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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霜 -【懶夫子(百年不合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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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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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霜 - 懶夫子(百年不合02)

易家乃書香門第,可偏偏卻出了她這個成天惹事的三小姐易均均,
她好動貪玩,老愛女扮男裝出門蹓躂,一般大家閨秀該有的氣質全無,
而且還因不喜念書,氣跑了不少夫子,所以惡名昭彰、無人願意教她,
誰曉得這何鳳棲好好的“煙波閣”閣主不當,竟上門毛遂自薦,
據說,他琴棋詩書畫樣樣精通,奶奶正愁找不著夫子教她念書呢,
一見到他,簡直喜出望外兼死馬當活馬醫,二話不說,立即聘用他!
因此,頭一天上課,她就不甘心地想著要怎麼惡整他,
豈料他一進門先打了個呵欠,接著就大剌剌睡起覺來了!
沒搞錯吧?這個空有美貌的傢伙是哪里來的懶夫子啊?
敢情他是嫌薪餉太少,不夠糊口,半夜兼差當小偷去啦?
那就別怪她趁他睡著時,在他臉上畫只烏龜捉弄他一番,
誰知還沒碰到他,他就倏地張開眼,反將她畫成小花貓!
可惡,最好他這輩子都不會有被她逮到睡死的一天啦,
否則她一定會在他臉上奉還一枚讓他斯文掃地的裸女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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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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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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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0 00:04: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鳳先生,這邊請。”

  易府總管恭恭敬敬地將一名俊美男子迎進大廳。

  俊美男子身著素雅的青紋白袍,頭上綰了一個簡單的書生髻,長長的鳳眼帶著淡淡笑意,修長的手指端著摺扇緩緩搖動,氣度悠然,風采俊逸。

  廳堂最上位的主座,坐著一位滿頭白絲、神態威嚴的老太太。廳邊還有好些個人或站或坐,似乎早就來等著了。

  其實也只不過是要面談這一位新來的夫子罷了,但所有易家人全聚在大廳裏,整個陣仗活像在迎接什麼大人物般。聘請新夫子,對易府而言,似乎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眾人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將男子從頭看到腳,有的審慎,有的嚴苛,有的半帶懷疑,有的甚至是很不看好地搖搖頭。

  “太斯文了點,不太可靠啊!”易父皺眉。

  “我倒覺得帥過頭了,會不會是騙吃騙喝的小白臉、假夫子?”易母也憂心忡忡。

  “咦?娘,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對三妹騙財騙色?”易家二公子好奇地睜大雙眼猛瞧。

  “騙財有可能,騙色……如果他視力不好,或許有可能。”一向毒舌的易家大公子冷笑道。

  “別這樣,三妹又沒你想的那麼沒行情。該擔心的是這位夫子沒脾氣的一副笑彌勒模樣,能制得住三丫頭嗎?”溫柔的大媳婦推了推大公子。

  “我看這個也不行吧,最多撐兩天……”最不抱希望、從一開始就一直猛搖頭的,正是二公子的媳婦兒。

  眾人彼此不時地交頭接耳,對他不停地評分估量,猜想這個新來夫子的料,有幾斤幾兩?

  易老夫人沒有開口,但是目光矍鑠,也正靜靜地望著他。

  俊美男子對於眾人的目光不以為意,心裏也不急,只是淡淡地回視易老夫人。他知道,不管旁人對他的觀感如何,最後都會是這位元老夫人作主。

  “鳳先生,請坐。”易老夫人指了指廳旁一張椅子。

  “謝謝。”他大方落坐。

  “請問鳳先生全名如何稱呼?”易老夫人親切問候。

  “鳳七。”何鳳棲垂了一下眼答道。

  “好特別的名字。鳳先生是毛遂自薦而來?”

  “是的。”

  “鳳先生家中還有何人?”

  “孤家寡人。”

  回話前,他想到“煙波閣”裏那一干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和他三個心愛小婢,若是以血緣關係來計的話,他的確沒有家人了。

  “琴棋書畫專精哪一項?”

  “琴棋書畫樣樣皆精。”他氣定神閑地答道。

  “真的?”易老夫人喜出望外,眼睛一亮。

  “好大的口氣!奶奶,咱們不妨當場測試一下。”易府大少爺哼道。

  一般讀書人的標準答案,應該要謙虛一下,說略通一二,哪有人敢這麼班門弄斧,站在專門出產科舉狀元的易家地盤上,說他什麼都行?

  要不是制不住三丫頭,他們易家人個個琴棋書畫莫不精通,還輪得到他來教嗎?

  剛才一看到他白淨斯文的容貌,馬上就倒扣了好幾分,此時再聽他幾近狂妄的語氣,他越發覺得這個白臉書生恐怕不懷好意,想藉機攀上枝頭當鳳凰。

  “老夫人可以當場考試,看看鳳七是否真有能耐。”何鳳棲聽出易大少爺的蔑視味道,淡淡瞧了他一眼。

  易大少爺接觸到何鳳棲的眼神,竟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那一眼仿佛千斤壓頂般,讓他瞬間呼吸一窒,心口發涼。吞吞口水,易大少爺退離一步,不再說話,只是又驚又疑地偷瞧他好幾眼。

  易老夫人將鳳七方才那個眼神瞧在眼底,沉吟了一下才開口。

  “試驗就不必了,我相信鳳先生的能耐。我比較想知道,先生收徒授課的經歷有多久了?”

  “十年。”何鳳棲毫不遲疑地回答。

  “十年?”真的假的?眾人不信地睜大眼。這個俊美過頭的夫子,怎麼看也不像是已經教了十年書的資深夫子。

  何鳳棲有點想笑。從剛才到現在,除了名字沒有講全,他可都沒說謊。

  想他那三個心愛小婢,可是從十歲開始,就讓他親自帶著習字讀書的呢。過了年,三個女娃兒都到雙十年華了,這不是十年了?

  不是他自誇,他的小婢們在他的調教栽培之下,一個專精女紅,一個專精樂器,一個專精烹飪,成就令他驕傲得不得了啊!

  “鳳先生知道咱們易府是為誰徵聘夫子嗎?”易老夫人試探地問道。

  “知道,是易府三小姐。”何鳳棲點點頭。

  “先生聽過些……什麼事嗎?”易父也問得小心翼翼。

  “聽說三小姐太過外向活潑,前幾任夫子皆以三小姐頑劣貪玩、無法教化為由辭去,不願教導。”鳳先生笑了笑。

  眾人臉色一僵,掩臉的掩臉、歎息的歎息、轉過身去的轉過身去,紛紛露出“家門不幸”的痛苦表情。

  果然是壞事傳千里啊!連這外地來的夫子都聽說了三丫頭的事蹟了,那還有誰沒聽過的?

  易老夫人力持鎮定地輕咳一聲,試圖淡化臉上的尷尬表情。“既然鳳先生都瞭解,那麼,對於管教三小姐的夫子一職,自認能勝任嗎?”

  “易老夫人何不讓鳳七一試?”何鳳棲笑了一笑。

  “咱們易家,歷代皆以書香門第自居,祖訓規定易家子孫,不分男女皆須讀書識字,不料到了這一代卻出了個難以管教的孫女兒,好動貪玩就算了,還老愛女扮男裝出門蹓躂,毫無大家閨秀的氣質,實在教人頭痛萬分,唉……這樣日後要怎麼嫁人呢?”說到後來,老夫人苦惱又煩心地揉揉額際。

  “若是鳳七無法教化三小姐,不僅自願求去夫子之職,也絕不收取任何束修金錢。”何鳳棲聳聳肩。反正他只是來玩玩的,如果當夫子的工作太過無聊,他也會走人的。

  易老夫人望著他,又沉吟了一會兒,最後點點頭。“也好,反正就死馬當活馬醫……呃……咳!我是說,就請鳳先生費心了。來人,三小姐是不是在書房?請鳳先生到書房,和三小姐見見面。”易老夫人揚聲喚人。

  “呃……老夫人,三小姐她……”急忙奔進來的總管,看了一下老夫人及眾人後,支支吾吾地開口。

  “三丫頭不會是又溜出門了吧?”易父的眉頭一豎,脾氣就要發作了。

  總管默默垂頭站著,不敢出聲。

  “唉呀,這丫頭真是的!還不趕快派人出去找三丫頭,死活都要把她拖回來見見新夫子!”易老夫人也變了臉色,氣呼呼地怒道。

  總管迅速應聲退下,趕忙到處招呼一些家仆跟他出門尋人。

  聽著門外擾擾嚷嚷的聲音,易老夫人無奈地歎氣。“才第一天,就讓鳳先生見笑了。”

  “只是第一天,無妨。既然三小姐不在,是否明天再開始為三小姐上課?”他不慌不忙地問道。

  “浪費了先生的時間,實在是抱歉。明天開始也好,三丫頭老像一尾魚,滑溜得很,那些家仆也不見得能立即將丫頭帶回來。但鳳先生放心,明天,我一定讓丫頭乖乖在書房裏等候先生。”老夫人露出感激的笑意。

  “好的,那麼鳳七先告辭了,明天見。”他站了起來,瀟灑地向眾人致意。

  “鳳先生慢走。”老夫人也站起來,親自送他離開。

  等到他離去後,易父悄悄和老夫人商量著。

  “娘,真的要聘用這人嗎?”易父撫了撫鬍子,臉上帶著不確定的表情。

  “這人除了袍子的質料似乎高級了一些外,外表裝扮倒是跟一般讀書人沒兩樣。但你發覺了沒?這個鳳先生容貌出眾、氣質內斂,怎麼看就是覺得他不像是個普通的夫子。”老夫人若有所思地說道。

  “他和普通夫子有什麼不一樣?”

  “這人的氣質說邪不邪,說正派嘛,卻也不像把書讀死的頑固迂儒,尤其他的眼神看似慵懶,其實十分深沉銳利。剛才在廳上,他只用一個瞥視,就鎮住了你那一向驕傲自負的大兒子,恐怕……不是簡單的池中之物。”

  “這樣的話,聽來有些危險,聘用他來當均均的夫子,適合嗎?”萬一引狼入室的話……

  易父擔憂萬分,老夫人卻有不同見解。

  “先前咱們請的那些夫子先生,哪一個能制得了均均?倒不如換個行事風格不一樣的夫子來試一試,說不定他真有什麼本領,能制得住均均呢!”

  “這……均均會不會吃了虧?”易父遲疑地說。

  “均均讓人吃的虧還不算多嗎?換她來吃些虧也挺公平的。”老夫人白了他一眼。

  “娘,話不是這麼說,均均畢竟是女孩兒家。”易父皺眉。

  “煩惱這麼多做什麼?反正咱們對均均都已經沒轍了,就死馬當活馬醫吧!如果他也不適任,大不了再請他離府就是了。”

  “說得也是。”易父無奈地點點頭。

  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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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一個人嗎?”故作低沉的調笑話語,從“皇恩湖”湖畔的樓船裏隱隱約約傳出來。

  “……”

  “姑娘,需不需要本少爺的陪伴?”

  “……”

  沒回應?沒關係,再接再厲!

  “姑娘,你生得好美,有沒有興趣當易家的三少奶奶?”

  這回,搭訕終於得到了回應——

  “三小姐,別鬧了!”一隻粉掌不耐煩地拍掉另一隻在她臉上摸來摸去、狂吃豆腐的粉嫩小手。

  “叫我三少爺啦!你不覺得我今天的打扮很帥氣嗎?”一個唇紅齒白、模樣水靈的俊俏小少年,撫著被拍痛的手背,不高興地跺著腳。

  “三小姐,再玩我回府就告訴老夫人去,說你今天又偷扮男裝上街蹓躂,還當街調戲良家婦女!”被調戲的小姑娘沒好氣地說道。

  “喂,夏兒,你是我的婢女,怎麼能出賣你的主子,去跟人告狀?”俊俏少年指控道。

  “三小姐,真抱歉,夏兒是老夫人派來監視您的!”夏兒撇撇唇。

  “哼!你真可惡,帶你出來玩,還這樣氣我!”堅持要人家稱她三少爺的易家三小姐易均均,心有不甘地低哼一聲,拉拉身上的男子衣袍。

  “帶我出來玩?如果沒有顧好你,回去後不僅總管打一頓,見了老夫人可能還要再被剝一層皮,這麼重大的責任,夏兒根本沒有玩的興致好嗎?”夏兒歎了一口氣。

  “不理你了,我要出去逛逛。”易均均起身要離開窗邊包廂。

  “還逛?三小姐,天要晚了,該回去了啦!”夏兒拉住她。

  “我不要回去。”聽了夏兒的話,她更堅決地要去逛街。

  “小姐、小姐——”

  “叫我三少爺!”她火大地說。這丫頭真是不配合!

  “明明就是個標致動人的姑娘家,不管怎麼扮,人家也不會錯認你是男人,幹麼老愛把自己打扮成這樣不倫不類的模樣,到處逛大街獻醜?萬一行情破壞光光,沒人敢娶小姐,那可怎麼辦呢?”夏兒見她脾氣起來了,趕緊軟化語氣,愁著臉苦苦勸她。

  “夏兒,你說對了,我就愛這樣打扮得不倫不類地逛大街,最好大家見了就怕,沒人敢娶我,哇哈哈哈~~”易均均聽了沒有生氣,反而樂得仰頭大笑。

  忽然間,包廂木門“砰”的一聲被推開,笑到一半的均均還差點嚇岔了氣。

  “三、三、三小……”一名府裏的家仆遠遠見著了她,飛快奔進樓船包廂,氣喘吁吁地堵在門口,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

  “咳咳咳!三小什麼?叫我三少爺!”厚~~這些人怎麼都說不聽啊?

  均均一邊嗆著氣,一邊學著前兩天在市井看到的小流氓的威脅動作,殺氣騰騰地扯高袖子,亮出拳頭來。

  “大庭廣眾之下,千萬要注意形象,不然我可要告訴老夫人啊!”夏兒趕忙撲過來拉下她的袖子,不讓她的粉臂見光。

  均均不耐煩地瞥了夏兒一眼,放下握成拳的小手。“什麼事快說啦!”

  “老夫人請您趕快回去。”家仆慌張地開口,直接省略掉三小姐的稱呼,免得一不小心結巴又說錯話。

  “這麼急著找我做什麼?”易均均歪頭問道。她今天很乖,應該還沒做出什麼壞事要被人抓回去罵吧?

  “今天府裏來了一位公子,說是要來當小姐的新夫子。”

  “唷~~還有人敢來教我這個不成材的頑劣弟子啊?我還以為我在夫子圈裏已經臭名遠播了呢!”易均均冷笑道。

  “呃……老夫人說請小姐回去,見見新夫子。”

  “我不回去!”易均均的話才落下,便出其不意地推開家仆,拔腿就往包廂外沖去,蹬蹬蹬蹬地奔向樓船下層。

  “快、快抓住三小姐!老夫人說了,死活都要把小姐拖回去!”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家仆,反應很快地指著門外,對夏兒大聲呼道。

  夏兒一聽,馬上卷起袖子沿著樓梯追下去。“小姐,別跑啊!快站住!”

  已經跑出樓船,來到街角路口的易均均,轉頭扮了個鬼臉,接著繼續跑給他們追。

  叫她站住她就站住啊?

  就算白癡都知道,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易均均此刻愛死了男裝的便利性,因為追著她跑的夏兒雖然身手俐落,但就敗在穿著女子裙裝,跌腳絆手的,三兩下就被她擺脫了追趕。

  瞧著夏兒和家僕從巷口跑過去,易均均吃吃地竊笑,渾然不覺身後有數道不懷好意的目光死死盯著她,見她落了單,正獰笑著一步步接近她。

  還在得意的易均均,察覺了身後的腳步聲,忽然覺得頸背發麻,倏地轉過身去。

  “姑娘,一個人嗎?”帶頭的人調戲問道,身後的幾個跟班則笑了起來。

  “……”她後退一步,緊緊貼著牆。

  “姑娘,需要本大爺陪伴嗎?”

  “……”這、這對話好耳熟啊!

  易均均俏臉一黑,想著接下來該不會就是“姑娘真漂亮,要不要當本大爺的媳婦啊?”之類的話吧?

  “姑娘長得好漂亮,願不願意當本大爺的媳婦啊?”帶頭的男子猥褻地笑道。

  易均均差點沒昏倒。

  這傢伙的臺詞還真老套,難不成他這些搭訕的句子,也是到“悅來樓”去聽過說書後,偷偷學來的?

  她小心翼翼地望著那幾個猥瑣的地痞,因緊張而汗濕的小手緊握成拳,背部緊貼著冰涼的石牆,思考著要如何脫身。

  “這條巷子遠離大街人群,沒什麼人會進來,你想叫也叫不到人的。”地痞的頭頭看穿她的想法,嘲弄地說道,身後的小混混們也跟著嘿嘿笑。

  易均均努力壓下胸口因恐懼而升起的冰涼感,忽地露齒一笑。

  “臭丫頭,笑什麼?”

  “你們看我的衣著打扮,就知道不是一般人家,所以我怎會單獨一人進暗巷裏呢?像我這樣的人,身後多少都會有隨從保鏢之類的人跟著,以保護我的安全。”易均均一面力持鎮定地跟他們周旋,一面暗地觀察脫身路線。

  “什麼意思?”帶頭的男人皺起眉,身後的跟班也警覺地左右張望。

  瞧了半天,沒瞧到任何動靜,帶頭的男人冷冷地笑起來。“臭丫頭,老子可不是被人嚇大的!你好大的膽,竟然敢耍老子!”

  “我真的沒騙你們,我爹最近雇了一位保鏢保護我。那個保鏢是個有怪癖的高手,他非常不愛人家看到他,因為看到他的人都死了,連我都沒看過他幾次呢!可是他很厲害喔,他、他可以在無形之間就削斷人家的頭髮——”她硬著頭皮努力嚇唬他們,看看他們會不會被她唬住,她再乘隙落跑。

  還沒說完,某個傢伙突然感到手臂癢,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的一大束頭髮竟然無聲無息地齊齊斷落下來,像被無形的刀子削過去似的,忍不住驚叫起來。

  “娘的!你鬼叫什麼?”帶頭的男人轉頭大吼。

  “頭、頭、頭髮……我的頭髮被人削斷了!”倒楣的傢伙捉著斷發嚎叫,活像那一刀砍斷的是他的耳朵。

  見狀,幾個大男人倒抽一口涼氣,易均均也張口結舌,看傻了眼。

  “叫你的保鏢出來,不要裝神弄鬼!”老大飛快轉回頭,用瞪得像牛眼那麼大的可怕眼神,死死盯著易均均。

  “誰……誰叫你們不信我的話,就、就跟你們說了,我那怪保鏢不愛被人看到,看過他的都是死人了咩!”她吞了吞口水,裝出無辜的表情。

  幾個混混們面面相覷,暗自抖了一下。

  一看他們有些畏縮,均均的膽子反倒大了一些。

  剛才她的話才說完,小混混的頭髮就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人當場削斷,這表示暗處一定有位高手在護著她。

  深吸一口氣後,她決定繼續嚇唬他們一下,死命祈禱暗處那位高手聽了她的話後,可以再次顯靈——呃……不,是再顯神威!

  “喔喔,我還沒說完呢,我這保鏢還會在無形中挑斷人家的腰帶喔——”還在考慮要不要配上一段“嘿嘿嘿”的笑聲時,又是“哇——”的一聲驚叫響起,嚇了她一跳。

  “又在鬼叫什麼”老大煩躁地大吼,自個兒也被嚇到了。

  “腰、腰帶……斷了……”另一個倒楣鬼提著鬆開的褲頭,已經腳軟地跌坐到地上。

  “活見鬼了……”老大臉色發白,喃喃說道。

  混混老大的話,也正是易均均的心聲。

  她張大眼,瞪著坐在地上發抖的小混混。

  還真是活見鬼了!她真是上輩子燒足好香得來的好狗運,竟然真的有人在暗中助她!

  眼見她似乎真有高手在暗中保護,混混們不敢再動她一發一毫,帶頭的老大立即使了個眼色,要其他人扶起腳軟的夥伴,很識時務地決定放過她。

  但撤退之前,老大習慣性的嘴賤,對她撂了些狠話——

  “臭丫頭!這次就放過你,下回別讓老子遇到,否則老子先奸了你,再丟到窯子去讓人——”

  還沒撂完狠話,一陣流星似的銀針忽然從不知名的暗處噴出,兜頭罩下,紮得老大滿頭滿臉。

  “哇啊——大俠饒命、饒命啊!小的不敢了!哇啊啊啊啊——”老大嚇得抱頭鼠竄,驚叫著拔腿就跑。

  小嘍囉們看見老大落跑了,也趕緊跟著夾著尾巴逃走。

  瞪著瞬間空無一人的小巷,易均均突然覺得周身一片涼。

  “多、多謝相助。能否請恩人現身,接受小女子拜謝?”

