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槙日]星際擼貓指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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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章

　　浩瀚的宇宙裡，一道白光在宇域裡閃現了一瞬，宛如在虛空中打開了一道裂口。光芒由最初的一點疾速擴大，一艘戰列艦的艦首打碎了無形的屏障由光芒處躍出，推進器在它的尾部劃出一道鋒利的光芒。

　　以它為首，緊隨其後的是一個總數多達36艘的龐大艦隊。它們自折躍口躍出後立即以艾森豪威爾號與杜魯門號兩艘空母為軸心轉換成了輪型陣，巡洋艦在前，醫療補給艦在後，而驅逐與護衛艦則無死角地環繞在空母的四周。

　　【聯合艦隊已抵達作戰宇域。】

　　【數據鏈接成功，通訊頻道穩定。】

　　【雷達盤顯示正常，目前探測範圍內無其餘生命反應。】

　　每艘艦隊上的雷達手和通訊手向惠特尼山號彙報著各自的情況，以惠特尼山號為中樞，一個有序縝密的通訊網即刻構成。

　　惠特尼山號的主通訊手向主位上的懷特望了一眼，後者朝他點了點頭，表示許肯。

　　通訊手會意，對接上兩艘航母，傳達出本次作戰最初的指令：「各空母聽令，現在開始彈射第一批偵查艦載機。」

　　艾森豪威爾號和杜魯門號左右各有一處甲板，每個甲板上一共四個彈射裝置，在所有艦員在高度配合與效率全開的時候，每個彈射裝置一分鐘就能發動兩架機甲。

　　【第一飛行中隊，開始離艦！】

　　第一批偵查隊伍一共三十二架空戰機甲在短短一分鐘內便脫離了母艦奔向了前線。

　　緊接著是第二批次，第三批次……機甲以梯隊形式出擊，構築了一層又一層的攻擊網。

　　一方面是為了護衛艦隊，另一方面則是為了以艦載機師的精神力構築通訊網，以此將最前端所探測到的信息及時反饋給主力艦隊。

　　作為偵查用的第一批空戰機甲不斷提速。

　　【按照最初的計算，我方第一梯隊會在二十分鐘內和對方進行接觸，請做好準備，一旦有任何一體蟲族出現在探測半徑內，立刻向主艦隊彙報。】主通訊手說。

　　【瞭解。】艦載機師們齊聲回答。

　　……

　　「還沒好嗎？磨磨蹭蹭的……」尤拉諾維奇煩躁地向椎名有棲問。

　　「偵察機還沒有反饋索敵情況。」如今兼顧通訊員、雷達手和火控手的椎名有棲手指在操作臺上飛舞，她在這種情況下也能遊刃有餘地瞥他一眼：「那麼著急開始你的死亡倒計時麼？」

　　「你怕了？」

　　「沒有。」椎名有棲說，「誠如那傢伙所言，就算機會只是萬分之一，我也相信我們能抓住它。」

　　尤拉諾維奇：「還真不像是你的回答。」

　　椎名有棲笑了：「你也一樣，不是麼？」

　　兩個人的閒談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隨著一聲接一聲的警鳴在整艘戰艦裡響起，通訊頻傳來了來自惠特尼山號的指令——

　　【椎名中尉，前方偵查小隊預警探測雷達上已出現蟲族生命反應，請讓斯維爾中校與密蘇裡戰列艦即刻進入備戰狀態。】

　　「瞭解。」椎名有棲那邊剛應答完畢，扭頭便看見尤拉諾維奇已經將同步裝置戴在了脖子上。

　　「已經來了。」尤拉諾維奇閉上眼，他已經感覺到那股若有若無的聯繫感在先他襲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它離他們還有多遠。

　　「還沒有正式指令，不要著急。」椎名有棲皺眉。

　　只有八個小時，屬於他們的每一分鐘都是珍貴的。

　　……

　　機甲的駕駛艙內已經調節到人體最適宜的溫度，然而第一梯隊的三十二名機師的額角還是不斷地有冷汗滲出。

　　他們的視距內仍未出現任何一隻蟲族，可所有人的雷達上都已經出現了一個巨型的紅點。紅點看起來只是一個單位，然而他們都清楚那實際上是由不可計數的蟲族單位環繞組成的，它們太過密集了，以致於在如此精密的錶盤上也彷彿化作了一個大整體。

　　當年參戰的機師幾乎都已戰死，活下來的除了少數像柯德莉一樣還在前線活躍，剩下的要麼無法走出戰後精神創傷直接退伍，要麼只是作為後線人員對新入伍機師進行指導。

　　如今參加這場作戰的所有空戰機師都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敵人。這也是人類自十一年前後，第二次如此近距離地接觸成體巢穴級。

　　現在不僅僅是他們在向它迫近了，它也在向他們迫近。

　　處於最前端的他們按照指令放緩了前進速度，馬上就會有更多的空戰機師抵達前線展開攻擊陣型。

　　「來了。」其中一名機師忍不住低聲喃喃。

　　機甲的全息艙為了確保己方及時觀測戰況自動將人類視距數倍外的光景自動放大，他們已經隱約看見了一個酷似土星的「行星」出現在了屏幕上。

　　它近乎於土星，因為它的中軸被一圈狀似碎冰隕石的「土星帶」所環繞。他們的雷達盤上隨著對方的靠近，對它的成像也愈加地明顯。「土星帶」在熱能感測器上反映出了驚人的能量，那顯然不是無機的碎石圈，而是確確實實的活物。

　　確確實實的……數以百萬計的……乃至千萬計的的空兵級蟲族，在圍繞著、保護著那巨型肉塊般的球體。

　　只是看清楚它輪廓的那一瞬間，這些先行偵查空戰機師們就明白了軍部跟他們透露過的那個「機密」絕無虛言。

　　這絕對不是，所謂的千名機師能抗衡的生物，即使在千名機師上再翻個數倍乃至數十倍、數百倍，他們也毫無勝算。

　　聯邦對蟲族最高的擊墜數是由懷特・沃克創下的，那是堪比傳說一樣的戰績，上千隻蟲族曾在他的手中消亡，但是就算在場的每個人都能跟那位聯邦戰神一樣隻身殲滅這個數量級的蟲族，也遠遠不能對這個群體起到實際性的損害。

　　壓倒性的數量差，無望的戰鬥，一眼便知道的結局。

　　「不要發愣。」先遣中隊的中隊長出聲打破了這片溺人的死寂，「別忘了我們的任務。」

　　他們如夢初醒，再度將發顫的手握在了操縱手柄上。

　　就算無望，這也是他們的使命。

　　後續的艦載機一架又一架抵達了前方空域，大約百分之八十左右的空戰機師已經全部出動完畢，以楔型陣飛往最前沿。

　　屏幕上的巢穴級已經越來越近了，它們恐怕早就發現了他們，接近的速度顯然有所提升。

　　在尚未和巢穴級本體直接接觸之前，直接威脅到他們的不是它的主體，而是圍繞在它周身空兵級。

　　艦載空戰機師們這場作戰裡唯一的任務，就是盡可能地削弱對方的空戰兵力，奪取制空權，掩護密蘇裡進入有效炮擊射程內，以便藉由陽電子炮的主炮的力量直接重創對方的主體。

　　終於，那個土星環出現了一個裂口，彷彿是一條絲帶被撕開後握住了其中一端後迅速抽離，那個土星環瞬間變成了一條昂起了頭部的眼鏡蛇，緊接著朝機動部隊露出了獠牙，以迅雷般的速度襲來。

　　「BREAK！」

　　不知道是誰發出了一聲號令，楔隊以中心裂開，這場戰役正式打響。

　　……

　　「還沒有好嗎？」尤拉諾維奇幾乎坐不住了，對方王蟲的生物電波在和他略微溢出的精神力對接並產生了詭異的共振，那股感覺就彷彿有股紛擾吵雜的膜翅鼓動的聲音在腦海裡迴響。

　　他巴不得現在就把它的翅膀給扯下來。

　　「你的出擊指令必須由沃克上將親自下達，不要擅自行動。」椎名有棲回答道，雙眼卻死死盯著屏幕上由前方機師傳達回來的戰況。

　　突擊的空兵級已經正式和己方空戰機師交戰了，如今他們還在妄圖以火力壓制住蟲族，這不是長久之計，他們的殲滅對方速度遠遠不及對方的暴兵速度，況且它們目前還沒有出動後方收割用的空兵光線級。

　　【中尉。】

　　獨屬於惠特尼山的特定通訊頻總算是傳來了來自這場作戰最高指揮者的聲音。

　　【密蘇裡戰列艦，出擊。】

　　椎名有棲還沒應聲，一旁聽見懷特指令的尤拉諾維奇就直接按下了同步開關。

　　椎名有棲忽然眼前一黑，就像是大腦供血不足一樣的，一股虛無感包裹著她的全身，數秒後，艦橋內響起的倒計時又將她的意識從黑暗中拉回——

　　【戰艦同步開始，精神力覆蓋啟動，百分之四十，百分之六十八，百分之九十……】

　　意識再度清明過來的椎名有棲詫異地望向已經雙眼失神的尤拉諾維奇，不僅僅因為剛才那一瞬意識被奪走的失措感，還因為這個同步速度比上一次出擊時快了整整一倍。

　　她早就知道他的精神力在不斷攀升，但沒想到僅差一次，就已經有了這樣指數級別的遞增。

　　布萊克沒有說謊，這一次如果不及時停止，他絕對會失去控制。

　　尤拉諾維奇失神的雙眼終於恢復了焦距，深藍色眼底有狂濤駭浪。

　　與此同時，戰艦上裝備的反物質魚雷亮起了幽光，旋即，它們盡數從艦首上從正前方發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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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捏她了一下現實中的密蘇裡號戰列艦（米國我對不住你），日牌科幻密蘇裡出擊，艦隊編成也是魔改，武器也是魔改，基於超現實的超強魔改。

　　艾森豪威爾號和杜魯門號都是現實中尼米茲級的航母（反正還是拿米國開刷）（順便一提首艦被我沉了【再次打死）），我魔改成艦橋在中央兩端附帶機庫式甲板的超未來不科學巨型航母，一分鐘一個彈射器能彈兩架666666【被打死

　　我總是在莫名的地方很摳細節，一邊想要還原一下真實艦隊戰和對空戰，一遍又想臥了個大槽都大星際了搞毛復古艦隊戰啊所以胡亂魔改吧哈哈哈哈，呃呃呃但是編成啥的我都有認真想啦，雖然自high成分多，至於星際背景的星球自轉速度以及相對論時間差這些我們就不扣了哭【do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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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一章

　　在前線的機師操縱屏上同時出現了迴避的提醒，他們當即收起機槍，向四處散去。

　　依賴制導系統計算攻擊軌跡的魚雷在正常情況下會因為蟲族的干擾電波偏離航向，但是密蘇裡上的所有艦裝在近代改修之後都鏈接上了與其同步者的精神力，它的艦首魚雷以遠超一般機甲極限的速度毫不偏移地射向了蟲族。

　　蟲潮彷彿感知到了魚雷的來襲，在六枚魚雷擊中巢穴級之前，大量的空兵級以自己的身體為盾，擋在了魚雷的彈道前。

　　重力波幾乎將著彈點的空間扭曲，被擊中的地方從粒子層面徹底粉碎，不留任何殘骸，只在那肉身構築的壁壘上打穿了數個巨洞。

　　又有一輪蟲潮立刻又從巢穴級的內部飛出，以軀體填補上了這數個缺口。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空戰機師們，都不禁因為這一擊所造成的強大破壞力產生了片刻的震驚和遲疑。

　　這就是密蘇裡的威力。人類在百年前為了互相殘殺所製造的艦船，僅僅一艘依阿華級下的密蘇裡號就擁有抗衡巢穴級的實力，跟它同樣規格的戰列艦，還有三艘被塵封在各個港口裡，如果它們可以全部出動，那該是怎樣的光景？

　　若不是因為蟲族的生物特性，這些艦船全部都退出了歷史舞臺，也許時至今日，它們依然會作為人類之間互相內鬥的兵器而活躍在戰場之上。

　　協助達成了這一擊的椎名有棲用指尖拭去了自己額角的冷汗，朝身邊的尤拉諾維奇說：「下次發動魚雷之前提前和我說一聲。」剛才如果不是她及時修正彈道與發出預警，這幾枚魚雷估計會把友軍也給一起炸了。

　　不知道該說感謝他對她的信任，還是斥責他的過度急躁。

　　密蘇裡的艦首魚雷裝填速度需要五分鐘。由於魚雷體積過大，戰列艦又並非依靠魚雷作為主要武器的艦種，艦內搭載的反物質魚雷數量有限，在如今的戰場上只能作為遠程支援友軍的武器使用。

　　因此中央作戰情報中心立刻再度向機師們發出了指令——

　　【不要發愣了！恢復原本的陣型！後續機師跟上！將火線繼續向前推進！】

　　與此同時，兩艘航母的艦載機師已經出動了一波又一波了。

　　還在待機的繆苗坐在駕駛艙內，平靜地聽著公頻廣播裡來自指揮艦下達的每一個指令。儘管她並不清楚前面的戰況，但是來自CIC的每一個指令都能一定程度地反饋作戰的進展是否順利。

