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四] 當個法師鬧革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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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等待“獵物”

    夜晚，克魯鎮的北面，狹窄山道的一塊岩石背後。

    “你真的覺得這麼做可以嗎？萬一你的判斷失誤了怎麼辦？”忽然，系統在本杰明的意識空間里出聲，這麼說道。

    “我的判斷不會失誤。”本杰明沒什麼表情，隨口答道。

    先前，奧古斯汀帶著消息來找他的時候，他還以為瓦利斯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以為大概在今天晚上，自己就會藏進灌滿小麥的袋子里，被運送到克魯薩德大門之中，伺機偷取備用十字架。

    可他沒想到，奧古斯汀帶來的並不是這個消息。

    他在下午時分，來到本杰明借住的房間，讓本杰明從冥想中回到現實，告知的卻是來自于小團體中的另一位法師——安德烈的消息。

    那個在魔法道具上很有天分的小結巴。

    “安德烈？他那邊有進展了？”在聽到這個名字後，本杰明愣了愣。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追問道。

    盜取十字架，其實也只是為了幫助安德烈能夠研究出避過十字架的方法。如果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安德烈就靈光一閃，把所有問題都給解決了，那本杰明也就用不著以身犯險了。

    因此，他懷抱著期待的心情跑去見了安德烈。

    然而，現實並沒有他想象得那麼美好，安德烈的研究沒有什麼進展。不過，與之相對的是，他卻告訴了本杰明一個還算有價值的消息。

    “我的舅、舅舅也是法師，他一直在、在北邊的墨特恩偷偷給當地貴族服務。”安德烈帶著有點期待的表情，結結巴巴地道，“他剛剛告、告訴我，前幾天，有一小隊士兵從當、當地的教堂出發，往我們這、這邊來了。他說，那隊士兵是、是運送新的備用十、十字架給大門里的人。”

    聞言，本杰明就是一愣。

    新的備用十字架？

    其實，對于教會里那些魔法道具的制作方式，他一直都覺得很疑惑。那麼大批量的十字架，教會肯定設置了專門的人員和地點，負責這方面的生產和研究，比如什麼十字架工廠、十字架研究所之類的。只是，本杰明一直不了解這方面的事情。

    就像大門現在用來檢查法師的十字架，肯定不是大門自己研究出來的，而是什麼地方做好了給他送過來的。

    沒想到，他都快把這些疑惑拋到腦後了，安德烈卻在此刻給他解答了。

    “那隊士兵在哪？”想了想，他立刻問道，“他們應該還沒到克魯鎮吧？他們走的是哪條路，你舅舅知道嗎？”

    運送備用十字架的一隊士兵，對于本杰明來說簡直就是送到嘴邊的五花肉。荒郊野嶺的，沒有大門和要塞的保護，恢復了所有實力的本杰明，把他們解決掉簡直是輕而易舉。

    這樣想來，他完全可以從他們手里搶十字架，而不用冒著危險，被塞在小麥堆里潛入大門。

    不僅如此，更方便的是，把人解決掉之後，他還可以就著附近的環境，把那些士兵偽裝成魔獸襲擊的樣子。這樣一來，也不會有人產生疑心，既安全又高效。

    “他特意趕、趕過來，就是為了趕在那隊士、士兵前，告訴我、我們這個消息。”安德烈則這麼答道，“他說，明天早、早上，那隊士兵就會抵達克、克魯鎮，所以今天晚、晚上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今天晚上嗎……

    聽到這里，本杰明不覺得倉促，反而覺得正好。

    正好，他在這個破鎮子里待得也夠久了，趕緊把十字架弄到手，然後讓安德烈給他們破解了，他們也好離開霍里王國這個鬼地方。

    就這樣，本杰明當即決定，今晚就出發，想辦法攔截那隊護送十字架的士兵。萬一不成功，再配合瓦利斯執行潛入大門的計劃b。

    在作出這個決定後，他還見到了安德烈的舅舅。安德烈的舅舅則告訴本杰明，為了安全和隱蔽起見，那隊士兵是沿著國境的山腳一路過來的，還把那些人可能的路徑圖告訴了本杰明。本杰明研究之下，則找到了一個不論士兵走那條路，都一定會經過的分叉口。

    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好辦多了。他只要埋伏在這個分叉口，十字架就會自己送上門了。

    就這樣，本杰明告別了安德烈，回到房間稍微準備了一下。他還特意聯系鎮子里的其他法師，又開了一次小會。隨後，趁著時間還不晚，他便從克魯鎮出發，前往了北邊的山道。

    于是，便有了他現在，躲在狹窄山道的岩石後，一動不動的畫面了。

    他抵達這個地方的時候，天還沒有黑。因此，他只好耐下性子，躲到一塊比較巨大的岩石背後，然後閉上眼楮，放開了水元素感應法，像盤腿在蛛網上小憩的蜘蛛，靜靜等待著獵物自己撞上來。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需要等的時間會這麼久。

    從下午等到傍晚，再從傍晚等到夜里，他就這麼一直躲在這塊岩石背後，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動向。一群鳥飛過去，幾只兔子蹦了過來……這個地方確實相當偏僻，本杰明在這里等了足足有六個多小時，愣是沒有看見半個人影。

    哪怕是水元素感應法，維持六個多小時，也成了一件耗費精神力的活。

    因此，實在是有些疲倦，他忍不住收起了感應，重新睜開眼楮，用這黑夜之中不算特別管用的視力來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他心里也開始隱隱有些著急。

    怎麼還不來？

    萬一要是真的沒人的，那……那可就麻煩了。

    于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便有了最開始那段和系統的對話。系統雖然這段時間弱氣得不行，但它也不得不冒出來，提醒本杰明失誤的可能。至于本杰明，也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堅信，他的判斷不會失誤。

    幸好，他並沒有判斷錯。

    而他長久的等待，也終于等來了“獵物”。

    收起水元素感應大約十分鐘後，忽然，山道昏暗不清的前方，漸漸開始有人影浮現。本杰明看著那個人影，也嘴角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終于……來了。

    然而，很快，在那片黑暗之中顯現出來的，卻不是護送十字架那一隊士兵的身影。從那頭走出來的，只是一個人。

    一個人本杰明相當眼熟的人。

    他穿著漆黑的法師袍，半佝僂著身子，如果不加注意，甚至隨時都有可能隱沒于這片黑暗之中。他沒有帶兜帽，雜亂的頭發露出來，本杰明也得意辨認出他的長相。

    只見，他走到這附近，忽然，竟在本杰明藏身的岩石邊上，停下了腳步。

    “格蘭特先生，您還是現身吧。雖然我不知道您躲在什麼地方，但接著躲下去是沒有意義的。只能說，如果您現在才想到要逃跑，為時已經太晚了。”

    安德烈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帶著些許威脅的語氣，大聲說道。他的臉上帶著冷笑，神采飛揚，流暢的話語中哪還有半點口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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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陷阱中的陷阱

    本杰明並沒有繼續在岩石背後躲下去。他走出來，走到山道的中央，直視著對方。

    “……安德烈。”

    安德烈則站在他的面前，攤開手，戲謔地笑了幾聲，說︰“驚訝嗎？”

    不論動作神態，都與之間版若兩人。

    本杰明沉默片刻，搖了搖頭，忽然道︰“其實我早該想到的，王國里魔法道具制作的書籍本來就被教會搜羅得差不多，法師想學會這方面的東西太難了。更何況，你給其他人制作的相互聯系的珠子，和教會的‘神之眼’太像了。”

    現在想來，安德烈偽裝成精通魔法道具的結巴法師，潛藏在克魯鎮的法師團體之中，露出的小破綻確實不少。

    只是……他總是不肯相信，明明是一位法師，為什麼要投靠到教會的那邊。

    “是嗎？”安德烈臉上的笑容消失，恢復平靜，“如果你真的想得到的話，你就不該出現在這里了。”

    伴隨著他的話，漸漸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傳來，密集得像夜雨打在屋頂的細碎響聲。很快，兩邊黑暗的山道中，開始有成群結隊的人影浮現。

    最先出現的，是一群穿著牧師袍的神父，數一數，大概有十多個人。而站在最前面的那個，穿著卻與其他人不同，紅色的衣袍在清冷月光下顯得愈發肅穆。

    是克魯薩德大門中的主教和神父。

    主教和十多名神父，堵住了山道的兩側，將本杰明團團包圍了起來。

    “我不明白。”本杰明的目光依然落在安德烈身上，“你明明是個法師，為什麼要給教會做臥底？”

    安德烈則轉過身，先對著出現的主教行了一禮，然後才斜著眼，看過來。

    “因為，教會才是未來。”他的目光中帶著虔誠與漠視，仿佛並不是在回答本杰明的問題，而是與冥冥中的神意對話，“我只是選擇了正確的道路。”

    聞言，本杰明冷哼了一聲。

    “那我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時至今日，竟然還有法師不明白這個道理——教會就是他們的生死大敵，兩方只可能一方毀滅另一方，勝利者再將這一切徹底重建。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可能。

    投靠教會的法師，最多只能成為十字架陰影下的羊，剃羊毛，擠羊奶，最後失去作用，就會被做成美餐，端到神靈的餐桌上。

    “格蘭特‧里瑟。”主教不怎麼在乎地瞟了安德烈一眼，轉而，看向了本杰明，“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確實想不到，今日我們會在這種地方重逢。”

    本杰明卻有點想笑。

    這是他第幾次被人認成格蘭特了？

    看樣子，他代替格蘭特上火刑架的消息，聖彼得大教堂封鎖得相當好，連駐扎邊境的主教都不清楚，外人也就更想不到了。

    “主教大人。”這麼想著，本杰明環顧了一下四周，反問道，“您千辛萬苦把我引出來，想要圍剿我，應該不止這些人吧？”

    聞言，主教露出了些許驚訝的表情，也輕輕笑了幾聲，說︰“沒錯，能在王都鬧出那麼大的混亂，凶名赫赫的水球惡魔，我也該多給你一些尊重。”

    說著，他打了個響指。

    伴隨著他臉上平靜的笑容，很快，又有無數的腳步聲傳來。但與剛才不同的是，這些腳步聲聽上去整齊又龐大，仿佛搖滾音樂節上富有節奏感的低音貝斯。

    于是，數之不盡的士兵，又從他們身後的黑暗中邁步走來。他們在神父身後停下腳步，動作整齊劃一，成為了整個包圍陣營堅實的後盾，也讓狹窄的山道顯得更加擁擠。

    “這些人，夠多了吧。”主教揮著手，仿佛在向本杰明展示他盛大的埋伏，“除了他們，這附近的每個路口，我都派了一位神父和一隊士兵看守，就是為了確保，你絕不可能從這個地方逃出去。”