  等了一會兒,四周除了不知打哪兒吹來的微弱風嘯聲外,完全悄聲無息。

  她吞了吞口水。“既然恩人不願出面,小女子也不勉強。若恩人改日需要幫助的話,請拿這塊玉到至善巷巷底的易府相認,小女子定會盡力回報閣下今日的恩情。”

  她一面神經兮兮地左右張望,一面解下腰上的一塊玉佩,緩緩蹲下放到地上。

  原地又等了一會兒,因為擔心那位高手早已走遠,也擔心那群混混會再回頭,水靈靈的大眼兒不死心地又張望了一遍後,這才匆匆忙忙地轉身跑開,迫不及待地想和夏兒及家仆會合。

  直到她跑遠後,一抹青紋白影才緩緩從暗處現身,彎腰輕輕撿起地上的玉佩。

  “這娃兒果然是個小麻煩。不過,很有趣啊……”何鳳棲望著玉佩笑道。

  他有預感,他為自己找了一個有趣的活兒,可以調劑一下最近悶透的日子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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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0 00:04: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由於穿著男裝亂跑,所以易均均被老夫人處罰禁足十天,並被囑咐今天要待在書房裏,等著新夫子到來。

  易均均心裏老大不爽,大刺剌地“砰”一聲推開門,走進很久沒踏足的書房。

  坐下來後,眼兒一溜轉,她伸手拿起名貴的徽墨,在同樣名貴的端硯上,緩緩研磨出一池發色均勻、散發淡淡松香味的墨汁。

  文房四寶,為筆墨紙硯四者。易府在紙墨筆硯上一向講究,人家是庫存金銀財寶,易家則是庫存天下頂級的硯墨紙筆。

  在易家,就算是年幼孩童初學寫字所使用的用品,為了栽培子孫,易家人也從不嗇惜使用品質最上乘的。

  有了無數次捉弄夫子的經驗後,她深知在捉弄人之前,一定要先卸除對方的心防,先給對方絕佳的第一印象,讓對方以為自己無害又無辜,這樣才能達到出其不意的最佳效果。

  就算很多人都事先風聞過她的頑劣事蹟,但第一次見面前就先裝乖的策略,依舊永遠屢試不爽。

  磨墨磨了半天,也等了半天,她幾乎都快睡著了,卻還不見那個新夫子過來。

  “這個新來的夫子擺好大的架子,竟讓本小姐等這麼久還不來……”她喃喃抱怨道。

  才剛抱怨,門板上就響起輕敲聲。

  “小姐,夫子來了。”總管在門外說道。

  終於來了!

  她立即坐正,偷偷清了一下喉嚨,刻意將語調放到最柔軟。

  “請進~~”唉唷,娘啊!好像假過頭了,連她自己聽了都冒出雞皮疙瘩,忍不住吐吐舌,希望沒破功,嚇跑新來的夫子。

  聽到三小姐超級做作的矯揉嗓音,正要開門的總管,整個人不自覺地抖了一下,明白小姐又要整人了,心裏不禁深深地同情起這位新來的夫子。

  小姐整弄夫子已經整成精了,這新來的夫子……下場恐怕也不會太好,唉~~

  總管忍不住抬眼看看夫子,欲言又止。

  何鳳棲挑挑眉,明白總管看他的用意,但卻不說破,只是好笑地回望總管一眼。

  “鳳先生請。”總管輕咳一聲,趕忙為他打開書房的門,決定當個謹守本分、不多話的忠仆。

  何鳳棲道謝後,緩緩步入書房。

  見到一身女裝的易均均,正襟危坐、抿唇淡笑、雙手交疊在膝上、規規矩矩地坐在書桌旁的模樣,他差點笑出來。

  雖然她的五官清秀可人,十分適合閨秀千金的裝束,但與她昨日那身有如小少年一般不辨雌雄、離經叛道、渾身充滿了迷人的靈動神采的打扮相比,昨日的她,更加對他的味兒。

  易均均乍見到他,不禁偷偷地對著他的俊美容貌驚歎了一下,畢竟是豆蔻年華的年輕女孩兒,她的心口竟不由自主地快速怦動了好幾下,小臉也微微地發著熱。

  “先生好,請問如何稱呼?”均均大方地率先開口。

  “鳳七。”他心不在焉地回答,驀地驚喜地瞧見窗邊放了一張看起來頗舒適的軟衾臥榻。

  “學生均均見過鳳先生,有勞鳳先生指點了。”她嫋嫋娉娉地起身敬禮致意,扮足了大家閨秀婉約多禮的模樣。

  誰知夫子的眼神沒朝她飄去,整個人竟然直直向著窗邊的軟臥榻走過去。

  易均均張大眼,瞪著他像見著心上人似地飄向軟榻,毫不客氣地坐下來,拍拍軟墊,臉上露出對軟榻的舒適度感到很滿意的表情。

  接下來,他抬手推開窗,瞧見窗外正對滿池蓮荷時,唇邊的笑意更濃了。

  易均均一頭霧水地瞧著他一連串詭異的舉動。

  這、這個傢伙,未免太把她的書房當成自己家一樣自在了吧?

  她還在滿臉不屑地撇唇時,就見夫子他整個人竟然大刺刺地躺了下去?!

  “不錯、不錯,真舒服!”他閉上眼睛,滿足地歎了一口氣。

  “什麼啊?!”她震驚地瞪著他,完全傻眼。他真的躺下去……睡覺?

  有沒有搞錯啊?虧她乖乖磨了一整個硯池子的墨汁,裝乖、裝懂事,結果這個夫子竟然第一天就怠工,一進門就四處找地方睡覺,還嚷著說好舒服?

  奶奶和爹爹在搞什麼呀,竟然找了一個空有外貌、行為卻不倫不類的夫子來糟蹋她?

  他們不想再找夫子,就乾脆放棄算了咩,幹麼硬找來一個進門就找地方睡的懶夫子來湊數呢?

  第一眼見到俊帥男子的怦動完全退去,只剩下熊熊燃燒的怒火,心底一面氣著奶奶和爹爹,一面對這個自稱是鳳七的夫子反感到不行。

  敢情他是嫌易家給他的薪餉太少,不夠糊口,所以半夜兼差當小偷去啦?

  氣了一會兒後,眼珠子轉了一下,她忽然又偷偷暗笑了起來。

  他睡覺正好,更方便她下手整人。

  她發揮最大的耐心,端坐在桌旁,儘量不吵他,靜靜等了好一會兒後,猜測他已經入睡了,這才從筆架上拿起一枝筆,將筆毛吸飽墨汁後,躡著足,悄無聲息地靠近他。

  她一手捂住自己快笑出來的唇,一手將筆尖悄悄伸向他的臉,決定在他的俊臉上畫一隻大烏龜!

  就在筆尖正要碰到男人的俊臉時,男人沒有睜眼,匆地輕輕抬手一揮,掃開她的手腕,筆尖突然像是自有意識地一轉,就這樣在她臉上撇過一道帶著松脂味的涼涼痕跡。

  她倒抽一口氣,懊惱地瞪著手上的筆。

  怎麼畫到自己了?

  不甘心地,她又將筆尖伸向他。

  這一次,她打算奇襲,下手快狠准地就把筆尖對準額頭戳下去!

  誰知,他仍然沒張開眼,僅僅又抬起手微微一揮,掃向她的手腕。

  她的手一麻,毛筆再次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一樣,筆尖轉了個方向,準確地往她另一邊的臉頰又畫上一撇墨痕。

  她不死心,用極慢速和極快速交替著想畫上他的臉,最後卻筆筆都往自己臉頰上招呼過來。

  試了幾次後,她愣住了,終於發現不對勁,一股火氣開始從胸腹之間冒出來。

  “你、你沒睡著是不是?”她不客氣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怒道。

  回答她的,是一道綿長的呼息。

  “再裝睡啊你!可惡,竟然敢耍我!看我不畫花你的臉,再叫奶奶和爹爹轟你出去!”她一發狠,動作掩也不掩,一手壓住他的下巴,握筆的另一手就要強硬地畫上他的臉。

  何鳳棲終於睜開眼睛,懶懶地瞅她一下,仿佛她是只擾他清夢的小蚊子般,抬手松松地握住她試圖行兇的纖細手腕。

  “你不再裝睡了嗎?說!你是誰?來易家假扮夫子有什麼企圖?”易均均十分防備地瞪著她。

  他望了她沾上好幾撇墨漬的小臉一眼,隨即“噗”的一聲笑出來。

  “笑什麼笑?快說!你有什麼企圖?”她俏目怒睜。

  “原來我的新學生,是個愛畫畫的淘氣姑娘,不畫畫紙,偏愛畫臉啊!”

  “你亂講!”還不是他害的啊!

  “不錯、不錯,雖然畫在自己臉上的嗜好是怪了點,但看你臉上這幾筆,線條遒勁有味,意蘊生動,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他有模有樣地評論道,差點氣炸她。

  “教、教你的頭啦!我的臉還不是被你畫花的!你竟敢裝睡耍我,我絕不放過你!”雙手掙扎、掙扎、再掙扎!

  “三小姐此言差矣,如果不是你擾我清夢,此刻咱們依然相安無事。唉呀,我正好也喜愛書畫,既然你的畫興正濃,咱們的第一堂課,就先從書畫入手吧!”他淡淡笑說,不甚正經地勾了一下她的小下巴。

  “放開我!你這個登徒子、懶夫子!”她的俏臉一紅,又羞又忿地罵道。

  他笑了笑,抬起手來。

  接下來,她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只感到他的手指在她腕間輕輕一彈,指掌麻了一下,握筆的手指竟然轉了過來,筆尖不偏不倚地對上她的鼻尖!

  一看自己的手又不聽使喚,她大驚失色,倒抽一口涼氣,想要馬上撤退,卻驚恐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半趴在他胸口上,整個身子已經完全動不了!

  “你……你做了什麼?”她驚恐地瞪著他。

  “我什麼也沒做呀!”何鳳棲的笑容有些無賴,一手抬起她的小下巴左轉右轉,一臉認真地在構思要從何處開始下手。

  “唔……接下來畫哪里好呢?”他偏著頭慢慢說道。

  “你、你……你敢畫我的臉就試試看!”她用力眯起眼,使盡吃奶的力氣,擠出最兇狠的表情威脅他。

  突然,他不知從哪里摸出一面銅鏡,照著她的臉。

  “先別氣嘛,欣賞一下自己的畫作。好可愛的一隻小貓兒,是不是?”他一邊說,還一邊體貼地捏著她的下巴轉過來又轉過去,好讓她把自己看個仔細。

  被這樣折騰,她頓時又羞又氣,眼眶開始泛紅。

  就算她常愛穿男裝,畢竟仍是個愛美的小姑娘家,因此一看自己的臉被畫花了,還是無法忍受,難過到差點哭出來。

  “鳳七,你可惡!我要叫奶奶把你趕出去——”她奮力發出尖叫聲,試圖將府內的人引來書房。

  這一叫,門外果然發出騷動,書房的房門瞬間被人推開。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夫子出事了?”

  “夫子!快保護夫子!”

  “均均,住手!不可對鳳先生無禮啊!”

  易家人通通湧進書房,擔心新來的夫子被欺負,全都慌張地大呼小叫、亂喊一通,深怕那個鳳先生第一天上工就陣亡了。

  但是,一看到均均,所有人都驀地僵住了,接著一齊緩緩轉頭看向正坐在書桌旁,慢條斯理地搖扇喝茶的鳳先生,臉上全都露出奇異的表情。

  眾人只見均均她沒什麼閨秀氣質地半躺在軟榻上,一手握著筆,一手拿著銅鏡,瞪著鳳先生的表情看起來也是很怪異。

  易均均則是震驚地瞪著這個新來的夫子。

  家人沖進門的速度已經算快的了,但這人的速度……

  她完全沒看清楚這個詭異的傢伙是怎麼在房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從她身下移動到遠遠的書桌那頭,還順便擺好了喝茶的姿勢。

  真是……見鬼了……

  還有,書桌上何時有茶可以喝的,她怎麼都不知道?也是他在剛剛變出來的嗎?

  “均均,你幹麼把自己的臉畫成小花貓?還……拿鏡子?”在化妝嗎?易大少爺疑惑地問道。

  “大哥,不是我,是他畫的啦!”她急得猛搖頭。

  “女孩兒家躺在臥榻上成何體統?還不坐正!”易父大聲怒道。

  均均被嚇到,下意識地趕快坐直身子,急忙解釋。“爹,是他一進門就躺在我的軟榻上睡大覺,我只是想過去叫醒他而已,沒想到他就用筆把我畫成這樣了。要不是你們沖進來,他還想要在我臉上多畫幾筆呢!”她又委屈、又氣憤地用力指向喝茶喝得一臉陶醉的男子。

  “鳳先生,這是怎麼回事?”易父深呼息了一下後,轉頭詢問他。

  “我從進門到現在,還沒碰過一枝筆。”何鳳棲聳聳肩,四兩撥千斤地簡單回道。

  “我說的是真的!我沒事畫花自己的臉做什麼?是他不知道用了什麼邪門的武功撞我的手腕,讓筆尖畫上我的臉,然後又在一瞬間跑到桌旁去的!”易均均聽了簡直快氣昏了,深深覺得這個新來的夫子好奸詐、好陰沈,根本就是個偽善的雙面人!

  這個人太假了,竟然給她裝無辜,她不信他真的是個單純的夫子!

  “均均,什麼他啊他的?叫鳳先生!還有,別再作白日夢了,誰有那本領在一瞬間就從你的軟榻處移動至半個書房遠的位置去?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擔,別冤枉在夫子身上!”易父有些生氣的揮揮手。

  “我說的是真的!他剛剛還在這兒的,但在你們進門的一瞬間,就從這裏跑到那裏去了啦!”易均均激動地對易父比手畫腳,但配合著一張小花臉,不僅怒意不足,反倒顯得十分俏皮可愛。

  老夫人靜默地在氣定神閑的新夫子,和氣急敗壞的易均均兩人之間來回看了看,然後忽然笑了出來。

  “娘?您笑什麼?”易父疑惑地看著老夫人,問出眾人心裏的疑惑。

  “我……相信三丫頭的話。”老夫人開口說道。

  “奶奶?!”易均均驚喜地坐直身子,接著得意洋洋地瞥向新夫子,相信他馬上就要被奶奶趕出易府了!

  沒想到,她才高興了一下子,就見奶奶竟然走向鳳先生,眼中閃著欽佩的光芒,還緊緊握住他的手。

  “鳳先生,我本來還對你的能力半信半疑,現在對你再沒有懷疑了!沒想到你竟然能制住咱們三丫頭,我就將她交給你了,希望在夫子的調教下,能讓均均改頭換面啊!”

  “我會盡力的。”何鳳棲也用最誠懇的表情看著老夫人。

  易均均先是愣住,接著忍不住哇哇大叫。“奶奶!他一進門就睡覺,明明就是個極不稱職的懶夫子,您怎麼這麼放心他啊?”

  “安靜!均均,以後要絕對聽從夫子的教導,別再搗蛋調皮了,聽見了沒?”易老夫人板起臉來斥道。

  均均委屈地閉上嘴,不甘心地用白眼努力地瞪著何鳳棲。

  我瞪、我瞪、我瞪瞪瞪!最好在他身上瞪穿一個窟窿!均均咬牙切齒地幻想著。

  “既然沒事,那大家就別待在這兒熱和了。夏兒,帶三小姐回房去打理乾淨後,再回來上課!”

  “是。”夏兒從門口鑽進來,看到均均的臉後,很辛苦地憋著笑。

  易均均不情不願地起身,跟著夏兒回房。

  回房後,夏兒趕忙端來一盆水,幫易均均淨臉。

  “可惡、可惡、可惡!他下次就不要真的睡死,不然我一定要在他臉上畫個讓他斯文掃地的裸女圖!”

  易均均一邊洗臉、一邊怒道。

  夏兒則是一邊擰巾子、一邊偷笑。

  “笑什麼?”均均不高興地瞅向她。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新來的夫子挺厲害的。”

  “厲害什麼?還不就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傢伙!偏偏奶奶和爹爹竟然認人不清,真是氣死我了!”

  “小姐別氣了,說不定這個鳳夫子真有什麼過人之處啊!”

  “他一身的邪門功夫,鐵定不是什麼善類!”易均均說道。

  “好了、好了,小姐,咱們回書房吧!”

  “你先去吧,我隨後就到。”易均均眨了眨亮幽幽的大眼睛。

  “小姐,別想落跑,老夫人等著你過去,她剛才就囑我盯你緊一些呢!”夏兒一眼就看穿她的企圖。

  易均均哼了哼,不甘不願地在夏兒的監視下,返回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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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均均坐在書桌前,眼睛一邊偷瞄後方,一面心不在焉地念著《詩經》。

  突然,一顆不知道什麼的東西敲到她的頭。

  “唉呀!”她抱住頭,嚇了一跳。

  “專心點,沒背完半本,今天不准休息。”

  “一天就要我背下半本?有本事你先來背出全本給我看啊!”

  “如果我能背完,你願意也背全本嗎?”他睜開眼,唇邊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懶懶笑痕。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書桌前辛苦背書,他卻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軟榻上睡大覺,她怎麼看,心裏都不平衡。

  “你是夫子,要當榜樣給學生看,證明你的肚子裏是有墨水的啊!為師不尊,教學生如何心服口服?”她有意無意地諷道。

  何鳳棲瞅了她一眼。

  原本她以為他會裝作沒聽到,繼續睡他的大覺,沒想到他竟然動了動,懶懶地從軟榻上起身,走向她身邊,要她起身讓開。

  她抬頭看看他,默默地讓出位子,站在一旁。

  他慢條斯理地磨墨,神情充滿自信,她不禁暗暗冷哼。這本《詩經》極為拗口難懂,字字句句艱深冷僻,她壓根兒不信他能背出全本。

  磨好墨,他攤開一張紙,執起筆來開始落筆揮灑。

  她捧著書,站在一旁直盯著字,一臉等著他出糗的模樣。

  原本期盼他寫錯幾個字,最好是能默錯一個段落,好讓她能狠狠地嘲笑他,誰知道他下筆有如行雲流水,沒有一次遲滯,完全沒有錯落,落筆雖然迅速,但字字靈秀乃勁,絲毫不見苟且,簡直讓她大開眼界,看傻了眼。

  “等一下、等一下!”她突然大喊出聲。

  何鳳棲終於停下筆,笑咪咪地看著她。

  “你……這本不算,說不定你是對這本書最熟,才會用這本教我。我不考這本了,我要用……抽背的!”

  “抽背?”他懶懶挑眉。

  “怕啦?說不定你就只拿著這一本書充當假夫子,行騙天下,考你其他的書,你就露餡了,對不對?”她故意抬起小下巴,用話激他。

  他聽了沒有惱怒,只是一臉好笑。

  “你不相信我只是個夫子?”他搖扇輕聲問道。

  “哼,瞧你一身邪門和懶氣,根本就不像夫子該有的模樣。如果你說你是那個“煙波閣”的殺人頭頭何鳳棲,我還比較相信……咦?說來真巧,你叫鳳七,名字眼那個‘煙波閣’閣主的名字還挺像的呢!”