　　崔真熙起飛前鏈接上了繆苗機甲內的私人通訊頻，說了句「再見」後便率領著她負責的中隊出擊了。

　　【第一十八航空聯隊第三中隊，出擊！】

　　【第二十五航空聯隊第一中隊，出擊！】

　　艾德曼也是，海因茨也是……每個人都像是做最後的告別一樣。放在以前，她估計已經難以忍耐內心的擔憂和害怕了，現在的她的心裡卻一點波瀾也沒有，只有一種對既定命運到來的坦然。

　　而已經出擊的崔真熙心情和繆苗大抵相同。作為少有的在前幾次作戰中生還的機師，她和艾德曼幾人所帶領的中隊在本次作戰裡領到的任務出奇的一致：貼身掩護密蘇裡的主艦體抵達有效炮擊範圍。

　　按照過去一年裡數次的交戰記錄來看，只要密蘇裡出現在戰場上，蟲族一方就會集結所有兵力攻擊這艘對它們威脅最大的戰列艦，其中的原因還不得而知。

　　本次作戰的主要策略是利用空戰機師將火線向蟲族本體巢穴級推進，好讓密蘇裡在接近無損的情況下以最優的狀況和其交戰，達到最大的火力輸出。

　　畢竟他們沒有把握到底要多強力的攻擊才能突破蟲族防禦網。

　　因此，崔真熙他們雖然並非第一批抵達交火線的機師，卻將在最危險的地方展開戰鬥。

　　【這裡是第二十五航空聯隊第二中隊的中隊長——崔，現在開始護衛任務。】崔真熙向CIC彙報完畢，附近的另外幾個中隊也陸續飛翔在了戰列艦的兩舷附近。

　　護衛隊伍全部就位，艦橋內的椎名有棲得到了來自指揮部的確認後，開始提升密蘇裡的主動力反應器處理速度，艦尾的推進裝置發出的藍光也變得越來越刺眼。

　　按照這個速度，不出十分鐘，巢穴級就應該出現在他們的視距範圍內了。

　　前進的同時，第二輪魚雷也悉數裝填完畢，在直接接觸到敵人之前，密蘇裡還有餘裕遠程再來一輪火力攻擊，緩解前方機師的壓力。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投影上一直企圖靠近火線的空兵級忽然調轉了方向，像是回巢的蜜蜂一樣，盡數往它們所保衛的母體折回。

　　而作為它們港灣的巢穴級突然濺射出了濃厚的霧霾。那層灰黑的霧霾並沒有被巢穴級自身的龐大質量所吸引，而像是有生命一般向四處的空間散去，之間產生的摩擦形成了近乎閃電的亮光。

　　它的這個行為就像是墨魚遇見了敵人後從膜囊裡噴射出墨汁來阻撓敵人的視線。

　　但是這層「雲霧」可不止遮擋視線那麼簡單。

　　在它出現了沒多久後，回饋著前方戰況的投影在忽然斷線，一直密切關注著這一切的椎名有棲沒有辦法確認對方的具體坐標點，只能停下了彈道計算。

　　「怎麼回事？」椎名有棲喃喃。

　　【警告！警告！出現了干擾性粒子雲霧！】

　　密蘇裡艦橋裡的公頻裡突然傳來的前線的警報，不再是通過廣域通訊網，而是通過局域依靠著機師們精神力構築的區域通訊網，這個通訊網的範圍有限，但是勝在能規避蟲族的干擾電波。

　　【請彙報巢穴級的坐標。】椎名有棲說。

　　【坐標確認失敗，無法目測……】前方的機師亂成了一團。

　　她立刻看向了身旁的尤拉諾維奇，這個時候只能靠他和巢穴級的感應來進行定位了。

　　但是尤拉諾維奇卻閉上了雙眼。他腦裡若有若無的鏈接感突然變得無限模糊化了，之前他還能憑藉著對方的生物電波判斷它們的大致方位，而如今那份感覺卻開始浮游不定起來。

　　椎名有棲立刻轉換到和惠特尼山號的專用頻道上：【彙報CIC，無法進行支援，請下達新的指令。】

　　她沒有得到回應。

　　主艦隊沒有尤拉諾維奇的精神力作為防干擾屏障，不得不一直與火線保持著安全的距離。椎名有棲頓時明白那股干擾力已經強大到形成了一個絕緣網，將一切進入它覆蓋半徑內的通訊全部中斷。

　　後面的主艦隊恐怕也會立刻發現這一點，他們針對這個情況當然也早有準備，不久後大概就會派剩餘的艦載機師走到中路，利用機師之間構築的局域通訊再度將整個戰場鏈接起來。

　　是繼續等待指令還是繼續向前？

　　椎名有棲躊躇之際，局域通訊公頻裡傳來了連續爆炸的聲音，每聲爆炸都非常短暫急促，一點餘音也不留。

　　真空的宇宙是無法傳聲的。

　　所以這一連串的爆炸聲，只能是通訊那端的機甲們在被擊毀前，消逝的生命發出的最後迴響了。

　　這次不等椎名有棲做出決定，密蘇裡的動力處理器功率自行提升到最高值，尤拉諾維奇直接奪過了整艘戰艦的控制權，操縱著它飛向了交火的最前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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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艦首魚雷是在太空中是類似於導彈一樣的武器，叫做魚雷只是我的個人趣味，一枚殺傷力設定大概是沙皇核彈的十倍這樣的感覺。

　　如果蟲族沒有這個電波，在人類面前就是真肉蟲，可以碾死無壓力的那種。早期人類內鬥打得比對蟲族壯觀多了，動輒直接幾艘戰艦百艘艦船高強度編制互毆，分分鐘一個星系沒了沒了沒了，這還是幾百年前的科技水準就能達到的，哪像是現在畏手畏腳還不敢靠近蟲窩只能派飛機和一艘去單打獨鬥……越活越過去。

　　為了防止大家都忘了，再提醒一下，廣域通訊網依賴的是普通電波，區域通訊網依賴的是機甲將駕駛者精神力轉化的電波，我記得早期三十章還是多少有過詳細設定，因為廣域癱瘓，後方指揮跟不上，但是如果它們之間有機甲作為中轉站，就能再度構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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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二章

　　濃厚的粒子雲在阻礙了機師視野的同時，也讓雷達盤上的熱能成像變得極端不穩定起來。無法確定蟲潮大致方位的機師們只好放棄節約能源彈藥的原定策略，胡亂地對準濃霧掃射。

　　作為上次大戰倖存者的柯德莉並非第一次見到這種情況了，只是每次它的發生都是如此措不及防。在她的折返指令還沒脫口之前，比雨點還要密集的高功率激光便刺破了霧霾，對準來不及反應的機師們襲來。

　　躲避光線級的攻擊其實並非真正地躲避「激光」本身，畢竟人類的反應神經再怎麼強悍也不可能突破光速。光線級在發射光線之前會用低功率的照射鎖定目標，確認瞄準後後才會以最大功率進行攻擊。

　　針對這一特性，機甲才得以實裝以探測初期照射產生的磁場為原理，來進行預警的雷達。

　　而這一次，預警雷達甚至沒有給他們光線襲擊的警報，攻擊就落下了。粒子雲太過濃厚，其產生的干擾甚至讓他們喪失了躲避光線襲擊的最後手段。

　　被光線照射到的機甲錶殼劇烈離子化，頃刻間機甲就被徹底穿透，內置反應堆破損，它們一個個像是被點燃的煙花一樣在真空之中炸裂開來。

　　柯德莉聲音發抖：【從前面退下！不要捲入粒子雲裡！不要紮堆，全部分開，全部分開，別管陣型了！】

　　缺乏了預警他們只能憑藉著對死的嗅覺來進行迴避。

　　精神長期處於高度緊繃狀態的柯德莉的手心在不斷地滲出汗水，滑膩而黏膩的觸感讓她幾乎握不住手裡的操杆，將五感發揮到極致的同時，她的體力也在劇烈地消耗著。

　　生死一線的他們如今別說對敵方進行攻擊，就連躲避這個密度的光線攻擊都已經相當勉強。

　　【通訊恢復了嗎？】

　　【沒有，和CIC聯絡失敗！】

　　【離通訊恢復預計還需要十五分鐘。】

　　【都撐住！在密蘇裡到抵達有效炮擊範圍內之前，我們無論如何也死守住！】

　　【明白。】

　　「砰！」

　　那聲嘹亮的響應尚未完全消卻，就被更大的爆炸聲壓過了，那短暫的爆鳴讓柯德莉一怔，雷達盤上象徵著友軍的綠點在一個一個消失。

　　柯德莉開始渾身發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怒意。

　　就在這個時候，主通訊又亮了起來。

　　【安全裝置解除，主炮充能完畢，誤差修正完畢，發射倒計時開始，前方航空聯隊注意迴避！】

　　那是她曾經的學生，椎名有棲的聲音！

　　隨著椎名有棲的聲音落下，柯德莉的機甲屏上倏然躍出一個迴避提醒。遵循著指示，剛剛還亂成一窩蜂的聯隊當即更改了飛行軌跡，向兩端撤退。

　　瞬間，三道帶著紅光的光束以勢不可當的氣勢撕裂了這片宇域，直擊向了那片濃霧。

　　【密蘇裡到了！】有誰高聲呼喊。

　　那是密蘇裡陽電子主炮的威光，它的能量太過龐大，彷彿能扭曲掉了所及的空間一般，蟲族的激光跟它相比就是涓流與瀑布的差距。

　　那片雲霧被它光輝吞噬，掩藏在其背後的巢穴級再度露出它的真容。原本被空兵級蟲族環繞的球體一側的圓弧被剛才其中一發炮擊擦過，徒留下一個圓柱的路徑。

　　因為雲霧關係而缺乏著彈觀測的密蘇裡，終究還是沒能在第一輪炮擊的時候正中巢穴級。但是它所造成的傷害是肉眼可見的，那是比之前的艦首魚雷還要強大數倍的超級兵器，僅僅是散逸的能量就將剩餘的煙霧完全擊散，餘波甚至灼化了周遭的空兵級們，大量蟲群殘缺的屍體塵埃一般漂浮在宇宙裡。

　　公頻裡響起一陣歡呼，航空聯隊機師們背後的視距內終於出現了密蘇裡泛著幽藍光芒的艦身，它艦首的第一座三聯裝陽電子炮的炮管因為尚未冷卻的緣故還泛著紅，剩餘兩座主炮已經開始調整炮身，再度對準了巢穴級。

　　椎名有棲的聲音再度響起：【抱歉，我們來晚了，距離觀瞄系統確定具體坐標還需要兩分鐘，下一輪炮擊將在三分鐘後展開，這個距離還不夠，請掩護我們再靠近一些。】

　　柯德莉的眼睛裡出現了亮光，她的牙齒都有些顫抖。

　　一切已經不一樣了，跟十年前不一樣，他們已經不再是單方面被屠殺的對象了。

　　這個認知讓她找回了自己先前的冷靜，高聲呼喊道：【全聯隊聽令！在重新鏈接上CIC之前，暫且放棄遠程火力壓制！全體側翼突進！繼續掩護密蘇裡！包抄光線級！】

　　在密蘇裡戰列艦出現之後，跟他們預測一樣，所有蟲族不約而同地將主要攻擊對象從前端的航空聯隊更替為了剛剛抵達戰場還在後端的戰列艦。

　　蟲族永遠會優先攻擊密蘇裡，就彷彿知道密蘇裡才是它們的唯一威脅一般。

　　這其中的緣由他們沒有條件也沒有時間去探知，然而利用這一點，空戰機師得到了從側翼包抄光線級的機會。

　　難以防禦，超長射程的蟲族的光線是作為空戰機師的他們最大的威脅，同樣也是密蘇裡最棘手的對象。儘管為了防禦光線級的攻擊，整艘密蘇裡都已經鋪設了電磁線圈了，但其產生的波震防禦壁終究是有極限的。

　　然而只要靠近了，光線級就只是俎上之魚罷了。

　　但是這些源源不斷的，護衛在光線級周圍的基礎空兵級同樣煩人。

　　柯德莉率領著隊伍以破軍之矛的氣勢一股紮進了蟲堆裡，開始掃蕩。被密蘇裡完全吸引力了注意力的蟲族對機師們的突襲毫不設防，不知道是真的如此，還是只是不把這點不痛不癢的火力放在眼裡。

　　光線級只是專注地將所有攻擊一股腦灌注在密蘇裡身上，而空兵級則警惕地環繞在母體周圍守衛著，沒有直接上前突襲。

　　【第二輪炮擊準備完畢，前方航空聯隊注意迴避。】

　　椎名有棲話音一落，密蘇裡又是一座三聯主炮齊射，發發都命中在那顆巨型肉球上，瞬間就將其打出了三個深坑。

　　巢穴級堅硬的外殼終於破碎了，若要具體描述，大概就是一顆行星的地殼和地幔都被擊破，缺少了護甲後，裡面最核心的部位隱約展露在他們眼前。

　　它像是地核，又彷彿是一顆跳動的心臟，表層流動著熔岩一樣的光芒，內裡卻有鼓動的震顫。這團由肉塊組成的內核毫無疑問就是它生命的中樞。

　　尤拉諾維奇的腦海裡有某一根神經在和它的內核以同一個頻率顫動起來。他又想起了，又想起來了一年前，他第一次操縱密蘇裡的時候剿殺那隻由分蜂熱產生的幼體巢穴級時的場景，那個時候他們剛剛將困在上面的空二師倖存者救起，其中包括著奄奄一息的繆苗，看到她的時候，他滿腦子只有碾碎那顆罪魁禍首的衝動。