    是嗎……

    本杰明看著前後都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士兵，沒說什麼。

    倒不是他又多慌亂，只是，他忽然想到了最開始，他用水元素感應法探查克魯薩德大門內部，在主教身上多停留了幾秒，結果被主教發現異樣的事情。

    “這麼說來……最開始，你就發現我來到了克魯鎮？”因此，他這麼問了出來。

    那個時候，本杰明以為主教只是第六感作祟，不怎麼在意。沒想到的是，對方從那個時候起就發現了他。

    主教也點了點頭，說︰“沒錯，不過那個時候，我並不確定你的身份，所以我讓安德烈在背後引導一下，把你拉入了那個法師小團體。直到你之後又跟安德烈見了一面，那個時候，我們才真正確認你的身份。”

    ……法師小團隊？

    聽到這里，本杰明沉默了一會，忽然，臉色微變，說︰“你們早就知道法師團體的存在了。”

    此言一出，不止主教，在場的其他神父也都露出了有些刻薄的哂笑。

    “豈止是知道。”主教搖了搖頭，道，“就像是殺滅老鼠，我們會把它們驅趕到一起，在那里養著，攢夠了，再一次性全部殺光。每兩年，我們都會引導被大門卡在克魯鎮的法師，組成一個法師團體，然後看準時機一起消滅。其實這一批也到了該收割的日子，只是我猜到，你可以也會想要從這里逃走，所以把他們多留了一會，當作引吸你的誘餌。”

    聞言，本杰明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

    ……所以，這個小團體的存在，其實也只是教會的陷阱。

    不，甚至稱不上什麼陷阱，最多只是他們圖方便的小手段。就像每年春天播下種子，秋天就可以收獲糧食，這麼簡單的事情，哪里談得上是陰謀呢？

    是啊，一群半吊子的法師學徒，在教會眼皮子底下建立起一個法師團體，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本杰明在心中嘆了口氣。

    他不覺得驚訝，只覺得悲哀。

    像老板娘、奧古斯汀、老鐵匠這些人，都在克魯鎮待了快一年，也自己開了店，甚至淡了逃往國外的心思，就想著隱姓埋名地在這里生活下去。大家還覺得，能在鎮子里找到這麼多同類很開心，仿佛漂泊不定的法師生涯終于找到了歸屬。

    他們會一起討論冥想和魔法，也會討論各自的家長里短，聊著鎮上出現的新鮮八卦。不管是誰有了困難，其他人都會想辦法幫忙——他們不是這個鎮上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實際上，他們已經是彼此的家人了。

    可是……結果呢？

    到頭來，他們所歸屬和確認的一切，其實只是教會的捕鼠夾。

    他們甚至意識不到這是個陰謀。

    哪怕到最後，教會收網，把他們統統都殺死，他們的死亡也只不過是兩年一度的例行活動，甚至不是唯一的、特殊的、值得稱道和懷緬的——他們死得很老套。

    畢竟，這種老套的欺騙式死亡，在他們之前，已經有無數個懷抱著希望的法師經歷過了。

    “你不用害怕，如果我要殺你，我早就已經動手了。”主教見本杰明一直保持著沉默，遲遲沒有說話，便開口接著道，“你也可以看到，是有法師在為我們做事的，我的態度和聖彼得大教堂的主教不一樣。”

    聞言，本杰明回過神來，發出幾聲冷笑，道︰“是啊，你一直不肯動手，非要把我引到這種荒郊野外才肯現身，估計也是不想王都那邊的教會知道我的消息吧。”

    不然的話，主教早就可以動手了，哪還用得著這麼費勁地編出什麼“護送十字架的士兵”，把他引到這來。

    然而，聽了這話，主教卻沒有半點被惹惱的意思，反而露出了些許欣賞的目光。

    “你猜得沒錯，我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你出現在了克魯鎮。”他點了點頭，道，“如果王都那邊的人知道了，一定會有所警覺，對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不利。所以一開始，我還派出軍需官給你送鑰匙，又特意讓人到那個商人法師那里采購糧食，想把你引到大門里面來。結果，那個家伙酒量太差，沒把鑰匙弄到你的手上，差點壞了我的大事。”

    ……原來如此。

    這下子，本杰明倒是有點驚訝。

    他沒想到，之前那個醉酒在他面前晃鑰匙的軍需官，居然只是主教派出來的誘餌。瓦利斯收到的糧食訂單，也只是主教想把他引入大門的陷阱。

    好大的一盤棋。

    想到這里，本杰明也只能說，幸好主教比他更著急，在他準備潛入大門前就拋出了這一招。否則說不定，本杰明就真的在大門之內被堵個插翅難飛了。

    不過……

    主教想把一切都瞞下來，不讓王都那邊的人知道。這一點，還是相當值得深思的。

    “你想造反？你不怕你所謂的神意懲罰了嗎？”想到這里，他一邊說著，一邊掃視了一眼主教身後的其他人。然而，不管是其他的神父還是士兵，都是一付不在意的樣子，仿佛對此並不吃驚。

    ……有意思了。

    看樣子，現在整個克魯薩德大門，名義上屬于王室和教會，可實際上，卻只屬于這位主教。

    “神的意志下，沒有人能夠造反。”主教臉上露出凝重的神色，“教皇陛下之前八年不現身，現身之後，卻又在兩個月後再次閉關，這當中的疑點太多。我只是想知道，教皇陛下到底是死還是活。你是從王都那邊過來的，教皇陛下閉關前的混亂也是你一手導致，你一定知道什麼被王都那邊隱瞞下來的事情。”

    本杰明卻無所謂地搖了搖頭。

    說實話，主教接下來在說些什麼，他都已經沒有在聽了。不就是教皇閉關，這個主教執掌了大權，那個主教卻沒有，于是教會內部產生了猜忌，進而引發內鬥……權利的十字架到底會被誰握在手中，本杰明真的一點都不在乎。

    雖然有點不願意承認，但是他在乎克魯鎮上那群傻乎乎的法師。

    他只想帶著他們離開這里地獄一般的霍里王國。

    “搖頭？是你不知道，還是你不想告訴我？”主教眯起眼楮，淡淡的殺意從他的眼縫中流露出來。

    安德烈也在邊上，用恐嚇一般的語氣幫腔道︰“你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逃了，說出來，你便可以像我一樣，擁有光明的未來。不說，除了死亡你不會別的下場。”

    聞言，本杰明無奈地聳了聳肩。

    光明的未來嗎……

    忽然，他嘆了口氣，用手摸著自己的額頭，絮絮叨叨地開始了自言自語︰“克魯薩德大門中的守軍兩千多，現在這里圍堵在這里應該有一千多人了。神父的數量我不清楚，這里十多個，再加上把守在附近山道的每一個路口的，應該也差不多了。這樣算起來的話……”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慢慢變小，眉毛也皺著，口里念叨著一些奇奇怪怪的數字，就像數學課上被老師叫起來，不得不開始心算的學生。

    見狀，看著他的主教和神父們都露出有些怪異的神色。

    “你想說什麼？你……你怎麼知道大門里的人數？”安德烈猶豫了一下，忽然這麼問道。

    似乎是有些沒來由的心慌，他話語里打了一個磕巴，但在之前偽裝出來的口吃對比下，這一聲磕巴聽上去自然多了。

    聽在本杰明耳朵里，也顯得舒服多了。

    “如果大門里，只剩下那麼點人的話，那這個時間點應該也差不多了。”說到這里，本杰明也停止他那意義不明的自言自語。他抬起頭，面對包圍著他的無邊人群，攤開手，露出一個有些無辜的笑容。

    無辜得就像一只短毛貓，故意弄翻了花瓶，然後把這一切嫁禍給邊上睡覺的哈士奇，面對主人時露出那種天真懵懂的模樣。

    “我只是覺得，你們應該回頭看一看。”他善意地提醒道。

    聞言，眾位神父都是一愣。隨後，帶著懷疑的表情，他們稍稍回頭，看向了身後遠方的克魯鎮。

    本來天色這麼黑，僅憑著月光的他們是什麼都看不清的。然而，此時此刻，克魯薩德大門的上方卻升起了一片火光，正是那片火光，使得鎮子的輪廓都在他們的眼中模糊地顯現了出來。

    “那、那是……”

    除了本杰明，在場所有人都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火光看上去很奇怪，並不是那種自然燃燒發出的火光，而是憑空漂浮在半空中的火焰。仔細看，還有點像無數個火球匯集在一起，在人為刻意地指揮下，拼湊成一個特定的形狀。

    夜色一片漆黑，這片火光則成為附近唯一的亮色。它猶如漂浮在半空中的幽靈，對著克魯鎮，對著遠處山道的上千人，對著整個霍里王國，露出了屬于它的微笑。

    那些火光匯聚成的是一個相當簡單的短句，那感覺，就像是有人在克魯薩德大門的上空用火焰寫了一行字，或者一句宣傳標語、一條橫幅之類的東西。

    那真的是非常簡單的一句話。

    簡單到，克魯鎮上的百姓看懂了，附近道路上的旅人看懂了，這條狹窄山道上包圍本杰明的數千人也看懂了。克魯薩德大門方圓上百里人，哪怕準備要睡覺，都被這一道火光所吸引，帶著好奇的眼神看了過去。

    看著它，有的人露出愕然的神情，有的人發出慌亂的驚呼，有的人噗呲笑了出來，有的人憤怒得直跺腳。但無論如何，這一刻，它成為了今夜的主角。很快，這幅畫面將會傳遍整個霍里王國，傳遍整片大陸，成為每個人口中津津樂道的話題。

    火光沒有維持太久，大概兩分鐘後，它就消失了，但它引起的騷動卻沒有就此平息。事實上，熱烈的討論才剛剛開始，火焰在半空中寫出來的那句話，已經在人們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就像是開啟了復讀機一樣，所有人都默念著，或者忍不住把這句話念了出來。它仿佛成為了某種奇怪的咒語，被不同地點、不同身份、不同國家的人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就這麼簡單粗暴地脫口而出︰

    “教會真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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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攻城”計劃（上）

    大約兩個多小時前。

    在本杰明還沒有被包圍，半空中的火光還沒有出現之前，夜晚的克魯鎮，靠近克魯薩德大門一帶還是很安靜。沒多久就會到關門的時間，守兵也在做著他們下班休息前最後的出入境檢查。

    “喂……你說，我們這麼做真的可以嗎？”

    隱藏在離大門很近的一棵樹後，一男一女兩個法師，偷偷地觀察著大門那邊的動靜。男法師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猶豫，看著威嚴一如往日的大門，忍不住，小聲這麼說道。