  她沒發覺到他眼中閃過奇異的神采,渾然不知自己誤打誤撞,竟然說中了他的身分。

  何鳳棲若有所思地瞧著她。

  “看我幹麼?”她也回瞪他。

  “你見過‘煙波閣’閣主?”他輕問。

  “怎麼可能?我是在‘悅來樓’聽說書的講的啦!”她像看白癡一樣地瞅他一眼。

  “喔。”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說書的形容那個‘煙波閣’閣主容貌俊美陰邪,來無影、去無蹤,擁有迷惑他人心志的邪門功夫,有人說他已經迷去了皇帝和不少大臣的神志,預計要圖謀皇位,否則的話,他殺了王爺之子,皇家怎麼完全沒有追究?”均均壓低音量,像在分享一則不得了的八卦似的。何鳳棲垂眼聽著,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臉上露出一抹好笑的表情。

  “喂,你在想什麼?”她伸指戳戳他。

  他的表情好怪,好像聽到什麼啼笑皆非的笑話一樣。

  “你想考我哪一本?”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問道,拉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你真敢接受挑戰?”她的神情興奮起來。

  她就不相信他能背盡所有的書!不等他反悔,馬上轉身從書架上隨意抽出一本書來。

  “從頭開始寫出來嗎?”他閑閑地問道,提起筆、拉好紙,就要開始默寫。

  “等等!我要從中間抽考,我念出—句,你馬上把下面的全都默出來,如果默不出來的話,沒關係,我還是會認你為夫子,只不過你得把這本默完才可以休息,如何?”她將他剛才的話,奉還給他,還刻意扮出寬大為懷的表情。

  “開始吧。”他淡淡說道,仿佛她開的條件不值得顧慮。

  “臭屁傢伙,等會兒有你好看的!”均均低哼一聲。

  “我開始念了喔——”

  她才念出了幾個字,他就毫不猶豫地提筆接了下去。寫了一大段後,她又馬上叫停,轉身又換一本。換了一本,隨意翻了一頁,才念了幾個字,他又飛快地接寫下去。

  如此反反復覆,不死心地一連抽考好幾本後,她徹徹底底地甘拜下風。

  “你簡直……不是人啊……”她瞪著桌上好幾大張被他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喃喃說道。

  她身邊的人,不管是兄弟或是父母長輩,最不缺的就是飽覽群書的書呆子,但她從來沒遇過任何一個像他如此變態的人,害她忍不住懷疑他是否偷練分身術,站了一個分身在她身後偷瞄她手上的書。

  想著,她神經兮兮地轉頭看了看身後,渾身雞皮疙瘩都浮了起來。

  何鳳棲早就懶懶地躺回舒服的軟榻上,不再搭理她,好像寫了那幾大張的紙,已經用盡他所有的力氣似的。

  “喂喂,你也只不過動動手而已,有那麼累嗎?”

  “是很久沒這麼累過了。”他也有點想不透,自己怎麼會配合她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你除了睡覺就是睡覺,哪有時間看書?難不成你練的是睡眠頓悟大法,睡一睡腦袋裏就裝滿天文地理、文章學問了?”她的語氣充滿嘲弄,其實心裏對他的神奇才能漸漸湧起無比崇敬的心情。

  “也許。”

  “那麼……鳳先生,教教學生吧,這個睡眠頓悟大法要如何學啊?”

  “就算有這門功夫,要練也輪不到你練。想偷懶啊?去將我那幾大張的文章全部謄寫一遍,然後全部背熟,背熟了才能休息。”他閉著眼,懶懶說道。

  “什麼?你原先是說背完半本書的啊!”均均鬼叫起來。“那一大疊的文章,誰能在一天內背完啊?”她用力抗議。

  “我是夫子,說了就算。”抗議駁回。

  “你這個只會睡覺偷懶的夫子,憑什麼說了就——唉唷!”一個東西神准地輕輕砸向她的腦袋瓜子。

  “憑我是夫子,所以說了就算。”他懶懶說道。

  捂著頭上被松煙墨條砸出的包包,易家三小姐在暴力威脅下,委屈萬分、敢怒不敢言地背起書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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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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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0 00:0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嗚嗚嗚~~”易均均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跪在地上揉著小屁股,哭得好不可憐。

  “哭什麼?有膽子蹺課偷溜出去玩,就要有被抓回來處罰的準備!”易父臉色鐵青地站在她身後,氣得吹鬍子瞪眼。

  “人家有啊……”她抽噎地低聲喃道。

  她有準備啊,就是知道偷溜出門不上課會被處罰,所以她在裙子底下事先穿了三件厚褲子,就是為了預防屁股被揍得太疼。

  可是誰知道,這一次竟然不只是被戒尺打屁股了事,還被罰跪祠堂,對著易家歷代祖先爺爺、祖先奶奶的牌位,還有她的新夫子懺悔。

  看到鳳七一臉懶洋洋地坐在旁邊搖摺扇,一副不關己事的看戲模樣,她就氣得牙癢癢的。

  “有什麼?”易父雖然人老,但耳朵沒有怎麼背,還是能聽到她壓低嗓音的碎碎念。

  “沒有!嗚嗚嗚~~爹啊……人家屁股好痛喔……”易均均飛快否認,趕快再哭兩聲、揉揉小屁股,努力轉移爹爹的焦點。

  “閉上嘴!姑娘家說話文雅一點!”易父怒道。

  “嗚嗚~~奴、奴家……臀兒疼……”均均一邊哭,一邊怨老爹沒良心,屁股痛就屁股痛,還要她文雅?

  “你還說!”易父一聽猛翻白眼,完全對她沒轍。

  一旁的人忍不住笑出來,被易父瞪了幾眼,才勉強收斂笑意。

  “均均,你幹麼蹺課,又穿男裝跑出去玩耍?”易老夫人歎息一聲。

  這幾日還以為她安分下來了,願意跟著夫子好好上課學習,心裏頭不禁高興了一下,誰知她依舊死性不改,又偷偷地穿著男裝上街溜達。唉,她這個孫女兒一天不穿男裝就不舒服嗎?

  “奶奶,我會逃離書房不上課,全是因為再也受不了那個傢伙了!”均均指向始作俑者,乘機會趕緊惡人先告狀。

  “什麼?”易老夫人瞧瞧鳳七。

  “他派了好多功課給人家,要人家一直背書、一直背書,背不完就不准人家休息。那傢伙以為人人都跟他一樣那麼神,看過的文章就過目不忘,硬要人家背書,害人家已經整整五天沒有——唉唷、唉唷!”她告狀到一半,突然抱住被攻擊的腦袋瓜。

  “咚、咚”兩聲,易老夫人的拐杖朝她頭頂連敲兩下,敲出她的兩泡淚花。

  “嗚~~奶奶……人家是女孩兒耶……怎麼打這麼大力?”她抱著頭縮成一團,委屈地哭嚷道。

  “這時候就說你是女孩兒?那穿男裝出去丟人現眼時,怎麼不說你身為女孩兒,該穿的就是女裝,而非不倫不類的男子衣裳?還有,什麼那傢伙、那傢伙的?沒禮貌!叫鳳先生!”易老夫人用拐杖在地上蹬了蹬。

  “是他先為師不尊!每次上課都是躺在軟榻上,閉著眼睛說話,誰看過這麼懶的夫子啊?”易均均指控道。

  “又在胡說八道!難道這是你穿男裝逛大街的理由嗎?”易老夫人氣得直喘氣。

  “為什麼女孩兒不能穿男裝?男裝又輕便、又自在,完全不像女裝那樣束縛,說不定一百年、—千年後,女孩兒穿男人的衣裳,根本就是—件稀鬆平常的事兒啊!更說不準,連男生都改穿女子的裙子了呢!”易均均不服氣地說道。

  一聽到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眾人皆倒抽一口氣。

  “強辭奪理!你去看看有哪家的女孩兒是穿男裝的?男女有別,這是祖先制定千年的規矩,怎能任意侮蔑輕賤?”易父氣急敗壞地罵道。

  “均均,別再丟咱們易家的臉了。好好地跟鳳先生學習,多讀一些書,改變氣質,將來才能找到好婆家啊!”易母趕緊開口勸道。

  易均均的小臉立即沉下去。“娘,難道女子讀書,就為了找個好婆家嗎?如果女孩兒讀書只有這種價值,那均均寧可不讀書、不嫁人!”她賭氣地說道。

  “均均!”易父大喝一聲。

  易均均偏過頭,咬住唇不再說話,眼裏浮起不屈服的淚花,但倔強地不肯讓淚滾落下來。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任性?”易母看了看易父,又看了看易老夫人,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一直站在一旁不說話的何鳳棲,此時卻一反前態,看著她點點頭,臉上笑得好愉悅。

  這女娃兒越來越對他的脾胃了!難得在禮教嚴謹的易家,還能養出她這種心性飛揚不羈的女孩兒。

  易均均抬起頭,正巧接住了他的視線。

  “你點什麼頭?難道你也認同女孩兒穿男子衣裳?”易均均氣不過他笑咪咪的模樣,抬起小下巴,挑釁地瞪住他。

  “有何不可?”他輕描淡寫地回道,還偷偷地對她眨眨眼。

  均均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小臉不明所以地開始發燙。

  她低下頭去,突然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那雙媚惑得像會把人吞掉的慵懶鳳眼。

  所有人一聽,全都驚訝地看向他。

  “鳳先生……怎麼會這麼說?”易父聽見他突然說出這些驚世駭俗的話,不禁神情緊張地擦了擦額頭。

  他那離經叛道的女兒,行為已經夠失禮了,不太需要更多叛逆的思想來強化她的行為。

  “規矩是人訂的,沒有什麼規矩或禮教是不能改變的。”他慢條斯理地聳聳肩答道。

  易父看了看不說話的老夫人,又瞄了瞄四周的祖先牌位,覺得每個牌位好像都冒出一雙眼睛般,正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等著看他如何回答。

  “鳳先生,這……話雖如此,但這些規矩是祖先流傳下來的,於禮不合的事,仍是不好違背……”易父硬著頭皮說道,覺得身上頻頻冒冷汗。

  一尊尊牌位好像都在嚴厲指責他教養無方,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無視禮教的怪女兒出來。

  易父暗暗決定,下一次絕對不會在列祖列宗面前教訓女兒了……

  何鳳棲沒再回話,明白多說無益,只是笑得輕輕淡淡的。

  易老夫人看著鳳七,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想鳳先生這麼說,必然有鳳先生的獨到見解,只是我們一群僵腐頑固的凡夫俗子,無法瞭解你的想法,也無法瞭解均均在想什麼。但顯然的,你與均均的心意相通。”

  “三小姐的心思並不難理解,她只是想要自由罷了。”何鳳棲的嗓音仍是淡淡的,仿佛她的行為正常得很,反而是其他易家人都在庸人自擾。

  易均均又望了他一眼,然後低著頭看著地板,唇邊悄悄漾出一朵笑花。

  她的心裏頭蕩起一片小小的漣漪,對他的觀感變得又更不同了。這個夫子挺懶的、挺怪的,但……卻是最瞭解她、最能接受她的人。

  “均均對咱們易家而言,是匹與眾不同的黑馬,身在以禮教傳家的易家,均均的言行難以見容。我們別無所求,只盼望均均能平平穩穩地走在正途之上,但願鳳先生能瞭解咱們的苦衷。”易老夫人睿智又嚴厲的雙眸,緊緊盯著鳳七的雙眼,緩緩說道。

  “在我看來,三小姐的資質天賦不輸易家任何人,只是她不能接受強加在身上的束縛。對於三小姐,該教什麼、該如何教,鳳七心中自有一套方法,如果老夫人信得過鳳七,從今天開始,便將三小姐完全交給我,不論她惹出任何麻煩,全由我負責。若老夫人認為不妥的話,鳳七願立即辭去夫子一職,離開易府。”

  易老夫人低頭沉吟著,易父皺著眉,似是有些不願,但礙於老夫人沒開口,他也不好先說話。

  最後,易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點點頭。“就聽鳳先生的。”

  “娘……”易父看看女兒,又看看鳳七,有些欲言又止。

  “那麼,鳳七想先帶三小姐離開了,她今天的學習進度已經延遲了。”何鳳棲彎腰扶起仍然跪坐在地上的易均均。

  “咦?但……”易均均看看奶奶和爹娘,遲疑著不敢起身。

  “起來吧,均均。你今天玩耍了一天,立刻回書房去讀書,如果再不認真的話,別說休息了,連晚膳都不准吃。”易老夫人揮揮袖子,表示放行。

  何鳳棲笑著拉起均均,偷偷眨了一下眼睛。“聽見了嗎?還不快起來跟我走。”

  易均均被動地起身,傻傻地跟著他走出祠堂。

  “喂,你為什麼要幫我說話?”

  “因為你很對我的胃口,所以我看上你了。”他意味深長地瞧著她。

  “什麼?”她有聽沒有懂,歪著頭努力消化他話中的意思。

  他不再說話,只是笑吟吟地向前走去。

  她還是站在原地努力思考。

  看上她?看上她的什麼?

  她的聰明?還是她的身家?

  聽說當夫於的,都有一種“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理想,也許她在他眼中,真的是個與眾不同、了不起的“英才”?

  想著、想著,易均均得意地咭咭笑起來,愉快萬分地跟在他身後。

  但,當他轉了個方向,朝著大門走去時,易均均不禁疑惑地停下了腳步。

  “喂,你走錯方向了,書房在這邊。”她指了指反方向。

  “我們今天以戶外教學的方式上課。”何鳳棲轉頭瞧了她一眼後,又舉步繼續朝門外走去。

  戶外教學?

  易均均想了想,忽然懂了他的意思,興奮地快步跟了上去。

  守門的家仆一見到她,習慣性地想阻止她出門。“三小姐——”

  “今天我們要‘戶外教學’!”她笑咪咪地指了指身旁的鳳夫子。

  看了看新來沒多久的夫子,又看了看三小姐。

  小姐身邊跟著夫子,應該是沒問題的吧?

  家仆搔了搔頭,最後還是放行。

  易均均努力壓下興奮的腳步,鎮靜地隨著夫子踏出易府大門,準備“戶外教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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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什麼戶外教學?

  明明就是他以戶外教學之名,行戶外乘涼睡覺之實嘛!對她來說,根本只是從“在書房背書”,改到“在戶外涼亭背書”罷了,還不是一樣?

  均均支著臉頰,無聊透頂地坐在涼亭裏,手裏捧著他昨天指定要她背完的書,忿忿不平地瞪著一旁平躺在竹欄椅裏,舒舒服服睡大覺的夫子。

  看他今天睡得特別舒適,應該睡得很熟,要不是手上沒有筆,她一定要在他臉上當場贈送一幅裸女圖!

  “別發呆,老夫人說過了,今天書沒背完,就別吃晚膳喔!”他閉著眼,懶洋洋地說道。

  “我背完了啦!”她沒好氣地回答。

  這傢伙真的很邪門,明明眼睛沒張開,卻對她的一舉一動瞭若指掌。

  “是嗎?背來聽聽。”

  她一臉不甘不願地垂下眼,一邊把玩腰間長長的垂帶,一邊背了起來。

  雖然幾度中斷,模模糊糊地帶過,倒還算差強人意。

  他睜開眼看她,似笑非笑。

  “我背完了。怎麼樣?”她防備地說道,神情有絲緊張。

  “嗯。”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嗯什麼?”他的反應讓她……好心虛喔!

  “垂帶上的蠅楷寫得很辛苦吧?”他淡淡問道。

  “什、什麼蠅楷?”她臉色一變,小手趕快放開手中的垂帶。

  何鳳棲忽然翻身坐起,來到她身邊坐下。

  他才一伸手,她馬上嚇得跳離座位,還差點踩到裙擺絆倒。

  “做什麼跑那麼快?”他斜眼瞟她。

  “沒、沒呀!”她緊張兮兮地繞了石桌大半圈,隔著石桌,在他的正對面坐下來。

  他施施然地抬高一隻手,狀似欣賞地看著手中繡工精美的垂帶。

  她先是覺得那條垂帶很眼熟,而後立即感到不對,小手在桌下飛快地繞著腰帶摸了一圈,結果竟然沒摸到應該在她腰上的垂帶!

  她飛快地低頭檢查,發現她的垂帶果真不見了!再抬頭,她倒抽一口氣,這才認出他手上的那條垂帶。明明剛才還捏在她的手裏,什麼時候落到他手中了?

  “你……你是怎麼……”她瞪大眼睛,有些說不出話來。

  邪門,太邪門了!難不成他果真半夜去當賊,練就了妙手神偷一般的三隻手技能?

  “你的字真醜。難怪你念得磕磕絆絆的,有些地方的字都糊成一團了,該不會是寫得打瞌睡,不小心滴到墨了?”他仔細地看著垂帶背面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

  被抓到作弊,她的小臉一下子脹得通紅。

  “還、還我!”她伸出小手。

  他冷冷瞧了她一眼,她立即默默收回小手。

  將垂帶卷一卷,收進腰間。“記住我的規矩,以後小抄一律沒收。”他難得地以正經的表情說道。

  “……喔。”那條垂帶是她一夜不眠不休抄寫下來的心血,抄到天亮時眼睛都紅了。雖然可惜,可畢竟她作弊理虧,只好低下頭不說話。

  他忽然往亭外看了一眼,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嘖,麻煩!”

  “怎麼了?”她正奇怪他的情緒轉變時,就聽到一句流裏流氣的招呼聲。

  “二位好悠閒啊!這裏風景真漂亮,是不是?”

  易均均抬頭,看著擋在亭子入口的幾個眼熟混混,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真是冤家路窄。

  “打擾二位談情說愛的興致,真是不好意思啊!”為首的老大故作歉意地說道。

  “各位大哥,你們想要使用涼亭的話,我們讓出就是了。”易均均小心翼翼地陪著笑,慢慢起身走到鳳七身後,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

  沒想到他卻文風不動地安坐著,逕自搖著他的摺扇。

  見狀,她幾乎想要翻白眼了,他實在神經大條得緊,人家擺明瞭是要來找麻煩的,他竟然還不知道要趕快閃人自保?

  “公子、小姐大概不知道,在這亭子裏看風景,是要收觀景費的。一人一兩,兩人兩兩。喔,如果是小倆口來談情說愛的話,要再外加十兩,所以總共是十二兩!不好意思啊,請繳個費用吧!”混混老大一臉猥瑣地笑著,朝他們伸出手來,身後的跟班們也跟著嘿嘿笑。

  易均均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十二兩?他們還不如去搶錢莊比較快吧!

  “觀景費?這裏不是公家的亭子,人人皆可來的嗎?而且,我們是臨時外出,身上沒有帶太多銀兩,不如下次再補吧?”她一邊試著和他們說理,一邊暗暗地用力扯著鳳七,打算必要的時候落跑。

  上回有個神秘人護她,這回恐怕不見得會再一次那麼幸運,如果不能想辦法脫身的話,那就慘了。

  “唉呀呀,我倒沒想到公子、小姐可能是匆忙出門。這樣好了,把二位身上的錢全都留下,不夠的就算是大爺我今天心情好,給你們方便,折個費嘍!”

  “我們身上真的沒有帶銀兩……”

  “如果真的沒錢,也有個折抵的法子,請這位漂亮的姑娘陪咱們逛逛街、賞賞景,這也是可以……咦?姑娘,你好面熟啊……”混混老大話說到一半,突然直瞧著她的臉,摸著下巴思索了一下。

  身後一個短頭髮的跟班上前來說了一句話。“大哥,很像那日……削了我頭髮的……”

  另一個嘍囉立即下意識地摸摸腰帶,也認出她來了。“對呀!大哥,她就是那天在巷裏見到的那個穿男裝的姑娘!”

  “咦?真的是你!”混混老大瞪著她,接著抬頭四處看了看,亭子四周一片空曠,不像有地方能讓人躲著,這不禁讓他的膽子大了起來。

  易均均覺得頭好痛,擔心自己今天是脫不了身了,偏偏有個叫鳳七的沒神經傢伙,竟然還一臉無聊地打起盹來了!

  “你的保鏢今天沒帶出來呀?”混混老大挺了挺胸,打算趁今天討回那天吃癟的一口氣。

  “這個……各位大哥,上次冒犯了,真對不住,不如現在回鎮上去,讓我請各位一桌好酒好菜,算是跟大哥們陪個禮,如何?至於我的夫子,這不幹他的事,請讓他先離開吧!”易均均快速地動著腦袋瓜子,想辦法自救。

  如果能離開這個荒郊野外,回到鎮上,那求救脫身的機會就大了些。

  “酒菜是一定要的,費用也不能不收,不過……這位公子長得挺俊的,我剛好有個拜把兄弟也愛這味兒的,這樣吧,你陪咱們兄弟喝酒,這位俊公子就陪陪我兄弟玩個一晚,那所有費用就算打平了。”

  易均均此刻好想罵粗話。

  混混原來這麼好當的?根本所有好處全給他們占盡了!

  她在心裏罵翻天,但表面仍然努力擠出笑意,正要試圖繼續周旋時,似乎閉目睡了一會兒的鳳七終於有反應了。

  “真是麻煩!均均,如果我把他們幾個全殺了,這樣別說請一桌酒菜了,連半兩錢都不必付給這些人渣,你說是不是?”何鳳棲倚在竹欄椅背上,眯著眼懶懶說道。

  幾個混混愣了一下,老大的表情匆地變得猙獰。“你說什麼?!”