　　暴虐的情緒在心中燃起，感應到了他的心情一般地，密蘇裡最後一座主炮在嗡鳴著，直到椎名有棲大聲叫喊著他的名字，他才微微回神。

　　「不要迷失了，不要迷失了。」椎名有棲對著他重複著這句話。

　　尤拉諾維奇再度將目光挪回到那隻被「重創」的巢穴級上，這一回，他的瞳孔卻因詫異而微微縮緊。

　　以核為中心，那些躍動的「岩漿」組織彷彿在無限增生著，瞬間就將巢穴級剛剛被打穿的缺口堵上，接著它們開始冷卻，從柔軟變為堅硬，化作巢穴級堅硬的外殼。

　　尤拉諾維奇之前可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現象。不僅僅是他，所有人都因為驚愕產生了片刻的呆愣。

　　僅僅只是數十秒，巢穴級就修復了它先前受到的所有損傷，那個球體再度回歸到之前的完好無損。

　　前兩座主炮都尚在冷卻當中，還有最後一門尚未發射，椎名有棲卻放棄繼續解鎖火控裝置。

　　「為什麼停下來？！」隱約有些不對的尤拉諾維奇朝她質問。

　　椎名有棲冷聲回了他一個字：「等。」

　　巢穴級擁有自我修復的能力是他們意料之內的，先前的兩輪炮擊都只是試探罷了，試探到底要何等程度的火力才能徹底擊穿它的內核。第一輪炮擊未能成功命中，只是擦邊，但是好歹擊散了干擾的粒子雲。第二輪炮擊擊中了它，卻沒能傷及它的內核，堪堪停在了邊緣。再打第三輪也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他們無法單靠一座主炮打穿它。

　　等待前兩座主炮徹底冷卻，然後三座主炮齊射，一口氣將它徹底殲滅。

　　椎名有棲打開了和護衛隊伍的通訊，在屏幕上出現了她最珍愛的摯友面容後，她眼底冰冷的堅冰都融化成了溫水。

　　【真熙，拜託你們了。】椎名有棲柔聲說。

　　【瞭解。】崔真熙點頭。

　　密蘇裡上的簡易機甲電磁彈射器啟動，原本只能裝納小型艦載偵察機的機庫被臨時改造成了可以彈射空戰機甲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一刻，崔真熙和艾德曼帶領的護衛小隊完全出動，瞬間以密蘇裡為中心展開了防禦網。

　　果不其然的，在密蘇裡停止炮擊後，原先待機不動的空兵級揮振起了甲翅，成群結隊地向密蘇裡強襲而來。

　　跟那海浪一樣的蟲潮相較，密蘇裡比逆流而上的遊魚更加渺小，但是它毫不後退，反而繼續迎著蟲潮，正面上前駛去。

　　因為負責護衛它的，可是每個都是擊墜數都在一千以上的王牌機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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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三章

　　越靠近巢穴級的本體，蟲族的攻勢就愈加的密集和猛烈。絕大部分試圖衝破防禦網的空兵級都能依靠著密蘇裡自帶的脈衝高角防空炮擊落，少數落網之餘則逐一被艾德曼等護衛機師消滅。

　　多虧柯德莉等先前航空兵從後方切入消滅了大部分的光線級，不然他們需要承受的將會是加倍的火力攻擊。

　　距離越來越近，一切進展得比想像中的還要順利。

　　【距離第一座第二座主炮再次充能還有十五分鐘，下一輪是三門齊射。】

　　椎名有棲看著操縱臺說。

　　【二十分鐘麼……】公頻傳來了柯德莉的回應，【我明白了，十分鐘後全面撤退。】

　　椎名有棲說：【不是從火線撤退，是徹底折返，回到航母。】

　　【好的。】柯德莉沒有過問緣由。

　　【真熙，你們也一樣。】椎名有棲接著對著另一個頻道說，【十分鐘後停止護衛，全部折回。】

　　【瞭解。】

　　「你就那麼有自信我們能一次解決掉它？」尤拉諾維奇忍不住問。

　　在未能確認下一輪攻擊是否能夠直接擊毀巢穴級之前，就讓所有機師折返，這個舉措未免太魯莽了一些。

　　「沒有。」椎名有棲誠實地，「這是司令官的意思，如果和CIC的通訊斷掉，就按照這個計劃走。」

　　尤拉諾維奇一想到那個摸不透的男人就有些不悅：「如果不能擊破它呢？」

　　「那就讓你自爆。」椎名有棲說。

　　「……」

　　「開玩笑的。」椎名有棲淡定地補充。

　　尤拉諾維奇難得沉默下來。

　　椎名有棲眨了眨眼：「不好笑嗎？」

　　鬼才會覺得這種冷到極點的話好笑，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司令官還有一個計劃，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椎名有棲望著越來越近的巢穴級。它的表殼比遙望時還要猙獰，既不是無機的岩石，也絕非海洋之類的水圈，那只是單純的血肉，由肉塊構成的一個擬行星的怪物。

　　在這樣高度緊張的狀況裡，短短的二十分鐘被碾碎，然後被無限拉長。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柯德莉看著倒計時上僅存不多的刻度，發令道：【好了！就是現在，全航空聯隊聽令，現在折回母艦！】

　　「噗嗤」一聲，將粒子刀從一隻試圖衝破防禦網的蟲族身上拔下，艾德曼呼了口氣：【是時候返航了。】

　　【施耐德中隊長！打擾一下！】

　　這個聲音不屬於他的任何一名隊員。

　　【我是第二中隊的隊員，我們的隊長不見了！】

　　艾德曼擊殺蟲族的動作都因為這個消息猶豫了一瞬：第二中隊不是崔真熙負責的麼？

　　他四處望去，海因茨和馬修已經各自在組織自己的中隊陣型準備從蟲潮包圍中突出返回了，而崔真熙帶領的楔隊前方卻喪失了他們至關重要的中隊長。

　　艾德曼皺眉，轉而看向了密蘇裡，果不其然發現了屬於崔真熙的機甲正在偷偷摸摸地回降到密蘇裡的機庫甲板。

　　他頓時明白她的意思了——她不打算從前線退下。

　　這個時候了居然還在任性，之前回應的「明白」和「瞭解」全部都是裝模作樣麼？

　　簡直一點身為一個隊伍核心的責任感都沒有。

　　已經無暇顧及崔真熙了，艾德曼直接奪過了第二中隊的指揮頻：「我是第三中隊的中隊長艾德曼・施耐德，現接管崔中尉負責第二中隊的指揮，所有第二中隊隊員請隨著第三中隊後方一同撤退。】

　　【崔不見了？】旁聽到這個消息的海因茨忍不住多嘴問。

　　【不用管。】艾德曼冷硬地，【我們要將隊伍帶回去。】

　　……

　　艦船已經離巢穴級相當近了，航空聯隊大抵也全部折返。機甲速度全開的情況下高達三十多馬赫，無需多久便能撤回到相對安全的距離。

　　缺乏了航空聯隊的掩護，所有的攻擊便悉數落到了密蘇裡艦身上。但是無論是激光，還是試圖衝撞戰艦的空兵級，都被環繞在艦身周圍的力場粉碎偏移，直到所有能量完全消失。

　　波震防禦壁早已打開，支撐著防禦壁的能源開始下降。

　　椎名有棲毫無畏懼地看著那些試圖衝破防禦壁的空兵級撞落在透明的立場網上，她在內心中倒計著主炮再次充能完畢之前剩餘的時間。

　　還剩五分鐘。

　　「從你同步開始到現在只過了不到三小時。」椎名有棲忽然開口。

　　僅僅開場三個小時，他們就已經成功突進到內圍了，這是一件好事，接下來無論是成功還是失敗，只看最後一輪炮擊了。

　　尤拉諾維奇「嗯」了一聲：「你今天話怎麼那麼多。」

　　「實話實說，我在緊張。」椎名有棲輕聲，「我果然還是……很怕死。」

　　尤拉諾維奇突然有一瞬間想要笑，但是椎名有棲蒼白的臉讓他笑不出聲。

　　他大致明白了椎名有棲從剛才開始，就只是想通過和他說話舒緩壓力而已。

　　「事情能那麼順利，我很慶倖。」椎名有棲雙手交握，「我等這一刻等很久了，一邊想著只要殺死它們，無論什麼代價我也能接受，一邊卻祈禱著自己可以免去得到相應的懲罰。關於利用你這件事情，我很抱歉。」

　　她擁有絕佳的天賦和才能，從小她就伴隨在椎名讓的身邊，學習如何去完善戰艦的操縱系統，一開始就被內定為椎名讓未來的繼任者。和布萊克一樣，她深知自己未來不會成為像是崔真熙她們那樣的空戰機師，

　　然而她的父親當初負責的紀伊和尾張和他本人一同在吳港被焚燒殆盡，她的時間也停駐在了那個火焰比狂瀾還要盛大的夜晚。

　　自那以後，內心中的那塊冰原就一同被烈火融化了。

　　所以她開始對一切保持冷眼旁觀，從一開始隱瞞拖延實情，到後來地漠視與不阻止。

　　一個人和全人類，孰輕孰重一目了然，但是一旦和那個人建立了關係，人的思維就會被感情左右，產生負罪感，所以她最後的選擇和他一起站在這裡，直到最後。

　　椎名讓也曾經負責過密蘇裡的現代化改裝，死在她父親的傑作上對於她而言是一個不壞的結局。

　　但是到了最後關頭，她反而產生了退卻之心。

　　「跟你沒關係。」尤拉諾維奇別過頭，「少自以為是了，你以為你是誰？沒有人能讓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他願意成為密蘇裡「電池」的真正原因，不是為了任何一個人，僅僅只是因為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所以不得不去做。

　　誰都可以當逃兵，只有他不能。

　　倒計時歸零，椎名有棲閉上了眼，再度睜開之際已經將一切軟弱收起，「好了，時間到了。」

　　【——嗶——————】

　　就在這時，通訊頻裡忽然響起了一陣忙音。

　　直接著CIC的通訊燈終於亮起來了，這個時間點距離航空聯隊折返已經過去了十分鐘，大概是因為他們回歸到了中路的同時，再度用精神力構築了通訊網的緣故。

　　【司令官？】椎名有棲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是我。】懷特的聲音響起，同時，他的影像出現在了屏幕上，【彙報情況。】

　　【主炮充能完畢，距離已經縮減到半個月距內了，隨時可以攻擊。】椎名有棲回答道。

　　【開炮。】懷特簡單明瞭做出了最後的指令。

　　【明白。】椎名有棲點頭，而尤拉諾維奇則在懷特出現在屏幕上後，就滿臉嫌惡地偏開了視線。

　　他討厭懷特到了極點，每次只要懷特出現，他都會直接擺著張人人欠他幾百萬盧布的臭臉。

　　如果不是椎名有棲站站在這艘戰艦上進行各方面協調，指不定要出多少岔子。

　　「斯維爾，右滿舵，炮塔移至左舷極限射角，仰角兩度。」

　　他輕哼一聲。密蘇裡艦身藍光突然變亮，動力系統開始提升功率，艦首以最快的速度向右扭轉，與此同時，三門主炮向左舷旋轉，炮身微微抬起。

　　這些本需要舵手和炮術課雙方花費一定時間進行進行協調才能完成的事情，密蘇裡在轉瞬間完成了，根本原因是這艘艦船已經成為尤拉諾維奇身體的一部分，他全憑自己的意識像是操縱機甲一樣地在操縱這艘艦船。

　　然而粗略地以大腦估算炮距和角度還不夠準確。

　　「保持鎖定。」椎名有棲凝視著巢穴級的中央，手指在快速地進行著輔助主炮角度調整，「柵極H8723，T5028，B4021，角度偏差修正完畢……主炮充能完畢，發射倒計時開始，10，9，8，7……」

　　光芒在九門炮管裡面開始彙聚。

　　椎名有棲忍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

　　她在心中向不存在的神明祈禱，向那些未曾在那時拯救她父親的神明，她只求現在奇跡能夠發生。

　　「3。」

　　炮身開始發紅。

　　「2。」

　　尤拉諾維奇的雙眼牢牢盯住巢穴級的正中央。

　　「1。」

　　椎名有棲低下頭，手指不再顫抖，按下了發射確認。

　　九道光束從三座炮塔中同時發射，它湮滅掉了前赴後繼的空兵級，吞併掉了試圖攻擊密蘇裡的光線，在道中的時候因為角度的偏差幾乎化作了一個整體。

　　這道足以摧毀一個小型行星的光束毫不偏移地，直擊在了巢穴級的正中央。

　　瞬間，與它接觸到的一切物質從粒子層面完全坍塌消失。陽電子炮的光束將這顆以肉塊構築的偽行星被射了一個對穿，直到幾乎落在了另一顆圍著這個星系恒星公轉的行星上，才堪堪消失。

　　而所有飛舞在周圍的蟲族集體停下了動作，像是僵死了一般。

　　「成……功了？」椎名有棲喃喃，她不敢確信，只好扭頭看向了尤拉諾維奇。

　　然而映入眼眸的卻是，尤拉諾維奇抱著頭痛苦地跪倒在地上的狼狽姿態。

　　椎名有棲忍不住閉上了眼，她感受到了有什麼聲音在耳膜上悲鳴，在沒有介質的宇宙裡，聲音是無法傳遞的，這是幻聽，有什麼東西侵入了，或者說是借助了尤拉諾維奇的精神力入侵到了她的腦海深處，發出了這樣淒厲的叫聲。

