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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callmeak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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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伊四] 當個法師鬧革命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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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7:02: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章 米歇爾之“死”(下)

    風揚起山道上的沙塵,應和著馬發出的稀疏嘶鳴聲,像鄉村酒館的三流樂手合奏出的慘淡小調。

    “你……是詛咒的源頭。”

    在詭異的片刻沉默之後,主教閉上眼楮,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開口,這麼說道。

    他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樣的痛苦。就連他身後的兩隊清洗者,都能感覺到這一股忽然襲來的情緒,面面相覷,不敢出聲。

    情緒……

    對于聖彼得大教堂的主教來說,這是一個多稀奇的玩意啊。

    “是的,舅舅。”想到這里,米歇爾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報復的快意。她滿足地笑了,“您沒有讓我失望,最終還是找過來了。”

    徹底打破主教虛偽的外殼,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也許眼前的這一幕才是她一直以來真正期待著的。

    一個“復仇”的想法,再次在她的心中成形。

    “你就是米歇爾。”主教重新睜開眼楮,恢復平靜,冷冷地看著米歇爾,“我為什麼會沒想到?米歇爾……邁克爾……你永遠都忘不掉你父親給你起的那個蠢名字。我早該想到的。”

    聞言,米歇爾背在身後的右手忽然握緊成拳,微微顫抖。

    主教……不該提起那個名字的。

    然而,在這種急轉直下的心情作用下,她臉上的笑意卻更盛了。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父,他只是一個獵人。你從來沒有把他放在過眼里,又怎麼會在意他那麼多年前玩笑般給我起的一個男孩名字?”她努力維持著不在意的諷刺語調,靜靜地說著。

    這種事情,她又怎麼可能忘記?

    那可是她一切恨意的源頭。

    從她出生起,主教陰郁的目光就一直伴隨著她,揮之不去,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童年記憶之中——那時主教還不是主教,只是鎮子上的一名神父。

    哪怕當時她還很年幼,她也知道,主教恨她。

    是她的存在,讓她的母親和父親能夠走到一起;是她的存在,讓主教不得不親手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一個鎮子里毫無前途的獵人。她就像是惡魔在主教世界里留下的一道陰影,主教恨她的父親,也恨她。

    當然了,如果僅僅只是恨意,那也沒什麼好在意的。

    五歲那年,米歇爾的母親病故,在外打獵的父親三天後才趕到。歸家的父親連母親的尸體都沒能見到,傷心欲絕,從此開始酗酒。一年後,他也因為喝的爛醉,被一輛偶然經過的馬車撞死。

    于是,米歇爾正式成為了一名孤兒。

    她還記得,父親葬禮的當天,主教走到她的身邊,蹲下身,用那雙長了繭子的寬厚大手握住米歇爾的雙手,對她說︰“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那時的主教還不像現在這樣,語氣柔和,不知撫慰過鎮上多少人破碎的心靈。

    年幼的米歇爾則看著主教的手,怔怔地出神。

    她記得,一年前就是這雙手,把她的母親一點點掐死在房間里。這樣想著,她又看向主教的嘴巴,那天也是這張嘴,用溫和親切的聲音,告訴所有人母親是因病去世的。

    她想,是神的旨意,讓舅舅殺掉母親的嗎?

    這樣的解釋,即便對于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也顯得過于牽強。她記得很清楚,母親死去的那天,主教和母親再一次就父親的事情發生爭吵。主教的樣子很生氣,瞪大的眼楮像干死的魚,忽然間就沖上去,用雙手掐住了母親的脖子,口中默念著什麼東西,掐了大約有十多分鐘,才漸漸松開。

    而母親的眼楮早就變得比主教更像干死的魚了。

    躲在門後的米歇爾,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主教或許是情緒過于激動,並沒有發現她,讓她就這樣默默地離開了屋子,在鄰居家的酒窖里躲了一天一夜。

    米歇爾甚至都不記得,她是如何在酒窖里度過那一天一夜的,但那一天徹底改變了她。她清晰地記著,她踏出酒窖時的心情,平靜得就像一個死去的嬰兒。

    父親回來後,她也什麼都沒說。她把一切秘密埋藏在心底,讓它慢慢地發酵成了劇毒的美酒。直到父親也去世,主教看著她,說要帶她去王都,那一刻她才突然發現,主教眼神里對她的仇恨已經沒有了。

    為什麼?

    多年以後,米歇爾才漸漸明白過來,可能是因為她長得和母親很像吧。

    不論主教是出于愧疚或是移情,他開始對米歇爾越來越好,滿足她的一切需求,讓她參加騎士訓練,甚至弄到了聖騎士的名額……幼年時對她仇視的眼神就像風里的蒲公英,轉眼間就飛得無影無蹤。

    也該輪到米歇爾仇視主教了。

    像每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一樣,她變得冷漠而早慧。最初她只是默默地計劃著對主教的報復,但是,跟隨主教進入王都,進入聖彼得大教堂,看著主教一步步爬到今日的位置,她心中的恨意被埋藏起來,剩下的卻是無窮無盡的厭惡。

    對于教會這一套的厭惡。

    她還記得,她正式成為聖騎士的那天。教堂之中,主教像葬禮那天一般,握緊她的手,說︰“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于是,她在教堂中跪下,模擬出虔誠而莊重的眼神,以“克里斯汀”這個的名字宣誓,成為了聖騎士的一員。

    當天的情形還歷歷在目。聖潔的神像、閃耀的燭火、周圍神父默默頌念的經文……哪怕是現在,她也能回想起來,當時她心中那股砸碎神像的強烈沖動。

    神意……

    多麼諷刺的說法。

    主教因為不滿母親的婚姻,親手掐死了母親,是因為神意。父親一蹶不振,被馬車撞死,是因為神意。而她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也是因為神意。

    米歇爾感覺很可笑。

    為什麼人總能為自己的愚蠢找來這麼多借口?

    而在成為法師後,她終于徹底明白過來,所謂的“神意”,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從那時起,她也下定決心,要讓這個愚蠢理由支撐起的龐然大物支付它真正的代價。

    在“靈魂烈焰”的遺藏中,米歇爾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死亡,也差點怨恨上那虛無縹緲的神意,仿佛對著天空抱怨幾句,就能夠讓自己好受許多。可是她很快明白過來,她需要的,正是“不好受”。

    正是那種“不好受”的感覺,支撐她到了現在。

    她並沒有在傳承試煉中完全失敗,因為她走到了最後一步。于是,“靈魂烈焰”留下來的強大精神力灌注進了她的靈魂之中。當時,整個山洞里亮起耀眼的光芒,她流淌在地上的血液匯集在一起,慢慢變成了一個血人的模樣。

    那股精神力,加上她心中那股“不好受”的感覺,重新凝聚成了現在的她。

    這是一種聞所未聞的存在,她不知道自己算什麼,怨靈?行尸?嗡嗡的聲音時常在她的耳朵里回蕩,她失去了大部分的知覺,也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卻本能地學會了一些更加詭異的東西。

    就是這些變化,讓她作出了一個新的決定。

    她能感覺到自己身體每時每刻的崩解,這讓她了解到,這種狀態維持不了多久,很快她就會徹底地死去。因此,在湖底的洞穴中絕望地坐了一天一夜後,她回到了王都。

    時間已經不多,就更加不能浪費了。

    當她在王都,看見天空中那個巨大水球的時候,她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怨恨和不甘心。憑什麼?憑什麼那個貴族可以擁有這樣的天賦,她卻只能悄無聲息地死在陰暗的洞穴里,什麼也做不了?