  “鳳七,你……你少說一句啦!”她聽了差點昏倒。

  她一直在努力安撫這批壞蛋,順便盡力保全他不受威脅,他倒好,不但不懂得看情勢逃跑,還火上加油,巴不得這群壞蛋抓狂砍人似的。

  “你這不男不女的妖貨——”

  老大還沒罵完,何鳳棲突地神情一冷,向他掃去一眼。

  混混老大忽然渾身僵立不動,雙眼暴睜,極度驚懼地瞪著何鳳棲,仿佛見到了不敢置信的恐怖之事般。

  “老大?老大,你怎麼了?”短髮的跟班發覺不對勁,上前推了推他。

  結果,就見混混老大的上半身,竟緩緩向前滑動一寸,接著整個半身忽地從腰際分了開來,砰的一聲摔到地上,而沒了上身的兩隻腳,還一動也不動地穩穩站在原地!

  所有人都被這驚駭的一幕嚇住,時間恍若靜止了。

  易均均的腦子一片空白,覺得好像墜入了一場惡夢中。

  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麼可能在瞬間就……腰斬成兩半了?

  假的吧?這是障眼術吧?

  “老……老、老、老、老大?!”短髮跟班臉色慘白,牙齒抖得喀喀作響,雙眼也睜得跟半身躺在地上的老大一樣。

  接下來,幾個跟班皆腳軟地跌坐在地上,接著一面驚恐地嚎叫著,一面爭先恐後地用四肢連滾帶爬地逃離亭子。

  “想跑啊?”何鳳棲冷冷笑著,隨手一揮,幾道銀白閃光倏地從袖中飛出。

  易均均像是身處在醒不過來的惡夢中般,眼睜睜地看著剩下的三個小混混,在一瞬間變成了六大塊……

  她忽然往反方向沖了出去,跪在路邊嘔了起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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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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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易均均倏地從模糊難辨的睡夢中驚醒,冷汗涔涔地瞪著黑暗的床頂,欲嘔的感覺在腹胃之間回轉著。

  好像作了一場很長的惡夢。

  夢裏的內容是什麼,她記不得了,只覺得那個夢好像是一種很恐怖、很恐怖的感覺……

  發呆出神了好一會兒後,她才漸漸清醒。

  清醒之後,卻又好像墜入了另一場亂七八糟的糊塗夢裏。

  她還記得被爹爹罰跪祠堂,然後鳳七帶她出門,說是什麼戶外教學,然後……然後……

  然後什麼呢?

  她推被坐了起來,抱著頭想了又想。

  “我什麼時候回來的?什麼時候睡的?睡前又做了哪些事呢?”她愣愣地想著,偏偏整顆腦袋瓜好像一團棉紗般,白茫茫的、軟綿綿的,絲絲縷縷全都纏成了一團。

  今天怎麼過得這麼渾沌?時間上有種連接不上的怪異感。

  她疲累地閉上眼,覺得腦海裏好像有道聲音,不停地跟她說:不用回想、不必回想,既然想不起來,便是無用的回憶……

  “嗯……不必回想……”她躺了下來,不自覺地跟著腦中那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反復念道。

  怪了,那個聲音……好像鳳七啊……

  迷迷糊糊之間,她緩緩閉上眼,再度墜入不安的深眠之中……

  “小姐……小姐……”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搖醒了她。

  迷茫地張開眼,發現夏兒皺著眉,靠得她好近。

  “怎麼了?”她問道,覺得渾身軟綿綿的。

  “該起身了,小姐,你從來沒睡這麼遲耶!剛剛一直叫不醒你,差點嚇死我了!”夏兒神情一松,籲出一口氣來。

  “現在……什麼時候了?”她坐起來揉揉眼。

  “都快日上三竿了。”夏兒有些稀奇地看著她。

  平常三小姐這時候早就起床換好衣裳,精神奕奕地等著跟老爺或夫子們鬥法,或者想法子偷溜出門去了,很少看到她這般委靡不振的模樣。

  易均均愣了一下,不太相信地張大眼。“這麼晚啦?”

  轉頭瞧了瞧外面,天光果然已經大亮了,心裏不由得微微一驚。

  “你才知道啊!小姐趕快起來梳洗吧,免得老夫人知道了,要責備人的。”夏兒一面扶她起來,一面催促地說道。

  “夏兒,你一向清楚我的作息,我不常睡這麼晚的,這次別跟奶奶打小報告,不然我又要被罰禁足了。上回禁足的還沒罰完呢,再罰下去,等我能出門,恐怕都要長白髮了!”均均緊張地趕忙下床,奔到梳粧檯前,一邊猛抓自己的頭髮,一邊跟夏兒打商量。

  “小姐放心啦,夏兒這次不會多嘴的!”夏兒啼笑皆非地拿起梳子幫她梳頭。

  好不容易打扮整齊了,隨便吃些夏兒幫她偷渡到房裏的簡單早膳後,易均均便匆匆忙忙地趕到書房去上課。

  原本以為鳳七早就在書房裏躺著等她了,豈知當她推開門後,才發現書房裏竟然空無一人。

  “怪了,鳳先生還沒來啊?”均均眨眨眼。

  想到鳳七,一種莫名的微栗感驀地從胸口傳向四肢。

  均均心不在焉地撫著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若有所思地緩緩開口。“夏兒,昨天……”

  “昨天怎麼了?”夏兒問道。

  昨天……她老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而且似乎就跟鳳七有關……

  想了又想,最後均均搖一搖頭,猜測也許自己是睡過頭了,才會這樣胡思亂想。

  “……沒事了。”她對夏兒笑了笑。

  進書房裏沒多久後,總管就匆匆跑了過來。

  “三小姐,鳳先生早上向老夫人告了假,說是這幾天不來教課了。”

  “咦?鳳先生請假?什麼原因?”易均均問道,心裏有些失落。

  “鳳先生是說他家裏有事,過幾日便會回來。”

  “有說是什麼事嗎?”

  “這……鳳先生及老夫人沒說,小的也不敢多問。”總管回答。

  “喔。”她有些無趣地坐下來,開始磨墨。

  沒關係,他不在的話更好,她可以乘機出門去溜達溜達!

  “鳳先生離開前,交代小的將……嗯……幾本書……交給小姐,說是三小姐這幾日的課業。鳳先生說雖然他告假離開,但三小姐依然不能怠匆。”總管的語氣有些遲疑。

  “什麼書?拿出來吧。”均均沒留意總管講到“幾本書”時古怪的停頓,隨意地揮揮手。

  總管挨到一邊去,把早就堆在角落的一疊書搬到書桌上。

  “總管,你幹麼搬一堆書放桌上?把鳳先生指定的那幾本給我就好了。”她不耐煩地掃過那一大疊跟半個人一樣高的書。

  “呃……鳳先生說,就、就是這些書。”總管勉為其難地回應。

  夏兒一看到那疊書,忍不住笑了出來。“鳳先生好狠啊!就算拿這些書去喂羊,都得要喂上半個月才能啃光呢!”

  “總管,這些……全部?”均均抖著手,指著眼前這疊書,滿眼不敢置信的神情。

  “是的。”總管配合著露出沉痛的表情。

  “全部?”她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是的。鳳先生還交代,在他回來前,請小姐要全部背熟,如果沒背熟,就要將這些書抄寫十遍。”總管擦擦額頭上的薄汗。

  望著那疊少說有二十來本的書,易均均手上的筆,“砰”的一聲掉到桌上,唇角微微抽著,眼裏的淚水也快要掉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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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鳳棲回到“煙波閣”後,一方面忙著撮合雁鳴飛和他心愛小婢別緹之間的事,心裏也在念著那個成天調皮惹事的丫頭。

  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在動歪腦筋,又想著要怎麼溜上街玩耍了?

  躺在“梧桐院”中最高的樓閣窗邊,何鳳棲一邊閒適地遠眺山景,一邊猜著數日沒見的易家三丫頭。

  想到她,他的唇邊就忍不住浮現淡淡笑意,摸出腰間的玉佩,在長指間把玩摩娑著。

  從他踏入江湖開始,死在他手中的人,不知有多少。接著他又創立了專接暗殺委託生意的“煙波閣”,間接算到他頭上的人命,又更加的不計其數了。

  殺人對他來說,是謀生、賺錢的工作。

  因此,當他路過易府門口,看到門口貼著徵聘夫子的文告時,他忽然很想體驗一下平凡人的謀生方法,所以想也不想地就踏進了易府。

  但那天易均均那丫頭見到他殺人時,竟然渾身發抖、驚天動地地跪在地上大嘔不止。他對她的反應有些介意,所以乾脆對她施下禁制之術,封住了她瞧見他殺人的那段記憶。

  他的心頭有點悶,頭一次對殺人這件事感到莫名的不甚痛快。

  “畢竟是兩個世界的人啊……”他歎了一口氣。

  至少往好處想,處理掉那幾個小混混後,他不用擔心那幾個傢伙再有機會騷擾易家丫頭了。

  “不知道那丫頭念了多少書?該回去看看了……”何鳳棲將玉佩收回腰間,沒有通知任何人,再度悄悄地離開“煙波閣”。

  “鳳棲?鳳棲,你在不在?”

  大半天之後,楚逸浪跑來“梧桐院”找他,想商量事情時,才發現他不見了。

  “鳳棲怎麼回事?最近老是跑得不見人影,還神神秘秘的,不許有人跟著,是在忙什麼啊?”他搔搔頭,喃喃自語著,然後聳了聳肩。

  反正何鳳棲這傢伙一向神通廣大,搞不好這會兒是跟什麼大人物博感情、打關係去了。

  他還是先回他的“浪雲院”去,抱抱他心愛的芝兒,偷個空聽她彈彈琴,再去找“煙波閣”的二當家二爺厲痕天商量,也是一樣的1

  楚逸浪完全沒想到,他心中認為像神一樣的閣主,其實是當夫子教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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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啊……

  咬著唇,易均均的雙眼冒出激動的水光。

  才短短幾天沒見,她日也想、夜也想,怎麼都忘不了他。

  看著俊美慵懶的夫子推門進來,易均均的心情一個激蕩,突然好想好想跳起來,朝著他沖過去——

  揍他一拳!

  “哼哼,回來啦?”她神色不善地挑挑眉。

  “想我嗎?”他可是挺想她的呢!

  “想!”她咬牙說道。

  她想揍他已經想好幾天了!

  “當真?”何鳳棲笑得好愉悅。

  “沒事丟個二十來本書要我啃,我會不想你嗎?”她氣呼呼地賞他大白眼,還順腳踩一踩疊在她小腳邊的書堆。

  “瞧你的模樣,好像是沒有背完啊!”看到她像顆球似的,一戳就彈得老高的反應,他就覺得心情很好。

  聞言,她眼兒一轉,坐直了身子,露出得意的表情。“我……當然背完了!”

  “喔?”他笑道。“我可是要考試的。”

  “隨便你呀!”她自信滿滿地仰起小下巴。

  “這麼有信心?難不成這幾天裏,你補了什麼十全健腦丸,一夕之間變得聰明百倍了?”他瞧著她耍弄精明的小臉蛋。

  “我本來就聰明,才不需要十全健腦丸!”她不屑地說。

  “好啊,那我們說考就考,紙筆準備好,開始默書吧!”何凰棲走向窗邊軟榻,懶懶地坐下來,打開摺扇搖呀搖。

  “等一下,我有個要求。”她像乖寶寶一樣舉起小手來。

  “什麼要求?”

  “因為這次背書的內容太多,我怕被干擾,會不小心遺落或漏掉文章段落,所以,我要求清場。”

  “清場?”

  “對,書房裏只能留我一個人,這樣我才能專心默書。”

  “連我都不能留下來?”

  “沒錯!”她點頭點得稍嫌用力了些。

  “你該不會又花心思弄小抄啦?”他好笑地問道。

  “我、我才沒有!不信你檢查,我沒有弄小抄!”她否認得又太用力了些。

  “是嗎?我檢查看看。”他笑咪咪地向她走過去。

  見他當真靠過來檢查,她先是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接著眨了眨眼,站在原地,很配合地在他身前轉一圈。

  “看吧,我的垂帶是乾淨的,我沒在上面偷偷抄字。”她很主動地撈起每一條垂帶背面給他檢查。

  他沒有看垂帶一眼,逕自慢慢地低下頭來,用足以魅惑人心的俊美鳳眼,直勾勾地望著她。

  她的心瞬間莫名地急促怦動著,臉頰也忽地發燙,甚至有些不能呼息。在他的注視下,她簡直羞得想把自己縮成一團……

  羞?她在羞什麼呀?

  也許是他太靠近她了,她才會產生這麼奇怪的反應吧。

  她強逼自己站得挺挺的,免得他認為她心虛,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避開他那雙會令人著魔失神的雙眼。

  “丫頭,我說過,小抄要沒收的喔……”他緩緩說道,暖熱的氣息有意無意地噴在她的頸間。

  對於他的靠近,她強自鎮靜,沒有後退,但是頸間因敏感地察覺到他的呼息,麻癢感從頸際漫開,莫名地染上一層帶著熱度的粉色,而後漸漸地漫爬到她的臉蛋上,原本就有些紅熱的臉頰,現在變得更燙了。

  “你……你找得到,收、收走就是……”她吞吞口水,小臉上忽地閃過一抹心虛。

  聽到她說的話,他笑得眼睛彎彎的。

  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早已看穿她似的,讓她心裏有些毛毛的。

  “是嗎?”他輕輕低喃,視線在她的臉蛋上細細搜尋著,接著視線慢慢垂下,轉而注視著她紅潤的唇。

  兩人的臉靠得好近、好近,她幾乎能看清他根根分明、幾乎快跟她一樣密長的睫毛。

  這男人長得實在太俊美了,連身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要羡慕他得天獨厚的精緻五官。

  但……奇怪,他……他幹麼一直看著她的唇?

  看得她突然口渴了起來,下意識地舔了舔唇瓣。

  她的動作令他的雙眼忽地變得深幽,一股想吻她的欲望來得又猛又急……

  她的心頭一跳,似乎意會了什麼,卻又迷惘得不甚確定……

  “閉上眼。”他以誘哄的語氣低聲說道。

  她幾乎就要乖乖聽話地閉上眼了,幾乎。閉上之前,她眉頭微微一皺,忽然睜大眼,不肯閉上。

  “為什麼要閉眼?”她的表情有點倔強。

  他想笑。這時候,她還在本能地反骨嗎?

  “檢查。”他給了她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

  “……喔。”她終於肯乖乖閉眼,長長的眼睫輕輕顫著,像一對蝴蝶停在她的小臉上,不安分地撲著翅。

  閉著眼的她,感到唇上忽然接觸到微涼的柔軟。

  她驚了一下,才想要退開,便覺一具暖熱的身軀靠了上來,接著整個人落入一雙箍緊的臂彎裏。

  她的腦子裏一片空白,直覺地張開了眼,落進他那一對晶亮的眼眸中。

  “我聽‘悅來樓’說書的說,男女山盟海誓後,唇碰唇叫……親吻……”她低聲說道,身子有種飄飄然的不真實感。

  “是啊。”他點點頭。

  “但……娘說男女授受不親……”他親了她的唇,這個……他們兩人算是逾矩過了頭吧?

  “你討厭我親你?”他問。

  “……不討厭。”她想了想,紅著臉搖搖頭。

  “很好,那麼這就叫兩情相悅。你喜歡,我喜歡,親吻有何不可呢?”他愉快地說道。

  “但……我們沒有山盟海誓啊……”她遲疑地說。

  說書裏的劇情,在男女相吻前,好像都會來上這麼一段。

  不過,故事裏的男女主角在山盟海誓後,通常都沒好結局,男的沒多久就會負心離去了……

  “你想要與我山盟海誓?”他直勾勾地望著她的眼。

  “嗯……不要好了,免得你變負心漢。”

  沒想到她慎重地思考了一會兒後,竟下了一個很無厘頭的結論。

  “你從哪里得來這樣的想法?”他聽了之後,感到—陣啼笑皆非。

  “‘悅來樓’裏說書的,每次講到才子佳人的故事時,都會這麼演的啊!”她嘟著唇說道。

  “多讀點書,別再貪玩聽說書了,傻丫頭。”他歎息道,有些瞭解易家人對她的無奈了。

  她的腦袋瓜裏,老是從不太正統的管道,獲得許多奇妙的想法,讓人覺得好氣又好笑。

  原本他還想嘗試一下與人許下承諾的感覺,不排斥和她來個山盟海誓一番的,誰知這丫頭竟然先拒絕了,害他小小的失望了一下。

  “說書的講的故事,比書裏講的有趣得多了。”她回道。

  “很好,那麼你這些天裏,都是跑去聽說書,根本沒有背書了?”他的嗓音柔軟,沒有一絲威脅性。

  “對啊……咦?不對、不對啦!我有背書啦!”她點點頭後,隨即像清醒過來似的,猛搖頭否認,小腦袋搖得跟博浪鼓似的。

  “很好,剛剛說要考試了。你要清場,我讓你清場,但是你知道我的規矩,小抄要先沒收的。”他垂下眼緩緩說道,右手長指親密地在她頸間的衣襟上徘徊著。

  “我、我說了,你找到了,就隨你沒收咩!”她吞吞口水。

  “很好,那把衣服脫了吧!”他笑著說道。

  她驚駭地倒抽一口氣,抓著衣襟向後退去,眼睛瞪得好大。

  然而,他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只是伸出手裏的摺扇,勾住她的腰帶,輕輕一使力,便又將她整個身子帶了回來,用一臂緊緊圈住她的腰肢。

  “你、你……你……你這個登徒子!”她在他懷裏動彈不得,小臉瞬間脹紅,此時才有名節不保的意識。

  “別亂給我按罪名,我只是要沒收小抄。”他淡淡地說道。

  “那也沒必要脫我衣服啊!”她的音調拔高到幾乎走音。

  “你的小抄都在這件衣服內裏,你不脫掉,我怎麼沒收?”他伸手輕輕翻開她的衣襟裏端,頓時露出密密麻麻的小楷字體。

  他端詳了一下後,竟然贊許地點點頭。“不錯,這些天熬夜勤勞抄寫了這麼多字,你的小楷進步不少呢!”

  “你……你怎麼知道?”她又是震驚、又是懊惱,整個人僵在他懷裏。

  “你全身上下的衣裳都是松煙墨的味道,教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他好笑地戳戳她淨是動歪腦筋的小腦袋。

  “可惡!”原來是家裏的墨太高級,讓她露餡了!

  最後,考試的結果呢?

  想當然耳,她半篇文章都默不出來,哭著被他監督著罰抄了整整十天,才有機會再出門玩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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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何鳳棲沒想過,他會在易府當夫子當了大半年還沒離開。

  在易府當夫子的日子十分平淡,平淡到讓他覺得好愜意、好滿足。

  前一陣子他趁著過年回“煙波閣”時,同時辦了三件喜事,將他三個心愛小婢全都許配給了他在“煙波閣”裏的三個好兄弟。

  辦完喜事之後,他開始認真地考慮要卸下“煙波閣”閣主的位子,並考慮著退休不幹“煙波閣”閣主之後,改行當個夫子糊糊口,順便學學他那三個娶妻的好兄弟一般,找個老婆伴在身邊的可能性。

  他一向隨興慣了,想到就做,因此才剛動了念頭,就真的將“煙波閣”移交給他的三個好兄弟,並且留言說他也要去找老婆,說不準過些時候就會帶一個老婆回去給他們看看。

  然後,所有因他而起的波浪,他完全視而不見,逕自舒適地窩在易府裏,當他一介小小夫子,順便努力把易均均拐來當他的老婆。

  在他的調教下,易均均硬是背下了不少文章,再加上卯起來和他鬥智作弊寫小抄的結果,大字雖然還是普普通通,可竟然也給她練出了一手功力驚人的蠅頭小楷。

  雖然一手的小字是她不肯認真背書,想走旁門左道不小心練出來的,但總歸是小有所成,所以對於她不斷研發各種小抄的行為,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她玩去,只有偶爾在她玩過頭時,才會演出戲給易父和易老夫人看,在他們面前將她的小抄沒收,以示他是個認真的夫子。

  但,最近開始教易三小姐學琴之後,他的想法又變了,更認真地考慮著,退休後是否真的要以夫子為職?畢竟若是每個學生都跟易均均一樣“頑劣”的話,那可是很傷神呢!

  由於易老夫人對於均均念書寫字的進步狀況很滿意,於是請求他開始教她彈琴。

  教琴嘛,有什麼難的?

  想當年他的小婢別芝,一開始可是他把著手教會她彈琴的。

  後來見她有興趣,專門請了天下第一的琴師來教時,琴師還曾經誇讚過芝兒的底子打得好呢!