　　永不止境的噩夢甚至沒有給他們片刻幻想已經得到勝利的閒暇，椎名有棲忍耐著頭痛再度睜開了眼，看見了令她絕望的一幕。

　　那顆本應該被擊毀的巢穴級，在她因為眩暈而挪開視線的短短一瞬，就已經修復了原先滲人的窟窿，她甚至不能分辨之前究竟擊中在了它的哪個位置。

　　不但如此，它像是一塊被擠壓了的海綿，滲出了比它自身體積還要多出數倍的「泡沫」。椎名有棲難以忍耐自己的恐懼，因為無法計數……遠比剛才還要更多的蟲族從傾巢而出。

　　千萬隻，數億隻，還是說數十億隻？

　　他們太大意了，到底是什麼讓他們產生了「密蘇裡順利地接近了巢穴級」這個錯覺的？

　　明明是它故意讓密蘇裡靠近，好一口氣吞噬掉他們。

　　已經來不及撤退了。

　　－－－－－－－－－－－－－－－－－－－－－－－－－－－－－－－－－－－－－－

　　為了以防我各種黑話弄得大家看不懂，我這裡整理一下：

　　我方派出航空兵試圖奪取制空權，密蘇裡遠程發射魚雷成功命中，打開了戰局。

　　敵方被單方面火力壓制，於是使用了干擾金屬雲中斷了通訊，干擾了雷達，緊接著來了一撥光線收割。

　　我方因為沒有了指揮大亂，制空權喪失，密蘇裡趕到救場。

　　蟲族集體攻擊密蘇裡，剩餘航空兵開始進行「邀擊漸減」作戰，趁著主力攻擊密蘇裡的時候從側翼突襲削弱對方的遠程光線攻擊力，達到掩護密蘇裡靠近的目的。

　　密蘇裡足夠近了，我方航空兵因為司令官指令的緣故撤退【實際上是兩千個人實在是沒什麼屌用留著也只是送命如果陽電子炮都打不贏那別說人力了】

　　密蘇裡正面開肛，結果敵人迷之黑科技開掛修復再度暴兵。

　　目前岌岌可危。

　　這就是目前的大致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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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只要擊破了內核就能消滅巢穴級。

　　他們都是這樣認為的，因為「王蜂」就在巢穴級的最中央，王蜂一死，所有個體都會消亡。

　　剛才他們那一擊毫無疑問擊中了它的內核，為什麼它還能安然無恙？

　　沒有時間思考這件事情了，撲湧而來的大量蟲族將它們的視野完全覆蓋，艦橋內警鈴大作，支撐著防禦壁的能源在疾速下降。

　　【司令官！】椎名有棲聲音在顫抖，【破甲失敗，巢穴級又修復了……我們、我們被包圍了。】

　　【我看見了。】通過影像反饋已經觀測到戰況的懷特如此應答。

　　他的聲音很鎮定，一點慌亂也沒有，彷彿目前的狀況也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問：【斯維爾德洛夫斯克呢？】

　　「我沒事。」尤拉諾維奇頭痛欲裂，卻還是勉力從地上站了起來，「嘖，沒有命中。」

　　「沒有命中？」椎名有棲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嗯，『它』在被擊中之前轉移了位置。」尤拉諾維奇閉上眼感受著他與那隻母蟲之間若有若無的聯繫，「柵極T2942，G9224，B3921……不對，柵極W4239，F1237，D2315……又換了，它在巢穴裡面亂動。」

　　椎名有棲睜大了眼，這個坐標變換可不是小幅度的，在短暫的時間內迅速轉移，母蟲在巢穴裡究竟是以怎樣的速度進行遊走？

　　這樣一來，他們根本無法鎖定它的具體坐標，只能靠廣域炮擊來進行全面轟炸。

　　然而剛剛的情況已經非常明瞭：全炮齊射一個位置才有可能將其擊穿，一旦分散了火力，他們不可能擊破它堅硬的外甲，更別提擊毀它的內核。

　　一艘戰列艦單槍匹馬戰鬥到現在，已經是一個奇跡了。

　　椎名有棲猶豫片刻後問：【司令官，要啟動最後的計劃嗎？】

　　【不。】懷特沉聲，【你們做得很好，待在原地，準備對衝擊防禦。】

　　已經打算赴死的椎名有棲驚詫地看見了雷達屏的四角邊緣赫然出現了十二個綠點，將巢穴級與他們圍起。

　　那是……友軍艦隊！

　　密蘇裡艦橋內已經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了，因為難以計數的蟲族早就將整艘船體吞納在其中，只等突破防禦壁將他們完全啃噬。

　　從雷達屏上的顯示來看，那十二個綠點正是本次出擊的聯合艦隊裡編制的三艘巡洋艦和九艘驅逐。

　　CA-24彭賽克拉，CA-134德梅因，CA-68巴爾迪莫，DD-445弗萊徹號以及同為弗萊徹級下的DD-537，DD-793，DD-446，DD-473，DD-479，DD-592，DD-593，DD-550。

　　其中半數竟然是從蟲族背面靠近的。

　　懷特將密蘇裡當做了誘餌，在蟲族蜂擁而上圍聚在這塊餌食旁邊的時候，捕獵者已經將鋪在這一帶的漁網不動聲息地拉起。

　　它們出現在雷達上的最邊緣後就停駐不動了。缺乏以尤拉諾維奇精神力作為屏障的他們不能免除被蟲族生物電波干擾，再繼續靠近會有系統癱瘓的風險。

　　這個距離，難道說——

　　【就是現在，椎名中尉，把防禦壁的功率調到最大！】

　　驅逐艦艦身較小，自身無法裝備大口徑主炮，可其搭載的雷裝是戰艦不能比擬的。然而在宇宙裡，作戰半徑太過廣闊，動輒以月距計算發射距離，反物質魚雷如果不依靠制導系統，幾乎是不可能精準命中一個目標的。

　　魚雷上一旦裝載了制導系統，就會被蟲族干擾其彈道，最後甚至可能被反向控制攻擊己方。

　　那麼只能放棄追求精準度，單純靠預判攻擊了。

　　遠距離的攻擊，初始發射角度只細微的差距都會導致最後的著彈產生巨大的偏差，更何況在沒有重力的宇宙裡，他們甚至沒有一個維度在同一平面上。

　　開玩笑，這個距離，著彈率比布朗運動還要不靠譜，發出去的魚雷還有可能會擊中友軍……

　　一次性出動了十二艘雷裝艦船，懷特是想靠數量將這微小的幾率無限提升！

　　【DD-445弗萊徹號，一號到十五號管，魚雷裝填完畢，開口四度間隔。】

　　【DD-537沙利文兄弟號，一號到十五號管，魚雷裝填完畢，開口二度間隔。】

　　【DD-473班尼特號……】【DD-793卡森楊號……】【DD-446 拉德福號……】【DD-473史蒂芬號……】【DD-592 豪沃思號……】【DD-593 基倫號……】【DD-550卡普思號……】

　　【魚雷發射！】

　　不分敵我，共計135枚魚雷，從九個不同空間坐標的驅逐艦魚雷管中發射。

　　【魚雷預測命中時間為三分鐘！】

　　椎名有棲將防禦壁的功率提升至最大，魚雷的反應越來越近，原先覆蓋在密蘇裡周圍的蟲族像是感知到了危險一般齊齊飛起，它們沒有避讓，而是一個一個緊密挨著排列起來，像是構築立方晶體結構一樣，以肉身構築成了堅硬的壁壘，將它們的巢穴，連帶著貼在巢穴級面前的密蘇裡一同保護在其中。

　　下一刻，震天撼地的衝擊感席捲了整片宇域。

　　被格擋在防禦壁外的蟲族消融在一片白光之中，椎名有棲無法睜開雙眼，有那麼一刻，她以為他們也要跟著一起粉碎在這能量之中。

　　通訊頻竟然還正常運轉著，她朦朧之間聽見了來自驅逐艦通訊手們的聲音。

　　【DD-445弗萊徹號，共計兩發魚雷命中。】

　　【DD-793卡楊森號，無魚雷命中。】

　　【DD-593 基倫號，共計一發魚雷命中。】

　　……

　　【蟲潮構築了防禦網，魚雷在命中巢穴級之前被攔截！】

　　【快根據著彈情況調整發射角度！下一輪魚雷裝填還需要多久？】

　　【五分鐘！】

　　各艦通訊手們在迅速地交換著彈著情報，公頻一片嘈雜。

　　「就是現在！」尤拉諾維奇剛從衝擊波下回神，就撲回了操縱臺前，順帶扶起了椎名有棲，「椎名！把防禦壁關掉！」

　　椎名有棲還有有些發愣，身體卻比思想更先一步，按照他的指令關閉了防禦壁。

　　與此同時，密蘇裡的主炮再度轉至極限射角。不等椎名有棲進行彈道修正，尤拉諾維奇直接按照感覺將仰角調至三度，三門剛剛冷卻完畢的主炮再次充能齊射！

　　他們不是什麼餌食，他們是一顆魚雷，敢包圍他們就要有被從內裡炸個稀爛的覺悟！

　　主炮發射的威光讓椎名有棲徹底回神，這次不等任何人的指揮，她自主將戰艦艦首魚雷一併開啟。

　　此刻蟲群剛剛被一輪魚雷轟炸，無暇顧及內部的騷亂。

　　火控解除，陽電子炮的光芒還沒消卻，六枚魚雷就已經順著剛才的炮擊軌跡而上，直接對準了巢穴級還沒有修復好的裂口紮入，而後在它的內部完全爆炸！

　　……

　　時間還在流走麼？抑或是已經靜止了？椎名有棲不知道，她在心中向無名的神祈禱著，祈禱著在這救贖一樣的光輝可以將她此生最痛恨的東西消滅殆盡。

　　然而——

　　「為什麼……」

　　椎名有棲的雙眼被刺痛了，不禁流下了眼淚。

　　「為什麼還是不行？！」

　　一切塵埃落定後，完好無損……準確來說，是在短時間內就已經將所有創口瞬間修復的巢穴級，彷彿在嘲笑他們的無力一般，從蜂巢裡湧出了更多的，更多的，足以淹沒一切的蟲潮。

　　剛進行完炮擊的密蘇裡尚未再度展開防禦壁，一部分蟲族突破了脈衝高角防空炮的攻擊軌跡，剎那間便撲進了力場內部，直接落在了船體上。

　　等到椎名有棲打開防禦壁時，已經有數隻空兵級破壞了一門主炮的炮管，它們的嘴器在船體上啃噬著，也只有這種生物才能將最堅硬的金屬當做自己的食物了。

　　「可惡！」尤拉諾維奇雙手握拳錘在了操縱臺上，不甘地，「可惡！可惡！可惡！」

　　【CA-24彭賽克拉號，一號到二十號管，魚雷裝填完畢——】

　　【CA-134德梅因號，一號到二十號管，魚雷裝填完畢——】

　　椎名有棲無望地跪坐在地上。沒有用的，如果連他們剛才的那一輪攻擊都無法殺死它，這些只是為了給他們製造攻擊空隙而發動的遠程魚雷更不可能對它造成損傷。

　　時間在消逝著，尤拉諾維奇仍不死心，操縱著密蘇裡剩餘兩門炮繼續發動攻擊，直到密蘇裡的主炮膛線由於過度損耗而不得不進行長時間冷卻。

　　從他精神同步開始計算時間的錶盤已經邁向了第七個整點，他的生命倒計時只剩不足一小時了。

　　旁邊檢測著他精神力同步值的顯示器更加離譜，剛開始同步的時候還是百分之一百二十，現在竟然已經飆升到了百分之三千二。

　　這個時候，懷特的面容再度出現在屏幕上。

　　椎名有棲下意識向後退縮了一步，因為她清楚著懷特在這個時間的出現代表著什麼。

　　【我已經讓支援艦隊返航了。】

　　懷特目不轉睛，直視著尤拉諾維奇的臉。

　　【尤拉諾……尤拉諾維奇，啟用最後的計劃。】

　　不對，他沒有在看他。

　　***

　　「萬事休矣了麼？」椎名有棲雙手捂住了臉。

　　尤拉諾維奇瞥了她一眼，嘲弄道：「出擊前那個跟我整天說『我不怕死』的人呢？」

　　椎名有棲垂下了頭，指縫裡有淚水滲出，她聲音哽咽：「讓動力爐自爆真的就能毀掉它了麼？」

　　「誰知道呢。」尤拉諾維奇臉上滿是不在乎，「啊，起碼我的前代，我是指尤拉諾那個傢伙做到了。」

　　他想了想，也不對，要是那傢伙能一次爆個乾淨，把女王蜂也給消滅了，現在他們也沒那麼多屁事了。

　　椎名有棲拭去了淚珠，她恢復了先前的冰冷和鎮定：「那就好。」

　　尤拉諾維奇突然從位置上起來，緩步走到椎名有棲面前。

　　椎名有棲仰起頭，朝他投去探究的目光。

　　金髮青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這個女人整天裝作大無畏的樣子真是讓人討厭。」

　　這個時候怎麼還有閒情來挖苦她？椎名有棲剛蹙起眉，視網膜閃過一片殘影，隨之而來的是後頸一陣鈍痛。

　　措不及防被尤拉諾維奇擊中了後頸的椎名有棲，雙眼一黑，直直向前方倒去。

　　「滾吧。」

　　她失去意識之前隱約聽到尤拉諾維奇這樣說道。

　　「我可不想死之前還看著你這張令人生厭的撲克臉。」

　　……

　　蟲族還在不斷地衝撞著船體，在這個強度的攻擊下，波振防禦壁的力場已經開始過載，逐漸有了崩壞的跡象。

　　尤拉諾維奇將被打暈的椎名有棲扛起，對迫在眉睫的危機視而不見，帶著椎名有棲離開了艦橋。

　　和密蘇裡一直保持著精神同步的他，早就發現了艦船上那個未經命令而來的「入侵者」。

　　他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並沒跟椎名有棲說，畢竟他可不想看著那個女人因為失去理智而吵吵鬧鬧。