    她堅信,這片大陸上,沒有一個人比她更加拼命。她精確地思考過自己的每一個選擇,嚴格地克制自己的慾望,在每一次困境中作出最佳的選擇……她做到了能做到的一切,可是到頭來,等待著她的依舊是失敗。

    沒有人會甘心接受這種失敗。

    “克里斯汀,你讓我很失望。”忽然,主教出聲,這麼說道。

    米歇爾回過神來,微笑著答道︰“真的嗎?我感到非常榮幸。不過,我的目的可不僅僅只是讓你感到失望而已。”

    最初的理想,她已經不可能做到了——她已經死了,帶著滿懷的恨意和不甘死了。現在的她只是怨念、鮮血、精神力的畸形集結體,她有權去痛恨這個世界,痛恨所有的生者,痛恨主教。

    可她卻更加痛恨自己,痛恨自己哪怕到了這種地步,性格里的理智仍舊在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迫使她作出深思熟慮的選擇,不讓她失控。

    ——她多想徹底失控一次啊。

    米歇爾這樣想著,身體開始微微顫抖。忽然,有惡臭的鮮血從她的皮膚上溢出。隨之,她的身體似乎也開始變得柔軟,有往下垮塌的傾向。

    “克里斯汀,你……”主教望著突然變化的米歇爾,再次露出震驚的神情。

    清洗者們也舉起長劍,應對可能到來的威脅。

    “舅舅,我知道是你殺死的母親。”米歇爾用她逐漸融化的嘴巴,拉出一個看上去有些扭曲的微笑,“我一直都知道。”

    看著主教愕然到甚至說不出話的樣子,她又一次獲得了復仇的快感。

    不,也許並不只是復仇的快感,而是通過這種自我毀滅的方式,掙脫束縛,讓這個一直看輕她的世界,嘗嘗她所經受過的苦難,從而獲得的無上滿足感。

    “開始感覺痛苦了嗎?親愛的舅舅,這只是一個開始。”她甩了甩覆蓋在臉頰的污血,接著說道,“我要讓本杰明‧里瑟活下去,總有一天,他會毀掉你一直守護的教會。比那天大上百倍千倍的水球會砸到你的臉上,你將什麼也做不了。絕望、窒息、痛苦……你將感受到我曾經感受到的一切。你會親眼看著教會覆滅在你的手中,你再也不能在夜里安寢,余生的所有時間都將在悔恨之中度過。”

    她從來都不是出于善意要救本杰明,甚至,想到本杰明之後有可能會感謝她,她都覺得有些惡心。做這一切,她才不是為了尋求安慰討人喜歡——從頭到尾,她都不是什麼好人,她也沒想過要當一個好人。

    推翻教會並不是她的崇高理想,她只是心生厭惡,滿懷恨意。

    “……你要做什麼,克里斯汀?你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看著身體逐漸潰爛的米歇爾,主教的臉上也露出慌亂的表情,急匆匆地問道。

    米歇爾卻全然沒有理會。

    她感受著自身的毀滅,細細地品味著主教的痛苦,在理智與狂熱的痛恨之中反復拉扯,享受著陷入失控的快樂。

    而她的身體,也像被扔進炎炎沙漠中的冰雕,飛快地融化著。

    “很遺憾,我是不能親眼看到這一切了。我不甘心,所以,我要先帶走一些東西。”漸漸的,她的大半身子已經潰散成了深褐色的污血,頭顱漂浮在血泊之中,兩個分別散落的眼球,卻依然死死地盯著主教,“你可以盡管指責我的邪惡殘忍,人們無辜與否,我不在乎。”

    “再見,我最親愛的舅舅。”

    說完,她最後僅剩的一點形態,也就此徹底地爆裂開來,化作污血,在這山道之中四處飛濺。她驚得清洗者們的馬匹開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主教不得不也撐開屏障,將所有的污血擋下。

    主教隔著聖光的屏障,望著前方地面僅剩的污血。他臉上露出的難言表情,證明了他此刻心中的灼燒感有多麼的強烈。

    可米歇爾做的,並不僅僅只是在主教的面前將自己徹底結束掉。

    她的恨意需要更多的東西來陪葬。

    與此同時,王都中,王都外的主干道上,所有身中詛咒、感染了的“瘟疫”的人,在這一刻都忽然顫抖了起來。他們像米歇爾一樣,渾身冒血,身體崩解,痛苦地掙扎著。最後,三萬多人,齊齊地在各自家人的注視下發出嚎叫,化作了一灘惡臭的污血。

    這個被命名為天堂之光的城市,從未像今天這樣充斥著帶著血污的惡臭。

    王都的上方,晴空碧染,陽光依舊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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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7:56: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下線了幾章的教皇在哪里

    王都西北面的山道上,兩隊清洗者和主教一起面對米歇爾化為的一灘污血,都有些手足無措。一時間,所有人沉默無言。清洗者們面面相覷,不知道該怎麼辦。

    “主、主教大人……”

    過了一會,才有人這麼出聲道。

    “受惡魔誘惑的墮落者,意志不堅,死不足惜。”主教卻突然開口,打斷了那個人的話,硬生生的語氣像是一塊厚重的鐵錠,“我們不用理會她,繼續去追那輛馬車。”

    清洗者們又是一陣面面相覷。

    追捕本杰明‧里瑟,這才是他們此行的真正任務,他們也一直想這麼做。可是,在目睹了米歇爾的“融解”之後,不知為何,他們心中都生出一種怪怪的感覺,反而沒有第一時間開始行動。

    猶豫了一下,另一個清洗者開口,說︰“主教大人,我們……”

    “夠了!”主教的聲音卻忽然變得有些激動,“這個人不是克里斯汀,她只是又一個邪惡的法師,她已經死了,沒什麼好說的。本杰明‧里瑟,這個人才是我們的目標。哪怕把整個王國翻個遍,我們也必須抓住那個小子,用聖光將他和他的罪孽一同淨化得干干淨淨!”

    一股難以想象的殺意,從他的話中彌漫出來。

    清洗者們似乎還有疑慮,可是沒有人再說什麼了。他們一向聽從主教的命令,更何況,他們也從來沒有見過主教像今天這樣生氣。

    因此,他們齊齊點頭,閉緊嘴巴,不再多問。

    就在他們準備駕馬,往馬車離開的方向追去的時候,忽然,從他們身後的山道拐角中,又跑出來了一個騎著馬的聖騎士。

    “主教大人!我、我有有一個非常重要的消息要告訴您!”

    聽上去焦急異常的聲音,叫住了所有人。

    又是一個意料之外的變故。

    主教聞言,也拉起馬韁,轉過去,冷冷地看著那個騎馬趕來的聖騎士。

    “怎麼了?”

    聖騎士勒馬停下。他望了主教兩眼,又看了看所有的清洗者。似乎是被這麼多人的目光同時注視著,他一下子變得有些緊張,準備好要說出來的話也變得磕磕巴巴。

    “是……是……”他又做了一個深呼吸,清了清嗓子,才接著道,“是……教皇陛下。”

    聞言,主教臉色變了變。

    他迅速地從剛才的情緒里恢復過來,目光微不可查地閃動著。

    “教皇陛下……陛下與我們分頭出發,從兩個方向追捕本杰明‧里瑟。”他語氣也漸漸恢復從前的冷靜,剛才還有的起伏波動,此刻也像雜草般被無情地修剪掉,“可是,如果教皇陛下那邊發現了什麼,為什麼會是你來給我們傳遞消息?”

    此言一出,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微妙。清洗者們看著趕來報信的聖騎士,眼神也漸漸變得不那麼友善。

    有的人甚至已經把手放到了劍柄上。

    報信的聖騎士先是愣了愣,然後急忙解釋道︰“不,主教大人,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神之眼都失靈了。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讓我來傳遞消息了。”

    此言一出,不少清洗者都露出猶豫的神色,似乎在思索著聖騎士的可信度。

    至于主教,他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從口袋里拿出了一顆散發著神術氣息的銀色珠子,準備當場驗證一下。

    他把珠子拿在手中,聚精會神地看去,似乎在確認神之眼是否還具備聯系的功能。然而很快,他的眉毛便微微一皺,露出些許不解的神色。

    沉默了一會,他又把銀色的的珠子收了起來。

    “你說的沒錯,神之眼失靈了,似乎有什麼東西阻礙了信息的傳遞。”主教重新看向聖騎士,鄭重地問道,“教皇陛下到底發現了什麼,告訴我。”

    然而,聖騎士卻面露難色。

    “教皇陛下不是發現了什麼,而是……而是……”他努力組織著語言,可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似乎他要傳遞消息實在太過特殊,特殊到,連他都不知道該怎麼表述了。

    主教則無聲地看著支支吾吾的聖騎士,耐心等待對方把話說完。可是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驟變。然後,他也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氣,眼中流露出復雜的情緒。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清洗者華麗的盔甲上,炙烤出絲絲的冷意。

    與此同時。

    王都北面靠近珀爾湖方向,路邊的一處空地,半個人影也沒有。

    然而,半個小時前,這里可不是這樣的。

    半小時前,就在這個地方,身穿長袍、手持權杖的教皇停下了腳步。當時的他,垂下的眼眸微微抬起,他略帶驚訝地看向了前方、那個攔住他去路的人。

    他的對面,同樣也是個老人。

    穿著典雅莊重的禮服,滿頭的白發梳起,半邊眉毛戲謔地挑著,嘴角帶著一絲微妙的笑意。

    教皇把她認了出來。

    “里瑟夫人,許久不見,您的精神還是像從前一樣矍鑠。”他眯起眼楮,緩緩道,“現在,希望您可以為我解釋一下,我已經禁止了里瑟家族的人離開王都,為什麼您卻依然出現在了這里?”