    “安迪，你的膽子也太小了吧。”女法師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道，“本杰明大人都說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安德烈根本就是個叛徒！再猶豫下去，我們只會被教會的人統統殺光。”

    那位被稱為安迪的男法師聞言，也深吸一口氣，看著前方的大門，不再說話。

    是啊，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了。

    機會……

    在本杰明大人出現前，這個詞可能都已經在他們這些法師心中絕跡了。他們懷著希望逃到克魯鎮，卻被這一道高不可攀的大門擋了下來。一周又一周，一月復一月，可能最開始雄心勃勃的人，也被時間打磨得毫無稜角。

    留在克魯鎮，聚成這個法師團體的二十多個人，又有多少還在拼命尋找著出去的機會？

    大家都只是在自欺欺人地混日子罷了。

    後來，直到本杰明出現，帶給了他們冥想的法則，指明了他們在魔法道路上的方向，那一刻，他們的人生才重新出現色彩——他們終于知道了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努力。

    想到這里，安迪的眼中充滿了希望的神采。

    原本，他都已經不對魔法抱有任何期待了，因為他知道，自己的天賦一般，能學會魔法也全屬偶然。可是自從學會了冥想法則之後，短短幾天，他就學會了一個新的魔法，這讓原本就只會兩個魔法的他驚喜異常。

    每一次冥想，他都感覺到自己比從前變強了一點點。那種親身見證著自己慢慢成長的感覺，令他沉醉不已。

    這個世界竟然還有如此奇妙的事情！

    面對本杰明，安迪充滿好奇。他可以感覺到本杰明在面對大家時候的些許生疏和不適應，可是每次他開口說出來的東西，卻能夠讓安迪感受到一種徹頭徹尾的震撼。

    為什麼？

    為什麼他敢毫不忌諱地駁斥教會一直宣揚的神靈？為什麼他的腦子里會有那麼多不可思議的想法？為什麼他擁有了這麼多寶貴的知識，卻毫不吝嗇地與大家分享？

    就更不用說今天下午，他突然把大家召集起來，偷偷地告訴大家，安德烈其實是教會的臥底時，安迪那種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的心情了。

    安德烈居然是叛徒？

    可是……他都在這個團體里面待了那麼久，怎麼會是叛徒呢？

    剛開始的大家，有很多人都不敢相信，只有幾個人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可是本杰明卻把一切蛛絲馬跡一點一點地羅列了出來，聽著聽著，眾人也開始意識到安德烈的不對勁。而說到最後，本杰明也拋出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那個跑來傳遞消息的舅舅，其實根本就不是法師，而是克魯薩德大門里的一位神父。雖然這個神父從來都沒有露過面，但是我的精神力很特殊，隔著牆也能觀察到別人的樣子。前幾天我偷偷觀察大門內部的時候就見過他，所以我才把他給認了出來。”

    而在本杰明當場證明了這種奇妙的觀察能力之後，法師團體的眾人也摒棄了心中的懷疑，相信安德烈就是叛徒。

    “那個臭小子，我現在就去把他抓過來！”

    當時，老鐵匠氣得一下子站起來，怒氣沖沖地就要動手。法師團體里的其他人也是如此，殺心四起——被自己信賴的人背叛，這種滋味實在是不好受。

    然而，本杰明卻把他們攔了下來。

    “你就算殺了他也沒用的。教會還在那里，總有一天會把我們通通殺死的。但是，如果我們把他留著……”說到這里，本杰明忽然露出一個有些狡黠的微笑，接說，“他是個可惡的叛徒，但同時，也是我們通過大門唯一的機會。”

    于是，便有了他們現在躲在樹後，暗中觀察的場景。

    在本杰明剛把他的計劃說出來的時候，安迪心中其實一直非常猶豫，這樣真的可以嗎？他們真的做得到嗎？可是，想到本杰明說，他們現在就像溫水中的青蛙，感覺仿佛沒什麼危險，但慢慢地就會被煮熟，等到他們察覺到危險，再逃已經來不及了。

    因此，哪怕是心中再畏懼，安迪也只能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橫下一條心，主動承擔了這次行動的急先鋒。

    橫豎都是死，干脆拼一把！

    這樣想著，安迪的內心也不再畏懼。平靜的夜色下，他與另一位同伴躲在樹後，耐心等待著約定好的出手時機。

    就這樣，大約再過了十五分鐘，鎮上的街道中，忽然走出了一隊人。

    看到這一幕，躲在樹後的兩位法師也頓時打起了精神。

    來了！

    安迪忽然有種手心發燙的感覺。

    只見，那隊人大約有五六個，除了為首的那位，其他人都推著一個小推車，推車上面堆著一袋又一袋的糧食。而為首的那位，他們也很熟悉，正是商人法師瓦利斯。

    他帶著滿滿幾車的糧食，來跟大門的人做“交易”了。

    看著這一幕，安迪知道，這一步對于他們的整個計劃有多重要。因此，他也不由得有點緊張，屏氣凝神，眼都不眨地盯著瓦利斯和他的糧食搬運隊。

    很快，他們便走到了大門前。

    “等等，你們是干什麼的？”守兵攔住了他們，冷著臉問道。

    “怎麼回事？你們的主管沒有跟你們打招呼嗎？”瓦利斯看了他們一眼，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是你們跟我訂購的糧食嗎？現在糧食到了，你們也該付賬了吧。”

    說著，他還從口袋里掏出交易的憑證，遞給了大門的守兵。

    守兵接過憑證，看了兩眼，露出有些棘手的神色。他又與邊上的守兵對視幾眼，把頭轉回來，道︰“那個……我們主管現在有事出去了，你明天再來。”

    然而，聽了這話，瓦利斯卻一拍大腿，急眼了。

    “這可不行！”只見他大嘴一張，　里啪啦的話便跟滔天洪水一樣噴涌而出，“這麼多糧食，放一晚上別人也是要收倉庫費的，誰來付這個錢啊？我可不當這個冤大頭。別忘了，是你們先跟我訂購了糧食，讓這幾天送過來的，不能怪到我的頭上。趕緊付錢！你們要是還在這里賴賬，我看以後有了難處，鎮上誰還敢跟你們做生意！”

    守兵似乎也不太擅長應付這種場面，面對瓦利斯商人式的死纏爛打，他有點手足無措。

    “這……主管是真的不在，我們也拿不了主意。”

    “主管不在，那將軍呢？主教呢？總得有一個來拿主意吧？”

    “他們……他們暫時都有事，脫不開身……”

    聞言，瓦利斯像連珠炮一樣的嘴巴終于停了下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眼珠子一轉，語速漸漸放慢，說話的語氣也開始變得別有深意。

    “等等……你是說，現在大門里，一個能拿主意的人都沒有？”

    守兵卻似乎什麼都沒有意識到，只是隨便點了點頭，似乎還在因為瓦利斯的語速放慢，身上的壓迫感終于減輕而松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此刻。

    “哈哈哈哈！什麼傳說中的大門，什麼被神庇佑的王國，我看也不過如此。無恥的教會，卑鄙的軍隊，你們等著受死吧！今天，我就要讓你們嘗嘗我大魔法師喬安娜的烈焰禁咒！”

    伴隨著中二到突破天際的大笑和宣言，兩枚火球忽然出現，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可速度卻飛快，就這麼直奔大門口的衛兵而去。

    同時，在離大門很近的一棵樹後，一男一女兩個法師跳出來。女法師站在前面，指著大門哈哈大笑，男法師則跟在後面，捂著額頭，一臉不忍直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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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攻城”計劃（下）

    變故來得相當突然，再加上女法師喬安娜的笑聲很奇怪，把所有人都給嚇了一跳。因此，大門口的守兵完全來不及反應，只能任由火球飛了過來，就要命中他們兩個的胸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就在魔法的火焰即將把他們化為灰燼的時候，他們手中，用來檢測法師的十字架卻突然自行碎裂，撐開了一個聖光的護盾，幫他們擋下了這兩個火球。

    “怎麼會……”

    看見這一幕，發出火球和喬安娜和安迪都愣住了，也忘記了接著往大門那邊沖。

    本來，在他們預想之中，這兩枚火球應該直接擊殺這兩個衛兵的。但沒想到的是，他們手中的十字架居然這麼萬能，檢查法師也就算了，還能自動幫人擋下一擊。

    這可是他們之前完全沒有預料到的。

    護盾將火球擋下後便自行消散，而這時，大門口的士兵也反應了過來。他們看向不遠處的一男一女兩法師，彼此對視一眼，當即轉過身，拔腿就要跑，似乎準備回到大門里去求援。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往回跑的時候，剛剛還在跟他們談交易的商人瓦利斯，這時突然一個前撲，牢牢地抱住了兩個士兵的大腿。

    “救、救命啊！是法師！快救我，別讓他們傷害我！我不能死的！”

    士兵一下子慌了手腳，差點被絆倒在地。

    “干什麼……你、你放開我。”

    瓦利斯雖然看上去不強壯，但手勁奇大，死死地抓著兩個士兵的腿。士兵們想把瓦利斯踢開，可這倉促之間，他們怎麼踢也踢不開。

    隨之，瓦利斯身後的那幾個推著糧食車的人也涌上來，擠在了克魯薩德大門的門口。本來，這里的門口是比較寬敞的，但是再寬敞，那也架不住七八個人、五六輛推車、十幾大袋糧食一起擠上來啊。

    就這樣，整個大門的門口都被卡住了，所有人扭打在一起，那兩個士兵被擠得完全動彈不得。

    “把你的手放開！有法師來了，我們得趕緊先把門關上！”

    “別、別擠啊！我的腰！我的腰！”

    “不行，不要把我們關在外面，會死人的！”

    “你在摸什麼地方？別摸了，把你的手拿開！”

    “啊！我的腳，誰踩到了我的腳！”

    “……”

    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站在門外大概十米遠的地方，喬安娜和安迪——即便是作為整個襲擊的發起者，他們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也不由得有些懵逼。

    “那個……我們還要接著動手嗎？”

    “……會誤傷到他們的，我覺得，還是再觀望一會吧。”

    很快，大門其他值班的守兵也被嘈雜的狀況吸引過來。他們來到這邊，看著被士兵、瓦利斯、推糧食的人、一袋又一袋的糧食、還有亂七八糟的推糧車給堵住的大門口，也不禁目瞪口呆。

    這大概是他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混亂的場面了。

    在短暫的愕然之後，他們走上前，試圖把那兩個士兵從中拯救出來。然而，他們低估這群人……哦不，這坨玩意的混亂程度。他們根本沒辦法把人拉出來，甚至又搭了一個新的士兵進去。