　　「失去理智」和「吵鬧」應該是跟椎名有棲完全絕緣的，可這個「入侵者」的身份足以讓椎名有棲失態。

　　機庫門打開，裡面來不及躲藏的崔真熙暴露在了他的視野裡。

　　「呃，嗨？」崔真熙訕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啊哈哈哈，下午好？」

　　這種絕境下還能那麼粗神經的她在某種意義上也是相當厲害了。

　　崔真熙對上他的心虛保持了沒多久就打消了，因為她看見了他懷中昏迷不醒的椎名有棲。

　　她慌忙地上前，剛想質問點什麼，尤拉諾維奇便率先開口：「她沒事，只是暈過去了而已。」

　　「哦。」崔真熙怔怔地應道。她又將視線落在了這個打從進門後就一言不發的金髮青年，說來也非常奇怪，她在門開之前就感覺到有人在靠近了，那一瞬間腦裡的戰慄和機甲精神同步時非常接近。她之前從來沒有過，也不知道這個感覺從何而來。

　　尤拉諾維奇知道造成這個現象的原因，這是他的精神力已經溢出的徵兆，他沒辦法控制。

　　所以必須得讓崔真熙帶著椎名有棲趕緊離開，在一切徹底失控之前。

　　他沒有興趣問崔真熙究竟是腦子哪裡抽筋了竟然敢私自藏匿在密蘇裡上。違背命令，置中隊員不顧，擅自進入密蘇裡，哪條都足夠讓她回去被軍部狠狠修理一頓。

　　他現在只是慶倖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女人回到了密蘇裡上。

　　最起碼要讓這兩個人回去，好讓她別太難過。

　　尤拉諾維奇將臂彎裡的椎名有棲扔給了眼前的女人。

　　崔真熙手忙腳亂地接過了昏迷不醒的椎名有棲，迷茫地看著他。

　　聯邦為了表面的「人道」將一切粉飾偽裝到了極點，也對，先前將他包裝成「人類唯一的希望」，現在卻幹出這種事情實在是太自打臉皮了一些。除了少數高層和跟這個計劃直接相關的人員，沒有人知道密蘇裡即將迎來的結局，崔真熙也一樣。

　　尤拉諾維奇自嘲地哼笑了一聲：「十分鐘後，主炮會對外圍發射一輪炮擊，趁著那個空隙逃出去。」

　　「什麼？」崔真熙愕然，她在對方死水一樣的眼神下將「不一起離開嗎？」這句提問咽回了肚子裡。

　　如果她們逃走了，他要怎麼辦？

　　「好了別管了。」尤拉諾維奇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沒有時間解釋了，如果想活下來，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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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五章

　　時間回到數日前，布萊克的實驗室裡。

　　「有沒有辦法……阻止你所說的最壞情況的發生？」繆苗朝布萊克投以懇求的目光。

　　布萊克相當享受被人以這樣的態度央求著，他自負地抬了抬下巴：「有。」

　　繆苗眼中再度燃起了希望。

　　「我問你一個問題。」布萊克猛然向繆苗靠近，「你覺得蟲族到底是一種怎樣的生物？」

　　繆苗被他突然沉下的臉色嚇了一跳，稍微平復了倏然加劇的心跳後，她不確定地回答：「生理構造，基因序列全部未知，但是社會性跟膜翅目的蜂類高度雷同的，具有明確分工等級和上下關係……」

　　布萊克在繆苗想要繼續將書本上的定義重複一遍的時候打斷了她：「行了好姑娘，現在忘掉你的教科書，讓我們更新一下你對蟲族的定義。」

　　繆苗只是安靜地聽他說話。

　　布萊克眯起了祖母綠的雙眼，抿了口手中的黑咖後，說：「其實那個定義已經非常接近了它們的真相了。」

　　「真相？」

　　「蟲族是一個大整體，從來不存在『個體』一說。」

　　「這個我知道。」繆苗以為布萊克指的是蟲族行動的統一性。

　　「不，我們之前的定義一直都有個誤區，蟲族不存在所謂的『社會性』。」布萊克搖頭，「我的意思是，蟲族本身就是一個『個體』，單兵之間是不存在自我意識，它們的意識是一體化的，它們根本就只是一個生命體！」

　　「你能想像嗎？跟我們對戰至今的生物已經不能用一個『族群』來稱呼了，它只是一個個體。」布萊克越說越激動，杯中的咖啡幾乎都被他抖了出來，「蟲族是一個已經進化到了相當程度的生命，不需要氧氣，不需要碳基食物，內部也不存在著個體之間的鬥爭。它能達到這樣的協調性和統一性，全部都仰賴著它進化出的生物電波，這個電波將所有蟲族同步，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網絡，讓每一個『鏈接體』接收到的信息都能同步到其餘『鏈接體』。而處理所有信息的總中樞，就是我們假定的女王蜂。」

　　「所以殺死女王蜂就能等於摧毀掉對方的心臟。」繆苗喃喃後抬頭，「但是你是怎麼知道的？它們的意識是一體化這件事。」

　　「因為你的朱麗葉，尤拉諾維奇。」布萊克揮了揮手，兩人之間憑空出現了一個立體投影，上面顯示的東西太過複雜，即便是繆苗也沒有看懂，但應該是數據和波長圖之類的東西。

　　布萊克觀察著繆苗略顯迷茫的神情，解釋道：「精神力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是人體自發腦波的一種，是我們先祖從蟲族那裡感染的『病毒』，經過基因整合到了人類自身的遺傳物質裡，一代又一代的傳承演化，直到變成了今天這樣。」

　　「正因為人類的精神力的本源來自於蟲族的生物電波，這兩者才有互通共振的可能性，也有著相互干擾，乃至屏蔽的能力。」

　　「遺憾的是人類本身不能控制這種腦波，我們的精神力並不如蟲族那樣強力，也不能像是蟲族那樣自發構築通訊網，我們必須依靠外部機械輔助我們與機甲進行精神同步，使用外部機械將其轉化成可構築通訊網的能量，所以我們需要使用機甲進行作戰。」

　　「但是你的尤拉諾維奇不一樣，他是以直接整合了女王蜂基因的尤拉諾為樣本的人造人，他的精神力，如我之前所言，已經無限逼近於蟲族了。」

　　「人類的大腦太脆弱了，我們無法處理突然暴增至兆倍的信息量，意識一體化對於我們而言是不可能的，強行意識同步會導致個體自我意識的崩壞乃至消亡。」布萊克搖了搖頭，「因此尤拉諾維奇的精神力才那麼恐怖，他就是一顆定時炸彈，一旦精神力全開，他極有可能會強制同步掉別人的意識。這對他本身而言也是一種接近自殺的行為，他終究只是人類，肉體凡身的他怎麼可能跟真正的女王蜂一樣，在接收那麼多信息後還保留著自我？」

　　「而我之所以肯定了自己先前對蟲族的猜想，正是因為這種情況已經發生過一次了。」布萊克凝視著繆苗因為大病初愈還有些蒼白的臉龐，「一年前，聽到你所在的空二師第一第二中隊全滅消息時，他的情緒波動太大了，將封鎖著自己精神力的閘門一口氣拉到了頂，然後就再也合不上了，當時我和Alice……哦，我是指Arisu，就在現場，密蘇裡戰列艦上。」

　　繆苗嘴唇的血色更淡了。

　　那對於她而言是一段不願意回首的過去，她不知道的是，當時在後線的他們其實並不比她好到哪裡去。

　　她在某種意義上也是自私到了極點，在過去的一年裡只看見了自己的悲痛，期待著別人來拯救她，卻從來沒有問過尤拉諾維奇在他們身上發生了什麼。

　　「想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麼？」布萊克回憶著當時的感受，娓娓向繆苗講述道，「彷彿置身於虛無一樣，無法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想不起來自己究竟是誰，有意識卻又似乎是無意識。然後非常突然的，腦子裡湧入了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他當時窺視到的信息非常零碎，或者說也有可能是清醒過來後，腦子自動刪除了不屬於他自己的記憶，殘存到至今還能回憶起來的只剩一隅。

　　那是屬於一個女孩的記憶，一個處於高壓環境下成長起來，背負了太多期待的女孩的記憶，她自幼就展示了自己在量子計算上非凡的天分，順從地走著祖輩安排好的人生軌跡，猶如一台機械一樣冷靜地分析著所有事情。

　　唯一的叛逆只有剛剛踏入少女時期時，不顧父親的冷眼，固執地穿上了那些誇張的衣物，將自己烏黑的頭髮染成截然不同的銀色。

　　想來以她那性格估計也不是真的對洋裝有什麼執念。對於椎名有棲而言，那大概只是一種可以彰顯自己所剩無幾的個性的手段罷了。

　　「那後來發生了什麼？」繆苗的聲音中止了布萊克的回憶。

　　布萊克的嘴角突然抽了抽，他滔滔不絕的嘴巴總算是合上了。

　　後來發生了啥，趕到的艾德曼和海因茨強行廣播了一通你那跑調還咬詞不準的喀秋莎，然後還真把那處於暴走邊緣的小毛子拉回了神……別說他不想講，你肯定也不想聽，羞恥到爆炸呀。

　　更何況那只是巧合，當年的尤拉諾維奇精神力還沒有失控到如今這個地步。

　　羞於將某不科學真愛拯救世界案例講出來的他咳嗽了一聲，匆匆轉移了話題：「總之那感覺糟糕透了，僅僅只是突然多出一個人的記憶都讓我覺得腦子都要爆炸，你想想這種情況要是發生在有幾千名的士兵的戰場上會怎麼樣？」

　　一群人在激戰的火線上突然一下集體失去意識，想想畫面都很美。

　　繆苗咬住了嘴唇，齒印深入肉裡，幾乎流出了血色。

　　「所以才要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捨棄他麼？」繆苗顫聲問，「太過分了，這樣太過分了。」

　　「我可從來沒提過這種不人道的想法，這都是我叔叔的意思。他對尤拉諾維奇實在是太刻薄了，好歹也是自己摯友的人造人，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樣想的，什麼事都做出得出手」布萊克半是嘲諷道，「但的確，他的暴走會讓整個艦隊處於危機之中，沒有人能躲過他的強制同步，最好的辦法就是在他即將暴走之際將所有機師撤離，但那樣的話蟲族該怎麼辦？反正都暴走了，那就讓他在徹底沒用之前發揮一下餘熱來個自殺式攻擊了，其實還是挺划算的不是嗎？指不定就真的能滅了那群狗娘養的了。」

　　被他的措辭激怒了的繆苗倏然拍桌而起，她怒瞪著布萊克，眼光幾乎能從他身上剜下一塊肉。

　　「別瞪我別瞪我，你們一個兩個能不能溫和一點，我開玩笑開玩笑。」布萊克連忙搖頭，「你忘了你最先開始問我的那句話了麼？有沒有辦法能夠避免最壞的局面，拯救你的朱麗葉，我的回答的是『yes』。」

　　「有辦法哦，雖然不太靠譜，完全只是基於我的假設，但是還是有的。」

　　繆苗冷眼看著他：「是什麼？」

　　「關於這一點，我們需要把時間倒帶回十年前，阿刻戎戰役裡。」布萊克關閉了之前的圖像，轉而調出了一個數據表格，「這是上次大戰百名倖存者的資料，你自己看看吧。」

　　繆苗匆匆掃了一眼，便發現了其中的特異之處。

　　瞬間，她的腦子裡搜索出了和這相關的信息——

　　【我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周圍的同伴在尼米茲和巢穴級接觸的時候忽然都像是失去了意識的行屍走肉一樣，怎麼呼喚都沒有回應，全部都僵在了原地，只有我和少數幾名機師還保留了清醒意識。】這是柯德莉在空二師完全孤立無援時對她敘述的真相。

　　【一直沒有告訴你對麼？我的精神力閾值也只有B。】這是柯德莉為了開導她時坦露的心跡。

　　她驚詫地偏頭看向了布萊克。

　　對方只是聳了聳肩，而後點頭：「沒錯，所有倖存機師的共同點只有一個，他們的精神力都在A級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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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人類的精神力是蟲族生物電波的弱化版本，由最初接觸到蟲族的人類所感染，然後傳染其餘的人。