    聞言,老夫人有些茫然地望了望天,然後笑吟吟地說︰“是嗎?真是抱歉,我老了,腦子都不管用了,老是忘記事。教皇陛下,還請您不要介意。”

    可是,說完了這些,她卻什麼也沒有做,仍舊挺直腰桿,帶著那種無辜而又微妙的表情,繼續盯著教皇看。

    教皇皺了皺眉。

    從他忽然握緊權杖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來,他開始感覺不對勁了。空曠無人的路邊,老夫人就這麼靜靜地站在他面前,隨之而來,一股無聲的壓力也落在了教皇的胸口。

    ——他已經很久都沒有感受過這種壓力了。

    想了想,教皇面無表情地點頭,說︰“既然如此,里瑟夫人,我理解您。神會原諒您的過失,您可以回到王都了。”

    然而,聽了這話,老夫人既沒有回話,也沒有半點要離開的意思。

    她就這麼雙手交疊,優雅地垂在身前,帶著貌似慈祥的笑容,注視著教皇。她眼角的皺紋輕輕卷起,仿佛樹葉背後的葉脈,慈祥得甚至有些意味深長。

    不知為何,在老夫人的注視下,教皇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那麼一瞬間的慌亂神色。不過,他很快就調整過來,壓下那股沒來由的心慌,平靜地開口︰

    “怎麼了?里瑟夫人,您還有別的事情嗎?”

    聞言,老夫人卻無辜地聳了聳肩,說︰“能有什麼事情,我們也認識這麼多年了,老朋友敘敘舊,不好嗎?”

    “里瑟夫人,你的記性怕是又不好了。”教皇似乎也開始有些不耐煩,語氣漸漸地變得陰沉,“你雖然嫁入了里瑟家族多年,但是似乎,我們見面的機會一直不多,就更別提什麼交情了。”

    “怎麼會呢?教皇陛下,您忘了嗎?”老夫人作出驚訝的表情,用手半捂著嘴巴,說,“五十多年,在斯凱弗山脈的邊上,我們曾經見過一面,我還給你送了一個小禮物,不是嗎?”

    說著,老夫人忽然抬起手,打了一個響指。

    “您如果忘記了,我可以再提醒一下您。”

    伴隨著清脆的響聲和老夫人漫不經心的話語,在她身前,一個人頭大小的火球憑空浮現出來。隨後,火球略一停頓,便徑直朝著教皇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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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 17:57: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三十二章 魔法天賦的真正定義

    火球還未接觸到教皇的衣角,就被一道閃耀著聖光的屏障給擋了下來。

    然而,輕松將對方的攻擊給擋下來,並沒有讓教皇的神態變得輕松。與之相反,他忍不住後退了好幾餜,驚得跟個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伙子似的,握著權杖的手也開始微微顫抖。

    他就這麼瞪著老夫人,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不錯啊,和當年比起來,你現在收個小禮物,總算是沒有那麼手忙腳亂了。”老夫人則點了點頭,用貌似欣慰的贊揚,回應了教皇愕然的眼神。

    不過,教皇並沒有回答。

    他仍舊睜大眼楮,滿臉的愕然,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來。

    一時間,沒人說話,氣氛有些僵硬。

    砰!

    忽然,教皇手中的權杖頂端極其突兀的爆開,權杖上,最大的一塊鑽石碎裂,化作一陣白光,將教皇整個人包裹住。

    然後,不到一秒鐘的時間里,教皇就消失在白光之中,逃離了這個地方。

    與此同時,大概在好幾公里外的空地,一團白光憑空浮現,教皇的身影也忽然從中走了出來。他剛一出現,就立刻回頭,往原來的那個地方看過去,眼神中竟然還顯露出了幾分恐懼。

    “怎、怎麼會是她……她不是早就死了嗎?”他用衣袖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冷汗,震驚之下,甚至都開始了自言自語。

    幸好他跑得快,不然……

    然而,正當他暗自慶幸,老夫人的聲音卻再次從他的身後傳了過來。

    “我確實差點就死了。”

    這下子,教皇差點被嚇得把權杖都給扔了。他慌亂地轉過身,卻看見老夫人就站在他的身後不遠處,還是帶著那貌似懵懂天真的笑容,慈祥地看著他。

    她跟過來了。

    ——在他借助權杖瞬間逃離剛才的地方後,不到十秒鐘的時間,老夫人就跟了過來。

    這一事實,讓多少年里穩坐釣魚台的教皇,此刻也感到了一陣暈眩。

    “你……不對,你就算沒死,也不可能有當年的那種實力了。當年……當年的事情,我很清楚,就算老師沒有和你同歸于盡,你也不可能繼續保有那種魔法水平。”深吸了一口氣,教皇悠長的年歲還是讓他勉強鎮定下來。他面對老夫人,冷冷地這麼說道。

    他是這一帶代的教皇,他必須鎮定下來。

    況且,冷靜下來,仔細想想,他完全用不著把當年的巨大陰影,覆蓋到現在的自己身上。

    聽了教皇的話,老夫人也點了點頭。

    “你說的沒錯。”她忽然拿出一付多愁善感的樣子,緩緩道,“第五代教皇,確實是個厲害的人物。要知道,那年我也才二十多歲。當他帶著五個主教十隊清洗者二十多個神父過來圍剿我的時候,我也以為自己凶多吉少了。”

    說著,她故意頓了頓,才接著道︰“因此,哪怕到最後,我也是拼上了這條命,燃燒掉了我所有的精神力和元素親和力,才把他們全部殺光。”

    聽著老夫人的話,教皇把權杖當拐杖似的拄在地上,也漸漸把自己的情緒穩定過來,身子不再打抖,手心也不再直冒冷汗。

    是啊……

    精神力和元素親和力受到嚴重損傷的法師,就算經過了多年的恢復,又能保留多少曾經的實力?

    他沒必要慌得像個剛進教會的小神父一樣。

    他……也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剛進教會的小神父了。

    “既然如此,你不該出現在我面前的。”這樣想著,教皇沒那麼驚慌了,語氣中也開始透出一股冰涼的殺意,“我確實沒有想到,傳說中的‘靈魂烈焰’會隱藏在王都的貴族之中。不過,神意讓你來到了這里,那些往事也該有一個終結了。”

    說完,他舉起了權杖。

    老夫人給他一種非常不安的感覺,這種不安更讓向感到一陣煩躁。因此,為了壓下心中的不安,重拾作為教皇的威嚴,他不打算在這里接著磨嘰下去了。

    這位讓第五代教皇意外隕落的法師,究竟是不是在虛張聲勢,只能靠他親自試出來。

    他準備動手了。

    無形的波動從他的身上擴散出來,仿佛一陣吹過沙漠的清風,有種令人心頭微震的力量。在這股波動的呼喚下,周圍的聖光飛速地朝著教皇涌了過去,那種密集程度,甚至在教皇的頭頂形成了不少肉眼可見的光弧。

    教皇高舉雙手,神情漠然,仿佛是即將宣布審判的神明,無悲無喜地看著老夫人。

    他張開口,準備吟唱。

    啪!

    老夫人歪著頭,又打了一個響指。

    正在引導著聖光聚集的教皇,忽然感覺腦中像被針扎了一下。隨之,一陣劇痛傳來,周圍那些聖光也立刻脫離了他的控制,像被驚起的鳥雀一樣四散紛飛。

    他的施法被打斷了。

    意識到這一點,教皇再次露出愕然的表情,異常震驚地看向了老夫人。

    ……怎麼會這樣?