    “發生了什麼？你到底在干什麼？”沒有被卷進去的士兵趕緊躲得遠遠的，這麼問道。

    “有、有法師襲擊，快把門給關上！”

    聞言，一個士兵立刻走到過道邊上的一個手柄旁，想要轉動手柄，把大門關上。然而，他剛蹲下身，馬上又猶豫了起來。

    “不行，你們把門口給堵住了。要是把門放下來，你們全都會被壓死的。”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混亂的人堆里，立刻有人答道︰“那就把我們都拉進來啊！”

    然而，聽了這話，所有的士兵卻一下子停止了手里的動作，既沒人關門，也沒人拉人。

    “怎麼了……你們愣在那里干嘛？”

    新趕來的士兵卻面面相覷，沒人說話。

    外人或許無法理解他們的遲疑，但是作為同一份子，人堆里的幾個士兵則頓時明白了過來。

    他們不能把人拉進來——這是他們的職責。不經過檢查就放人進了門，如果被主教或者隊長知道，他們肯定是要被處罰的。

    可是，現在外面又有法師襲擊，如果他們不把門趕緊關上，肯定也是要被罰的。兩相矛盾之下，他們都是些最底層的小兵，自然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分一個人去叫神父大人，其他人幫忙把我們拉進去！快點！外面的法師就要打進來了！到時候，我們就徹底完蛋了！”就在這時，擠在人堆之中的瓦利斯忽然開口，模仿著其中某一個士兵的聲音，這麼喊道。

    大門處的情形本來就混亂，擠成一堆，也沒人注意到是誰說的這句話。邊上的士兵本來就不知該怎麼辦，再加上“法師就要打進來”的巨大壓力，因此，六神無主的他們自然只能聽從這句話的建議，迅速行動了起來。

    這種時候，他們所需要的其實也只是一個命令。

    就這樣，他們全部涌了上來，使出吃奶的勁，準備把堵在門口的這坨東西全都拉進來。

    與此同時，最靠近過道側門的那個士兵也連忙打開側門，一路跑進去，打算去找留守在大門里的唯一一個神父，讓他出來應對法師的襲擊。

    經過了大概五分鐘的努力，堵在門口的這堆奇奇怪怪的東西終于嘩的一下散架，擠在一起的士兵、人、卡住的推車、十幾大袋糧食，一起連滾帶爬地倒進了克魯薩德大門的過道中。

    他們倒在地上，發出各式各樣的痛呼，一時間甚至站都站不起來。

    啪嗒！

    邊上的士兵轉動手柄，隨之，被各種神術加持過的鋼鐵門落下，伴隨著轟然一聲巨響，將整個克魯薩德大門封鎖了起來。

    神父也在通知之下，來到了這里。他看著滿地的狼藉，不由得深深皺起眉頭，開口問道︰

    “誰能給我解釋一下，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立刻有士兵答道︰“外面有法師襲擊，有兩個大火球，還毀掉了兩個十字架！”

    “這個我已經知道了。”然而，神父卻搖了搖頭，指著滿地的糧食和亂七八糟的人，說，“我問的是，這些人是怎麼回事？他們是誰，你們為什麼放他們進來？”

    “這……”士兵頓時支支吾吾起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就在這時，瓦利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了神父的面前，有些狼狽地向著神父鞠了一個躬。

    “還是讓我來解釋吧。”他握住神父的手，喘著氣，異常誠懇地說，“請容許我做一個自我介紹，我是瓦利斯，鎮上的商人。你們向我訂購了這些糧食，我們剛好準備給你們送過來，結果，就在門口撞上了法師襲擊。大家慌張地想要逃命，最後就鬧成了這個樣子，也真是不好意思。”

    “糧食？瓦利斯？”神父露出不悅的表情，想把手抽回來。然而，他卻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劇變，“你就是、你就是那個……”

    可惜的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完下半句話，就被瓦利斯迅速地打斷了——他接下了神父的話，笑眯眯地說︰

    “沒錯，我就是那個法師。”

    而神父此刻，也已經說不出任何話來了。

    在沒有人查覺的情況下，瓦利斯突然從袖口摸出了一把匕首。在神父臉色劇變的同時，他就帶著這樣的笑容，趁著還沒有人反應過來，把匕首狠狠地捅進了神父的胸口。

    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

    “本杰明大人說的果然沒錯。”忽然，神父在迷蒙之中，聽到了瓦利斯這樣的輕聲細語，“只要使用沒被附魔過的武器，進行近距離的攻擊，就能夠避免那些保命十字架的自動觸發。”

    聞言，神父張開嘴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可惜，他什麼也沒說出來。

    說完那段話，瓦利斯也送開手。隨之，剛剛還高高在上的神父，此刻便已經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眼楮睜得巨大，表情凝聚在輕微程度的愕然上。仿佛哪怕是臨死的前一刻，他的意識還沒有回過神來，連震驚的情緒都來不及感受到，就已經徹底地從這個世界消散。

    鮮血從他被匕首扎穿的胸口汩汩流出，像某種血紅色的藤蔓植物，種子落地後，便向著四面八方蔓延而去，生機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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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佔領大門

    直到神父倒下來，周圍的士兵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們之中，有的人覺得神父還沒死，想過去再搶救一下；有的人已經拔出了劍，準備動手；有的人則轉身就跑，準備叫把大門里剩下的其他人全都叫過來。

    然而，法師這邊的人，肯定比他們反應更快。

    那些散落一地的大袋糧食之中，忽然傳出了此起彼伏的咒語聲。而那些糧食推車手也不再偽裝，跟著念起了咒語。趕在士兵們有下一步的舉動前，將近二十個火球便在半空中成形。頓時，整個過道里的溫度都高了不少。

    那些隱藏在糧食袋之中的法師，也一個個劃開袋子，站了出來，仿佛受到感召的喪尸從墳墓之中依次爬出來。

    除開他們像剛洗完澡的小狗似的抖掉了身上的谷子，整個畫面還是相當有氣勢的。

    “什、什麼……你們、你們都是法師……”

    面對擠在過道里，都快變成一條火龍的火球，士兵們差點沒被嚇暈過去。

    “終于讓我等到了這一天。”老板娘也從袋子里站出來，手持火球，瞪著其中一位士兵，“上次你在我店里，一雙鞋跟我砍了兩個多小時的價，最後我降價了，你這個狗娘養的家伙卻不買了。這筆賬我一定要跟你算！”

    聞言，士兵們的臉上露出了更加愕然的表情。仿佛直到此刻，他們才意識到，這些法師居然全都是克魯鎮上他們有些眼熟的居民。

    手工紡織店的老板娘、鐵匠鋪的老鐵匠、酒館的老板、旅店的伙計……一個個平時毫不起眼的普通人，此刻卻全都變身法師，舉著人腦袋那麼大的火球，對準了他們。

    這讓他們感覺荒謬又絕望。

    就這樣，在他們有機會發出警報之前，瓦利斯便一揮手，指揮著所有法師出手了。層層疊疊的火球匯聚在一起，仿佛匯成了一道龍息，涌向了無處閃躲的士兵們。

    士兵手中的十字架一個接一個地碎裂，撐開屏障保護他們。然而歸根結底，這里也就剩下八個十字架，又怎麼擋得住將近二十個火球的連環轟炸？很快，在熊熊的烈火之中，守門的士兵便被燒得渣都不剩了。

    值班的十個守兵，再加上另外幾個聽到動靜趕過來的士兵，至此，全都被清理掉了。

    見狀，瓦利斯也走到手柄邊上，轉動手柄，再次把關上的門打開。

    “喂，你們兩個，進來吧。大門里唯一的神父已經被我們解決掉了。”他對還守在門外，一臉呆滯，不知道該干嘛的喬安娜和安迪這麼說道。

    門外的一男一女兩法師也愣住了。

    “你們的動作也太快了，不給我留點。”喬安娜露出遺憾的表情，領著安迪走了過去。

    兩人進來後，瓦利斯再次把門關上。與此同時，另外幾個法師還跑到過道另一頭的門口，把另一頭的門也給關上了。

    在這個過程中，有幾個被驚動的士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疑惑地從兩邊側門走出來，結果也被他們給隨手干掉。

    “行了，現在整個大門都被我們給封死了，沒有人可以進的來。”瓦利斯環顧了一下眾位法師，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道“接下來，只要我們把這里面剩下的士兵全部解決掉，克魯薩德大門就是我們的了！”

    聞言，所有人都齊刷刷地點著頭。大家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有的人甚至激動得手都在抖。

    這可是……這可是克魯薩德大門啊！

    哪怕直到今天中午，他們望著那高聳入雲的城牆，也只能心生敬畏，不敢靠近半步。他們被這道門卡了實在太久，久到他們甚至都習慣了這個存在，習慣了“克魯薩德大門是不可跨越”的念頭。

    而現在，他們卻進入了大門，即將佔據這個聲名赫赫的軍事堡壘。整個過程之中，他們受到的阻力都不大，輕松得讓他們甚至有種不敢相信的感覺。

    “大門再高，城牆再厚，那也都是死物，守在里面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他們也不由得想起，在制定整個計劃的時候，本杰明對他們說的一句話。

    或許大門內的人已經安樂了太久，習慣了大門的無堅不摧，卻失去了與大門相匹配的意志。

    今夜，它只是一座空城。

    就這樣，在瓦利斯的指揮之下，法師們分成幾撥，從側門走進去，開始分別清理大門內剩下的士兵。

    他們一人手中舉著一個火球，踢開每一個房間的門，便準備往里面扔去。然而，令他們有些驚訝的是，大部分的房間里都是空著的，整個大門的空虛程度竟然比他們想象中還要厲害。

    怪不得，怪不得他們在過道里都要鬧翻天了，結果出來看情況的士兵也就那麼幾個。

    大約經歷了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將整個克魯薩德大門都掃蕩了一邊。而在這種過程中，他們甚至沒有再殺一個人。

    要不然就是前一天才值完夜班的士兵，此刻還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要不然就是推開門，士兵已經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大喊著投降饒命。實際上，法師們舉在手中的火球，也真的就只能是舉在手中了，連扔出去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把剩下的士兵綁起來，統一關到幾個房間里，作為他們的俘虜。