　　更強大的精神力意味著可以與機甲進行更精密的同步，在戰場上擁有更快的反應速度和續航能力。

　　只是這些高精神能力者僅占人類總人口不足百分之零點零一。

　　精神力閾值是一個人所能爆發的精神力的極限，B級代表的並非是一個人的精神力能夠恒定在B，它代表的是無論一個人如何努力，最大也只能發揮出B級的水準。

　　駕駛空戰機甲的最低要求是B級，意思是一個人的精神力必須恒定在B，才能啟動它。像是柯德莉和繆苗這類型的人，她們實際上都是強行訓練自己以達到讓精神永遠處於高度集中狀態，才將有限的才能激發到極致，勉勉強強夠到那些擁有才能者的後腳跟。

　　可是長時間的高度集中需要消耗大量的體力。

　　「你自己也發現了，不是麼？B級駕駛空戰機甲終究是太勉強了。實話實說，我相當欽佩你的駕駛技術，但是精神力就是機甲的燃油，燃油不夠再高超的技術也於事無補。」布萊克對繆苗說，「你應該再清楚不過，在對蟲作戰中，一個閃神可能就會讓死神親吻你的臉龐。」

　　繆苗很平靜地：「嗯，我知道。」

　　她知道這是將會伴隨她一生的短板，她對這件事情從一開始羞於開口，或是自虐式坦露，到後來已經能用平常心看待，花費了太多時間和精力。

　　「軍部一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只有A級的精神閾值才能入學赫爾文。」布萊克話音一轉，「但是這個規定卻在十年前的戰役後被模糊化了，原因不單單是所謂的人手不夠，還因為軍部發現了精神力在A級以下的人，大概是因為自發的腦波本身就不是太過強力，在尼米茲號事件裡，只有他們的意識沒有被同步一體化。」

　　「這些評級B的機師的確在精神力方面有著不可彌補的短板，但大部分都如同你的教官柯德莉一樣，在駕駛技術上是真正的王牌，他們最後突破了蟲群的包圍，在尼米茲自爆之前啟用了臨時折躍裝置返回了母港。」

　　「所以『能不能救他』，這件事情可能性，在你的身上。」

　　繆苗放在桌上的手，逐漸握緊：「怎麼做？」

　　「方法很簡單。」布萊克微笑，「他和密蘇裡同步的和機甲同步的原理是一模一樣的，也就是說即便是他，也要仰賴同步裝置才能發揮出自己的精神力，只要在他暴走後將同步裝置從他脖子上取下來就能中止同步，蓋上他溢出的精神力了。」

　　繆苗理解布萊克的意思了：像是她這樣不會被他影響的空戰機師，是達成這個任務的最佳人選。

　　繆苗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你要告訴我這件事？」

　　在尤拉諾維奇暴走的那一刻，他的所有利用價值都將回歸於零，只要超越了那條界限，他就不可能再回來了，今後再也不能繼續使用他的精神力覆蓋戰列艦了，因為只要同步開始，他就有第二次造成全意識一體化。

　　救下他也沒有用，所以懷特才能如此輕易地將他棄之如履。

　　布萊克相當爽快地坦白道：「我不想他死。」

　　這個回答出乎了繆苗的意料，在她二度開口之前，布萊克率先補充：「哦，你別搞錯了，我可跟他沒什麼感情，還犯不著為了舊時那點情誼冒這種在軍事法庭上肯定會被弄死的風險。只是在我的個人觀點裡，他還不能死。」

　　繆苗略帶疑惑地蹙眉。

　　「你試想一下，我叔叔為什麼要讓他自爆？還不是因為他篤定了只要這麼做了，就能徹底摧毀掉巢穴級。但是萬一不行呢？你要知道我們面對的敵人可是十年前尼米茲自爆都沒有殺死的亡靈。如果沒能成功消滅它，還賠上了一個尤拉諾維奇，那麼我們真的是一張底牌都沒有了……你也別太悲觀，聯邦早就準備好了全民撤退，要是這場戰役我們敗退了，也只是重新洗牌，將這片星域拱手送給蟲族，繼續遷徙到下一個準備好的新家園罷了。」

　　布萊克將已經喝空的馬克杯用力地敲在了桌子上：「這就是那群保守老古板的無可救藥之處，給自己留下太多的後路就等於給自己敗北的理由。」

　　「尤拉諾維奇的價值遠不止如此。」他的語氣開始變得狂熱起來，「我一定要留下他，我還有辦法，只是礙於那群老古董的阻撓，我無法實踐它。等到聯邦到時候意識到自己無計可施，避無可避的時候，就不得不採取我的做法了。」

　　誠然布萊克跟懷特比起來更有人情味一些，但他在某種意義上不愧是與後者擁有著血緣關係的人，特別是量化一個人所擁有的價值這一方面。

　　繆苗忍耐著對他措辭的不適，問：「辦法？」

　　布萊克突然執著於某樣東西時迸發的情感比任何人都要來得熱烈：「我要證明我的猜想是對的。好了，好姑娘，別管那麼多，你只需要把你高塔上的公主帶回來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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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回歸至今。

　　【第五十二航空聯隊第二中隊歸艦！】

　　【第五十二航空聯隊第三中隊歸艦！】

　　【第五十二……】

　　一批又一批的空戰機甲回歸到了艾森豪威爾號的甲板上。

　　進入擁有重力和氧氣的機庫區後，柯德莉摘下了頭盔，作為整個第五十二航空聯隊負責人的她沒有片刻喘息，便投入到了整個中隊的狀態核查上。

　　「醫療兵呢？！快把傷員帶下去……護衛密蘇裡的第二到第七中隊也回來了麼？他們是最後一批了吧。」

　　作為最後墊底的密蘇裡護衛隊也已經在這裡的話，整個航空聯隊的所有中隊應該都已經歸還了。

　　柯德莉剛想鬆口氣，剛剛歸還的第二中隊中隊長艾德曼・施耐德便氣勢洶洶地殺到了她面前，俯身在她耳畔低聲說了些什麼。

　　柯德莉聽清後拔高了聲音：「什麼，你說崔還留在火線？！」

　　自己一手帶出的學員終究和別人不一樣，這個消息讓柯德莉又驚又惱。

　　艾德曼面無表情地點頭。

　　「那傢伙——！」柯德莉煩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卷髮，「沒時間管她了，司令部已經發了大撤退指令，該死！為什麼這個時候大撤退？明明還沒有殲滅巢穴級……」

　　CIC沒有讓他們這些艦載機師補充資源再次出擊支援，而是讓他們回歸甲板待機，柯德莉百思不得其解，卻只能照做。

　　【CA-24彭賽克拉歸還。】

　　【CA-134德梅因歸還。】

　　【CA-68巴爾迪莫歸還。】

　　公共頻道裡開始播放起了巡洋艦與驅逐艦的歸返的消息，那是在他們之後趕到火線作為雷擊支援的艦船，而現如今就連這些艦船也逐一返航了，前線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所有編制內的艦船全部回歸到主艦隊後，公頻響起了來自主艦隊的指令——

　　【通知全體艦組成員，下一次的空間折躍將會在三十分鐘後開始，請各位做好折躍準備。】

　　這個廣播讓艾德曼一直保持的鎮定有了些許崩塌：「中校，這是什麼意思？」

　　明明還沒有得到巢穴級擊殺的信息，卻讓整個艦隊準備折返，這個舉動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就算艾德曼的座右銘是「永遠服從上級命令」，也無法對這種不合理的舉措置而不問。

　　「我不知道！」柯德莉煩躁地低吼，她的腦子亂成一團，鬼知道懷特那群傢伙成天都想幹什麼。

　　「帕瓦羅蒂中校……打擾您一下。」

　　兩人僵在原地之際，一道略顯稚嫩的聲音在他們之間響起。

　　他們同時望去，一個有些眼熟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淡金色的捲髮，藍色的眼睛，身形剛剛發育沒多久，還很青澀……柯德莉對她有點印象，這不是繆苗隊伍裡的那個小毛子嗎？

　　叫什麼來著？柯德莉在腦裡搜刮了一下對眼前少女相關的信息，還是沒想起來。

　　艾德曼提醒道：「闊哲杜布少尉。」

　　「噯，對，就是那什麼薇拉・V・闊哲杜布。」柯德莉終於想起來了，「你是繆中尉的隊員？」

　　少女點頭。

　　「繆中尉負責的是第八中隊是主艦隊護衛隊吧？」柯德莉略微將聲音放柔，對於這些本不應該那麼早上戰場的預備役，她總是更有耐心一些。

　　這幾個被預備役和新兵充斥的中隊領到的都是留守護衛主艦隊任務，並沒有上前線和蟲族直面戰鬥的機會。在前方的航空聯隊歸返，艦隊宣佈不久就要進行折躍後，她們自然也回到了機庫裡。

　　「是的。」薇拉點頭，她面露難色，躊躇了一下，才怯生生開口，「我們的中隊長不見了。」

　　「你說什麼？！」柯德莉再度飆起了高音。

　　「接到回到母艦的指令後……中隊長她，突然往火線方向飛去了。」薇拉說，「速度太快了，我們幾個沒反應過來。」

　　柯德莉幾乎崩潰地在原地跺腳。

　　她教的都是什麼學生，為什麼一個兩個只有在違抗軍紀這方面特別深得她的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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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心臟的鼓動越來越快，肌肉乃至頭皮都在緊繃著，繆苗已經分辨不清出盈滿在內心中的究竟是恐懼，亦或是期待了。

　　當初領到護衛主艦隊這個任務時，她其實暗自鬆了口氣。不僅因為這個任務幾乎完全沒有風險，非常適合自己中隊的新兵，還因為這樣一來她就能在前半作戰時節省體力，然後現在得以毫無保留地爆發出這樣的速度趕往他所在的地方。

　　事情的進展如布萊克先前的預測一樣，密蘇裡的火力也不足以擊殺巢穴級，在聽見艦隊準備大撤退的消息時，她就知道CIC一定已經下達了最後的，那個萬不得已之際才會使用的指令。

　　讓薇拉在她出發十分鐘之後再彙報給柯德莉這件事，不知道那個女孩有沒有如約做到。她真是一個相當不稱職的中隊長，竟然拜託自己的下屬隱瞞自己私自離隊的事情，也不知道她親愛的前教官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估計會又氣又驚還很無奈吧？一旦想到一向以挑逗他人為樂的柯德莉會吃癟，她的唇角都忍不住向上微微揚起。

　　遠方的巢穴級已經逐漸出現在她的視距內了，如今的它就像是一個被捅了的馬蜂窩，周圍圍繞著密密麻麻空兵級。它們看似無規律地飛行，卻沒有一隻飛離它們的母巢附近，去追擊剛剛遠去重創了它們的驅逐艦們。

　　繆苗忽然注意到巢穴級前有一塊區域的空兵級密度遠遠高於別的地方，烏壓一片，讓人完全見不到裡面的光景。

　　那塊區域是——

　　她加快了速度。

　　才剛靠近，她就看見有亮光隱隱在蟲群之下閃爍，心中燃起的危機感讓繆苗立刻翻飛到另一端，在她閃開沒多久後，一道灼目的光芒自蟲群裡亮起，它撕裂了空間，將所及的一切徹底化為烏有。

　　那是密蘇裡主炮發射的亮光！

　　陽電子炮向外洞穿了蟲群，它的彈道留下一條路徑等待剩餘蟲族的填補，繆苗連忙向那裡飛去，越是靠近，她就越能看清在那塊沒有被空兵級遮擋的區域下，密蘇裡的艦身若隱若現。

　　在她借機突進之前，雷達盤上密密麻麻的紅點之間倏然出現了一個象徵友軍的綠點。

　　蟲群之間又是一陣刺眼奪目的光芒，轉瞬間，一架和黑壓壓蟲族截然不同的白色塗裝的F/A-18像是一顆子彈一般，從蟲群中突破。

　　同時，機甲的通訊提醒燈閃過綠色的亮光，繆苗連忙調整了信號，和這微弱的鏈接對上，一陣花白後，一個喘著粗氣的黑髮少女出現在了屏幕上。

　　「真熙？」繆苗看清楚對方後驚詫道，在她看清楚枕在她懷裡的人後，這份驚愕再度升級，「還有有棲？」

　　剛剛突破了蟲群的崔真熙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她比繆苗還要來得更加吃驚：「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過她馬上就意識到在現在的情況下，已經無需弄清楚這些有的沒的理由了，她厲聲朝繆苗呵斥：「快回去！」

　　她一邊喊著，一邊加快速度將想要捕捉她的蟲族遠遠甩在身後，向繆苗的方向衝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通訊屏上的繆苗竟然在這種生死關頭朝她微微一笑。

　　「對不起，真熙。」

　　繆苗以毫無歉意的態度說出了這句話後，竟也直直衝向了她……不，不是她！

　　崔真熙眼睜睜看著繆苗的機甲飛速和她擦身而過，然後一頭紮進了她剛才拼命想要從中逃出的「深淵」。

　　她一時無法決定究竟是繼續回到主艦隊，還是返回將繆苗一同帶出。

　　這個時候，窩在她懷中暈厥的椎名有棲艱難地睜開了眼睛。

　　椎名有棲自轉醒開始，便拼命催動自己還很混沌的腦子快速運轉。

　　聯繫昏迷前尤拉諾維奇的表現，自己如今身處的環境，以及機甲全息屏外面的景色，她不難猜想到在自己昏過去的短暫時間裡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真熙？為什麼你會……」