  沒想到,現在還沒能把著均均的手開始教琴,光是要等她把指甲長齊,就足夠等到他頭髮變白了。

  看著一臉心虛地站在他面前的易均均,何鳳棲閉了閉眼。

  “又斷了?”他輕聲問道,不抱任何希望。

  “嗯……”易均均無辜地低下頭,瞧著自己光禿禿的手指尖,指甲縫裏還殘留了一些些暫時洗不出來的泥色。

  “夏兒,我不是請你顧好三小姐的手,別再讓她玩斷指甲了?”何鳳棲轉頭看向均均的貼身丫頭。

  “鳳先生,夏兒已經很努力地顧著三小姐的指甲了,但今天三小姐突然說很久沒有被禁足了,想回味一下偷溜的快感,所以小姐她放著好好的正門不走,偏偏要翻牆出去,結果就……”夏兒的表情更加無辜。

  “我知道了。夏兒,你先下去吧。”何鳳棲對她溫和地擺擺手,表明要上課了。

  夏兒丟給均均一個“你保重”的神情後,迅速離開書房。

  “既然你還沒機會碰琴,那我們就暫時再走回老路子好了。”何鳳棲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

  “走什麼老路子?”均均好奇地問。

  “指甲長齊之前,你就給我先背譜吧。”他瞥了她一眼。

  管她指甲長出來了沒有,彈琴課程照樣要開課了。

  “背譜?好啊!”她無所謂地聳聳肩。

  背譜有什麼難的?

  她知道全部的音調,總共也才“宮、商、角、征、羽”五音而已,更何況背書對她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招招手,要她靠近書桌坐下,瞧瞧他早已經擺在桌上的一具琴。

  “背譜之前,我先教你一些基本的知識。一般琴長三尺六寸六分,弦以蠶絲製成,鑲配上承露、嶽山、琴徽、龍齦、琴軫、雁足等。”他一一指著琴身的位置給她看。

  “喔。”她點點頭。

  “琴上有七弦及十三徽位,一弦一音,右手彈撥空弦為散音,徽位為泛音,左手吟、猱、綽、注為按音……”

  “……等等。”均均打斷他的話。

  “怎麼了?”他偏過頭來看她。

  “鳳先生,麻煩請用學生聽得懂的白話說明,好嗎?”

  “這些名詞,你得先知道,才能入門。”他淡淡說道。

  “不然,你乾脆先實地示範,演奏幾首曲子給我聽聽,我聽完了再開始背譜吧!”她露出無辜的笑意。

  “你確定?我還沒解說指法,若是不明白指法,背譜恐怕會很辛苦。”他慢慢地說道。

  “不會的啦!那麼多‘之乎者也’的文章,我都硬是背下來了,琴譜會有什麼難的?咱們不要浪費時間了,鳳先生您先彈一曲來聽聽吧!”上課太枯燥了,不如聽曲子來得舒服。

  何鳳棲笑了笑,抬起手來隨手在琴上開始撥弄,簡單的琴音緩緩從他指下流泄,徐緩、清朗,令人心曠神怡。

  “好好聽喔……”

  均均著迷地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像是跳舞一般,在琴面上拂掠而過。

  “彈完了?再彈、再彈嘛!”彈罷一曲,均均聽得意猶未盡,催促著他繼續彈下去。

  “等你指甲留長了再教你,現在你先背譜。”他從琴上收回手,從一旁拿了一本譜子給她。

  “喔。”她失望極了,一臉無趣地接過琴譜,隨手翻了翻。

  這一翻可不得了,她的眼睛瞬間大睜,猛瞪著琴譜上的字。

  “這……這是琴譜?你沒拿錯吧?”她不敢置信地哇哇大叫。

  “是啊!”何鳳棲笑著點點頭。

  “可這……這字……這裏面的字,沒一個懂的,沒一個看過的啊!什麼琴譜?根本就是天書嘛!”她差點摔書,懷疑他亂寫一本譜子來整她。

  “瞧你嚇成這樣。你仔細看看,每個字雖然看似怪異,但將字分開來看,總看得懂吧?”他幾乎要被她神經兮兮的反應給惹到笑出來了。

  “分開來看?難道要我有邊讀邊,沒邊念中間的亂猜就好?”她沒好氣地斜眼瞪他。

  她越來越相信他是在整她。

  “別急,當然不是。這琴譜是減字譜,每個字其實代表了一個指法。”

  “指法?”她半信半疑地瞧著譜。

  “先瞧這個字,分成上下二部分,分開來看是什麼?”他隨手指了一個字。

  “上面是大、九,下半部是勻字……”很好,把天書的字分開來看,她果然有看懂,但,分開看之後呢?

  “這表示是大指、九徽、勾二弦。”他說道。

  這天書果然是有邊讀邊啊……

  但是……

  “……有聽沒有懂啊!”她搔搔頭,大眼汪汪,欲哭無淚地看著他。

  他瞧了瞧她,慢慢地問:“所以,你願意聽我講解指法了?”

  她猛點頭。

  見狀,他露出微笑。“很好,那我們繼續上課。大指、九徽、勾二弦就是這個音……”他在琴上彈出一個音來。

  她想了一下,有些懂了,低頭瞧了一陣,指了指譜上的另一個字。“那麼這個勺字,其實不是勺,而是右手勾一弦的指法?”

  “聰明!”他贊許道。

  “原來如此!好妙的譜啊!”她得到信心後,激發了拆解字譜的興趣。

  她躍躍欲試地翻著譜,邊跟著他學習拆字的規律,兩隻小手也邊在琴面上虛彈,不斷地想像著每個字要如何在琴上彈出來?會發出什麼樣的音?

  這一天之後,易均均的指甲終於漸漸留長,順利地開始她的學琴課程,而何鳳棲則是更加堅定了要把這個帶給他歡樂的易家三小姐娶回家當老婆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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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月後,她終於能在易家人面前彈完一首簡單的曲子,易家人感動得熱淚盈眶,握著鳳先生的手說不出話來。

  “有那麼誇張嗎?”

  彈完琴後,均均對家人激動的表現,有些不以為然。

  易老夫人激動地看著他。“鳳先生,我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謝你啊!咱們易家並非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也努力收藏了一些名硯墨寶,不知先生中意哪一樣?易家願意相贈!”

  “感謝老夫人慷慨,不瞞您,府上有一件寶貝,的確是鳳七心念想望已久的,希望老夫人能成全。”何鳳棲想了一想後,才緩緩開口。

  “喔?是哪一方硯?哪一塊墨?還是前些日子易府有幸得到、由天下第一名師所雕的頂級綠端石夔龍紋硯?”老夫人追問道。

  “奶奶,那端硯價值少說有一萬兩,怎麼能隨手贈出?”易大少爺不滿地開口。這塊硯得來不易,貴重到他連捧都不敢捧,怎麼可以就這麼簡簡單單地送給人了?

  “子康,退下去!”

  老夫人威嚴地瞪他一眼,易大少爺這才不甘不願地閉嘴。

  何鳳棲從腰間拿出一塊玉佩,走到易均均面前。

  易均均看著那塊玉,忽地睜大了眼。

  “你……你怎麼有這塊玉?”

  “你還記得巷裏發生的事?”他問。

  “記得啊!當時有幾個混混堵了我的路,有人在暗地幫我解圍……原來是你呀!”說到一半,她這才恍然大悟。

  “你當時將玉佩放到地上,說若我改日有需要的話,可以拿這塊玉到易府來與你相認,你會盡力回報恩情。”

  “嗯,我是說過。”她點點頭。

  “那麼,我今日想以這塊玉佩,對你要求一件事。”何凰棲慎重的表情,讓她緊張了起來。

  “什、什麼事啊?”他的表情,讓她的心口揪得好緊,在他專注的眼神之下,更讓她幾乎無法呼息。

  “我們易家最重諾言了,既然是均均親口承諾過的,你想要什麼就請直說吧!”老夫人催促道。

  “我想娶均均為妻。”他溫柔地笑望著她。

  他的要求簡直是平地一聲雷,所有人都嚇得瞪大了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易父抖著聲音上前來。“鳳先生,你……你說的是真的?”

  “是的。”

  “真心誠意?”老夫人的嗓子也啞了。

  “真心誠意。”

  “貨、貨物既出,概不退換喔!”易母激動得有些結巴。

  “我瞭解。”他含笑點頭。

  “成交!”三票立即歡呼投出。

  “等一下!”兩票同時反對。

  易均均愣了一下,看向和她同時喊出聲的大哥。

  “我反對!這人來歷不明,怎麼能隨便將均均交給他?萬一他是對咱們易家有所圖謀呢?”易於康皺著眉反對。

  “人品重於身世,我相信鳳先生。”老夫人說道。

  “但是……”易子康還想說話,卻又被老夫人的眼神斥回去,因而忿忿不滿地轉過頭去。

  “我、我也反對!”易均均舉起小手。

  “你不願嫁我?”易子康反對,對他而言不痛不癢,但她開口說不要,何鳳棲忍不住雙眼微眯。

  “我……我有條件。”

  “難道你不喜歡我,不願意嫁我?”他微微皺眉。

  “喜、喜歡啊,我願意嫁你啦!”她紅著臉坦承道。

  他聽了之後表情舒緩下來,眼神變得好溫存,讓她一陣陣心悸。

  “但是,如果嫁你之後,你不能再逼我背書了。”她乘機開條件。

  他啼笑皆非地望著她。

  何鳳棲還沒開口,老夫人馬上便否決了。

  “不行!你才學了那些皮毛,怎麼能稱得上是書香傳家的易家子孫?婚後,你還是需要繼續學習琴棋書畫,學好了,將來才能教導你的孩子。”

  “什麼啊?以前你們要我念書是為了嫁人,嫁人後念書,則是為了孩子,難道我就不能為我自己念嗎?”她不滿地說道。

  “如果你能這麼想,那就太好了。”老夫人涼涼地回她一句,接著又對鳳七說道:“那婚事就這麼定了。請問鳳先生,想將婚期定在何時呢?”

  “由老夫人作主就好。”他沒有意見。

  “好,那就定三個月後大婚。鳳先生來得及通知朋友參加嗎?”

  “沒問題。”他十分的配合。

  “好的,那我就開始著人準備了。你們上課時間也該到了,趕快回書房去好好培養感情……呃,我是說。好好上課吧!”老夫人高興得掩嘴一直呵呵笑。

  “奶奶!”易均均羞得猛跺腳。

  何鳳棲靜靜地望著她暈紅的小臉微笑。

  這樣簡單的快樂,讓他完全忘了所有江湖上的風雨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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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婚禮的事,鳳先生又告假回家一趟,並約定三個月後,前來正式迎娶。

  深夜,一向好眠的易均均失眠了。

  她翻來覆去,心裏想著她的夫子。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一想到將有整整三個月看不見他,她心裏竟然感到微微的失落。

  人心真是多善變啊!

  以前,為了不想嫁出去,她故意調皮鬧事不念書,但是鳳七說要娶她的時候,她竟然一點拒絕嫁人的念頭都沒有。

  從枕下拿出重新回到她身邊的貼身玉佩,她一邊把玩,一邊想著鳳七。

  當時真的是幸好有他,否則的話,她真不知道能不能從那幾個混混手中安然脫身。

  回想到當時的景況,她突然非常的好奇,想知道他是如何辦到隔空將混混的頭髮和腰帶削斷的?

  她心裏想著,改天要他也教一教她這些神奇的把戲,不要光是叫她念書、寫字、彈琴……

  “咦?話說,那幾個混混,似乎很久都沒看到過了……”現在回想起來,才覺得那幾個混混好像憑空消失了。

  要不就是被抓去蹲苦牢,要不就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吧?

  正想著那幾個小混混的下落時,一個怪異的畫面忽然閃過腦海。

  易均均驚得坐起身子,駭異莫名地吞了吞口水。

  她的腦子裏怎麼會突然閃過那幾個混混攔腰斷成兩截,鳳七卻在一旁冷笑的恐怖畫面呢?

  不願多想,易均均馬上閉起眼,躺了下去。

  “睡覺了、睡覺了,別胡思亂想,自己嚇自己……”她安慰自己,閉上眼拚命對自己說“睡覺,睡覺”。

  過沒多久,她終於如願睡著了,但,卻墜入一個滿天屍塊跟她打招呼的惡夢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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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8-3-10 00:05:4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雖然已經是待嫁的身分,易均均還是覺得沒有什麼真實感。

  每天的日頭規律上升又落下,她也照三餐背著鳳七指定要她背的書,然後還是維持著換穿男裝,背著大家偷偷出門溜達的壞習慣。

  她隨手在路邊買了一塊熱呼呼的餅子,邊吃邊逛,不知不覺間,日照已漸漸西斜,她來到一個每次經過時,夏兒都會莫名其妙拉她走得特別快的路口。

  平時她都只在白天經過,匆匆過去時,她曾好奇地左右看了看,也不覺得有什麼異樣,只是覺得這裏比一般街道安靜了一些,四周明明看起來像店面,卻都大門深鎖,沒有開門做生意。

  此時,隨著夕陽漸漸西落下去,原本安靜得像在沉睡的街頭,反而像是逐漸蘇醒一般,來往穿梭的人群似乎多了起來。

  人群中以男人居多,至於女人,數量很少,而且裝扮似乎也過度了一些。

  心裏原先還有些疑惑,一抬頭,見到高高掛起的“花雨樓”招牌,她心中才恍然大悟。

  這是一條煙花街。

  她聽街坊路人談論過“花雨樓”,聽說這“花雨樓”是城內極富盛名的酒樓,擁有全皇城最美的歌伎舞娘。

  看看“花雨樓”外觀金碧輝煌,門口冠蓋雲集,不時有高官富賈出入,絡繹不絕,好不熱鬧,就知道這裏是男人最愛的銷金窟。

  “男人都愛來這脂粉之地,不知道鳳七他對這個地方……是否也有愛好?”她喃喃說道。

  才正胡思亂想著,隨意地抬起頭,竟然見到在最高一層樓的窗欄邊,一名男子正姿態慵懶地趴在欄上,一隻修長的手還垂掛在欄外,似乎是睡著了。

  “拜託,睡成這樣子,跟我家的懶夫子有得比了,小心掉下來啊……”她仰著頭,不以為然地看著。

  沒想到,那男子似是聽到她的聲音,動了一動,臉一偏,露出整張俊美的臉。

  呃……那張俊臉,怎麼好眼熟啊……

  她眯起眼來,努力地想從夕陽的強烈逆光下瞧清那人的臉。

  那人悠長的鳳眼緩緩張開來,往下一望,正好對上了她的視線。

  俊美男子看到她,慵慵懶懶地笑了起來,甚至還抬起掛在欄外的那只手,對她懶懶地搖了搖。

  易均均張大了嘴,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鳳、鳳七?!”她幾乎尖叫出來。

  要死了!他竟然上煙花酒樓?

  可惡、可惡!氣死她了!

  她怒氣衝衝地在大街上團團轉,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是要先直接跑回家去跟奶奶告狀退婚,還是先要個狠,沖進去把他揪出來當眾毒打一頓再說?

  一抬頭,竟又看見他依然沖著她直笑,甚至還揮手要她進去“花雨樓”。

  “我?進去?”她比比自己,又比了比“花雨樓”。

  她、她是女孩子耶!能進這種地方嗎?

  他似乎瞧透了她的疑慮和為難,含笑指了指她的衣服。

  她低頭看了一下自己。

  “對厚,我現在穿著男裝,進去應該不奇怪吧?”

  想了一想,驚覺不對!

  不管她穿男裝、女裝,進去抓奸絕對是光明正大的,所以這個時候應該心虛的人是鳳七,又不是她!

  他被抓包都這麼悠哉、悠哉了,她還怕自己身分不合宜啊?

  可惜,今天忘了把夏兒一塊兒撈出來陪她壯瞻。

  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正要一股作氣、一頭撞進“花雨樓”去揪人時,門口剛好走出一名嫺靜婉約的美麗女子,直直迎向她。

  “請問是均均姑娘嗎?您好,我是別芝,我家主人派我出來請您進去坐坐。”別芝溫婉地對她笑道。

  “呃……謝謝你,別芝姑娘,不過我不認識你家主人,我要找的是其他人。”說話的人溫溫柔柔的,幾乎快要掐出水來了,讓她也不自覺地放柔嗓音,彆彆扭扭地說道。

  唉,這個叫別芝的姑娘根本什麼也沒做,只是對她說了幾句話,就害她骨頭都快酥了,難怪男人都愛來這地方。

  “你是來找鳳……咳,鳳先生的吧?”

  “是啊。”她愣愣地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怎麼覺得這個叫別芝的姑娘講到鳳七的名字時,好像被口水嗆了一下,又好像是差點笑出聲來,仿佛他的名字很難說出口似的?

  “那就對了。均均姑娘這邊走。”別芝只是對她一笑,站在大門迎進她。

  易均均左右看看,發現有些路人正在看著她。

  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低咳了幾聲,假裝自己是堂堂男子漢,硬著頭皮走進“花雨樓”。

  別芝帶她來到樓上某一扇門前,輕輕敲了幾聲。“閣……咳,鳳先生,均均姑娘到了。”

  門扇緩緩打開,是另一名模樣可愛嬌小的女孩,一見到易均均,就沖著她直笑,圓圓的大眼對著她猛瞧。

  這名可愛姑娘的探索視線,還有剛剛別芝姑娘不著痕跡的打量眼光,對她雖然都沒什麼惡意,但她就是覺得不自在。

  “紊兒,這麼好奇做什麼?別擋著,讓均均進來。”何鳳棲慵懶的嗓音在內室揚起。

  “是!均均小姐請進。”叫紊兒的姑娘嘻嘻一笑,靈巧地退到門邊。

  在她走進去後,紊兒乖乖地退出房外,還體貼地將門扇關上。

  一連兩個美麗的姑娘,親親熱熱地出現在他身邊,她心中的醋桶忽然打翻了一大半,心頭酸澀極了,很不是滋味。

  “你怎麼會來這裏?”他維持著他的老習慣——看到軟榻就躺,正安適地斜倚在靠欄邊的臥榻上,表情也是一副懶懶的。

  “哼!我還想問你怎麼會來這裏呢?你不是說要回去準備婚禮嗎?為什麼會跑來……跑來……”說到後面,她的嗓音梗了一下。

  “我有友人就在‘花雨樓’裏,他們與我之間情分深厚,如同親人,我要成婚了,自然要來這裏告知他們一聲。”他笑著瞧了她一眼。

  “是嗎?”她懷疑地說道。

  忽然,門上又剝啄幾聲,接著,一道嬌嫩的嗓音在門外揚起——

  “閣……咳,鳳先生,緹兒送茶點來了!”

  “進來。”

  這一次,進來的是一位容貌明麗動人,但卻挺著圓肚子的女孩,手上端著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各色小點及一壺茶。

  同樣地,這個叫緹兒的女孩兒,一進門也是毫不客氣地打量著她,然後熱情地對她笑了一笑。

  “均均姑娘,這是我親手做的茶點,請您嘗嘗。”緹兒將盤子放到桌上,布好碟、筷,並倒好茶,端了一杯送到她面前。

  “呃……謝謝。”她接過茶,瞄到先前那兩個女孩還待在門外,正好奇地對她探頭探腦。

  她強烈地感覺到自己不斷地被人評頭論足,非常的不自在。

  接著,就見這位緹兒姑娘恭敬地也端了一杯茶,給依然斜倚在欄臥上不肯起身的鳳七,而鳳七很自然地接過茶,好像非常習慣她的侍候似的。

  “嗯,真好喝,緹兒的手藝真好。如果你磨蹭夠了,就先出去吧,順便把門外那兩個小傢伙一起趕走。”喝了一口茶後,何鳳棲對她抬抬眉毛。

  緹兒嬌笑一聲,對他視破她的心機完全不以為意,抱著託盤,聽話地退出房門外,門扇再度關上。

  “三個姑娘?原來你享的還不止是齊人之福啊!”她冷哼一聲,話語很酸。

  “芝兒、紊兒和緹兒是我從小收養的孤兒,今年過年的時候,我才剛把她們嫁出去呢。”何鳳棲嗅到了濃濃的醋味,喝了一口茶,有些好笑地解釋道。

  “你收養的孤兒?”她愣了一下。

  “我沒有家人,身邊最親近的,就是她們三個。她們所嫁的夫君,也是我的好兄弟。而芝兒的丈夫,正是掌管這間酒樓的管理者。”

  “所以……你真的是來找朋友的?”