    “你也知道,元素親和力啊精神力啊這些東西,煩人得很。”老夫人似是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說,“剛把它們徹底透支干淨的時候,我變成了傻子,什麼也不記得,只能在王國里漫無目的地游蕩。不過,它們就跟雜草一樣,割掉了還是會長出來。一年後,我就恢復了正常;三年後,我恢復了所有的記憶;五年後,我重新成為了法師;三十年,我就又回到了從前的水平。你想得到嗎?恢復記憶之後,我才發現,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嫁給了當時的里瑟公爵,還生了一個兒子,弄得我也很是頭疼。”

    說著,老夫人還故作姿態的嘆了一口氣,仿佛她頑強如野草般的魔法天賦,真的帶給了她非常大的困擾。

    至于教皇這邊……

    聽完了老夫人的這段話,他已經陷入了徹底的愕然之中,只能一邊搖頭,一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這……不可能。

    教會關于精神力的研究,一直是在進行中的。他很清楚,精神力一旦受損,想恢復過來非常麻煩。受損得越厲害,恢復就越難。

    因此,即便教會知道法師有不少燃燒自身精神力、甚至燃燒靈魂的秘術,他們也只把那當作飲鴆止渴,從來不作這方面的研究。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精神力被燃燒殆盡了,還可以再長回來的。

    ……是神意嗎?神在考驗他的意志?不然,為什麼會有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看著教皇的一臉便秘般的表情,老夫人則無辜地聳了聳肩,說︰“我也不是故意的,天賦如此,不管我在干什麼,精神力和元素親和力就是自己會長。燒光了也還是在長,長得還飛快。這些年我沒修煉過一次魔法,它們就這麼自己硬生生長回來了,我也沒辦法。”

    “……”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施法失敗的反噬,教皇忽然有一種想要吐血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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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隕落

    “等等……”忽然,教皇像是回過神來,一股極其不妙的預感沖上心頭,“你、你不能殺我,你……不,你是殺不死我的。”

    他很明白,此刻的老夫人已經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對付得了的。那麼對方的目的也就很明顯了——她是來殺他的。

    但是退一步講,老夫人也不可能把他徹底殺死。

    現在的他孤身一人,毫無準備。但是,只要他回到大教堂,他就有對付老夫人的辦法。

    聞言,老夫人也作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說︰“是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本來是個相當保守的教皇,結果消失八年後再次出現,卻變得激進了起來。我覺得很奇怪。也因此,這段時間里,我一直忙著調查這件事,才讓你們在我家里鬧出了那麼多事情。”

    她……她發現了?

    聞言,教皇的臉色變得更差了。

    “確實,像你現在這個樣子,一般人是沒辦法一舉把你殺死的。”老夫人再次露出慈祥的笑容,“不過,我都已經出現在你的面前了,你也該明白,我是有備而來的吧。正好,我覺得那個女孩挺有趣的,給了她個獲得傳承的機會。她雖然失敗了,但還是把你引出了王都,不然我也沒有現在的這個機會。”

    砰!

    老夫人的話音剛落,教皇手中的權杖上,又一顆鑽石爆開。然而,這一次卻沒有白光出現,包裹住教皇,帶著他逃走了。

    “怎麼會……”

    教皇愣在原地,傻傻地看著手中的權杖。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柄代表了教會魔法道具制作水平最高峰的權杖,會在這種時候失靈。

    “怎麼了?感覺很奇怪嗎?”老夫人似是惋惜地搖了搖頭,說,“你雖然天賦不錯,但是腦筋太死,不夠聰明。到了某些境界的東西,你理解不了,我也沒有辦法啊。”

    見狀,仿佛是愕然到了一個極點,教皇反而做了一個深呼吸,神情恢復平靜。

    神術、權杖……這些都不是他最大的依仗。老夫人的實力再強悍,教會這麼多年的底蘊也不是干看的。

    他只是覺得有些可惜,八年來的準備,這麼快就要浪費在這里。

    “就算你真的知道了,那又怎麼樣?”教皇把已經廢了的權杖扔在一邊,張開雙臂,緩緩道,“那是聖靈給我們留下來的秘術,這麼多年來,也只有我一個人做到了。你可以在這里把我殺死,可是,你能真的徹底殺死我嗎?”

    聞言,老夫人望天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說︰

    “我能。”

    話音未落,她又打了一個響指。

    伴隨著那一聲清脆的聲音,教皇忽然感覺到,剛剛還和普通人沒兩樣的老夫人,身上爆發出了一股極為可怕的波動。仿佛一團瘋狂叫囂著的火焰,直直地往天上沖,連太陽都要取而代之似的。

    教皇愣住了。

    這是……

    來不及多想,他只能在倉促之間,撐起一個聖光的屏障,擋在他與老夫人之間。

    然而,剛做完這些,他低頭一看,卻看見自己的心口處,不知什麼時候竟出現了一小團暗紅色的火焰。

    火焰看上去詭異之極,靜靜地在他的胸口處燃燒。更詭異的是,教皇甚至感覺不到半分灼燒感,仿佛那團火只是他的幻覺,又仿佛,那火是從他的心髒之中生長出來的。

    看著這團火,教皇恍然間有種親眼見證惡魔再臨的錯覺。

    ——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火魔法。

    “你也知道,精神力和元素親和力漲得太快,令我感到很苦惱。”老夫人眯起眼楮,笑吟吟地看著教皇,說,“不過最近我想到,它們就像小麥,需要時不時被收割一次。我本來就打算把它們再燃燒一次,結果你就正好送上來了,這也沒有辦法啊。大不了就再傻個三年,只能要能把你徹底殺死,傻三年也是值得的,你說是不是?”

    而教皇此刻的表情,已經不能說是愕然,而是絕望了。

    “你……你這個瘋子!”

    可是,除了喊出憤怒的話語,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試圖展開自己的精神力,可好像全部的精神力都被心口的這團火給吞噬了,他什麼也釋放不出來。他試圖呼喚周圍的聖光,可是一直與他親如彼此的聖光,此刻卻也一點回應都沒有了。

    他仿佛失去所有的神術能力,變成了一個普通人。

    頓時,教皇心中涌現出一股絕望。

    也因此,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胸口的那團火焰優雅地躍動著,然後,開始了顏色的變幻。先是紅色,漸漸地又變成了黃色,然後是藍色、紫色……最後,那團火焰忽然變成得透明起來,仿佛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可是他知道,這團火焰沒有消失,反而還在不斷地演變著,就好像具備了自主的生命一樣。

    就連老夫人看著那團火,都滿意地點了點頭。

    “嗯……趁著我還沒有失去記憶徹底變傻,我就先躲起來了。”她最後一次露出慈祥的微笑,朝著教皇行了一個禮,“教皇陛下,我先走了,祝您好運。”

    說到一半,她還刻意頓了頓,雙手合十,做了一個祈禱的動作,才接道︰“願您的神好好庇佑您。”

    說完,她便轉身,邁著蹣跚的步子,仿佛她真的是一個普普通通腿腳不便的老奶奶,就這麼慢悠悠地離開了。

    教皇卻並沒有親眼看著老夫人離開。

    應該說,在老夫人轉過身沒多久,教皇胸口的那團火焰便突然大盛,將教皇整個人都吞沒了進去。眨眼之間,教皇所立之處便空空如也,別說人了,就連半點灰燼都沒留下來。

    整片平地,很快就變得空空蕩蕩,只有被扔在一邊的權杖,勉強證明這里發生過一場異常特殊的交鋒。

    與此同時。

    王都之中,聖彼得大教堂深處。

    穿過漫長的走廊,一件靜室的下方,有一個隱藏極深的地下室。

    這間地下室不大,光線昏暗,其中只擺放了一個類似于棺材的東西。棺材沒有蓋上,里面躺著一個緊閉雙眼的老人,看上出,竟和教皇一模一樣。

    伴隨著一聲有些驚悚的倒喘氣聲,棺材中的人一下子睜開眼楮,坐了起來。

    “呼……我……不!怎麼會這樣?”

    他喘了沒兩口氣,就低頭看去,只見那團暗紅色的火焰,再次從他的心口處冒出來,仿佛幽靈一般,又開始了漸漸變色的過程。

    頓時,一股深切的絕望,從他垂下的眼眸中彌漫出來。

    “不……我不能死!我是教皇,我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不!”絕望之下,他的精神近乎崩潰,開始了瘋狂的咆哮。

    聲音從地下室傳出來,很快,幾個神父聽到聲音,急急忙忙地趕過來,打開地下室的入口,來到了這里。

    然而,這並改變不了什麼。

    哪怕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地下室,他也只能看到,坐在棺材之中的教皇,帶著一臉驚恐的表情。火焰已經重新變得透明,神父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他們的教皇在某一瞬間,忽然憑空消失,無影無蹤。

    就跟出了幻覺似的,剛剛還坐著人的棺材,忽然一下子就空了。

    幾個神父面面相覷,露出手足無措的神情。

    而在教堂的另一間地下室里——一件擺滿了密密麻麻十字架的地下室。

    在教皇被透明火焰吞沒的同時,那枚被放在最高處的、樣子最精致的十字架,也忽然從高處落下,裂開,  啪啪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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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大叔與蘿莉

    昏昏沉沉之中,本杰明似乎聽到了一些奇怪的對話。

    “……喂,醒醒。”

    “他為什麼還不醒過來,是不是死了?”

    “應該沒死吧,你看他不是還在呼吸嗎?”

    “你為什麼要把他撿回來啊,你看他,皮膚白成這個樣子,是不是生了什麼病?不是都說王都里鬧瘟疫,死了好多人呢,萬一他也得了瘟疫該怎麼辦啊?”