　　崔真熙低頭看了眼剛剛醒來的椎名有棲，當即下定了決心，她將操杆向前按到了底，翼甲的噴進器功率上升至最高，將她們推向了主艦隊所在的方向。

　　現在的她背負的是兩個人的生命，她不能冒著讓椎名有棲一起送死的風險去將繆苗抓回來。

　　「剛剛是她？」椎名有棲朦朧之間看見崔真熙的通訊屏上閃過了繆苗的面容，她不覺得那是自己的幻視。

　　「是她。」崔真熙點頭。

　　一下子完全清醒過來的椎名有棲抓緊了崔真熙的手腕，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激動：「不！不能讓她過去！」

　　尤拉諾維奇恐怕已經啟動了最後的自爆裝置了，繆苗前往密蘇裡的舉動跟送死無異。

　　崔真熙垂眸凝視著懷中椎名有棲，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有棲，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

　　密蘇裡側邊的機庫艙門並沒有合上，不少空兵級已經順著入口爬進了裡面，它們方向一致——尤拉諾維奇所在的戰艦艦橋區域。

　　戰艦內部原先白光都變成了紅光，這是提醒內部人員緊急撤離的光亮，與之相配的還有響徹整艘戰艦的刺耳警告聲。

　　自爆倒計時在她抵達之前就已經開始了。

　　繆苗收起了因為剛才一番激戰而過熱的光束槍——在艦船內部使用激光武器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她剛落在甲板上便掏出了折疊在臂甲上的高振動粒子刀，反手精準地紮入了一隻準備將身體探入艙內的蟲族頭部，鋒刃之間的強大能量不僅輕易地刺穿了它堅硬的甲殼，還直接將它的神經中樞燒成了熔漿。

　　頃刻間，裡面還想繼續往前端艦橋方向前進的蟲子們齊齊回頭，看向了還站在機艙入口處的繆苗。

　　繆苗深呼吸一口氣，F/A-18抬起臂甲，用力砸向了機艙門口緊急關閉的按鈕。

　　在艙門轟然關閉的同時，艦船內數以百計的蟲族撲向轉身撲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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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拉諾維奇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經處於一片黑暗之中。

　　他本應該是在密蘇裡的艦橋內等待著自己最後的結局，卻不知何時身處在這個鬼地方。

　　實際上，他對這片虛空並不陌生，在一年前的那次暴走時，他曾經歷過這樣的情況。

　　眼前依舊是那道白光，在這片連自己的存在都無法感受到的黑暗中，只有耳畔吵雜刺耳的振翅聲如此真實。

　　他知道那道虛偽的光芒盡頭是什麼，那是他的「結局」，明知道邁向它同等於邁向死亡，他卻還是忍不住向那裡走去。

　　他的人生的開端比任何人的都要來得滑稽可笑：禁忌的誕生，不屬於自己的親情，被量化的價值，已經預定好的人生道路。

　　從中途開始，他就有些疲倦了，只是還有別的，更重要的東西支撐著他，支撐著他別對這見鬼的一切徹底喪失希望，支撐著他即便知道自己的終末，也能義無反顧地繼續走下去。

　　但是事到如今，不知怎麼回事，無論是心靈還是身體，都只剩下疲憊，他已經一點期待也沒有了。

　　然而就在他即將走向光芒的彼端時——

　　「尤拉——尤拉！尤拉諾維奇！」

　　是她的聲音。

　　不可能，不可能是她，她不會出現在這裡。

　　可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向那一片黑暗縹緲伸出了手。

　　然後他的手被用力握住了。

　　是真實的溫度，是真實的觸感，一下子便給了他存在的實感。

　　漫無邊際的黑暗像是摔碎的鏡子一樣破裂開來，真正的光亮籠罩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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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拉諾維奇自黑暗中清醒，最初映入眼簾的便是他的戀人滿是眼淚和汗水的臉龐。

　　「太好了，太好了……」繆苗握著他的手，不停地重複著同樣的話，她喜極而泣地俯身在頭埋在他的頸窩裡哽咽起來，就連肩膀都在顫抖，「我以為你不會醒來了。」

　　「吵死了……別哭。」他頭痛欲裂，體力也耗盡了，卻還是舉起顫抖的手，將她汗濕的前髮撩到耳後，聲音微弱，「你這個白癡，還真的跑過來了。」

　　「是，」繆苗低頭親吻著他的額角，「我來接你了。」

　　本次出擊前，布萊克最後對他的囑咐，是讓他不要遵循懷特的指令在精神力迫近臨界值前自爆。

　　他原本不知道那個死肥豬的話是什麼意思，就算他不主動開啟，系統只要一偵測到他的精神力溢出，就會自行啟動自爆程序。

　　在看到繆苗的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布萊克的用意。

　　他現在心情複雜，說不清是想打死布萊克還是感謝他。

　　同步裝置已經被繆苗從他脖子上取下來了，失去了他的精神力作為屏障的密蘇裡完全癱瘓崩潰，操縱臺上所有的數據顯示都變成了亂碼，原本的警報聲也變成了詭異而尖銳的噪音。

　　這是由於它的操縱系統已經被蟲族電波干擾的緣故，然而自爆程序是不可逆的，就算它們入侵了密蘇裡的操縱系統，也沒有辦法中止它的自爆倒計時。

　　這艘孤身奮戰至今的戰列艦已經完成了它最後的使命。

　　繆苗將他半扶起來：「還有力氣走路嗎？」

　　尤拉諾維奇沒有回答，他還沒站直就差點跪倒在地上，繆苗見狀乾脆地彎下腰將手勾起他的膝下，輕易地就將他打橫抱了起來。

　　尤拉諾維奇下意識想要捂臉。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在害羞什麼？」繆苗瞥了一眼懷中青年略帶羞惱的神色，「勾好我脖子，那樣我可以節省點力氣，還有別亂動，我腰不好。」

　　尤拉諾維奇回不了口，只能咂嘴：「嘖……」

　　雙手卻相當順從地環住了繆苗的脖子，身體也不再掙扎了。

　　繆苗抱緊他，往機甲停放的地方奔跑回去。

　　「你真的重了好多。」生死攸關之際，她竟然還有閒心調侃他。

　　尤拉諾維奇青筋暴起，他在這兩年裡身高長了幾乎一個頭！怎麼可能不重一些！他還不能辯駁，否則自己就真的就看起來跟怨婦沒兩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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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八章

　　距離全艦隊折躍還剩下十分鐘。

　　艾森豪威爾號的艦員就是熱鍋上的螞蟻，繼第二十五航空聯隊下的第第八中隊隊長鬧蹤後，他們的柯德莉・帕瓦羅蒂中校也憑空消失了。

　　航空聯隊失去了大隊長無異於群龍無首，好在全隊均已回到了母艦，艦長得知這個消息後立刻出面接替了指揮權，機師們只好待在機庫裡安靜地下一次折躍。

　　如果他們多留心一下，就會發現第三第四中隊的兩位隊長也集體跑路了。

　　還未等艾森豪威爾號的通訊手將這件事彙報給惠特尼山號，另一個轟動CIC的事情發生了。

　　弗萊徹級首艦——DD-445弗萊徹號被劫持了。

　　五名入侵者突然闖入弗萊徹號，他們將所有艦員放倒後集體捆起來扔到了救生飛船裡彈出，然後開著弗萊徹號脫離了主艦隊跑了。

　　據被撈起來的弗萊徹號艦員證言，犯人正是之前紛紛鬧失蹤的幾名隊長。

　　當主通訊手將這個「不幸」的消息彙報給懷特時，聯邦上將面上毫無波動。

　　直到聽見帶頭作案的人是第二十五航空聯隊大隊長——柯德莉・帕瓦羅蒂中校時，他無懈可擊的面具終於有了一絲裂痕。

　　那一瞬間，主通訊手從懷特身上感受到了比蟲族還要危險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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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案人員之一，第四中隊中隊長——海因茨・默克爾正在艦橋急得來回踱步：「我們會上軍事法庭！我們會肯定會被懷特弄死！我的天！就算我們是稀罕的空戰機師，他也肯定會弄死我們！就算不被他弄死！我們待會也會被那些蟲子弄死！我的上帝！我為什麼要陪你們瘋？！」

　　作案人員之二，第三中隊中隊長——艾德曼・施耐德瞥了他一眼：「海因茨，你太吵了。」

　　「嘖嘖嘖。」海因茨忍不住挖苦起同區的金髮男人，「那個之前一直說著『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前提』的人是誰啊？」

　　「我接到的最後一個命令是將中隊帶回母艦。」艾德曼非常冷靜地反擊道，「現在我已經完成那個任務了，在下一個指令下達前沒有人禁止我展開自由行動。」

　　「你這『自由行動』也太『自由』了。」海因茨吐槽。

　　艾德曼偏過頭，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嘀咕了一句：「東德人話真多。」

　　作案人員之三，第二中隊中隊長——崔真熙補刀：「幹完這一票，當年你對我苗在論壇上造成的名譽損害就一筆勾銷。」

　　海因茨一個白眼差點翻到後腦門：「多少年前的事了！這點老賬你也記得清楚！況且那件事真正的黑手不是那個叫做布萊克・沃克的傢伙麼！為什麼又甩我鍋！」

　　「哈？有人叫我嗎？」通訊屏上一陣雪花，布萊克的身姿出現在投影上。身處後方安全基地裡的他手上還端著一個馬克杯，杯子裡是散發著熱氣的咖啡，整個人看起來愜意極了，「你說你們這群人，還沒上線就搞內訌，素質不行啊。」

　　「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柯德莉複雜地看著投影上那個面容和懷特有著五成相似的青年。

　　從歸來的椎名有棲和崔真熙那裡得知了聯邦打算讓密蘇裡自爆的秘密後，他們其實也無可奈何。於情感上，沒有一個人願意眼睜睜看著他們倆和密蘇裡一同陪葬，但是即便他們五個人折回火線，也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在最關鍵的時刻，椎名有棲的終端響了——

　　【喂？如果計算準確的話，現在應該是我這裡的下午兩點，所以我先道一聲『下午好』。能聽到這通留言證明你還沒死對吧？讓我猜猜，你是不是被尤拉諾維奇那小子給送回主艦隊了哈哈哈哈哈哈……】布萊克在留言中的聲音相當輕鬆，跟這邊的一派嚴肅截然不同，【好了，長話短說，我在你們出擊前在弗萊徹號的操縱系統上留下了一個漏洞，沒錯，就是你最熟悉的那種漏洞，如果是你的話，半分鐘都不用就能黑進去了……話說到這份上你懂我啥意思了吧？我會『在』那裡等你。】

　　然後他們就腦子一頓發熱，回過神的時候，該幹的都幹了，五個人現在坐在艦橋裡面面相覷。

　　「哎呦，那傻姑娘也真是蠢。」布萊克明顯在轉移話題，「被我忽悠了一下就真以為自己單槍匹馬能拯救男朋友了，也不想想就那點時間，她就算能殺出來又能怎麼樣？反正肯定是飛不出爆炸波及範圍的，所以作為正義的夥伴布萊克，我就幫助苦命鴛鴦一把唄。」

　　柯德莉到底是比他年長的人，一下就發現這傢伙又在亂帶節奏了：「別跟我說那些，你清楚你在違抗懷特的指令對吧？」

　　「扶桑不是要有句話叫做『下剋上』嗎？」布萊克繼續滿嘴跑火車，「你看我那可憐的叔叔，上任後就沒幹過什麼實績，這次敗北後回去肯定要背一溜子鍋。我大沃克家族藥丸，作為沃克未來的希望，幕後幹了一堆髒活累活結果至今只混到區區一個中校頭銜的我決定篡位，不給啊？」

　　一直沒有發言的椎名有棲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們：「快接近了。」

　　在座的另外四人停止了寒暄，布萊克也閉上了嘴巴。

　　遠方的巢穴級再度出現在了屏幕上。柯德莉皺起了眉間，明明之前已經激戰了那麼久，但是圍繞在它周圍的蟲子們在總數量上卻彷彿一點都沒有減少。

　　「再確認一次，第一波魚雷發射後，我會一直在弗萊徹號上控制它和巢穴級保持四分之一的月距，這已經是不受干擾的最近距離了，十五分鐘後我會打開折躍裝置，不管怎麼樣，十五分鐘內一定要回來。」椎名有棲手指在操縱屏上劃了一道橫線，弗萊徹號上的十五枚魚雷蓄勢待發，「祝武運昌隆。」

　　四個人點頭，轉身就準備前往機庫。

　　「呃，恕我再說一句話。」布萊克在他們離開前突然出聲。

　　所有人回頭看向了他。

　　「都這份上了，就別搞什麼個人英雄主義，別又上演啥『別管我，你快跑』，『只要你活下來就好了』這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戲碼了，那樣太搞笑了。」他略帶嘲諷道。

　　五個人，特別是三位女士，都有種膝蓋中了一箭的尷尬感。

　　「我大美利堅合眾區軍人出戰前都喜歡說一句話，雖然我覺得噁心吧唧的，但還挺適合現在的情況。」

　　隨著他們離主艦隊越來越遠，通訊屏上的布萊克也變得越來越模糊。

　　在徹底斷開之前，那個男人難得以嚴肅的口吻說出了最後的話語——

　　「No os left behind.」

　　***

　　已經殺了多少隻蟲子了？

　　繆苗數不過來了，只有操縱屏的角落裡顯示著擊墜數的錶盤還在不斷地刷新著數字。

　　因為密蘇裡主炮的軌跡給她開通了道路的緣故，她殺進來的時候還沒有那麼吃力，但現在那個缺口已經被堵上了，要單槍匹馬突圍便成為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