    而在清點之後，他們才發現，整個克魯薩德大門里的士兵竟然連兩百人都不到。

    二十多個法師面對兩百個士兵，大家都感覺很不過癮。

    “剩下的人……全都去圍剿本杰明大人了嗎？”見狀，一個法師忽然開口，有些擔憂地道。

    此言一出，像是有一盆冷水澆在了所有人的頭頂，大家一下子從佔據大門的興奮中清醒過來。

    他們想到平時大門的上千守軍，又想到駐守大門的主教和神父。他們很清楚，大門能被如此輕松地攻佔，是因為這些人全都被本杰明給引走了。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們面對的並不是真正的克魯薩德大門。此刻，王都北面的山道上，本杰明面對的才是真正的克魯薩德大門。

    “我……我要去救本杰明老師！”忽然，喬安娜站出來，大聲喊道，“我什麼都沒做呢，你們就把這里給攻陷了，我也要殺神父！”

    “對！我也要去！”

    “本杰明老師可千萬不能死啊……”

    “我們一起去，打那些教會的家伙一個措手不及！”

    “……”

    頓時，眾人像是找到了新的方向，一下子激動了起來。

    “夠了！”然而，瓦利斯卻突然大聲喝道，止住了躁動的眾人，“我們過去又有什麼用，我們打得過主教嗎？去了也是送死，本杰明大人不會希望我們過去給他搗亂的。”

    “可是……萬一老師回不來了，我們怎麼辦？”有人還是不死心，這麼問道。

    或許他們都沒有意識到，他們認識本杰明也就不到半個月，可是從冥想法則的學習再到攻佔大門的計劃，本杰明在他們心目中，已經漸漸成為了一個無可取代的角色。

    仿佛……他已經成為整個團體的主心骨。

    “他會回來的。”瓦利斯的語氣卻聽上去異常堅定。

    “真的嗎……”

    瓦利斯不屑地搖了搖頭，頓了頓，有些驕傲地開口道︰“那是因為你們都不知道，本杰明大人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水球惡魔。他都從教皇的手底下逃了出來，一個小小的主教，又怎麼會被他放在眼里？你們擔心本杰明大人，還不如擔心那位主教呢！”

    聞言，本來還議論紛紛的人群，像教室里進了一位班主任，驟然安靜下來。每個人都瞪大了眼楮，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走廊之內，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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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 教會的未來

    克魯鎮北面的山道上。

    “我只能說，你對大門的防守太自信了。”

    在目睹了克魯薩德大門上方那串火焰後，整個山道上的包圍圈都陷入了死寂。不論是主教、神父、叛徒法師安德烈、還是周圍的上千士兵，他們全都望著那個方向，一言不發，愕然得似乎連時間都為之凝固。

    只有本杰明看向那里，點了點頭，露出欣慰的笑容。

    在識破了安德烈後，他便偷偷把鎮上的法師叫起來，偷偷召開了一次小小的集會。毫無疑問，安德烈是想把他引出克魯鎮，然後弄出眼下這一個聲勢浩大的包圍圈。但本杰明也很快意識到，自己又何嘗不想把大門里的人全都引開？

    實際上，觀察了大門這麼久，他最深刻的印象，並不是大門有多麼堅固，而是守衛有多麼自負。

    因此，一個調虎離山、聲東擊西的計劃，便在他的腦海中成形了。

    這是一個相當有風險的計劃。萬一包圍他的人不夠多，萬一大門里還留了好幾個戰鬥力強的神父、萬一教會並不打算埋伏他……如果他的預估出現了很問題，很可能導致整個團隊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不過轉念一想，安德烈都已經背叛了，鎮上的這些法師離死還遠嗎？

    橫豎都是死，還不如拼一把，就算是死了，也得糊教會一臉血，把他們惡心得不行了再死。

    現在想想，佔領霍里王國最為堅固的邊境堡壘，這念頭真的太瘋狂了。當時，滿腦子都只剩下了這個念頭，本杰明忽然覺得自己確實也挺瘋狂的。

    幸好，這個世界依舊容得下一群瘋子。

    用火球拼成“教會真傻逼”，是本杰明和其他人約定好的信號。只要空中出現這段話，就表明計劃成功，克魯薩德大門已經徹底處于法師的控制之下。

    而現在，火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很吃驚嗎？”他轉過頭，靜靜地看著主教，“被你當作老鼠驅趕消滅的法師們，照樣可以回過頭，反咬你一口。這就是瞧不起人的下場。”

    主教就這麼瞪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臉都快憋紅了，剛剛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也不知道跑到了哪去。

    本杰明則報以“友善”的笑容。

    仔細想想，本來是打算搞陰謀搞內鬥，結果被本杰明反將一軍，搞得自己連老家都丟了，還被人全服廣播式地罵，主教此刻的心情一定非常糟糕。

    怪誰呢？

    要怪就怪他自己吧，只想著跟王都里的主教鬥，沒把法師當回事，可不就玩脫了。

    “主、主教大人，大門……大門那邊……”主教身邊，安德烈看著主教，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

    聞言，主教深吸一口氣，口中默念著什麼，似乎是在平復心中的情緒。隨後，他搖了搖頭，重新看向本杰明，目光也漸漸恢復平靜。

    “是我太急躁了，讓你鑽了個空子。”他的語氣里有一種努力擺出來的無所謂感，仿佛大門被佔領並不是多大的一件事，“我知道你為什麼有恃無恐。你想逼得我跟你們做交易，用你來換取大門的控制權。這樣，你們就可以安然無恙地逃到伊科爾去了。”

    然而，聽了這話，本杰明卻不由得發出了一聲輕笑。

    主教頓時皺起了眉頭。

    “你想多了。”只見本杰明搖了搖頭，靜靜地答道，“我們辛辛苦苦搶下來的大門，說還給你就還給你，你把我們當成什麼了？”

    “是嗎？”伴隨著平靜中壓抑著怒氣的話，主教衣袖下的拳頭也逐漸握緊，“那麼今天，你也別想離開這個地方了。”

    頓時，氣氛也變得有些劍拔弩張。

    ……要動手了？

    本杰明感覺很諷刺。為什麼每到這種時候，這些口口聲聲侍奉神靈的家伙，又不認為這一切都是神的旨意，應當安然接受了？

    這雙標得未免有點厲害。

    不過……

    想了想，本杰明覺得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于是，他忽然話鋒一轉，幾乎換了種語氣，對著主教，有些突兀地開口道︰

    “你聽說過……馬油這個東西嗎？”

    主教盯著本杰明，沒說話，大概是不知道本杰明葫蘆里又賣的什麼藥。至于本杰明，他也沒管主教到底什麼反應，而是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不知道也好，聽說有人用那玩意美容，還有人當吃的，但我是受不了那個味道。尤其是一大桶馬油，放個幾天，那味道，簡直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接著道，“不過啊，如果用水稀釋過，那個味道就會淡很多，要是還均勻地灑在地上，灑了一路，那麼可以說，除了嗅覺靈敏的魔獸，其他人基本上是不可能發現的。”

    大概是本杰明的樣子太欠扁，就連系統都忍不住冒出來，說︰“你這樣真的好嗎？萬一沒跑掉，主教絕對會往死里虐你的。”

    本杰明則微笑著在心里對系統說︰“你這樣真的好嗎？雖然現在大敵當前，但我一樣可以回到意識空間里往死里虐你的。”

    “……”

    系統憋了不知道多久，才鼓起勇氣出來冒的這一次泡，就這樣被本杰明無情地掐滅了。

    而在現實中，周圍的人聽著本杰明這一番話，也露出雲里霧里的表情。大概，除了暴揍本杰明一番的沖動，他們什麼也沒有感受到。

    本杰明見狀，也若有所思地點頭。

    看樣子，這位主教對于魔獸的了解不多啊。

    那就有意思了……

    “夠了！”

    就在本杰明猶豫著，要不要接著用那種語氣把獅鷲對于馬的狂熱喜愛講出來的時候，一直站在邊上的安德烈，卻似乎沒辦法再忍受下去，站了出來。

    只聽得他念出咒語，一個巨大的火球便在空中成形，朝著本杰明飛了過來。

    “安德烈？”主教皺了皺眉，沒有阻止，卻也沒有要一起出手的意思，一付袖手旁觀的架勢。

    至于本杰明，他也淡定得很。

    就在火球快要飛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念出了蒸汽之柱的咒語。伴隨著一道帶著濕氣的狂風，火球就那麼硬生生地停在了他的眼前，不斷搖曳，卻再也不能前進半步。

    沒一會，火球就像生日蛋糕上的蠟燭，被狂亂的水蒸氣給吹滅了。

    安德烈愣住了。

    “何必呢？”本杰明看著他，搖了搖頭，說，“你好歹也是個法師，被佔的是教會的東西，又不是你的。人家還沒動手，你就先坐不住了？”

    狗腿到這個份上，也真是沒誰了。

    “你懂什麼？法師都是一群憤世嫉俗的怪胎，成不了氣候的。”安德烈回過神來，握緊拳頭，看著本杰明，咬牙切齒地說，“教會，才是未來。”

    聞言，本杰明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

    “也許吧，未來會發生什麼，我們誰也不知道。”他靜靜地注視著安德烈，眼神中帶著一絲遺憾，或者說是憐憫，“教會也許是未來，但很可惜，你是法師，那個未來與你無關。”

    說著，他念出了碎冰術的咒語。

    伴隨著一陣冰冷的魔力波動，忽然，在安德烈的頭頂，一根大約有一米多高的、底端極為尖銳的冰錐，在眨眼之間被凝聚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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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獅鷲

    冰錐剛一出現，便直直地下落，刺向了一臉憤怒的安德烈。

    安德烈見狀，也連忙念出咒語，凝結出一道石壁擋在頭頂，想要擋住本杰明召喚的冰錐。然而，兩者剛一接觸，石壁便像朽木一般土崩瓦解，不能阻擋冰錐分毫。

    “主教大人，救我！”見狀，安德烈大驚失色，慌張地開始求救。

    主教目光一瞥，似乎不是很想救他。不過，在沉默片刻之後，主教還是出手，在安德烈的頭頂凝聚出一個聖光的護罩，幫安德烈擋住了下墜的冰錐。

    “謝、謝謝主教大人……”安德烈驚魂未定，但也沒有忘記虔誠地對著主教作出感謝。

    見到這一幕，本杰明卻在心中發出了冷笑。

    這就以為自己沒事了？

    想到這里，他突然開口，大聲說道︰“你不是想知道王都那邊發生了什麼，教皇到底是死是活嗎？好，我現在就告訴你。”

    此言一出，主教的注意力馬上被吸引了過來。

    “你果然知道這些事情。”