  “是啊。她們會對你感到好奇,也是因為聽了我要成親的消息,你別對她們的舉動太過介意。”他笑著點點頭。

  “原來如此。我誤會你了,抱歉。”她不好意思地說道。想到剛剛還將她們想成是花樓裏的姑娘,她就更覺得不好意思了。

  他喜歡她為了他而吃醋,因為那表示她在乎他。笑著對她招招手,要她過來身邊。

  易均均起身來到他的身畔,他挪了一個位子要她坐下。

  她半倚著他坐下來,和他一同遠眺樓下的市井風光。

  “哇,好漂亮!”看著天邊像個紅色大圓盤的夕陽,感受到開始透著涼意的微風,她興奮地低呼著。

  他一手攬住她的肩,一手輕輕執起她的下巴,自然而然地低頭吻了吻她的唇。

  “欸,等一下!下面的人看到了,會以為我們兩個大男人不清不白的!”她慌張地推開他,低頭趕快瞄一下有沒有人在偷看。

  他聽了之後只是笑。雖然自己不介意,但怕她臉皮薄,還是寵溺地拉著她進入室內另一張軟榻上。

  “笑什麼?我有改裝,不怕人家認出來,但你就不怕走在路上被人指指點點嗎?”她不服氣地拉拉他的頭髮。

  “難道沒人跟你說過嗎?你穿男裝時,根本不會有人認為你是男的,反而會覺得你的模樣嬌俏可愛極了,讓人想要一口吞下去……”他在她耳邊輕聲調笑道,然後張口含住嬌軟的小小耳垂,身體力行著他所說的話。

  “是嗎?原來夏兒真沒騙我,難怪都沒有人會叫我一聲公子——呀!”她的身子忽地麻了一下,她驚嚇地捂著自己的耳垂瞪著他。

  “你對我做了什麼?”剛剛的感覺……好怪喔……

  “只是親你而已,我們常這樣,不是嗎?”他狀似無辜地眨眨眼。

  “但……麻麻的耶……”她張著圓圓的眼,還是捂著耳朵,表情既迷惑又好奇,說不上剛才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是嗎?你似乎很敏感啊……唔……不如咱們再來試試其他地方,看看是不是也一樣的敏感?”他拉下她的手,瞧著她發紅的耳垂,顯得躍躍欲試,很有興趣。

  “咦?試這個做什麼?”她現在是個很有求知欲的上進乖寶寶。

  “幫助你更加認識自己啊!”他說得冠冕堂皇。

  “認識自己?那幹麼由你來試啊?我自己來就好了呀!”她皺起眉,覺得有種羊入虎口的威脅感。

  “唔,因為靠自己是試不出來的,所以由我來試比較準確。而且,我們也快成婚了,這樣做還可以順便增進夫妻情趣。”他一本正經地說著。

  “夫妻情趣?不要啦,好怪喔,我又還沒正式嫁給你——唉呀……”她原本推拒著他,結果不知道他在她頸際的哪邊突然一啜,害她身子忽地一軟,整個人倚倒在他懷裏,一股類似的麻癢感立即從頸間一路穿透到腳趾尖去。

  “看吧,我就說由我來試很準確的。”他逗弄著她,順勢壓在她身上,一手溫存地撫過她圓潤可愛的小臉,越看越喜愛,簡直想將她揉到心裏面。

  他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心,是會這樣一日一日地漸漸累積起來。

  對她的感情,像涓涓細流一樣,一點一滴地彙聚到他情感貧乏乾涸很久的心底,雖然沒有波濤大浪,但已足夠滋潤他,甚至不知不覺地融合在他的靈魂裏,教他再無法拔棄。

  他找到了足以鎮壓他靈魂中經歷過的血腥風雨,她是他求取安定的靈藥……

  歎息一聲,他用盡所有的溫柔,充滿愛意地吻住她如花櫻瓣似的柔軟粉唇。

  “鳳七……”她嚶嚀一聲,小手探進他的發間,反射地揪住他的長髮。

  “天快……黑了……”

  “等會兒,我送你回去,我還沒試出你身上的幾處地方是否有一樣的感覺……”他輕聲喃道,一手挑掉她的腰帶,一手慢慢滑進她衣襟裏,用指尖細細描摩著她的細緻鎖骨。

  “……為什麼只試我的?我也要試試你的感覺!”她不甘被他壓在下方,突然往他肩頭一推。

  他沒有抵抗地任她推倒,她一個翻身,坐騎到他的腰上,完全沒發覺自己的衣裳早就因為失去腰帶束縛而散開來,綁在頭頂的少爺髻,也松松地垂了下來,烏溜溜的黑髮,在後腦半綰著。

  他眯著眼,恣意欣賞著她不受拘束、渾然天成的嬌媚氣息。

  才想著她像只可愛的野生小動物,她竟然就俯下身,有樣學樣地往他的耳垂咬下去——

  “唉……小母老虎的牙很尖啊……”他先是不輕不重地“嘖”了一聲,接著笑了起來,聽不出來到底是痛還是不痛。

  她嘻嘻笑著。“怎麼樣?你也有麻麻的感覺嗎?”

  “你咬太大力了。”

  “是嗎?那要怎麼做?”她偏著頭盯著他的耳,好像想要再咬一次。

  “我來示範給你看。”他不給她第二次機會,趕緊翻過身來,再一次將她推倒在身下。

  接下來,鳳夫子便以親身示範之名,對其弟子行吃幹抹淨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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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許久,易均均驚嚇地從床上彈跳而起。

  “怎麼了?”何鳳棲慵懶地睜開眼。

  她趕緊撈起四周的衣裳,忙亂地穿戴起來。

  “糟了、糟了……這麼晚還沒回去,奶奶和爹娘一定罵死我了啦!”

  相對於她的緊張,何鳳棲倒是不慌不忙,起身,慢慢穿好衣裳。

  當他已經整理妥當,站在床邊時,她還拉著衣擺,慌張地在床上四處摸索她的腰帶。

  “別忙了,我已經請人到易府知會一聲了,等會兒就帶你回家去。”

  “啊……是嗎?那……那他們不就知道……我們、我們……”她半跪在床上,傻了眼,整張小臉脹得通紅。

  “如果你想說的話,我沒意見。我只是派人傳話告訴你家人,說你正跟我在一起,我會送你回去。”他笑睨著她。

  “嚇死我了……”她整個人差點虛脫。

  他從枕下拉出她的腰帶,笑著將她從床上帶下來,細細地為她整理衣帶,梳好長髮,其間還不時地偷香她兩口。

  “那現在什麼時辰了?”她隨口問道。

  “剛過亥時。”他說。

  “什麼?!那麼晚了?我要回去了!”她緊張得就要往門口沖。

  “等一下,你忘了這裏是‘花雨樓’?現在下面正熱鬧,我們從別的地方出去。”他輕輕將她拉回來。

  “從哪里?”

  “如果怕的話,就閉上眼睛。”他攔腰抱起她,走向窗邊。

  “咦?什麼?你該不會要從這裏跳下去吧?”她渾身一僵。

  他低頭對她一笑,接著便忽然縱身躍出窗外。

  “哇——”

  她嚇得將臉埋進他懷裏,只覺得有道強勁的夜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她的尖叫聲都散逸在風裏頭了。

  沒膽抬頭起來,她死死地埋在他胸口,只覺得他抱著她在空中躍了幾次便不動了。

  她試著探了探頭,確定他們兩個沒摔死,正安然地站在某條巷道裏的石板路上,這才松了一口氣,從他身上溜下來。

  踏到地的時候,她的兩條腿軟得像麵條似的,只能攀抓著他的手臂撐持。

  “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原來你懼高啊!”他笑得很愉快。

  如果他不是在調侃她的話,她會覺得他的輕柔嗓音飄在夜色裏,十分的好聽悅耳。

  “誰、誰沒事會從那麼高的窗戶往下跳啊!”她抖著唇,嘴硬地回道。

  他笑著拉起她的手,緩緩地向前走去。

  踏著月色,他配合她的腳步,她也亦步亦趨地跟著他。

  周遭一片靜謐,夜色像是一層紗霧,將他們兩人包裹在一起,仿佛世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般。

  “這就是輕功嗎?”路上,她好奇地打破沈默。

  “嗯。”

  “你的輕功好像很好?”

  “還可以。”

  “……那你也有武功了?”

  “有。”

  “你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選擇來當我們易府的夫子?J她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糊口呀!”

  “我不相信。”

  他笑了笑,抬手向前指了指。“你家到了。”

  她一抬頭,果然看到她家的朱紅色大門,這才覺得路怎麼這麼短。

  “我……我回去了。”她鬆開牽著他的手,不舍地走向大門。

  何鳳棲笑著看她,忽然,鼻尖間到濃濃的血腥氣味。

  他警覺地抬頭看向易府,雖然此時已經是一般人家的靜息時候,但不應該連家仆奴婢們都沒有活動。整座府宅裏一點聲息都沒有,靜得十分詭異,而且還透著他非常熟悉的氣味……

  死亡的氣味。

  他的眉頭一皺,看著正走上臺階的均均,驀地飛身向前,飛快地喝止她——

  “不要開門!”

  此時,均均的手指剛碰到門板,這才發現朱紅色的門竟然只是虛掩著。

  她還在覺得奇怪時,門板突然“咿呀——”的一聲,向後滑了開來。

  同時間,何鳳棲已經奔至她身邊,想要擋住她的視線,但,已經來不及了。

  均均臉上原本還漾著的笑容,完全凍結在臉上。只是向門內望了那麼一眼而已,她的世界便在一瞬間崩塌。

  她不敢相信,前些天夜裏,那個滿天屍塊的荒誕惡夢,竟然成真了。

  只是,一地的屍塊,變成了她最親愛的家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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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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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她的家人發生了什麼事?

  為什麼他們全都在院子裏頭,支離破碎地躺在地上?

  是誰對他們做出了這麼殘忍的事?

  易均均渾身冰涼,腦袋發脹,呼息間全是濃得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味,整個人都癡了、傻了,只能不停地哭。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花雨樓”的頂樓房間,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一切都好荒謬,荒謬得不像是真的。

  “惡夢吧……這是惡夢吧……拜託,讓我醒過來……奶奶,我不調皮了……讓我醒過來吧……”她反復地低喃道。

  一隻手輕輕攬上她的肩頭。

  她緩緩地轉過頭去,臉上的淚一直不停滴落。

  臉上總是帶著笑意的何鳳棲,此刻面無表情地坐在易均均身邊,眼眸深處,甚至閃著冷凝的殺意。

  “均均,看著我。”何鳳棲心疼地輕喚她。

  她傻傻地望著他。

  易均均的模樣,令他疼得椎心刺骨。

  “如果你受不了的話,我可以幫助你忘了曾經見到的一切,遠離痛苦,不再想起。”他說道。

  “我只想要他們回來……”妯渾渾噩噩地說道。

  何鳳棲歎了一口氣,決定要替她施行禁制之術,封住她的記憶。

  他會讓她忘了一切痛苦,雖然如此一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將不復存在……

  想到從此以後,只有他一個人會記得他們兩人之間曾經相處的記憶,何鳳棲心頭忽地感到一陣強烈的寂寞。

  他執起她的手,正要將內力灌入她體內時,窗外底下竟然傳來一陣淒厲的叫囂聲——

  “何鳳棲!你這個殺人兇手——”

  “大哥?”她聽到叫喊聲,忽地全身一震。

  接著,她像是醒過來一般,從床沿沖到窗臺,攀著窗欄往下一望,果然看到她的大哥易子康!

  “大哥、大哥!”她幾乎將整個身子都探出窗外了。

  “均均!”何鳳棲驚險地攔腰勾住她,免得她跌落窗欄外。

  “何鳳棲!我易家上下二十餘條人命欠了你什麼?為了奪我小妹,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還我易家二十餘條命!還我妹妹來!”

  易子康站在“花雨樓”的樓下,不停地瘋狂大喊,許多路人皆圍在一旁指指點點。

  “花雨樓”的嬤嬤和幾名圍事已經從樓裏出去,努力陪著笑臉安撫。

  “他在胡喊什麼?”何鳳棲擰起眉,覺得十分怪異。

  “鳳七,我大哥沒死!”均均興奮地大喊。

  “不,他不是你大哥。”他直覺地否認。

  “胡說!他明明是我大哥,他沒有死!”她指了指樓下,接著轉身就要奔出房門。

  何鳳棲立即伸手攔住她。“均均,別出去!”

  “我要找我大哥!”她大叫。

  “均均,那人絕對不是你大哥,你大哥和其他家人都死了。”

  “你放手,我要找我大哥!”她瘋了一般地想掙脫他。

  “均均!”何鳳棲緊緊抱住她。

  “均均,你為什麼還站在何鳳棲的身邊?難道你忘了,他在你面前活活將四個人腰斬嗎?難道你要跟隨這個滅了我們易家的兇手,回到他的‘煙波閣’去嗎?”窗下嘶吼的聲音又傳了上來。

  大哥的聲音,傳到她耳裏後,好像擴大了無數倍,像撞鐘一樣地撞疼了她的耳。

  均均的面色一片死白,昏昏沉沈的腦海中,畫面開始混亂,記憶開始重疊——

  慘死的家人……被腰斬的那四個小混混……大哥斥責的話語……

  這些,全都混在一起了……

  “大哥為什麼叫你何鳳棲?為什麼提到‘煙波閣’?那不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殺組織嗎?可你明明是鳳七啊……”她頭好痛,吃力地問他。

  何鳳棲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她。“……我是何鳳棲。”

  她一愣,覺得腦中像有什麼東西被衝破,意識完全崩潰,無法控制地開始瘋狂尖叫。

  何鳳棲臉色一白,驚覺她的神智狀況生變,飛快點住她的穴道。

  尖叫不停的易均均身子一軟,無意識地倒進他懷中。

  他抱著均均,轉頭望向窗外。

  “易子康”站在底下,仰著頭看他,已經不再叫喊。

  當他發現何鳳棲看著他時,他的臉上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抓回他,我要活口!”何鳳棲擰起眉頭,怒極地對著空中揮了一下手勢,立即有數名黑衣暗衛現身,撲向“易子康”。

  那個“易子康”動作更快,以極快的輕功縱身竄上屋頂,一彈一點,身形靈巧地一躍就躍到了數丈之外。

  黑衣暗衛身手也不弱,也隨即飛身一縱,緊緊跟在“易子康”後面,幾個人一下子便看不見了。

  抱著易均均離開前,何鳳棲喚人交代道:“‘煙波閣’的行蹤已經被人掀了,立即撤離‘花雨樓’。”

  短短一日一夜,繁華京城內,天子腳下,連續發生兩件驚天動地的事——

  一是書香世家易府二十餘命一夜滅門。

  一是“花雨樓”被一把無名火一夜燒盡。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眾說紛紜,卻沒人弄得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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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留書出走,將“煙波閣”之位讓出的閣主何鳳棲,又回到了“煙波閣”,而且還帶回了一個在三個月後即將嫁給他的未來閣主夫人。

  原本是令人十分期待的事,但如今,眾人卻一點兒也不欣喜,反而覺得沉重得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雁鳴飛為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易均均把脈,眉頭全皺了起來。

  “她的狀況好怪,脈象沒有異常,卻一直昏迷不醒。”

  “有人破了我施在均均身上的禁制之術。”坐在一旁的何鳳棲沉聲說道,表情很冷。

  “破了你的禁制之術?我還以為你的禁制之術天下無敵呢……”雁鳴飛頗感訝異地說道。

  想當年,厲痕天、楚逸浪、還有他都曾吃過禁制之術的虧,被何鳳棲整得哇哇叫,沒想到何鳳棲竟然也有栽在禁制之術的一天。

  不過,這些話他不敢講,也不適宜在氣氛沉重的此刻說。

  現在講出這些風涼話的話,心情很差的何鳳棲很有可能會一掌巴死他,那緹兒肚子裏就快出生的小寶寶就會沒爹了。

  何鳳棲冷冷地瞧了他一眼。

  雁鳴飛驚跳了一下,以為他瞧透了自個兒的心思,馬上很專注地低頭,努力幫易均均把脈。

  “破解禁制之術,不是都需要一句暗語嗎?”大腹便便的緹兒,倚在雁鳴飛身邊,擔心地問道。

  “那是安全解除禁制的途徑,但有人利用均均神智最耗弱的時候,強行破解了她身上的禁制。”何鳳棲歎了一口氣。

  “閣主,那現在該怎麼辦呢?”緹兒彎腰瞧著一動也不動的易均均。

  “只能等她醒。”何鳳棲又歎了一口氣。

  緹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夫君。

  她從小就跟在何鳳棲身邊侍候,平常見他總是笑咪咪的,幾乎沒見過他這樣眉頭深鎖的模樣。

  她甚至沒聽過他連歎兩次氣,這表示現在的狀況真的很棘手了。

  “均均小姐醒來後,會變成怎麼樣呢?”緹兒輕聲問道。

  “不知道。也許就這樣一直醒不過來;也許醒來後會因記憶錯亂而發狂;也許什麼都不記得,成為一名癡兒……”何鳳棲坐在她身邊,心疼地伸手撫了撫她蒼白、無血色的臉蛋。

  “癡……癡兒?!”緹兒驚道。

  “沒關係,均均,我會照顧你的,只要你醒來就好,聽到了嗎?”何鳳棲溫柔地、寵愛地,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

  聽著閣主低柔帶悲的聲音,緹兒覺得一陣心酸,深深盼望這位未來的閣主夫人能夠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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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天之後,易均均仍然昏迷著,全部的人都跟著陷入無人敢點破的絕望氣氛之中。

  “她再這麼昏迷下去,只有施針試試了。”雁鳴飛說道。

  “嗯。”何鳳棲點點頭,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驀地,楚逸浪沖進門,高聲嚷道——

  “鳳棲,查到消息了!”

  何鳳棲看了看均均,輕聲說:“我們到別的地方去說。鳴飛,你就開始幫均均施針吧。”

  “嗯。”雁鳴飛點點頭。

  楚逸浪跟著何鳳棲身後出去,站在“梧桐院”裏。

  “鳳棲,真的易子康確實已經死在滅門那一日,痕天親自去追那個假的易子康,雖然最後追丟了,但我們研判那人脫逃的方向,應該是躲入了王爺府。”

  “王爺府?和皇家的人有關?”何鳳棲沉吟道。

  “嗯,因為和皇家的人有關,所以我也探了一下皇室那邊。聽說老王爺前些日子和皇太后那邊鬧得不太愉快,似乎是知道了皇太后曾要我們‘煙波閣’暗殺小王爺的事。”

  “嗯……”何鳳棲微微眯著眼思考著。

  “那人應該是易容混進易府,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下手破解了均均身上的禁制,只是,易府一向是書香傳家,不與人交惡,最後竟然被人以這麼殘忍的方式滅門,對方似乎恨意頗深。”

  “那恨意應該是沖著我來的吧,易家只不過是平凡人家罷了,那二十幾條人命,只是很倒楣地成了對方向我示威的籌碼。”何鳳棲低頭揉揉眉心。

  楚逸浪思考著何鳳棲的話。那人潛回了王爺府,而當初被他們誅殺的小王爺,就是現在那位老王爺的兒子……

  老王爺的兒子,曾經偷偷集合江湖之力創建“幽離宮”,想利用江湖勢力坐上皇位,當時他為了追查“幽離宮”,差點被小王爺射成蜂窩,他的妻子芝兒也差點被小王爺害死,後來是鳳棲使計,才成功誅殺了小王爺。難道……

  “難道,會是老王爺要為他兒子報仇,故意沖著我們來的?”楚逸浪推測道。

  “很有可能。”何鳳棲點點頭。

  何鳳棲陷入沉思,不再說話,楚逸浪則靜靜地站在一旁陪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芝兒忽然急忙地從屋裏面奔了出來。

  “閣主!均均小姐醒了!”她興奮地喊道。

  何鳳棲眼神一亮,立即轉身進屋去,楚逸浪也跟在他身後進去。

  推門進房後,何鳳棲看到雁鳴飛正在一邊收拾銀針,芝兒和緹兒則在床邊幫忙安撫著均均。

  何鳳棲看向均均,她仍然閉著雙眼,躺在床上輾轉躁動著,似乎還沒有十分清醒。

  坐到芝兒和緹兒讓出來的床邊,何鳳棲伸手抱住她,輕柔喚道:“均均?”

  她像是聽到了他的叫喚,整個人靜了下來。

  沒多久,她的眼皮眨了眨,迷迷濛濛地張開來。

  “均均?”

  她對他的叫喚沒有什麼反應,表情也有些遲鈍,何鳳棲的心頭倏地緊縮了一下。

  他十分擔心,是否發生了最糟的狀況——她的神智過度混亂,承受不住打擊,已成了癡兒?