　　她能在這個密度的攻擊下堅持到現在，都已經是奇跡中的奇跡了。

　　幸虧這群蟲子不會對己方進行光線照射，混入了蟲群的他們不會受到光線級的攻擊。

　　可殺進了蟲堆裡本身就跟送死無異了。

　　光束槍馬上就要進入過熱狀態了，機甲上攜帶的導彈也即將用盡，她在突進的時候就已經消耗了過多的能量，現在也只是全憑著意志在苦苦支撐。

　　導彈若是用盡就用槍，能源如果耗盡就用刀，鋒刃要是磨損就靠裝甲硬撞，無論怎樣，總是有出路，她不能放棄希望。

　　「白癡，都說了你不該來的。」尤拉諾維奇看著外面已經越來越密的蟲群，無力道。

　　「事到如今，說這種話也沒有用了。」繆苗溫聲，「抱抱我，給我點勇氣。」

　　尤拉諾維奇抱住了她的腰。

　　只有到了這種時候才會稍微坦率一些麼？要是早點這樣該有多好。

　　汗水落入了她的眼裡。只是眨眼的瞬間，一隻蟲子突破了她的火力圈向她襲來。她一個躲避不及，手持著光束槍的臂甲和一側的推進翼就被它用前鄂一併削下，咬在了口器裡咀嚼成了碎渣。

　　繆苗咬牙，手指飛速地連續在操縱屏上敲了幾個鍵，解除了最後的火力管制後，F/A-18上埋藏的導彈又是一輪發射，將想要乘機靠近的所有蟲子盡數絞殺。

　　那也是她所剩下的最後一批的彈藥了。

　　「對不起。」她的眼睛有些濕潤，不知道在為什麼道歉，「我不想死，我也不想你死。」

　　「繆苗。」尤拉諾維奇抱緊了她，「我愛你。」

　　「嗯，我也愛你。」

　　在下一輪蟲群將他們淹沒前，繆苗鬆開了手操柄，反手抱住了懷裡的人，兩人同時閉上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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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們已經準備接受最後的結局時，機甲內的警告聲忽然大作，紅色的WARNING幾乎佈滿了整個全息屏。繆苗還沒睜開雙眼，一波幾乎將他們一同掀飛的能量波撞擊到了阻礙著他們逃出的蟲群上。

　　不僅如此。

　　【我靠！椎名這一輪魚雷打得也太准了吧？著彈三枚？！要是聯邦所有火控手都有她這預判那我們早贏了！】海因茨的聲音。

　　【我覺得你應該擔心一下他們兩個有沒有被一起炸死。】艾德曼的聲音。

　　【沒事，雷達盤上還有反應。】柯德莉的聲音。

　　繆苗睜開了眼縫，映入眼中的是消融在白光之中的蟲子們，以及——

　　【都說了！不要亂插必死flag！你們兩個剛剛那種行為很危險！】崔真熙出現在了屏幕上，像是偷窺到了什麼不忍直視的東西一樣滿嘴嫌棄。

　　她的機甲是最先殺入蟲群的，在竄到了繆苗身後，那對堅實的臂甲穩穩地托住了已經失去一邊推進器的F/A-18。

　　【我們來接你們了。】她說。

　　繆苗噙在眼中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真的是……你們也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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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萊克那句話的意思是「決不拋棄任何一個戰友」，全場最佳依舊布萊克，給他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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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極冬之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崔真熙剛把繆苗托住，另外三個人便打開了光束槍，槍口精準地對準了她們後方想要撲殺而上的蟲群。

　　光線落下，只不過這一次，它們不再是令繆苗感到恐懼的死亡信號燈，交織在身側的光芒如同堅不可摧的鐵欄，將一切想要進犯的蟲群完全絞殺在它的光輝之下。

　　「崔！」柯德莉大吼。

　　「我瞭解！」崔真熙嘶喊道，屬於她的機甲的推進翼立刻散發出耀眼的光芒，「啊啊啊啊！！讓你們看看F404發動機的厲害！老娘全聯隊第一的速度不是白吹的啊啊！」

　　就算拖著一架和自己同等質量的負重，崔真熙瞬間爆發出的加速度甚至不亞於使用了航母的彈射器，這恐怖的推動力將兩架機甲像脫離炮膛的穿甲彈一樣突破了包圍圈。

　　「全聯隊第一的逃跑速度吧。」海因茨吐槽，「她自從兩年前被打瘸過一次後就一直對自己的速度耿耿於懷。」

　　崔真熙將所有精神力灌注在翼甲推動器上，一時分不出神跟海因茨拌嘴。

　　況且他說的並沒有錯，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迴避速度不夠快，她那時也不會被擊墜，拖累著繆苗一同回到了那該死的鬼地方。

　　這次不一樣了，這次換她帶繆苗回去。

　　在兩個人突破了蟲群後，另外三人即刻飛到了她們的尾部繼續將火力網鋪展開。

　　柯德莉：「四指編隊！讓崔打頭，我墊最後。」

　　「瞭解！」他們是從最初就在一起並肩作戰的機師，僅僅只是一個眼神都能迅速反應配合。

　　集結的蟲群在他們脫出主要包圍網後竟然沒有繼續窮追不捨，在追出一段後發現實在跟不上這四匹脫韁的野馬，便紛紛折回了密蘇裡附近，只分出百餘隻尾隨在他們後面。

　　繆苗凝視著懷中緊皺著眉間的尤拉諾維奇，心底有些奇怪這些蟲子竟然沒有跟以往一樣將他所在的地方當做它們的首要攻擊目標。

　　這時候，海因茨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艾德曼！你在幹什麼！」

　　被戳穿了小動作的艾德曼默默地收起了後置機槍。他剛才飛往弗萊徹號時還不忘打開背後的M61，不時調整著飛行軌跡擊殺幾隻尾隨而來的蟲子。

　　海因茨憑藉著對自己老友這幾年來的認知頓時明白了，他崩潰道：「我靠！這種情況你還想刷擊墜數！你特麼以為這是大型FPS遊戲嗎？！」

　　「刷擊墜數？」繆苗插嘴。

　　「這傢伙的怪癖，過去一年裡在各個作戰中就喜歡刷戰績，每次不把彈藥打光絕不返航。」

　　柯德莉淡淡地補充：「施耐德是一個優秀的機師，擊墜數已經是第二十五航空聯隊的第一名了吧。」

　　繆苗大驚，頗有一種舊時跟自己一起玩泥巴的小夥伴們有朝一日變成了大佬的惶恐感。

　　崔真熙終於理解了平日裡別人對她不合時宜的插科打諢有多麼無奈了，她比海因茨更崩潰地吼道：「這種情況你們就別聊天了好麼！」

　　「況且那個傢伙刷的擊墜數有多少是借老娘的彈藥打出來的！」她忍不住爆粗口，「你們他媽飛快一點啊！離大爆炸還有多久？！」

　　「五分鐘。」因為疲倦一直縮在繆苗懷裡閉目養神的尤拉諾維奇突然開口。

　　「我去！」海因茨也爆了句粗口，手指飛快地摁了幾個鍵。

　　【椎名！椎名！打開機庫！我們回來了！】

　　弗萊徹號已經近在眼前。四個人為了逃脫蟲群，都使出了全速，現在要減速根本來不及，眼瞅著就要撞在機庫門上化成鐵餅之際，弗萊徹號終於將入口打開了。

　　四台機甲闖入了對接艙內，內置的電磁裝置立即啟動，將它們堪堪懸浮在半空中。

　　機庫門關閉，椎名有棲的聲音響徹在驅逐艦中：「歡迎回來，多虧你們趕上了，折躍倒計時還剩八秒，都坐穩了。」

　　幾個人還沒從剛才的天旋地轉中回過神，一股強烈的撕扯感就攀上了他們的身體。

　　扭曲了空間的極光在弗萊徹前展開，空間折躍開始了。

　　在折躍口完全關上的那一剎那，被他們遠遠拋在身後的蟲群中間，一個圓形的火球猛然迸發出來，它在那一瞬間爆發的光芒和能量足矣匹敵一顆剛剛誕生的恒星。未等這片堪比太陽一樣耀眼的光輝吞噬掉蟲族，它便開始迅速萎縮起來……

　　然而他們已經看不見了。

　　***

　　另一方面，主艦隊早已在半小時前就已經完全從作戰空域完全撤離了。

　　他們的折躍著落點並沒有選在諾福克母港裡，而是在作戰空域的附近，整個艦隊停駐在不會被大爆炸波及，卻可以觀測到結果的距離上。

　　沒有得到出擊指令的艦載機師們早已從各自的機甲上下來，匆匆補充了營養劑和純淨水後待在機庫中待命。

　　「到底發生了什麼？」薇拉遙望著外面的星空喃喃自語。

　　趙同寶聳肩：「誰知道，司令部下達這種無厘頭的命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中隊長也沒有回來，她到底去哪裡了？」芙蕾雅揉著太陽穴。

　　在下屬的機師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司令部大撤退的用意時，惠特尼山號的艦橋是前所未有的安靜。

　　「尚未觀測到……能量反應。」觀測手頓了頓，終究是把「密蘇裡爆炸」給從話裡省略掉了。

　　懷特頷首。

　　這時候，一道急促的腳步聲闖入了一派沉寂的艦橋。

　　「司令！有對接艦從後方抵達，是……沃、沃克中校。」

　　這個消息和姓氏嚇壞了傳達信息的小兵，他一句話連說都說不利索。

　　一直將視線放空在前方空域圖像上的懷特終於回神，他抬了抬眼皮：「允許對接。」

　　他才說完，艦橋的自動門便再度打開。布萊克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裡，優哉遊哉地走了進來，皮鞋在地上落下了清脆的聲音。

　　顯然，布萊克在他的許可下來之前就早已擅自登上了惠特尼山，杵在了艦橋外面就等他過個場面。

　　布萊克站在下方，仰視著他：「嗨，叔叔。」

　　懷特皺著眉看著眼前和自己擁有著血緣關係的青年，明顯是對布萊克不合規矩的稱呼以及完全不符合軍紀的著裝略感不滿。

　　「表情真恐怖，因為見到了我嗎？」布萊克佯裝受驚地擺手，「別這樣嘛。」

　　「弗萊徹號是你做的。」懷特以陳述的口吻緩緩道。

　　布萊克這下是真的受驚了：「你怎麼知道的？」

　　懷特微笑，他反問：「你為什麼覺得我會不知道？」

　　兩個人的視線交匯在空氣中幾乎撞出了無形的火花，最後布萊克同樣咧嘴一笑：「所以說你默許了？」

　　不等懷特回答，一直觀測著附近空域的觀測手突然站了起來：「司令官！偵測到折躍波！就在惠特尼山正前方！」

　　兩個沃克同時看向了艦橋外。

　　作為整個聯合艦隊旗艦的惠特尼山號的正前方的空間猛然出現了一個裂口，一艘較惠特尼山號要小不少的驅逐艦首突破了虛空，直直撞向了他們！

　　那正是之前消失不見的弗萊徹號，椎名有棲顯然在坐標定位上出了點細微的偏差，回是回到主艦隊了，但這騎臉的出場未免也太勁爆了！

　　「左滿舵！左滿舵！我們要和那玩意兒撞上了！」

　　艦橋內亂做了一團，通訊手立即通知僚艦進行偏移以免相撞，動力課室將功率提升，舵手將指揮艦的艦首拼命往左打，整艘指揮艦裡的人員不得不抱緊了周圍的物件，才在這劇烈的搖晃中不至於東倒西歪。

　　好在一干艦員見慣了大風大浪，在被驅逐艦騎臉的情況下都能反應迅速地調整好了惠特尼山的方位，最後堪堪和完全躍出的弗萊徹號可以說是物理意義的「擦身而過」。

　　而剛剛從折躍通道裡躍出的弗萊徹號裡面的幾個人也不好受。

　　「嘔——」

　　縱然是身經百戰的機師，幾個人也忍不住在完全著落的時候，將肚子裡的胃液全部吐了出來。

　　「這下總算是……結束了吧？」海因茨艱難地問，「五分鐘已經過了，那該死的怪物被炸死了沒？請用肯定句回答我『是』！」

　　「探測儀就在剛剛偵測到了巨大的能量反應。」椎名有棲的聲音透過公頻傳到了所有人耳朵裡，「但只有一瞬間就消失了，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被繆苗護在懷裡的尤拉諾維奇突然劇烈地喘息起來，他雙手扯著自己的頭髮，身體開始抽搐，肌肉也似乎在痙攣：「沒有……它沒死……它還活著……」

　　他的聲音因無力和痛苦而發顫，但是口吻卻是毋庸置疑。

　　那一刻，所有人都覺得渾身的血液像是被冰凍了一樣，只剩下無盡的寒冷。

　　不僅僅是他們，此時此刻，惠特尼山號指揮艦裡的空氣同樣凝固住了。

　　剛從混亂中調整過來的艦員們，驚懼地發現了戰略圖像的投影上，驀然出現了一個散發著紅光的巨型球體。

　　「我的上帝……」

　　它比之前看起來還要恐怖，如今就像是一個正在自燃的小太陽，內部似乎有岩漿在翻滾，但是周圍圍繞的空兵級卻絲毫沒被那「火焰」灼傷。

　　籠罩在整個艦隊的噩夢再度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