    可是，本杰明卻沒有接著說下去，而是再次使用碎冰術，凝結出二十多道冰箭，眨眼之間，便朝著聖光護盾保護下的安德烈發出了進攻。

    實際上，他根本就不知道教皇到底怎麼了。說出這些話來，他也只是為了轉移主教的注意力，讓自己有機會把安德烈殺掉罷了。

    安德烈必須死。

    ——哪怕只是為了法師團體中的其他人，他也得動這個手。

    本杰明這一變臉相當突然，再加上，在場的眾人都被“教皇的死活”吸引了注意力，沒人反應過來。因此，也沒有人再去幫助安德烈。

    在冰箭和冰錐的雙重作用下，主教心不在焉的護盾被打破，身處其中的安德烈也反應不及，被連著好幾道冰箭穿胸而過。血花連著冰碴子飛濺開來，倒是被邊上看上去潔癖很重的神父給躲開了。

    “你……”

    安德烈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倒了下去。

    本杰明則一臉漠然地看著他死去。

    如果可以的話，他甚至還想割下安德烈的頭顱，帶去給團隊里的其他人看，讓他們也解解恨。不過眼下的情況，他也沒辦法想干嘛就干嘛，能把人殺掉，對他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時間差不多，他該逃了。

    而現實中，也正如他所估計的，一聲響亮的鷹鳴，遠遠地傳到了他的耳中。

    “你鬧夠了沒有？”主教的語氣沒什麼波動，似乎他並不在意安德烈的死亡，也沒有注意到遠處傳來的鷹鳴，道，“現在，快告訴我教皇陛下到底怎麼了？”

    本杰明則露出一個微笑，說︰“好，我告訴你。教皇其實已經死了，前段時間現身的，其實只是王都主教控制下的傀儡。”

    聞言，主教愣住了。

    “你、你說的是真的？”

    本杰明卻繼續微笑，沒有說話。

    當然不是真的，他對教皇的印象都沒有多深，只在火刑場見過他一眼，又怎麼知道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這麼說，不過是為了分散主教的注意力，方便他逃走罷了。

    當然了，如果主教信了他的話，由此與王都的主教展開了更加激烈的鬥爭，那也是本杰明樂于看到的事情。都說看熱鬧的不嫌事大，就更別說本杰明和教會是敵對的關系了——這幫人最好給他鬥起來，鬥得越厲害越好。

    “你要是敢騙我，你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嗎？”主教帶著威脅的語氣，這麼說道。

    “我當然沒有騙你，這一切都是真的。”本杰明說得異常認真，認真得他自己都快信了，“教皇早就已經死了，王都的主教為了把持整個教會，才把這個消息隱瞞了起來，不讓別人知道。”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這麼重大的事情，主教顯然不會相信本杰明的一面之辭，他需要更加確鑿的證據。

    本杰明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證據的話，他自然是給不出來的。

    不過……

    就在主教死死地盯著本杰明，似乎想從他的表情中，確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的時候，突然，一聲驚人的慘叫聲，從包圍圈的外圍傳了過來。

    隨之，還有此起彼伏的鷹鳴。

    那一瞬間，在場眾人的臉色都是劇變。大家轉頭看去，只見昏暗的月光下，一大片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黑影，猶如傾巢而出的蝙蝠群，從遠處的山峰繞出，源源不絕地朝著他們飛了過來。

    “這、這是什麼？”

    很快，其中幾只黑影突破到了比較近的地方，在場眾人也終于得以看清楚它的模樣。

    它的身形相當龐大，比任何成年的獅子都要大上一圈，尖喙和利爪在黑夜中閃著光。它的頭部像一只凶惡的鷹隼，琥珀色的眼珠徐徐轉動，脖頸處的白色羽毛猶如一圈堅硬的盔甲。可是脖子再往下，鳥類的羽毛便過渡成了獸類的絨毛，尾巴朝上，強健的四肢微微蜷起，一付隨時都可以發起進攻的模樣。

    而在它的背上，一對巨大的翅膀猶如蔽日的陰雲，籠罩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終于，有人把它給認了出來。

    “是……是獅鷲！”

    仿佛在整個包圍圈中投下了一顆炸彈，原本面不改色的士兵們也失去了原有的鎮定。外層的士兵迅速潰散，內層的士兵卻無處可逃，只能拿著長劍和盾牌，試圖抵抗一只又一只沖入人群中的獅鷲。

    可是，面對如此強大的魔獸，他們和沒有受過訓練的普通民眾似乎沒什麼區別。獅鷲每一次出爪，便能夠帶走一條性命。

    一時間，不絕于耳的慘叫聲仿佛變成了一出大合唱，時而和聲，時而跑調。

    狹窄的山道，在此刻猶如人間地獄。就連神父們也牽連其中，不得不展開聖光的護盾，把自己保護好，才沒讓自己在獅鷲的突然襲擊中喪生。

    至于主教和本杰明……

    在獅鷲群剛剛展開襲擊的時候，本杰明便念出了蒸汽之柱的咒語。伴隨著環繞周身的水蒸氣，本杰明一躍而起，飛到了空中，迅速地脫離了包圍圈。

    ——畢竟是預料之中的場景，他的反應當然比別人要快。

    不過，本杰明都起飛了，主教自然也不會注意不到。

    從本杰明的態度和獅鷲恰到好處的出現時機，主教就是再傻，也能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因此，在本杰明起飛的那一刻，他也念出咒語，隨之，一對純粹由聖光構成的翅膀，忽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那一瞬間，主教整個人都沐浴在聖光之中，仿佛神靈派下人間的天使。隨後，他抬起頭，望向飛在半空中的本杰明，仿佛神靈附身，露出無悲無喜的神情。

    “你跑不掉的。”

    說完，他揮動著身後的聖光雙翼，追了上去。

    “臥槽……”

    本杰明見狀，也不由得臉色微變。

    關于今晚的整個計劃，最後的部分其實就是他靠著馬油引來獅鷲，制造混亂，而他則趁亂飛走。本來混亂制造得是挺不錯的，其他的神父都忙于自保，沒工夫對付他。不過很顯然，哪怕是將計就計有心算無心，計劃也不可能那麼順利，主教肯定還留了一手。

    現在一看，果然，會飛的可不只有他一個人。

    光憑一本《神術入門》，神術里到底有些什麼飛行手段，他也不太了解。不過看這個架勢，這個神術肯定比法師的飛行術要厲害多了。

    這要是給追上了，那可就玩脫了。

    因此，面對這種情況，本杰明也不敢再猶豫。他趕忙指揮著水蒸氣，發揮出他最極限的速度，嗖的一下，掉頭就跑。

尹四說感謝走遍天下數理化、老老宋、甦瑾丶夢婷、vvxx221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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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瘋狂追擊

    本杰明朝著大門的方向，一路疾飛。

    被無數水蒸氣簇擁著，此刻的他，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了。凜冽的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衣服黏膩地貼在後背，使得他整個人看上去相當狼狽。

    只見他的眉頭緊皺，一邊飛著，不邊還時不時向後方看去。隨之，他的臉上也露出更加凝重的神色。

    在他的後面不遠處，主教揮動著一對聖光羽翼，緊追不舍。

    “麻煩……”

    見狀，本杰明不由得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

    大概是被本杰明一而再再而三地愚弄，主教徹底被激怒。于是，他靠著聖光雙翼的加持，一直死死地咬在本杰明的身後。如果不是本杰明還時不時往身後扔幾個水炸彈，干擾一下對方，可能他現在都已經被追上了。

    很顯然，主教是絕對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

    本杰明感覺很頭疼。

    又凝聚了幾個水炸彈和十幾道冰箭，他向著身後的主教放出去。主教見狀，也不吟唱，直接扔出一個十字架，化作聖光的屏障，將本杰明的攻擊盡數擋下來。

    瞧，這就是本杰明覺得最頭疼的地方了。

    一路追擊直到現在，主教壓根都沒動手，一個十字架接著一個十字架地就往外拋，本杰明的攻擊甚至沒辦法消耗到主教的精神力。也因此，主教沒受到多大的干擾，才能夠一點一點地將二人的距離拉近。

    現在的距離是還不算近，可是……再過一會呢？

    等本杰明逃到大門的時候，這個距離還足夠本杰明逃進大門，然後趕緊把門關上，把主教擋在外面嗎？

    如果做不到這一點，那本杰明往大門的方向逃其實一點意義都沒有。

    得做點什麼了。

    想了想，本杰明攢了十多個水炸彈，然後回身，一起扔了出去。

    主教照舊把水炸彈擋下，可本杰明卻忽然停下來，控制著主教身前炸開的漫天水花，讓它們驟然聚攏，將主教包裹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水球。

    ——他準備試試，禁魔水球能不能把主教困住。

    水球迅速成形，將主教團團包裹在內。主教則身上撐開一個聖光的屏障，把水擋在外面，但他也因此停了下來。

    見狀，本杰明松了一口氣。

    他本來還在怕水球連擋都擋不住主教，那雙閃著光的翅膀只要輕輕一揮，整個人就飛出來了。現在看來，還好，這個水球還是暫時地把主教困在了里面。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高興幾秒鐘，臉色很快就又變得難看起來。

    他可以感覺到，在禁魔水球的周圍，無數的聖光受到主教召喚，拼了命地往里面沖。水球中暴烈的水元素也在把聖光往外推，而這一過程，對精神力的消耗已經不是簡單一個“大”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臥槽……這聖光親和力得有多強啊？

    雖然他的精神力增長了不少，但絕對也是架不住這樣消耗的。最多再堅持個半分鐘，他整個人就要崩潰了。

    得另想辦法……

    “這就是你的全部實力了嗎？”主教的目光也穿透厚厚的水層，冷冷地注視著他，“能在王都召喚出巨大的水球，制造出連整個教會都為之頭痛的混亂，你難道只有這種程度的實力？”

    主教的嘲諷，本杰明只當沒聽到。那一瞬間，他放棄了卷起水渦的想法，轉而開口，接連念起了碎冰術的咒語。

    轉眼間，五根壓縮到極致的冰針凝聚而出。本杰明則手掌握拳，把冰針夾在指縫之中，轉身，飛過去，帶著水蒸氣的推力，一拳打向了困住主教的巨大水球。

    撲！

    一聲悶響。

    整個水球的形態是相當穩固的，本杰明的拳頭打不進去，但五根冰針卻完完全全地扎了進去。隨之，水球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凍結，從本杰明擊打的部分開始，沒兩秒鐘，便擴散到了整個水球。

    就這樣，水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冰球。

    冰球剛一形成，本杰明便放棄了對禁魔“冰”球的操控，自己調動著水蒸氣，轉身就跑。而在失去了操控之後，巨大的冰球也不再懸浮，裹挾著其中的主教，直直地朝著地面落了下去。

    “這樣……應該能拖不少時間吧？”