    “唔……那好吧,我現在就去拿斧頭把他砍死,免得他把瘟疫傳染給我們。”

    仿佛冥冥中感覺到了一絲寒意,本杰明驟然驚醒,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什、什麼情況?

    疼痛再次席卷了剛剛醒來的本杰明,然而,他這一次醒來,疼的就不只是腦袋了。胳膊、腰背、膝蓋……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時不疼的。那感覺,就像是從十多米高的山坡上滾下來,踫得遍體鱗傷,沒有一塊好皮。

    ……誒?

    等等。

    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起來,不是就像,而是,他真的從山坡上滾下去了。

    雖然整個過程是不太好受,本杰明也在半道上暈過去了,不過,他似乎沒有受到什麼特別嚴重的傷,因此,他的腦子還是比較清楚的。

    他立刻想起了暈倒前的事情。

    在情況變得危急之後,不出所料的,米歇爾瞬間翻臉,把本杰明從馬車上推了下去。當時路邊正好又是一個山坡,因此,本杰明掉下馬車之後,就這麼沿著山坡一路滾動,跟個汽油桶似的。腦袋不小心磕上一塊石頭,他就暈了過去,幸好沒什麼後遺癥。

    慶幸歸慶幸,只是……現在想起來,本杰明忽然覺得,這整件事情都顯得有點詭異。

    他不太明白米歇爾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賣了本杰明吸引教會?那米歇爾早就該動手了,何必等到那個時候。而且像他現在這樣,沿著山坡滾那麼遠,教會也未必找得到他。

    更重要的是,看他現在的處境,很顯然,他還活得好好的,沒有被教會抓住。這就說明,米歇爾不是想賣他。

    不過……

    他現在的處境好像也挺詭異的。

    ——哪有人從山坡滾落,會莫名其妙滾到一張床上的?

    估計又發生了什麼事。

    想到這里,本杰明也只好把過去的事情放在一邊,回過神來,準備先弄清楚眼下的狀況。

    因此,他抬起眼眸,掃視了一遍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簡陋的小木屋,木屋不大,但東西卻格外多,擺放得也很凌亂,弓箭、鍋子、掃把……總之,是一個相當具備生活氣息的屋子。

    而在他的周圍,三張瞪大了眼楮的臉圍著他,跟在參觀動物園里的猴子似的。

    “……”

    氣氛有點詭異。

    圍著他的這三個人,是一個人高馬大的成年男性,以及兩個小女孩。那個成年人似乎是被本杰明的醒來驚到了,表情愣愣的。而那兩個小女孩,則是一個目光中流露出好奇,另一個則看上去凶巴巴的,敵意十足。

    什麼情況?

    本杰明有點懵,他猜到可能是他滾落山崖後,被這幾個人發現,所以被他們帶到了這里。但是,這仍舊改變不了他懵逼的內心。

    這三個人是誰?這是哪?這三個人為什麼要把他帶到這里?

    他得把這些弄清楚才行。

    “那個……初次見面,你們好?”于是,本杰明撓了撓頭,見這三個人都盯著他不說話,只好自己先開口了。

    然而,他一開口,那個剛剛還很好奇的小女孩哇的一下就哭了。

    “……”

    搞、搞什麼?

    他的聲音明明很正常,沒有啞得跟個怪叔叔一樣,問得又這麼禮貌,這個小蘿莉為什麼要哭?

    本杰明已經完全摸不著頭腦了。

    就在這時,另一個小女孩抱住了大哭的女孩,一邊摸著她的頭安慰她,一邊拿出一把梳子,指著本杰明,氣勢十足地問道︰

    “說,你是不是得了瘟疫要來傳染給我們的!”

    “……”

    本杰明有點無語,語塞片刻,才答道︰“我的身體很健康。”

    聞言,三人面面相覷,那個一直在哭的小女孩也停止了抽泣。她轉頭,呆呆地看著本杰明。隨後,整個氣氛急轉而上,他們三人對視一眼,竟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陣歡呼。

    “好棒!終于有人可以陪哈利玩了!”只聽得那個凶巴巴的小女孩開心地跳起來,這麼說道。

    “……”

    並不太懂這些人到底在干嘛?

    整個人都處于狀況外,于是,本杰明只好再次跑去詢問系統。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這一次系統也沒有給出什麼有價值的回答——很顯然,它也不知道這三個人是干嘛的。

    它只是告訴本杰明,從山坡上滾下去之後,他又掉到一個山洞里,滾出了很遠。他就這麼滾啊滾,最後,則被那個大個子男發現,被這三個人帶到了這個小木屋里,變成了他現在所看到的這個情況。

    整個過程歷時倒不短,從他被推下馬車再到他現在醒來,已經是第二天了。

    小木屋的位置,系統也大致說了一下,應該是離諾斯山相當近的一個地方。不過,這里的位置很偏僻,幾乎沒有什麼人煙,好像也只有他們這三個人住在這里。

    聽到這里,本杰明又追問了一下教會的追擊和米歇爾的情況。然而,系統卻鄙視了本杰明一番,說它一直待在本杰明這里,又沒有wifi,怎麼可能知道外面那些事。

    “……”

    詢問系統後就得到了這樣的結果,本杰明感覺很失望。

    他忍不住吐槽道︰“我要你有何用?”

    “我這里還有一段電視購物的廣告,如果你想要感受一下澎湃的激情,你可以放給你聽。”然而,系統非常積極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再見。”于是,本杰明只能這麼答道。

    不過,經過此番與系統的博弈,他再回到現實,看著興高采烈的三個人,也忽然覺得跟這三人溝通沒那麼可怕了——再怎麼樣,也比跟系統溝通要好吧。

    這樣想著,本杰明也不由得感嘆︰不愧是系統,永遠能把現實世界襯托得如此美好。

    這大概是它迄今為止最了不起的功能了。

    “那個……謝謝你們救了我。”他清了清嗓子,把三人的注意力拉回來,又問道,“麻煩一下,你們知不知道,現在外面是個什麼情況啊?”

    “知道啊。”破涕為笑的小女孩一邊歡呼,一邊答道,“現在外面在下雨,到處都是泥巴,出門會把衣服弄髒的。”

    “……”

    是誰他媽說現實很美好的?

    就這樣,經過了一場戰役般艱苦的溝通,中間大約歷時一半小時,本杰明終于大致了解到這三個人是什麼情況。

    大個子男的叫哈爾,據他所說,他曾是諾斯山的強盜。教會當年圍剿諾斯山強盜的時候,他因為害怕,躲到了馬棚的馬糞堆底下,也因此躲過一劫,成為了除了他們老大之外的唯一生還者。

    圍剿結束之後,他從馬糞堆爬出來,逃出了山,結果卻在山腳下遇到了這兩個小女孩。

    兩個小女孩是一對姐妹,比較凶的那個是姐姐,十歲,名字叫妮娜;比較害羞的那個是妹妹,六歲半,叫珊迪。據妮娜說,她們來自南邊的一個劇團,因為劇團團長對妹妹珊迪經常動手動腳,妮娜發現之後很生氣。因此,她趁團長在睡覺,往他的內褲里倒了大半瓶的膠水,然後便帶著妹妹逃出了劇團。

    她們一路沿街演出維持生計,一路逃跑,無意間來到了這附近,結果就遇到了正好下山的膽小山賊哈爾。于是,三個人一見如故,一拍即合。他們匪夷所思地決定一起在這附近定居,更奇妙的是,他們真的就這麼定居了下來,還幸福快樂地生活了一年多。

    “真好,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聽完了這個故事,系統還特意冒出來,發出了幾聲抽泣,貌似很感動地這麼說道。

    “……”

    本杰明深吸一口氣,把那些有的沒的全部拋到腦後,然後在現實中問道︰“那……你們有沒有人能告訴我,王都那邊又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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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土豆田和遲來的消息

    “嗯……你是想問封城還有瘟疫的事情嗎?還是說前段時間的那個超級大水球?”聞言,姐姐妮娜想了想,這麼答道。

    都不是本杰明想要打聽的事情,但是,聽了這話,他卻仍舊眼前一亮。

    還好,這三人雖然生活的地方偏僻,但還不至于與世隔絕,該知道的他們也都知道。這樣看來,本杰明應該能從他們身上得到不少消息。

    最怕的就是那種隱居世外的家伙,真要遇上的是這樣的人,本杰明恐怕就什麼都問不到了。

    因此,這樣想著,他又馬上追問道︰“那些我都知道了。我想問的是,王都重新把城門打開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可妮娜卻搖了搖頭,說︰“這個才剛剛發生啊,我們怎麼知道。不過哈爾今天下午會去附近的鎮子幫我們買針線,說不定他能打聽到一些呢!”