  “均均,認得我嗎?”他的語調極輕、極柔,像是怕嚇著了她。

  她直直地看著他,不久後似乎認出了他,眼神漸漸集中,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何鳳棲屏著氣息,也定定地望著她,等著她的反應。

  抬起手,她想往他的臉上摸去。

  然而,指尖還沒觸到他時,她卻忽然頓住,像是又想起了其他的事,接著,她的笑容完全凝住,注視他的眼神,從信賴、高興,慢慢轉為驚嚇與痛苦。

  “何……鳳棲?”她低啞地開口。

  “是我。”他的表情淡然,但眼神卻變得警覺。

  她叫他的語氣,不太尋常……

  “你真的是何鳳棲?”她再一次地確認。

  “嗯。”他再一次回應。

  她忽地推開他,整個人縮起來,退到床裏離他最遠的角落去。

  “均均?”何鳳棲喚道。

  她向後退開,瞪著他的眼神漸漸變冷,唇畔吐出冰冷的話語——

  “殺人兇手!別碰我!”她憎恨地看著他。

  “均均小姐?!”芝兒和緹兒不敢相信她的轉變。

  她看向何鳳棲的眼神,像是看待仇人一樣,既憎且懼。

  心猛地一震,何鳳棲坐在床沿,壓抑下內心的痛楚,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為什麼說我是殺人兇手?”

  他詢問的語調依然平淡,但眼眸卻已經變得深沉,手指緊握得都泛了白。

  “我親眼看見易家二十餘條人命,全死在你手裏!是你殘忍地將他們一個一個砍殺肢解!你不是人——”均均痛恨萬分地控訴道。

  四周所有的人都倒抽一口氣。

  易均均的記憶,竟然發生了嚴重的錯亂!

  “均均小姐,不是這樣的,你家人根本不是閣主殺的!難道你忘了,當時閣主明明和你在‘花雨樓’裏,他——”芝兒著急著想要澄清事實。

  “他是殺人兇手!我親眼看見了!殺人凶乎——”均均縮在角落裏,狂亂地大叫。

  何鳳棲對她伸出手,當她十分驚懼地看著他伸過來的手時,他眼中掠過一抹哀傷,手頓了一下,接著才又飛快地點向她的睡穴。

  均均閉上眼,身子軟倒。

  何鳳棲接住她,輕柔地將她挪回床中,讓她躺平。

  然後,在大家還來不及開口的時候,何鳳棲冷著臉,忽然抬手就往房中的桌子一劈,“轟”的一聲,桌子瞬間四分五裂!

  除了被點了睡穴的易均均外,房內的所有人全都傻了眼,一片靜悄悄。

  大夥兒都知道何鳳棲一向慵懶成性,臉皮子上除了笑,其他表情都懶得擺,就連發脾氣罵人都懶,若惹毛了他,頂多就是冷笑一下,然後二話不說就把看不順眼的人給砍了。

  總之,眾人就是從來沒看過他如此失控的一面。

  何鳳棲壓抑著呼息,緊握著拳,感受著從手部傳來的麻痛感。

  這一點點的痛意,根本比不上方才她看他的陌生眼神所帶來的痛。

  她看著他的眼神一向靈動調皮,不曾沾染過如此濃重的戒備及恨意。

  他小心翼翼地守護著她,沒想到她醒來後,卻將他視為可怕的洪水猛獸,甚至想躲開他……她的反應,他完全始料未及。

  一陣陣陌生的刺痛感,從心口迅速蔓延開來,讓他無所適從,一股前所未有的嗜血衝動,在他體內翻騰著,教他很想做些什麼,將胸口那幾乎難以承受的鬱悶發洩出來……

  本來他以為,不管她癡了、傻了、或是不記得他了,他都能承受,也決意要照顧她一輩子,畢竟她是他喜愛的人,而且她的家人亦是因他而亡的。

  至於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頂多就是從白紙開始。他有信心,她最終會再愛上她,願意嫁他為妻的。

  可是,此時的她,對他充滿了強烈的怨懼與恨意,他要如何再度接近她?

  還是再重複禁制之術,讓她將全部的事都忘了嗎?

  但禁制之術並非不能破解,他又能保證她可以遺忘多久?

  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無法再次承受她剛才那樣看著他的眼神……

  “咳!鳳棲,剛才……是怎麼回事?呃……我、我不是問你劈桌子的事,我是說均均姑娘,她的記憶……”楚逸浪清清喉嚨,打破一室嚇人的沈默。

  楚逸浪很努力地強裝鎮定,卻因為太過小心翼翼,以至於越描越黑,惹來芝兒一陣又一陣的白眼。

  楚逸浪無辜地對心愛的芝兒攤攤手,表示他真的盡力了。

  “……對不起,我失態了……均均被下禁制了。假冒易子康的那個人,所施的禁制之術比我還要霸道。”何鳳棲對著大家苦笑了一下。

  “她被下禁制了?那現在該怎麼辦?”雁鳴飛緊蹙眉頭,看著再度昏睡的易均均,覺得十分頭大。

  他雖然號稱神醫,但能治的也只是身體上的傷病。

  再重的傷、再難的病,他都有辦法治療,可是若問題是出在心智受控的話,他必須承認,他這個神醫也有束手無策的時候。

  “除非找到那個人,問出解除禁制的暗語,否則……均均將永生無法回復。”何鳳棲垂著眼,心痛地看著均均蒼白的臉。

  雖然他對於她的反目仇恨感到十分難受,但她飽受著痛失親人的打擊,還有記憶錯亂的折磨,現在肯定比他更苦。

  而且……她的苦,全是由他而起。想到這裏,他怎麼也怨不了她無端誤會他是殺她全家的兇手……

  想他何鳳棲難得動情,沒想到動了情之後,竟然成了敵人進襲的弱點。

  情愛實在害人不淺啊……

  他在心裏落誓,若是均均無法回復,他何鳳棲此生再也不動情愛。

  “也就是說,均均小姐的禁制一日不除,她將會一輩子視你為仇人?”楚逸浪問道。

  “嗯。”何鳳棲淡淡地說。

  “怎麼會這樣?”芝兒聽了難過不已。

  楚逸浪無言地摟住芝兒,她忍不住埋進他懷裏。

  緹兒望向夫君雁鳴飛,心慌地問:“你也沒辦法嗎?”

  雁鳴飛搖搖頭。“禁制之術原本就是一種霸道的心智控制之術,若施用不當,會讓人心智錯亂。鳳棲十分明白,因此不輕易施展,但其他會禁制之術的人,不見得會同樣的謹慎施用。”

  楚逸浪突然開口說道:“禁制之術極難學成,不是人人都練得起來的,因此傳人很少,目前就我所知的,只有兩人。其中一人是鳳棲,另一個人……則是鳳棲的師弟。”

  “鳳棲的師弟?難道是他做的?”雁鳴飛搔搔下巴。

  “或許。”何鳳棲說道。

  “可是,那人如果真的是你師弟,他怎麼會幫著外人來害你呢?你們以前結過仇嗎?”楚逸浪合理地懷疑道。

  何鳳棲這種笑著砍人的個性,的確很容易招來怨恨,就連他自己為了芝兒被他耍得團團轉時,都曾一度想海扁他,出出一肚子的窩囊氣了。

  “我沒見過他。”何鳳棲搖搖頭。

  “咦?沒見過?”楚逸浪一愣。

  “我踏入江湖之後,就沒再見過我師父了。但我在好幾年前,曾經聽聞過我師父又收了一名弟子,據說師弟的天賦比我還高,或許這也是他的禁制比我更霸道的緣故。”何鳳棲進一步說道。

  “啊……不認識的話,這就慘了。當時他易容成易子康來到‘花雨樓’時,那態度分明就是在跟您挑釁呀!閣主,看來您的同門師弟,有點來者不善呢……”芝兒蹙著眉,擔心地說著。

  “或許是他剛出道,想要挑戰師兄,一戰成名?”緹兒猜測道。

  “這也只有親自見到那個人,才能知道他的想法了。不過,我對於是誰下令滅門屠殺易府的人,比較有興趣知道。”

  “一切的跡象,都隱隱約約地指向王爺府……依我看,可能要從皇室再追查下去了。”楚逸浪沉吟道。

  “嗯。我想,我也有必要再進宮一趟,去跟一位老太太見個面,聊聊天了。”何鳳棲冷冷一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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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夥子,你來了?”

  雍容華貴的皇太后,正端坐在內殿裏喝著茶,忽然,她抬頭對著角落笑道。

  “皇太后身體真健朗,耳聰目明,我才剛到,太后一下子就發覺了。”何鳳棲笑著從角落的暗處現身。

  “本宮正在喝茶,一起來品嘗吧。”皇太后熱誠地招呼他。

  何鳳棲落落大方地坐下。

  “這是皇兒今日剛贈給本宮的,是南方今年最好的茶。”皇太后親手斟了一杯茶給他。

  “多謝太后。”何鳳棲接過茶後,便放在桌上,對於皇太后親手斟的茶,碰也不碰。

  皇太后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被他擱置在桌上的茶杯,然後抬眼笑道:“小夥子今天來找本宮,有什麼事嗎?”

  何鳳棲也不再廢話,直接開門見山地問道:“太后,有一件事情想請教。近日,我那三個月後即將與我大婚的未過門妻子,全家突然被不明物件給滅了門,她自己則被人施了禁制術,而我‘煙波閣’在皇城的重要據點‘花雨樓’,也被人當街掀了底,不知是不是因為您將我‘煙波閣’的行蹤及秘密,告訴一位痛失愛子的老王爺了?”

  “那位老王爺痛失愛子,認為他兒子的死與皇上關,因此跑來跟本宮吵了一頓。本宮實在是因為愛子心切,怕他對皇上做出什麼大不敬的事,所以不得不以一些消息來安撫他。”太后露出為難的表情。

  何鳳棲冷笑以對。

  “太后實在高招,先將誅殺小王爺的‘煙波閣’供出來,將老王爺痛失愛子的恨,從您及皇上的身上轉向‘煙波閣’,然後再利用老王爺的勢力,想要一口氣挑了我的‘煙波閣’,永除後患,是嗎?”何鳳棲眼神犀透地看著太后。

  “本宮並沒有想得這麼遠,當時只是想保護皇兒罷了。至於老王爺做了什麼事,絕對不是本宮授意的。”太后無辜地搖搖頭。

  “我知道,老王爺滅殺我未婚妻子全府,又神通廣大地找了同樣會禁制之術的人來制住我,這全是老王爺他自己謀劃復仇的舉動,皇太后並沒貢獻任何計策。”

  “你能瞭解就好。”太后笑道。

  “太后,下令滅了我未婚妻子一家二十餘口的人,我不會放過,但太后借刀殺人的這筆帳……鳳棲也不得不算下去。”何鳳棲輕聲說道,笑意逐漸變冷。

  發覺他身上開始透出殺氣,太后這才收起笑容,嚴肅地歎了一口氣。

  “‘煙波閣’是收錢幫人辦事的殺人組織,當初本宮能出價請你們幫忙,別人也一樣能對你們出價。”

  “太后應該知道,我們‘煙波閣’做生意並非來者不拒,想要接哪一筆生意,還得看我的心情,不想接的生意,就算捧上天價,‘煙波閣’仍是不會接。當初既然接了太后的委託,就已經表明‘煙波閣’的立場了。”

  “話雖如此,本宮仍然無法完全確定‘煙波閣’是不是能成為本宮的盟友。本宮在後宮待久了,不輕易信人,所以只能想辦法讓你選擇與我站在同一邊而已。”太后無奈地說。

  “我可以選擇與老王爺對立,但也可以選擇與太后對立,甚至選擇接下太后敵手的暗殺買賣。皇室的確勢力龐大,但受制也大,總比不上‘煙波閣’這個同樣勢力龐大,但卻更加隨心所欲的江湖組織吧?若是相鬥,誰也沒好處。”何鳳樓的臉上仍然帶笑,但語氣已開始透著狠厲。

  聽見他放肆又大膽的威脅,皇太后眯起眼看著他,臉上有一瞬間浮起怒氣。

  何鳳棲也不說話,就只是半笑不笑地回視她。

  不一會兒,眼底怒氣慢慢平息後,太后緩緩地舉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好吧,本宮承諾,以後絕對不再動‘煙波閣’。為了贖錯,本宮勸告你,快點趕去‘皇恩湖’湖畔的廢樓船。你心愛的未過門小妻子,恐怕已經被老王爺請去廢樓船作客了。”太后語氣平緩地說道。

  她的語音剛落,角落裏的暗道突地“砰”的發出好大一聲聲響,差點驚動了門口的侍衛及宮人。

  楚逸浪氣急敗壞地從暗道闖了進來。“鳳棲,剛才有數批內侍高手,以調虎離山的方法打進‘煙波閣’,趁亂挾走了均均姑娘!”

  聞言,何鳳棲二話不說,起身就走。

  楚逸浪也立即跟著向暗道奔去,跑到一半,他才想起什麼似的,又趕緊回頭。

  “皇太后,失禮了,這是危急情況。”他很抱歉地對她行了一個禮後,才又匆匆地向暗道跑去。

  皇太后扯了一下臉皮,點點頭,表示瞭解,然後揮了揮手,目送楚逸浪跟著何鳳棲身後,消失在暗道裏。

  當他們走後,皇太后才蹙起精細威嚴的柳眉,看著桌上另一杯完全沒動過的茶杯。“那小夥子還真精,浪費了本宮一杯好茶。”

  太后將殘留于指甲內的白色粉末盡數挑至杯中,隨手將那杯已暗中摻了毒的茶水倒在地上,然後召來內侍,很不滿地碎碎念。

  “真是的,本宮這兒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可以隨意地讓人來來去去了?”

  “稟、稟太后,上、上回已經聽了太后的令,將,將……將暗道給封死了。”內侍抖著回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老是有人會神不知、鬼不覺地闖進來呀!

  “這殿裏的暗道怎麼這麼多?上回他使用過的暗道封住了,這次那小夥子又是從哪里鑽進來的?”皇太后忍不住抱怨。

  “小、小人不知……”內侍幾乎趴在地上,已嚇得冷汗直流。

  “算了、算了,趕快再找出暗道,給本宮封死,別再讓人進來了!”皇太后不耐煩地揮揮手。

  說歸說,其實她還挺好奇,下次何鳳棲那小夥子如果又想來的話,神通廣大的他,會從哪里冒出來呢?

  “唉呀,年紀大了,怎麼對這種事開始期待起來了呢?”

  太后搖搖頭,繼續喝著她的上品貢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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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鳳棲帶著楚逸浪來到“皇恩湖”湖畔的廢樓船時,厲痕天早已在樓船下等著。

  “鳳棲,是我的錯,沒有守住‘煙波閣’,讓均均小姐被人搶走了。”厲痕天一臉自責,嗓音低沉地說道,臉上還有一道為了救回均均而被劃下的傷痕。

  “不怪你,你和楚逸浪在下面守著,有任何狀況發生的話,隨時應變。”何鳳棲拍拍他的肩。

  抬頭看了看樓船,何鳳棲的眼眸微微一眯。

  這就是江湖人的宿命吧?你砍我,改天換我砍你,恩怨糾纏,擺脫不了,甚至還會累及親人……

  看來,退隱江湖,當個平凡夫子的夢想,必須放棄了。

  何鳳棲對自己苦笑,搖搖頭,登上廢樓船。

  來到樓船裏的大廳,就見一名頭頂金冠,神態威嚴的白髮老者,正坐在當年他兒子慘死的主位上。

  老人的身邊,則站著一名其貌不揚的青年。

  何鳳棲只看了他一眼,便認出了他。

  他的挑釁眼神,和在“花雨樓”下假冒易子康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小師弟,師父近來可好?你很厲害,青出於藍呀!”何鳳棲對著青年一笑,讚美了他一句。

  青年原本倨傲的表情,立即變得十分戒備,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

  “何鳳棲,你果真來了!本想幫你們兩人好好引見一下的,原來你已經知道他的身分了,真不愧是‘煙波閣’啊!”老王爺挑挑眉,冷冷說道。

  “請問王爺,我未過門的妻子呢?”何鳳棲問道。

  “在這裏。”老王爺指了指身後,幾名衛士便將她帶了出來。

  只見易均均雙手被綁縛在身後,嘴裏也被塞住,整個人被半拉半拖地帶到老王爺身旁。

  何鳳棲臉上的表情未變,眼底卻已燃起熊熊怒火。

  他仔細地搜尋她全身上下,除了她眼中一見到他就咬牙切齒的憤恨目光沒變之外,似乎一切都還好,只是受了點驚嚇,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抓來這裏。

  轉頭看向害得他心愛的均均用那種眼神看他的罪魁禍首,眼眸閃過一抹不明的光芒。

  青年一看到他眼神有異,神情立即變得更加戒備。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小王爺會用女人來威脅,原來是跟老王爺學的呀!”何鳳棲不輕不重地嘲諷道。

  老王爺的臉色一下青、一下紅,幾乎暴怒。深呼息好幾次後,才穩下情緒,冷冷一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要是能用的棋,沒有放過的道理。”

  “好吧,算是鳳棲愚昧,老王爺費盡心機找來我師弟,對我未婚妻子施下禁制之術,又滅了易府上下二十餘口人,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何鳳樓攤攤手問道。

  他用眼尾察覺到均均聽到他的話後,身子明顯一震,露出混亂不解的表情,但苦於嘴巴被塞住,無法開口問話,只能“唔唔唔”地叫道。

  他忍不住想蹙眉,叫她安靜一點。這個小傻瓜,難道她不怕讓人覺得她吵,把她一把推下“皇恩湖”了事嗎?

  幸好,老王爺和青年忙著與他戒備對峙,沒空理她。

  “不為什麼,只是一報還一報,讓你也嘗嘗痛失親人的滋味!我派人跟了你許久,當我得到消息,知道你喜歡上易家小姑娘,在她面前殺了幾個小混混後,不僅特地施了禁制之術,消抹她對你的恐懼感,甚至還打算要娶她為妻的時候,我就知道機會來了。”老王爺得意地笑道。

  “這的確是個好機會。”何鳳棲苦笑地承認道。

  或許是他待在平凡、毫無威脅性的易府太久,才會喪失慣有的警覺心,讓人乘虛而入。

  轉頭看了看均均,歎息著她受制於禁制之術的控制,現在正處於是非黑白完全混淆的狀況下,神智懵懵懂懂的,恐怕不能明白他的心情。

  “當年,你在這裏將我兒子擊殺而亡。今天,在我兒慘死的同一個地方,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能逃出生天?”老王爺狠狠地瞪著何鳳棲,滿眼的瘋狂。

  “當年,聽說小王爺意圖謀反,霸佔王位,不知道老王爺知不知道此事?”何鳳棲不慌不忙,學著他的語氣反問道。

  “胡說!我兒只是貪玩,喜愛遊歷江湖,哪有什麼謀反野心?”老王爺臉色鐵青,“砰”的一聲,用力拍擊椅背。

  “唔,皇太后沒有跟老王爺提起這件事嗎?皇太后為了保護皇上的帝位,不得已犧牲了小王爺,還將小王爺的企圖掩蓋了下去,可說是對老王爺用心良苦啊!”何鳳棲裝模作樣地說道。

  他果然沒猜錯,皇太后四兩撥千斤,將擊殺小王爺的責任,全都擔到他的頭上了。這會兒揭開了所有的底,就讓他們皇室逕自去內鬥吧。

  “不可能……我兒……只是貪玩,哪有那麼大的膽子……”老王爺渾身發抖,臉色灰敗,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竟然有膽做出這種連他都不敢想的天大荒唐事!

  “謀反”是個多重的罪名?要誅連九族的!

  “老王爺,我們‘煙波閣’是專門接受委託,拿錢辦事的組織,出一次任務的成本不低,所以我們不會無緣無故地隨意耗費人事物力,去做賠本生意。”何鳳棲歎了一口氣說道。

  老王爺似乎震驚于自己兒子曾經做出的傻事,不言不語地發著愣。

  “冤有頭、債有主,老王爺如果要追究的話,還是去找皇太后吧。”

  “我會去問清楚的!如果事實不像你說的,我會再回來挑掉你‘煙波閣’!”老王爺怒哼一聲,掉頭而去。

  “老王爺!你不是答應我,要幫我得到‘煙波閣’嗎?”青年錯愕地吼著。

  “你的事,你自己處理!”老王爺拂袖而去,急著去找皇太后確認。

  “老王爺,請留下我未婚妻子。”

  老王爺使了一個眼色,侍衛便隨手將易均均推向何鳳棲。

  何鳳棲正要上前去接,沒想到另一隻手卻將易均均搶了去。

  “她還不可以還給你!”青年拿出一把刀子,緊緊的抵在易均均的脖子上。

  “均均……”何鳳棲心疼地看著她發白的臉色。“能不能先鬆開她?她被綁很久了。”

  她回望著他,眼眸混亂又迷惘。

  剛才她在一旁聽了很多,似乎懂了一些,卻又被自己跳脫紊亂的記憶搞得暈頭轉向。

  從剛才他們的對話中,她聽見是老王爺派人殺了她全家,但她記憶中,卻是何鳳棲動手殺人的畫面。為什麼耳裏聽到的,和她腦中的印象會如此的詭異相悖?