    他一邊頭也不回地飛著，一邊喃喃自語道。

    實際上，他也用不著回頭——系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了閑心，冒出來，跟他實時播報起了身後主教與冰球的情況︰

    “冰球還在下落！冰球還在下落！啊……不好，冰球停住了，主教又開始飛了！主教開始扛著冰球往上飛了！主教的表情看上去有點難過，他飛得有點慢，我想可能是冰球太重了，他扛著飛起來有點費力，當然，也不排除他今天中午沒有吃好……啊！快看！冰球上面出現了裂縫！主教開始從內部破壞冰球了！多麼了不起！他在內部破壞著冰球！不知道冰球能夠堅持多……好吧，它只堅持了幾秒鐘，讓我們為冰球默哀。現在，我們可以看到，主教重振旗鼓，又開始了加速。噢，他身後的那雙翅膀真是漂亮！這為他贏得了不少的觀眾支持率……”

    本杰明忍不住嘆了口氣，在心中吐槽道︰“我應該沒有在電腦里面下載過什麼比賽的解說視頻吧？”

    系統則告訴他︰“沒有，你緩存在手機app里了。”

    本杰明無言以對。

    沒辦法，他現在忙著逃跑，每分每秒都異常珍貴，倒真的沒工夫進意識空間，把系統好好修理一頓。

    “這筆賬，我就先記下了，以後再慢慢跟你算。”因此，他在心中這麼說道。

    系統頓時被嚇得靜了音。

    不過，也正如系統所解說的，從冰球下落再到主教破冰而出，整個過程還是費了不少時間的。而在這段時間里，本杰明也趁機把他跟主教間的距離拉遠了很多。

    這麼長的一段距離，主教想要追上來，肯定就沒那麼容易了。

    實際上，在這一路的追擊中，本杰明就感覺哪里怪怪的。剛才那個距離，他可以攻擊到主教，主教顯然也可以攻擊到他，但不知道為什麼，主教就是沒有出手。

    而且，好像自從飛到空中，主教就再也沒有用過一次神術，連抵擋攻擊就是用的十字架，仿佛他在空中用一次別的神術，情況都會變得很麻煩一樣。

    難不成，那對聖光雙翼還有什麼局限性或者副作用？

    奇了怪了……

    不過很快，本杰明也失去了糾結的慾望。

    管這麼多干嘛？不用神術，那就是好事——要是主教在這個追擊過程中，一邊飛著，一邊給他吟唱了一個什麼驚天動地的高級神術，那本杰明還真不知道自己擋不擋得下來。

    他只感覺到相當的慶幸。

    就這樣，山道和克魯薩德大門之間的距離也不算太遠，通過巨大冰球為他爭取到的時間，本杰明漸漸接近了此刻已經被法師佔領的大門。

    處在百米的高空中，他可以遠遠地看到，大門的正門已經被關上了，而在大門的頂上，守著幾個眼熟的身影。

    本杰明見狀，立刻反應過來，那是留在外面接應他的法師！

    想到這里，他又回頭看了一眼。主教和他之間還有近百米的距離，也正臉紅耳赤地瞪著他，瘋狂加速，翅膀撲稜得快變成蒼蠅似的。很顯然，冰球的存在又激怒了他一次。

    關鍵的時刻到了嗎……

    想到這里，本杰明振作精神，鼓著自己已經快要消耗殆盡的精神力，握緊雙手，朝著克魯薩德大門加速飛了過去。

    “快！躲到門里面去！主教就在我後面！”他一邊加速，一邊扯著喉嚨，用他畢生最大的音量，對著大門頂上的那幾個法師喊道。

    大門頂上的人聞言，也看到天空中的本杰明和主教，明白了本杰明的意思。于是，他們趕忙跑進大門頂部唯一的入口，跑進了樓梯口里。而在他們之中，一個人則伸手，握住了入口邊的手柄，隨時可以關閉頂部的入口，將整個大門徹底地封鎖起來。

    就這樣，他們擠在那一個小小的樓梯口里，抬頭，緊張地等待著本杰明的到來。

    “果然，最關鍵的時刻到了。”

    見狀，本杰明也只能再次加速。不管什麼精神力殆盡之類的鬼東西，這一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了大門頂上那個小小的入口。

    狂亂的風從他的耳畔吹過，吹得他幾乎睜不開眼楮。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好像化身成了一枚子彈，剛剛從槍膛被發射出去，在半空中享受著他一閃而過的短暫人生。

    不知為何，本杰明竟忽然生出了一種肆意的感覺。

    仿佛他坐上了一列加速翻轉的過山車，而此刻，高點倒轉，過山車正好迎來了最刺激的地方。本杰明轉過頭，看著身後眼楮都快追紅了的主教，忽然，發出了一陣放肆的歡呼和大笑。

    “哈哈哈哈哈——！”

    主教的臉色也更難看了。

    在這瘋狂的追逐之下，他們的距離越拉越近，而克魯薩德大門與他們的距離也越來越近。很快，本杰明轉回頭，對準樓梯口，完成了他最後的沖刺。

    “快——快——快——關門！”

    一路這麼高聲喊著，最終，本杰明沖了進去。

    嘩啦一下，他撞翻了一片人。守在樓梯口的法師們根本來不及躲閃，被本杰明撞了個七葷八素。

    幸好，他們沒忘記拉起手柄。

    如果從樓梯口抬頭望去，他們可以看到主教那不斷放大的臉和漸漸合攏的鐵門，兩者就像在賽跑一樣同時進行著。只不過眼下，他們被本杰明撞得暈頭轉向，也沒心思再往外看了。

    整個樓梯口，一片人倒在那里，滾來滾去，“唉喲”的慘叫聲到處都是。至于本杰明，他在沖進來的時候撞上了人群，一下子摔倒在地，滾了起碼有兩米遠，差點就連著樓梯一路滾下去了。

    在地上緩了一會，他們才撐著地面，準備爬起來。

    梆！

    就在他們相互攙扶著站起身的時候，忽然，一聲格外響亮的聲音，從他們的上方傳來，仿佛有什麼東西狠狠地撞在了堅硬的鐵門上。

    眾人都是一愣。

    短暫的靜默後，他們忍不住向上看去。只見，上方入口處的鐵門已經關上，把主教好好地擋在了外面。而剛剛那聲極為響亮的聲音，也表明……主教與這扇門之間發生了點故事。

    “……”

    不知道為什麼，本杰明感覺自己的臉也有點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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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包圍與被包圍

    本杰明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樣子的主教。

    應該說，他從沒有見過教會的人失態到這種程度——他跟教會作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在他的手下，也死了不少神父和聖騎士，包括像上次那個被“滾筒洗衣機”給洗死的牧師。可……即便是那個被洗死的牧師，樣子也沒有眼下的主教失態。

    在那一聲格外響亮的“梆”之後，很快，擋住入口的鐵門外，傳來了一陣歇斯底里的叫罵。而本杰明也是在這種時候，才有機會上了一堂這個世界的髒話課。

    因此，他忍不住開啟了水元素感應法，感應著外面心態爆炸的主教。

    在一片藍汪汪的世界之中，他可以感受到，主教的整片左臉已經開始有點腫了，而對方身上原本一塵不染的紅色牧師袍，現在也印了一身的泥。再加上亂七八糟的頭發和扭曲的表情，現在的主教，活脫脫就是一個淨化所里被關久了的瘋子。

    他就這麼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用腳踩著被封閉的入口，哪還有半點原先高高在上的主教模樣。

    真慘……

    還好除了本杰明，沒人能看到主教現在的樣子，不然，這位主教恐怕也沒臉再當下去了。

    當然了，在本杰明用水元素感應法觀察了主教一會後，主教很快也感覺到了本杰明的觀察。頓時，他回過神來，在看了看自己狼狽的樣子之後，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異常精彩。

    他就這麼蹲在被封死的入口邊，帶著吃了翔一樣的表情，沉默了大概有半個小時，最後，才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站起身。

    他沒有離開，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再次升空。夜色下，他直接飛過了克魯薩德大門和王國的邊境線，在大門的另一邊降落。

    就這樣，他堵在大門的出口處，用神術把附近的一塊大石頭雕成椅子，就這麼坐在那里，開始了禱告，一付準備坐到天荒地老的樣子。

    很顯然，在最初的情緒失控之後，他恢復理智，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不可能突破大門的防守。因此，他退而求其次，選擇堵在出口處，讓大門里的法師也沒辦法逃到伊科爾去。

    “本杰明閣下……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在聽說了主教的舉動之後，大門內，不少法師臉上都露出的憂慮的神色。

    “時間不早了，還是先去休息吧。”本杰明卻搖了搖頭，對他們說，“克魯薩德大門哪有那麼好攻破，既然他想跟咱們打持久戰，那咱們就他們耗著。”

    他倒是想看看，究竟是主教在椅子上坐得舒服，還是他們在床上躺著舒服？

    就這樣，雖然法師們的表情還是有些擔憂，不過在本杰明的勸說之下，他們安了安心，在大門中找了些比較好的房間，各自睡去。

    至于本杰明，他又蹲在門邊上，用水元素感應法觀察了一會，發現沒什麼動靜，于是也去休息了。

    清冷的月光下，安靜的要塞和坐在邊上的主教相對，仿佛成為了一幅靜止的油畫。

    大概又過了一個多小時。

    終于，那些大門原本的守軍也稀稀拉拉地回到了克魯鎮。

    經過獅鷲群的摧殘，他們的人數幾乎減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看上去也遍體鱗傷。他們回到這里後，便涌在了大門邊上。很顯然，他也想要回到大門內，回到自己往常休息的小床。不過很可惜，他們回不去。

    現在的大門，兩邊的出入境口已經關閉，大門頂上樓梯口的入口也已經關好，整個呈現出一種完全封死的狀態。幾個不服氣的神父還吟唱起了中級神術，幾把聖光巨劍在門上砍來砍去，砍得他們自己精神力都快透支了，卻沒能在大門上留下半點痕跡。

    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才想起來，只要把所有的出入口封死，克魯薩德大門幾乎是不可能攻破的存在。

    就這樣，在最初的憤怒過後，這幫無家可歸的士兵和神父沒辦法，大半夜的，只能在克魯薩德大門前開始安營扎寨，采取了和主教一樣的策略。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也吸引了不少鎮上的居民。不過大家都不敢靠近，只能遠遠地躲著，觀望著，彼此之間還切切私語著。

    “發生了什麼？要打仗了嗎？”

    “不知道啊……不過，你看到了之前大門頂上的那行字嗎？我覺得現在這個情況，肯定跟那行字有關系。”

    “我沒看到，什麼字啊？”