    ……好吧。

    本杰明先是愣了愣,隨後很快意識到,是他心急了。

    確實,教會打開王都的城門只是昨天的事情,王都之外的平民老百姓,尤其是過著隱居生活的這類人,他們消息就算再靈通,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打聽得清清楚楚吧。

    不知道他被推下馬車之後,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尤其是聯想到米歇爾把他推下去之前,跟他說的那句話,簡直有種瞬間插滿了flag的既視感。“如果你能活下去,去xx國找xxx”,這簡直就是領便當前的標準台詞啊!

    難不成米歇爾為了救他,選擇了自我犧牲,把教會的追兵都給引開了嗎?

    可是……米歇爾又為什麼要這麼做?

    本杰明忽然有種怪怪的感覺。

    想來想去,他還是想不出個結果。因此,他決定暫時把這件事放到一邊,等這三人說的“去附近的鎮子打聽消息”之後,再去思考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

    根據系統的表述,這個小木屋所在的地方挺偏僻的,教會一時半會也找不過來。他在這里待個幾天,應該沒什麼問題,也不會連累到這三個人。

    說真的,能被人救下來,雖然本杰明不是很明白他們為什麼救自己,但他心中還是很感激的。

    “那個……非常感謝你們救了我,如果有什麼需要的,我一定幫忙。”因此,他對著三人這麼說道。

    然而,妮娜卻這麼答道︰“不用啦,我們把你帶回來,也只是希望有一個人可以陪哈利玩而已。”

    “……哈利?”

    難不成,這里還生活著第四個人?

    本杰明心中懷著淡淡的疑惑,不過很快,這兩位小姑娘就把那個名為“哈利”的新朋友介紹給了他。

    在他們的催促下,本杰明起了床,跟著他們出了屋子。屋外是一個小山谷,而在山谷再往深處走去,本杰明看到了一小片種滿土豆的田地。田地被一圈簡單的木頭柵欄圍起來,中央插著一個編得很丑的稻草人。然而,圍著田地的柵欄上,卻有好幾處破損,似乎有獸類光臨的痕跡。

    而哈利,就是那個稻草人。

    聽著妮娜的介紹,本杰明也很快明白過來,這三人到底是為什麼要救他了。

    他們只是需要一個苦力。

    “哈利每天都一個人待在這里,好孤單哦,你可不可以陪陪他?”妮娜忽然嘟起嘴巴,露出一付可憐兮兮的表情,對本杰明說,“當然了,陪哈利的時候,如果能順便把那些搗亂的壞蛋也趕走,那就更好了。”

    “……”

    本杰明有些招架不住了。

    這年頭的小鬼,怎麼一個兩個都跟人精似的?

    “……好吧,我幫你們看著這里。”面對妮娜異常“懇切”的請求,他考慮了一會,最後還是點頭答應。

    沒辦法,畢竟被人家給救了,本杰明也只能認栽,耐著性子幫他們看起了田地。他也有趕緊離開的打算,但是仔細想想,他現在沒什麼自保能力,又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情況,還不如就在這里躲著,至少安全上有保證。

    誰知道,他現在急匆匆地感到珀爾湖那邊,會不會被教會的人抓個正著?

    起碼,他得在這里待到那個大個子哈爾去附近的鎮子,再回來,把消息都打聽得差不多了,他才能確定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在此之前,他也只能幫這三人看一會地了。

    就這樣,在囑咐完之後,妮娜領著另外兩人離開,本杰明則在田地邊上盤腿坐下,東張西望了沒一會,便再次進入了意識空間。

    他可不打算真的當個兢兢業業的保安。這麼長的一段時間,他完全可以利用起來,繼續裂縫的修復工作。

    至于萬一有野獸來田地里搗亂的話……

    沒關系,不是還有系統嗎?

    “你知道擁有一個像我這樣的人工智能有多難得嗎?”系統似乎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結果呢?結果你卻讓我幫你看著外面,有野獸出現了就叫你?在你眼中,我就只有這點用?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中華田園犬?”想了想,本杰明這麼答道。

    一陣機械故障的聲音傳來,如果系統有實體,此刻應該已經冒煙了吧。

    就這樣,本杰明“安撫”好了系統的情緒,讓它乖乖地當警報,自己則投身漫漫的修復工程之中,不斷調動著水元素,往意識空間的巨大裂縫之中灌去。

    實際上,經過這些天的修復,這道裂縫已經比最開始小了有四分之一。本杰明估計,大概再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整個意識空間就可以修復完成了。

    一個月……有點久。

    他可不能在這個小山谷里躲上一個月。

    說真的,如果教會還在拼了老命地找他,別說一個月了,本杰明估計,半個月的時間,那幫人就能找到這里,甚至還有可能更短。

    他得以最快的速度恢復戰鬥力才行。

    想到這里,本杰明也不由得在心中嘆了口氣。

    自己真是天生的勞碌命,想閑都閑不下來。

    就這樣,他一邊修復著裂縫,一邊讓系統給他看守田地。雖然會有諸如松鼠、豬獾之類的家伙跑過來偷吃,但都是些小型動物,趕起來也不費力,因此,本杰明的修復進度並沒有受到太大的打擾。

    中午的時候,妹妹珊迪還過來給他送了點吃的。不過妹妹比較害羞,什麼也沒說,把兩塊干面包往本杰明那邊一扔,扭頭捂著臉就跑了。

    干面包很硬,重重地砸在本杰明臉上,差點把他的鼻子給砸歪了。

    “……”

    六歲多的小女孩,哪來這麼大的手勁?

    本杰明接住面包,拿在手里,又揉了揉自己的臉。他望著珊迪跑遠的背影,無語了一陣,還是默默地把面包給吃了。

    午餐的小小插曲過後,本杰明繼續他的工作,沒再發年什麼事,整個下午的時間都被他用在了裂縫的修復上。就這樣,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就到了晚上。而那位去了鎮上買東西的前山賊哈爾,也終于回到了這里。

    他為本杰明帶來了兩條消息。

    第一條,說的是最近一直在王都里瘋傳的瘟疫,在昨天鬧出了一個大事情。

    據說,感染了瘟疫的三萬多人,竟在昨天同一時間里全部死亡。這一下子,整個王都的人都快被嚇傻了,不過,教會的反應也很迅速。他們給每一位死者家屬分發了撫恤金,說這三萬人是光榮地犧牲在了與法師的鬥爭之中,也聲明那個散播“瘟疫”的法師已經被他們消滅掉了,不會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讓王都的民眾不用擔心。

    因此,王都里雖然還是不怎麼安寧,不少人在往外跑,但好歹很多人都拿到了錢,因此,整個事件也沒有引起民眾太大的不滿。

    不過,本杰明也懶得管教會有沒有被群眾造反了。

    先是死了三萬人,這就已經足夠讓他震驚了。他記得清清楚楚,剛下詛咒的時候,米歇爾說過這玩意是不會死人的。他倒不是信了米歇爾的話,只是他也沒想到,米歇爾居然真的能干得出這種事。

    乖乖……這已經算是反社會人格了吧。

    本杰明感嘆不止,心有余悸。

    在剛聽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他覺得這一點已經足以令他震驚了。然而,緊接著,在聽到“散播瘟疫的法師已經被消滅”後,他還是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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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他人的故事

    “為什麼不吃東西?你不餓嗎?”

    入夜,天已經黑了,山谷的土豆田邊上,哈爾拿著兩塊干面包,有些疑惑地對著本杰明問道。

    本杰明搖頭,勉強笑了笑,說︰“謝謝,我沒什麼胃口。”

    在聽到米歇爾死訊的一瞬間,他的心情是相當復雜的。這等于間接證明了他之前的猜想——米歇爾犧牲了自己,救了他。

    為什麼?

    他有些無法相信。

    因此,他也不是沒有懷疑過教會在騙人。他想,也許教會根本沒有抓到人,放出這個消息,只是為了安撫民心。可是,在他的追問之下,哈爾卻描述出了更多的細節︰

    “教會的布告上說,那個散播瘟疫的法師並不是真人,而是一個叫做米歇爾的法師死後形成的亡靈。這種亡靈的形成方式非常特殊,存活時間也很短,已經被教會徹底消滅掉了。與此同時,教會已經開始在王國的水源設置淨化十字架,從此以後,沒有人再能通過水源散播瘟疫了。”

    聽完這段話,本杰明又愣了好久。

    在聽到“米歇爾”三個字的時候,本杰明就知道,教會肯定是真的抓到了米歇爾。不然,他們都以為米歇爾逃到了國外,又怎麼會想得到散播瘟疫的是米歇爾。

    可是,那個所謂的“亡靈”,又是什麼意思?