  她明明記得他殺了她的家人,他看著她的眼神為什麼又能如此的坦蕩柔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閉上眼,她忍住腦際一陣又一陣的疼痛。

  “別想!”青年拒絕他的請求。

  “小師弟,要不是看在我們的同門情誼,我可以馬上殺了你。”

  “你不敢,因為你還需要我解除她身上禁制的暗語。”青年得意揚揚地說道。

  “你要什麼?”何鳳棲眼神淩厲地看著他。

  “我想要你的‘煙波閣’!”

  “什麼?”何鳳棲挑挑眉。

  “我學習禁制之術的天賦比你高,應該更有資格掌管‘煙波閣’!”青年仰起頭說道。

  “掌管‘煙波閣’,不是只靠禁制之術就成了。”何鳳棲感到有些啼笑皆非。

  “你不是不想要‘煙波閣’了嗎?那就把閣主之位讓給我,至於能不能掌管,那是我的事。”青年眯眼看他,頗有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味道。

  “行啊!”何鳳棲大方地同意道。

  “什麼?”青年反倒愣了一下。

  “‘煙波閣’是我創立的,我本來就不想做‘煙波閣’閣主了,打算想給誰就給誰。但是,你得告訴我,為什麼這麼想當‘煙波閣’閣主的原因。”

  “因為……師父留了一手不教我。他說他最得意的弟子是你,除非我的成就超越你,他才肯將最後一手全部教給我。”青年不甘願地說道。

  “最後一手啊……唉,聽師兄的一聲勸,師父沒教你的最後那一手,對你而言,學不學都沒有差別的,最後那一手根本是耍人的,沒人能學得起來。”何鳳棲歎了一口氣說道。

  “廢話少說!將‘煙波閣’給我!”青年執意地說道。

  “我剛才就已經同意了啊!”何鳳棲攤了攤手。

  青年先是面露喜色,但一看到何鳳棲輕鬆自若的神情,不禁又戒備了起來。

  “我不信你!你先廢了你自己,再將‘煙波閣’讓給我,我再告訴你禁制的暗語。”

  “唔唔——”易均均聽到青年的話之後,感到驚恐萬分,直覺地就對著何鳳棲猛搖頭,眼中浮出近似哀求的神情。

  何鳳棲看著她,溫柔地笑了起來。“可愛的均均,雖然你受困於錯亂的記憶,卻還是忍不住擔心我嗎?怎麼辦?我已經無法沒有你了,你趕快清醒過來,記起我們彼此相愛的事吧。”

  均均忍不住急得猛跺腳,用眼神罵他有毛病。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對她……調情嗎?

  跺腳跺到一半,她口中的布竟然掉了出來。

  “咳咳咳……呸呸……咳咳咳……”嘴巴一得到自由,她馬上開罵。“你……你這個怪人!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不正經!雖然我跟你有血海深仇……呃,可是剛剛聽起來又好像不是……不管啦,總之你不能傷害自己,聽到沒有?”

  “囉嗦!”青年反手就打了她一巴掌,將她打得跌到地上。

  “啊——”被打了一巴掌的均均,臉頰頓時一片火辣辣,暈頭轉向地坐在地上。

  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另一聲慘叫揚起。

  一抬頭,就看見那青年滿臉痛苦,脖子被何鳳棲緊緊勒住。

  再往下一看,他打她的那只手上,則血淋淋地插著他剛才拿在手中威脅她的刀子。

  見到血,易均均差點尖叫出聲,作嘔感迅速湧上喉頭。

  “均均,抱歉,忍不住刺了他的手。我本來其實是想砍了他這只手的,怕你受不住,所以才打消了念頭。我可不想再施禁制之術,讓你忘記我殺人的畫面。”何鳳棲對均均道歉。

  “你……你……”均均驚駭莫名地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何鳳棲轉頭對青年說:“要不是均均怕血,我不會只在你手上插一把刀,我會將你直接砍成兩半,永絕後患。想要掌管‘煙波閣’,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心狠手辣,你不夠狠,所以,很抱歉,你不能勝任閣主之位。”

  “早知道,我剛才就直接殺了你心愛的女子!”

  “來不及嘍!”何鳳棲聳聳肩。“對了,你想學師父的最後一手嗎?其實,最後一手並不是什麼秘傳之術,而是禁制之術的最後破解方法。除掉禁制的方法,並非完全無法可解,還有最後一招,便是以性命相賭。”

  “以性命做賭注?什麼意思?”青年一愣。

  “你如果誠心誠意地來問我,我會毫不保留地將師父所謂的最後一手全告訴你,可惜你用錯方法了。現在,我們師兄弟就一起來實地練一回師父那最後一手,怎麼樣?”何鳳棲笑意陰冷地拉著他走向樓船邊緣。

  “你要做什麼?”青年被他的笑給涼透了骨髓。

  “樓船下面是‘皇恩湖’,你知道這湖的奇妙之處嗎?湖上沒有水上人家,不是因這湖名叫‘皇恩’,而是因為他們太瞭解水性,知道這湖底長滿水草,只要一沉入水中,便會被水草纏入湖底,連屍體都撈不上來。”何鳳棲望向均均,解釋得十分清楚,仿佛是在說給均均聽的。

  生長在城裏,易均均當然知道這座馳名的“皇恩湖”。

  “鳳……鳳七……”她不知不覺地喊出他以前假扮夫子時的化名,一臉驚恐地看著他。

  “怎麼樣?敢陪我一起試試嗎?我們師兄弟以命相賭,看看是你下的禁制之術無可破解,還是我的命能破解你施下的禁制?”

  “你……你瘋了!”青年驚恐地叫道。

  “想出來混江湖,就要有絕命的準備,難道沒人告訴你嗎?”何鳳棲笑道,拖著他又靠向船緣一步。

  “鳳七……不要啊……”均均整個腦子完全空白,什麼血海深仇,都不再真實,只能確確實實地從他身上感受到強烈的自絕念頭。

  他……他太瘋狂了……

  他的意思是……是想拉著他師弟一塊兒跳湖自盡,用性命來賭什麼鬼禁制之術能不能破解嗎?

  如果他死了……她、她怎麼辦……

  “……不要啊……拜託……”她掙扎著,不停地流淚,狂亂地搖頭。

  她想要過去拉住他,但她的手腳都被綁住了,無法奔到他身邊去。

  “我的好均均,要記得想起我,否則我會很寂寞的。”何鳳棲對她揚起一抹遺憾又溫柔的微笑。

  “別……別這樣……我可以不恨你……但是你不要……我只剩你了……”她盲目地說著自己也不甚明白的話,奮力地在地上掙扎,只想要更靠近他。

  她的心頭像是破了一個大洞,什麼都無法再思考,只知道,她不能失去他……

  何鳳棲笑得更溫存了。

  “好均均,別讓我失望。”

  接著,他拉著驚恐嚎叫的師弟,向後墜入“皇恩湖”中!

  親眼看著何鳳棲消失在她眼前,腦中似乎有什麼東西猛然炸開,神智瞬間進散,再也無法思考,也沒了任何感覺。

  眼前一黑,易均均墜入濃稠厚重的絕望漩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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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來後,易均均混亂的記憶全部歸位元,想起了何鳳棲假扮夫子,與她相處的點點滴滴,包括何鳳棲在她面前殺了四個欺負她的混混、包括花雨樓的那一夜、包括在何鳳棲阻擋前,推開大門,見到家人慘死一地……

  還有……

  他從她眼前跳下“皇恩湖”……

  從她醒來後,便失神落魄地睜著眼,沒有說過一句話,不管誰跟她說話,她都沒有回應,只有眼淚一直沒停過。

  “均均小姐,別再哭了,跟我說話。你現在記得什麼嗎?”別緹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問道。

  她很有耐心,已經重複地問了許多次,可是均均誰也不理,教人完全不知道她的記憶究竟回復了多少?

  “均均小姐,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別緹又問了一次,仍然得到同樣的沈默與眼淚。

  “怎麼辦?”她回頭詢問丈夫雁鳴飛。

  “她不能再一直哭下去了。”雁鳴飛抓抓頭,已經無計可施。

  “我看我們還是先出去,讓均均小姐靜一靜吧。”

  均均沒有動,失神地聽著他們兩人離開房間的腳步聲。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忘記全部的記憶,當一個無知無覺的癡兒……

  幽幽地閉上眼,眼淚仍然從眼角不停流出。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推開,有人進門來,走到床沿邊坐下來。

  那人一動也沒動,似乎在看著她。

  她沒有費力張開眼,只想就這樣睡過去,最好能直接睡落黃泉底下,和她的家人及何鳳棲相聚……

  突然,她聽到耳邊響起一聲歎息,緊接著,一雙熟悉的長臂將她從床上攬起,擁進充滿熟悉氣味的胸膛裏。

  她不是……在作夢吧?

  還是……他從黃泉回來看她了?

  她的眼淚流得更凶了,不敢張開眼,深怕眼睛一張開,這個熟悉的懷抱就會消失不見了。

  “還沒醒過來嗎?傻均均。”一道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接著,有什麼涼涼軟軟的觸戚來回刷過她的唇瓣。

  她震驚地張開眼,一張俊美的臉瞬間映入眼中。

  “鳳棲……”

  “你醒來了?記得我了嗎?記得所有事了嗎?”

  “你……你還在……”

  “我在呀。”他的嗓音,安撫了她所有的傷痛。

  她說不出話來,更多的淚水急湧而出。

  “別再哭了,你已經哭太久了,很傷身的。先告訴我,你現在記得了什麼?”他輕輕擦拭她的眼淚。

  “什麼都記得了……”她哭著說道,想起無辜慘死的家人,心碎哀痛無比。

  “別哭了……從今以後,由我來代替你的家人照顧你。我已經安排好你家人的後事,等你心情平復一些了,我再帶你去看看他們……”他緊緊地抱住她。

  她攀附著他,哭著點頭。

  過了好久後,她的淚水終於漸漸止住。

  “你……你怎麼沒事?我看見你跳進‘皇恩湖’了……”她哽咽地問道。

  她的哭得眼睛紅腫,他看得萬分心疼。

  “痕天和逸浪他們就在湖邊等著我,一看我跳進湖裏,馬上就下水救人了。”

  “那你的師弟……”

  “也救上來了,不過有些驚嚇過度,我請師父把他接回去了。”

  她直直地望著他,接著“啪”的一聲,她的小手掌印清晰地印上他的左臉頰。

  雖然她是個弱女子,但用盡吃奶的力道,仍然將他的臉打偏了過去。

  “好痛啊,均均……”他轉回頭來,一臉無辜地揉揉臉。

  “知道痛就好!”她罵道,甩著又紅又痛的手掌。

  “又怎麼了?”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以後……以後不准這樣騙我,聽到了沒有?你知不知道,看你跳下去的時候,我的心痛得幾乎要死掉了!我……我痛得……想跟你一起跳下去……”她氣呼呼地罵著,說到後來,她幾乎說不下去,整個人甚至開始顫抖,無法再度回想起生離死別的那一幕畫面。

  他擁住她,歎息地說道:“對不起,再也不會了。”

  她伸出手緊緊地攀附著他。“我只剩下你了……”

  “我也只有你一個人,所以我們都別任意地拋棄對方,好嗎?”他的嗓音有些低啞。

  “嗯……”她埋在他懷中,用力地點頭。

  “我何鳳棲,今生今世,只甘心與你生死相隨。”他深情地在她耳畔輕聲地起誓。

  “我也是……只做你的妻,生死相隨。”她抬起頭,眼中閃著淚花,與他一同起誓。

  他低下頭,吻住她的唇,傾盡所有的誠心與溫柔,以天地為證……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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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8-3-10 00:06:47 |只看該作者
尾聲

  “皇太后祖奶奶,懷兒來了!”

  正在喝茶的皇太后,一聽到小孩兒的尖嚷聲,一陣陣的頭痛就開始泛開來。

  “太后萬福啊!”含著笑意的請安,懶懶地揚起。

  “你這回又是找到哪條暗道了?本宮以為已經把內殿的暗道全封死了。”太后微微蹙眉。

  “喔,不可說、不可說!”何鳳棲笑著說道,抱著孩子從暗處現身。

  皇太后掃了他一眼。

  何鳳棲知道她非常討厭小孩兒,所以,她強烈地懷疑,何鳳棲是為了報復她當年故意放消息給老王爺,讓老王爺害慘了他,所以才三不五時地故意帶著她最討厭的小孩兒來到她的殿裏煩人。

  正好端茶進來的內侍,一見到他們父子倆,立即像是見了鬼似地直瞪著他們。

  “小金子公公好!”被爹爹放到地上自己走路的小孩兒,非常有禮貌地主動喚人。

  “好、好……”他顫抖著,用眼尾偷瞄皇太后。

  他明明把能找得到的暗道都封了,為什麼這個叫何鳳棲的傢伙,還是有地方鑽進來啊?

  看皇太后似乎沒發怒,小金子這才稍微定了些神。

  “太后娘娘,您的茶。”他趕緊端上茶盤。

  “放著吧,你先出去,別讓其他人進來。”太后揮退他。

  小金子放下茶盤後,恭恭敬敬地倒退出去,將殿門關起來。

  “來找本宮,有事嗎?”太后一邊問,一邊隨手從桌上的瓷罐裏拿出幾顆糖,遞給搖搖晃晃向她靠過來的小孩兒。

  小孩兒用黏呼呼的嗓音道謝,將糖含進嘴裏,然後不怕生地抱住她的腿,小腦袋倚在她的腿上撒嬌,口水則流到她刺金繡銀的龍鳳後服上。

  皇太后皺著眉低頭看著小孩兒,很後悔給小孩兒吃糖。

  何鳳棲看兒子黏得夠了,才走過去將孩子抱起,讓孩子倚在他的肩頭上,繼續流他的口水。

  忍著拈起濕答答的裙擺,皇太后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問道:“到底有什麼事?快說吧!”

  “沒事啊,只是來跟皇太后問個安的。我們走了,懷兒,說‘皇太后祖奶奶再見’。”何鳳棲笑著舉起孩子的一隻手跟她揮動幾下。

  “皇害後鼠奶奶艾厭——”含著糖的小孩兒,語調更加的黏呼呼。

  皇太后閉了閉眼,隨意地應了一聲。

  奶娃兒的聲音,老讓她聯想到一大片黏答答的噁心口水……

  “你該不會是專程帶孩子來,故意在本宮身上流口水的吧?”皇太后看了小孩兒一眼,強烈地感覺到她腿上那一片口水漬,正向布料內裏擴大浸透著。

  “唉呀,被您發現了!”何鳳棲邊笑吟吟地說道,邊抱著孩子往暗處走去,完全沒有否認他的意圖。

  皇太后的臉色頓時黑了一半,馬上喚進小金子公公做地毯式的大搜索,想辦法堵住所有的暗門地道,連一個老鼠洞都不准放過!

  她再也不期待何鳳棲帶著討厭的臭奶娃來對她流口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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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波湖畔在一處景色恬靜青綠的山坡上,有一座亭子,平時少有人用,今日難得有人浩浩蕩蕩地進來乘涼、野餐。

  亭子裏有三男四女,亭裏亭外不管是爬的、跑的、走的,還是讓人抱著的,數一數,總共有七個孩子。

  除了閣主何鳳棲及他的長子以外,“煙波閣”裏的其他三個頭頭及家眷全都到齊了。

  其中一名雖做婦人打扮,但是五官靈動秀麗的女子,正站在亭子邊,遠遠地望著前方道路。

  “均均小姐,別擔心閣主啦,他只是去跟皇太后敘敍舊而已。”紊兒拉她進亭子裏坐下。

  “我知道,可是他跟皇太后見面,為什麼一定要帶著懷兒去呢?”均均一臉不安,仍然伸長著脖子,往路口猛瞧。

  “那是因為,懷兒這個年紀是最會流口水的時候。”楚逸浪一臉竊笑地說道。

  他知道何鳳棲帶小孩去的用意。

  某一次,他在無意間得到皇太后十分討厭小孩的消息後,將它當成了笑料,跟何鳳棲分享。

  那時何鳳棲聽了之後,笑得一臉詭異,還拍拍他的肩膀跟他道謝。

  本來他還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謝什麼,後來卻常聽說何鳳棲帶著孩子進宮見皇太后,他頓時就明白啦!

  不能與皇太后正面決裂,用些無傷大雅的賤招整整人也不錯。

  均均還是不明白,正要開口詢問,芝兒就指著路口說:“閣主回來了!”

  只見何鳳棲抱著孩子,慢悠悠地從路的那一端,晃呀晃地散著步走過來。

  均均立即沖出亭子,迎向他們父子。

  “想我了呀?”何鳳棲笑問。

  “我是想我的懷兒!”均均白了他一眼,伸手將孩子抱進自己懷裏,有些氣他又帶著孩子進宮去。

  宮廷裏一向深幽難測,加上皇太后又不是沒有害過他的記錄,難道他就不怕皇太后使了什麼手段,趁他不備時加害他和兒子嗎?

  “娘——”奶娃兒偎著娘親高興地尖叫著。

  “我的懷兒,娘好想你……”她拋開對何鳳棲的不愉快,也開心地猛揉著她的心肝寶貝。

  “娘子,為夫的也好想你呢!”何鳳棲作勢要將他們母子抱進懷裏。

  “唉呀,別這樣,亭子裏有好多人呢!”均均臉紅地要避開他的大熊式抱抱。

  “讓我抱你一下就好嘛,光天化日之下,我們哪能做什麼?不過如果你想做的話,我也不會反對啦,後面那片樹叢應該是個好地方……”

  何鳳棲哪會讓她逃掉?有些霸道地抱住她和孩子,說話的音調越來越低,最後在她耳邊說起了夫妻之間的悄悄話。

  “喂,孩子在聽著呢!”她整張臉已經燒得通紅。

  “好吧,看在懷兒的分上,現在先放過你,晚上再說。”他親親她的臉頰。

  懷兒見爹娘臉靠著臉,他也開心地湊過臉來,左親親、右親親,親得爹娘臉上全是口水。

  “看吧、看吧,上樑不正下樑歪,兒子都開始學你亂親人了!還有,他現在也開始會賴在榻上背書,眯眼的樣子十成十在學你!所以,以後你別再懶成這樣了,要做個好榜樣給兒子看。”

  “好的、好的,將來兒子開始寫小楷時,我也會提醒他,他娘那一手蠅楷好字,是當年不肯好好背書,偏愛作弊寫小抄練出來的,他絕對不能這樣學。”他笑呵呵地回應道。

  “鳳棲!”她的臉紅透了,嬌嗔不已。

  何鳳棲開懷地笑了起來,接著,他忽然低下頭來,輕聲而鄭重地對她說道:“均均,我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愛你了,怎麼辦?”

  她凝望著他,表情要笑不笑的,眼眶裏微微泛著水氣。

  “那就繼續下去啊,反正我也是一樣,彼此都不吃虧。”

  他溫柔地將她和孩子擁進懷裏。

  “從我一開始踏入江湖,創立了‘煙波閣’後,便再也無法脫身於江湖恩怨之外了。我曾經想要退隱去當個夫子,但時局仍舊逼我重掌‘煙波閣’,如此才能保護你及孩子。往後,也許還會面臨到其他意想不到的兇險劫難,你會害怕一輩子要過著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嗎?”他幽幽淡淡地問道。

  “會呀,誰不會怕?但是誰叫我是傻子,只要你一天比一天還愛我,我就心甘情願地跟著你了。”她調皮地捏了捏他的下巴。

  “你不傻,只是調皮愛玩又不念書的學生。”他笑開來,掃去心中的陰影。

  “所以剛好跟你這個懶夫子配成一對啊!”她不甘示弱地嘲弄他。

  他大笑著擁著他的妻、他的子,慢慢走回亭子,與眾人會合……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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