    “哎呀，你非要逼我說出來嗎？萬一被別人聽到……算了，你湊近一點，我小聲跟你說，就是那個……‘教會真傻逼’啊！”

    “哦，原來是那個‘教會真傻逼’啊！”

    “就是啊，就是‘教會真傻逼’！”

    “……”

    他們或許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是之前火焰拼成的字，他們也都看到了。因此，那句在大門頂上出現的“教會真傻逼”，反而成了接下來的克魯鎮私下里最火熱的流行語，被各式各樣的人重復了不知道有多少遍。

    如果教會的人知道了，應該離氣死也不遠了。

    不過，眼下的教會，克魯鎮的百姓在說些什麼，他們大概也沒工夫管了。克魯薩德大門是王國最為重要的軍事要塞，關系著整個國家的安危。而這一次莫名其妙的失守，對于王國而言絕對也是一次重大打擊。

    消息很快傳遍了王國上下，王都立刻派出大軍，趕赴邊境。原本一直在往王都集結的聖騎士也調轉馬頭，悉數趕往克魯鎮。這一帶附近的教堂，除了留守的主教，其他的神父也全部出發，誓要幫助王國奪回克魯薩德大門的控制權。

    可是……他們做到了嗎？

    並沒有。

    作為王國建立之前就存在的軍事堡壘，王國建立後，大門在每一代教皇的統治下，都被加固過一次。再加上每一代教皇都會在大門上用神術祝福，一代代累積下來，克魯薩德大門的堅固已經達到了一個所有人的無法想象的地步。

    最開始，教會集結了數百位神父，一同吟唱神術，想要強行打破大門，結果卻徒勞無功。隨後，他們又運來了火炮，準備用祝福過後的炮彈把大門轟開。可是，在三門火炮的轟擊下，大門仍舊毫發無損。炮兵營長看到這一幕，差點把自己的地中海揪成吳克。

    于是，整個場面陷入了僵局。

    王國的兵力還在往這邊調，克魯鎮里的人也越來越多。不少士兵翻上了大門的頂部，翻到大門的那邊，與主教一同安營扎寨，將整個大門徹底地包圍了起來……

    可是，包圍起來了，又怎麼樣呢？

    他們就像面對一只縮到殼里的萬年老烏龜，壓根不知道如何下手，而且，他們再回頭一想，這個老龜殼還他媽是自己造出來的。

    想到這里，主教差點被氣得好幾天都沒睡著覺。

    就這樣，大門外的人絞盡腦汁，想著如何攻破這道大門。可這件事情又實在太棘手，因此，時間被一天一天地拖了下來。

    轉眼間，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他們仍舊沒想出什麼好辦法。

    那麼，大門內的人呢？

    “嗯……果然是高檔小麥，烤出來的面包味道不錯。還有這個牛肉，雖然放了挺久的，但是用冰塊保存得很好，現在吃起來，感覺還是很鮮嫩。”

    結束了又一次的魔法討論課，二十多個法師，聚在一個被他們改造成餐廳的小型教堂中，吃著精心保存在庫房里的牛肉，喝著藏在將軍床底下的葡萄酒，這麼議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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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純白空間？

    被圍困在大門里的日子，其實過得還挺不錯的。

    剛開始，眼看著圍在大門周圍的人越來越多，法師們還是有些恐慌的。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著有沒有辦法從包圍中逃出去。然而很快他們便意識到，敵人進不來，也就意味著他們出不去。

    整個大門的出入口就那麼三個，他們不管走哪個口，只要一露頭，肯定馬上就會被發現。因此，他們只能躲在克魯薩德大門之中，不能冒頭。

    然而，過了幾天，法師們的心態又變了。

    外面的人拉來三架大炮，對著大門轟了整整十五分鐘，整個大門卻一點沒有要破的意思。那些炮彈打在牆上，卻被牆上涌現出的聖光給化解了絕大部分的力量。他們待在其中，甚至只能感到輕微的震動，連四級地震的震感都不如。

    法師們這時候才意識到，外面的人根本打不進來。頓時，恐慌的情緒消散了大半。

    他們待在這個堪稱恐怖的軍事堡壘中，幾乎沒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到他們。大門中的物資也很充足，不論是衣料、燈油、水、食物……再加上瓦利斯新帶進來的那一批小麥，他們才二十多個人，恐怕一輩子都吃不完。

    因此，他們干脆安下心來，為了方便生活，還把大門里的房間改造了一下。小型教堂改成餐廳、祈禱室改成廁所、會議室改成魔法討論室……再怎麼樣，他們也就二十多人，他們的需求，這個大門里的東西都能夠滿足。

    就這樣，他們在這里過了十五天的神仙日子。每天專注于冥想，時不時出來討論一下魔法，研究一下各自的進度，飲食質量也很高，除了封閉環境光線比較差，有點悶之外，其他的部分堪稱完美。

    甚至，此刻再去問他們，有的人都會說，出去有什麼好的，還不如就待在這里，氣死外面那些教會的家伙。

    至于本杰明，他過得倒沒有那麼悠閑自在。

    他了解克魯薩德大門有多堅固，但……人的智慧是無窮的。他很清楚，只要一個人鐵了心地去做一件事情，總是能想到辦法的，就更不用說一群人了。現在，教會只是在進行常規辦法的嘗試，估計要不了多久，其他的非常規辦法就會用上了。

    不用教會去想，本杰明在這里，都能想到不少辦法——挖地道、找到大門與外界的通氣孔放毒氣、把整個大門架在火上烤把里面的人都烤熟……本杰明都覺得，通到大門內部的地道可能已經挖了個開頭。

    對此，他卻並沒有感到多少擔憂。實際上，他也沒準備在這里停留很久，他現在還沒什麼動作，只是因為他在忙著整理這次佔領大門所得到的收獲。

    沒錯，他們的“戰利品”。

    主教一直駐扎在大門，也有不少神父生活在這個地方。因此，本杰明發現了不少屬于他們的魔法道具和神術相關的書籍。大部分都是保命用的十字架，本杰明自己拿了幾個，剩下的便給大家分了。至于神術相關的書籍，本杰明自然也好好整理了一番。

    他把那些書弄到一起，花了小半天的時間，都大致看了一遍。

    《神術入門》，早就看過了，沒什麼價值；《神術咒語大全》，隨便瞅兩眼吧，就當了解敵人技能了；《擁抱聖光》，講聖光親和力的，可以稍微借鑒一下；《精神力猜想》，這個可得好好研究研究……

    把大概十多本書整理好，跟其他法師交代了一下，本杰明便把這些書交給了他們，看他們能不能從中研究出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至于他自己，則捧著一本名為《純淨聖光世界》的書，找個安靜的房間，看了起來。

    為什麼會選擇這本書？因為它的作者，是第四代教皇，那個和本杰明一樣使用特殊方法進行修煉的巔峰存在。

    實際上，當他第一眼看到這本書上的作者署名時，他還以為這是假的。畢竟，像教皇這種地位的人物，要考慮的東西還是很多的，怎麼會有心思去寫書？找個人代筆，出本書，搞搞自己的名氣和聲譽，這種事情在成功人士里倒是挺多見的。

    然而，當他翻開書的第一頁，看到上面的第一段話時，他就意識到，這本書只可能是教皇……或者說，只可能是開闢了意識空間的人寫的。

    書的第一段，是這麼寫的︰

    “在祈禱的過程中，我有時會感覺自己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不，用‘進入’或許不太準確，也許是那個世界進入了我，我不清楚。總之，那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每次出現，它的環境都會有所改變，唯一不會改變的，則是那里永遠一片純白，能讓我感受到直指聖光本源的力量。”

    看完這段話，本杰明立刻便想到了他進入過幾次的純藍世界。

    倒不是說他有多麼肯定，而是第四代教皇在描述那個世界的時候，他的措辭、他的表達方式、他描繪出來的特征……種種跡象，都能讓本杰明感覺格外熟悉。雖然理性上，他沒有什麼證據證明純藍世界和書上的奇怪世界有什麼關聯，但在直覺上，他認為兩者一定脫不了干系。

    純藍世界的重要性，對他來說是毋庸置疑的。他總有種感覺，如果他能真正了解純藍世界，他就能夠破解魔法字符的秘密。

    ——就更不用說，系統現在這個實體，十有八九就是來自純藍世界。萬一以後它成長成了什麼很厲害的家伙，本杰明也得了解它的弱點，不然就該輪到系統把他當皮球拍了。

    因此，他決定找個地方，把這本書好好看一看。

    一個享用完高級紅酒和通心粉的美好午後，本杰明坐在從前主教專屬的靜室之中，一頁一頁地翻閱著這本《純淨聖光世界》。

    最終，大約花了兩個小時，他把這本書給看完了。書並不厚，他也感覺並不費力。實際上，看完之後他才發現，這並不是一本高深的理論書，也沒有給出什麼確切的答案，反而更像是第四代教皇對于那個世界的觀察日記。

    上面大部分的內容，大部分都是某年某月，他突然進入了那個世界，這次的世界里是什麼樣的，他在里面待了多久，結果後有什麼改變……

    那些經歷大同小異。有時候，世界里充滿了他無法理解也無法記憶的符文；有時候，回蕩的聲音把他一下子就震了出來；有時候，他甚至感覺自己就是那個世界本身……

    看來看去，本杰明只發現了一次比較特殊的經歷。

    那次，教皇再進入純白世界之後，突然感覺自己的靈魂被什麼東西猛的撞了一下，還有一種莫名的情緒襲上心頭。可惜很快，他就被迫離開了純白世界，那種不明所以的情緒也消失了。

    然而，離開那個世界之後，他卻有些愕然地發現，自己祈禱空間里儲存的聖光忽然變得有些奇怪。

    ——那些聖光像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指引，聚成了五堆，每堆的形狀還完全不一樣，看上去相當詭異。

    聖光的奇怪現象沒有維持多久，一分鐘後，聖光就四散開來，恢復了往常的模樣。不過還好，第四代教皇的記憶力不錯，把那五個形狀記了下來。

    離開祈禱空間之後，他把這些聖光的形狀畫到紙上，研究了很久。可那些形狀實在是毫無規律，因此，他開始嘗試轉換思路。漸漸地，他回憶起來，第三堆聖光和第四堆聖光雖然形狀差得很多，但聖光的量卻似乎是一樣。

    于是，他以此為思路，通過對比每個形狀的面積，回憶著每堆聖光的數量。當時已經隔了一段時間了，所以他的記憶也有些模糊。不過，最後估算之下，他還是得出了一串數字，以此表示五堆聖光之間的差異。

    他把那串數字也寫在了書中。

    16︰10︰24︰24︰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