    ……米歇爾早就死了?

    哪怕是愕然,也不足以形容本杰明此刻的心情。他甚至都覺得教會是不是又在說瞎話,可是再仔細一想,教會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說謊。撒布瘟疫的不管是法師還是法師的亡靈,對于民眾而言是沒有區別的,教會肯定是什麼就說什麼,用不著在這上面弄虛作假。

    那麼……這一切就都是真的了。

    米歇爾,不知道怎麼回事死在了外面,化作亡靈,回到王都,把他給救了出來。最後,她連自己的亡靈之身都犧牲掉,只為了幫本杰明把教會的追兵引開。

    仿佛有一座山壓在了胸口,沉悶,壓抑,本杰明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從米歇爾那一次出現開始,本杰明心中就有種微妙的懷疑。他感覺米歇爾做事的邏輯說不通,他感覺米歇爾的性格也變得不一樣,可是,哪怕是他再怎麼絞盡腦汁,他也不可能想到那個時候的米歇爾已經死了,同他一起逃出王都的只是她的亡靈。

    說實話,這個世界並不是那種亡靈猖獗的世界。亡靈基本上只存在于一些傳說之中,很少聽人說他真的見過亡靈生物。也因此。人死了就是死了,意念想要繼續停留,是近乎不可能的一件事情。

    除非,死去的那個人懷抱著極為強烈的執念……

    想到這里,本杰明忽然握緊了拳頭,心情像被灌上了一壇帶著苦味的酒,復雜難說。

    他想起在被推下馬車前,米歇爾忽然變得異常激動,和他說的那一大段有關于“活不下去”的話。本杰明從來沒有見過米歇爾有那麼大的情緒波動,她對教會的恨意,就像是大動脈被割破後噴涌而出的鮮血,幾乎染紅了大半個王都。

    她是那樣的憎恨著教會。

    本杰明卻忽然覺得,自己能夠稍稍體會這種心情了。

    “只要你還是個法師,只要教會還存在一天……”他不由自主地,低聲默念起了米歇爾當時的那段話。

    “你說什麼?”現實之中,哈爾還手里捏著面包站在一邊。他沒聽清本杰明在說什麼,于是皺眉這麼問道。

    本杰明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說︰“沒什麼,是我……一個認識的人去世了。”

    哪怕是此刻,話到嘴邊,他卻發現自己想不出該用什麼詞匯去形容米歇爾。他們之間的關系太過復雜,同伴、敵人、算計、拯救……想了半天,他最終只能憋出一句磕磕巴巴的“認識的人”。

    一個淺白而又異常周折的定義。

    聽在別人的耳朵里,大概只會顯得沒頭沒尾吧。

    然而,哈爾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仿佛理解了本杰明此刻的心情。他似乎想安慰人,伸手拍了拍本杰明的肩膀,結果,卻拍了本杰明一身的面包渣。

    “你也別太難過,人都是會死的。”但他好像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而是繼續開口,自顧自地道,“當初,我剛從馬糞堆里爬出來,我認識的所有人都死了。老大、螞蟻、火山、斧子……我當時可難過了,覺得自己真沒用,丟人,對不起大家,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難過得什麼胃口也沒有,在山頭坐了一天一夜,覺得自己死了算了。”

    雖然本杰明有點想告訴哈爾,其實當時他們的老大並沒有死,而是趁亂逃走了,不過……算了。

    一個小山賊對于他們老大的美好印象,他還是別去破壞了。

    “可你沒有選擇了結自己,也沒有一直難過下去,還是好好地活了下來。”想了想,他順著對方話,問,“為什麼?”

    倒也不是多好奇這個故事,只是……問問也好。

    然而,面對這個問題,哈爾卻顛了顛手里的面包,理所當然地開口,道︰

    “因為我餓了啊。”

    “……”

    本杰明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當時難過又愧疚,可是突然間,我變得好餓。”只聽得哈爾繼續說道,“我餓得實在受不了,就下了山,想去找點吃的。然後,我就在山腳下遇到了妮娜和珊迪。”

    說到這里,哈爾頓了頓,似乎在回憶當時的細節,才接著道︰“當時……當時她們坐在路邊,一人捧著一塊干面包。我就走過去,問她們能不能發分我一點吃的。妮娜點了頭,把她手里的面包撕了一半給我。我一把接過,幾口就吃掉了。她們看我吃得狼吞虎咽的,問我為什麼會餓成這樣,我的家人不管我嗎。我就告訴她們,我沒有家人。她們聽了很高興,告訴我她們和我一樣,也沒有家人。”

    說著,哈爾還傻呵呵地笑了幾聲,道︰“妮娜還說,沒有人幫忙,很容易吃不飽飯,然後就問我要不要和她們一起找吃的。那個時候,我覺得她給我的面包很好吃,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面包。我還想吃那樣的面包,就說好,我跟你們一起找吃的。”

    “然後……然後我就和她們一起開始找吃的。慢慢地,妮娜說,我們必須要有自己住的地方,所以我們就一起蓋了房子,每天打獵種地,也沒再餓過肚子。有時候,我還要幫她們跑去鎮上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這個我不太喜歡,不過……反正,日子就這麼過下來了,每天可以吃飽飯,也沒什麼特別的吧。”

    就這樣,哈爾講完了他的人生故事。可聽完這個故事,本杰明卻感覺哪里怪怪的。

    “你……難道不會覺得自己好好一個強盜,每天被兩個小姑娘使喚,日子過得很憋屈嗎?”想了半天,他才組織出這麼一句話來,其實心中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想表達些什麼。

    只是莫名冒出的一股情緒,驅使著他要去問點什麼,他才忍不住開了口。

    “不會啊。”然而,聽了這話,哈爾卻用一種不解的語氣反問道,“你這人真奇怪,每天想這麼多,覺得這覺得那的,活得不累嗎?”

    “……”

    本杰明啞然失笑。

    不知道為什麼,感覺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地被上了一課。

    “跟你說了這麼多,說得我嘴巴都干了。”哈爾搖了搖頭,說,“喂,這兩塊面包你還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我吃。”

    本杰明接過面包,啃了起來。奇怪的是,他居然開始有種錯覺——這塊硬得能跟石頭媲美的干面包,貌似還挺好吃的?

    系統則冒出來,說︰“拿雞湯泡過的干面包,味道肯定不會差啊。”

    “……就你話多。”

    面包啃了一半,眼見哈爾也轉身要回小木屋去了,本杰明忽然回過神,連忙開口,問︰“對了,你不是說有兩個消息嗎?你這才說了一個,第二個消息呢?”

    聞言,哈爾也撓了撓腦袋,似乎也才想起來這茬。

    “對,第二個消息,差點就給忘了。”他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趕忙開口,接著道,“第二個消息,是說今天下午王都那邊,教會的大人們又開了一個特別大的……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入學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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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主教的計劃

    在剛聽到“入學儀式”這個詞的時候,本杰明有點懵。

    什麼鬼?

    那一瞬間,他差點以為是不是剛剛的雞湯漏到耳朵里,把耳朵都給灌壞了,所以搞得他出現了幻聽。

    有種畫風突變的感覺。

    教會的人在想什麼?王都剛死了三萬多人,亂得跟漿糊一樣。結果,收拾殘局的活沒把教會忙死,這才幾天啊,他們就有閑心搞這個了?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

    那教會的思想方針也真是夠先進的。

    根據系統提供的本杰明多年來對教會的印象,很顯然,他們並不是會干出這種事情的人。主日學校也確實有入學儀式這麼一回事,但眼下這個,不論是季節還是規模,都跟從前意義上的入學儀式對不上。

    不用問,能搞得王都之外的知道,這個所謂的“入學儀式”一定搞得很隆重。

    為什麼?

    在本杰明的追問下,哈爾也很快說出了關于這場入學儀式的更多細節。

    原來,這次入學儀式,入的並不是主日學校,而是教會的神術課堂。入學的對象也不再只是未滿十四歲的小孩,與之相反,年齡不再是問題,所有的貴族家族都會有一個參加的名額。

    愕然之下,本杰明很快意識到了教會的目的所在。

    他們想拉攏貴族。

    神術教學,天賦很重要,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學得會的。教會在貴族之中搞神術普及,基本上就是無用功。有天賦的人早就被拉進去學了,沒天賦的人再怎麼樣也學不會。

    但對于貴族而言,這個意義就不一樣了。

    他們對于神術的了解並不多。在他們眼里,神術就是上天的恩賜,被教會牢牢把握在手中的利刃。教會這一普及神術,相當于對貴族們發出了大家都是一家人的信號,分享了神的榮光。貴族們高興還來不及,又哪會去想自己學不學得會呢?

    經過了前些日子的爭鬥,這就等于教會在向貴族們服軟。

    發生了什麼?教會的態度為什麼會在這幾天之內變得天差地別?之前還一副要將貴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樣子,結果現在,他們反而露出了討好的姿態?

    不過……

    仔細想想,也是。之前貴族就一直在給教會找麻煩,正好,米歇爾帶死了三萬多人,徹底把教會的節奏給打亂了。要是貴族再趁著這個機會,給教會來上一下,教會肯定會元氣大傷,王都人跑光變成空城都有可能。

    因此,教會不得不與貴族們和解。而他們能夠在短時間內把王都的形勢穩定下來,其中肯定也少不了貴族的幫助,畢竟在這方面,貴族的門路更多。

    想到這里,本杰明也不由得感嘆,王都的形勢,還真是風雲莫測瞬息萬變,前一刻還在背後捅刀子,這一下又開始互幫互助團結友愛了。

    “背後怕是有什麼骯髒的py交易。”系統也神經兮兮地冒出來,這麼總結道。

    就這樣,本杰明在王都之外的小山谷中,揣測著王都內部的詭異形勢。與此同時,在王都之中,剛剛結束了一場政治作秀般的入學儀式,聖彼得大教堂,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神父們有太多事情要準備了。

    他們就像剛開學的教師一樣,一段特殊的神術教學課程即將開始,大批學生就要涌進來,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備好課呢。

    也只有在教堂深處,氣氛才會變得冷清些許。

    “沒有天賦的人,是不可能學得會神術的。他們居然高興成這樣,這些貴族也真是愚蠢。”

    教皇徹底死去的那個地下室里,此刻只有兩個人。一位神父看著站在棺材邊的主教,開口,這麼說道。

    “重要的是姿態,而不是內容。”主教卻搖了搖頭,說,“他們的確無法掌握聖光的力量,可是,他們對于神的敬畏會更低,神術對于他們而言將不再具備任何神秘感,由此,他們獲取了一部分主動權,當然會高興。”

    聞言,神父愣了愣,很快露出憤憤不平的神色︰“這群蛀蟲……”

    “不要小看他們。在這段時間里,全國幾乎每一個教堂都被他們雇人鬧過事,做禮拜的人少了至少三分之一。再這麼鬧下去,就算把貴族全給耗死,我們也會元氣大傷。”說著,主教看向了眼前的棺材,道,“教皇陛下太心急了,一出山就要拿貴族開刀。現在,這殘局也只能由我們來收拾了。”

    聽到最後,那位神父也不由得露出悲傷的神情,把目光投向了主教身邊的棺材。

    教皇去世的那一刻,他也正好是聽到聲音,趕到這個地下室的神父之一。可以說,他是親眼看著教皇隕落的。教皇帶著恐懼憑空消失的畫面,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因此,哪怕到現在,他也感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有點不能相信教皇陛下已經死了這個事實。

    那可是……教皇陛下啊!

    怎麼會就這麼死了?

    “城內的混亂已經差不多控制住了。”穩定了一下情緒,神父接著道,“關于那位本杰明?里瑟,我們還要繼續大力追捕嗎?”

    主教擺了擺手,說︰“我們已經沒有那麼多精力去管他了,就按正常的通緝來辦吧。放心,如果他真的準備逃往國外,我已經和我們在國外的朋友知會過了,他們會好好款待他的。”

    神父沒說什麼,點頭稱是。

    隨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轉而道︰“主教大人,關于現在的教會……教皇陛下的隕落,已經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了。我們需要一位新的教皇陛下。”

    教皇死後,因為事態的緊急,眼下的一切決策都是由主教做的。而現在,緊急的事態得到了解決,教皇的死就成了擺在他們眼前的頭等大事。

    聞言,主教也點了點頭。

    “你去準備一下,明天把王國的百位主教召集到王都來。我們會在商議之後,決定繼任教皇的人選。”

    神父連忙彎腰點頭,連聲答應。

    “記著,在我們的商議出結果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教皇陛下隕落的消息。”主教又接著囑咐道,“現在為止,有多少人知道教皇陛下隕落這件事情?”

    神父搖了搖頭,說︰“不多,消息封得很死,除了當時親眼看到這一幕的三位神父,就只剩下那個給您報信的聖騎士。總共四個人,一定都會誓死保衛這個秘密的。”

    他也很清楚,這個消息一旦泄露出去,會對整個教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聞言,主教忽然轉過身,靜靜地看著神父。他似乎在仔細地端詳著神父的外表,又或者是內心。

    “不錯,只有四個人。”他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說,“那你就是最後一個了。”

    “最後一個?”神父心中不解,忍不住皺了皺眉。

    主教則帶著毫無情緒的笑容,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神父。

    還處在疑惑之中的神父,卻忽然感到了肚子里一陣劇痛。仿佛整個腸子都被擰了起來,劇痛席卷全身。他一下子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滾,張開口想要發出聲音,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怎、怎麼會?

    劇痛蔓延得極為迅速,沒一會,他的意識就開始變得模糊。發黑的血液從他的耳鼻口中溢出來,彰顯著他土崩瓦解的身體機能。

    “國外那些法師研究出來的藥劑,確實比我想象中的要有用。”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聽見主教這麼說道,“已經不會有人知道教皇陛下的死訊了。教皇陛下沒死,他只是再一次閉關溝通神意。從今天起,教會的全部事宜,會再次由聖彼得大教堂的主教代為處理。”

    聽著主教的話,神父本能地還想要再掙扎一下。然而,他仿佛掉進了一片痛苦的沼澤之中,掙扎得越厲害,他就沉沒得越快。

    主教……居然……

    他對于主教的突然翻臉感到異常震驚,可是很快,在那股絞痛的侵襲之下,他就連震驚的能力都沒有了。

    沒一會,他就徹底地失去了意識,化作一具冰冷的尸體,躺在地下室的地面上,仿佛他已經在這里躺了很久一般。

    神父死了。

    親眼看著神父死去,主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隨後,他轉過身,重新把目光投向教皇隕落時所處的這個棺材。

    “……沒想到,一年前的那個消息居然是真的。‘靈魂烈焰’沒死,幾十年來還一直隱藏在王都之中。”他伸出手,輕觸著棺材冰涼的木板,自言自語著,“不過,能用教皇的命換取她又一次幾十年出不了手,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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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珀爾湖邊的村子

    “這條路,我應該沒走錯吧?”

    本杰明來到一個看上去異常熱鬧的小鎮,停下腳步,忍不住在心中對著系統問道。

    之前,通過哈爾打聽到的消息,他了解到教會似乎並沒有大力追查他。因此,在那個山谷之中多待了幾天,幫妮娜他們多看了一會土豆田,本杰明便準備離開了。

    時間寶貴,他也不敢過多停留。

    當然了,精神力受創仍舊沒有恢復過來,他就這麼匆匆忙忙上路,還是很容易遇到危險的。因此,在準備離開的時候,本杰明向哈爾詢問了一下附近什麼地方能弄到槍。

    魔法是暫時不能用了,但好歹他還有一手射擊界面。

    哈爾的回答則令他感到非常驚喜。他告訴本杰明,諾斯山腳下有一個隱蔽的小洞穴,諾斯山強盜的首領因為很喜歡用槍,在里面藏了很多槍支和子彈。經歷了教會的圍剿後,其他的強盜都死了,那些東西也就被遺留在那個洞穴之中。

    至于哈爾,他壓根就不會開槍,對這些東西似乎也不是很感興趣,因此,他把那個洞穴的詳細位置告訴了本杰明。

    山谷的位置本來就離諾斯山不遠,本杰明大概花了半天時間,去那個洞穴轉了一圈。沒想到,還真給他發現了好幾把槍和不少子彈。

    不多,但也夠用了。

    重新具備戰鬥力的本杰明非常感激。拿到槍後,他特意到山谷另一頭的林子里,展開射擊界面,打了好幾只鹿,甚至還打死了一頭熊,送給三人當作他的謝禮。

    三人收到禮物,自然很高興。不過,當他們知道本杰明決定馬上就要離開的時候,他們還是露出了難過的樣子。

    臨別的時候,他們甚至來到山谷口一起給本杰明送行。

    “你真的要走了嗎?”經過幾天的相處,珊迪也漸漸變得沒那麼害羞,扁著嘴巴說,“你的槍法那麼厲害,如果能留下來,大家永遠都不會餓肚子了。”

    本杰明笑了笑,蹲下身,答道︰“可是,我還有比不再餓肚子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啊。”

    聞言,珊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她沒再說話,而是躲到妮娜的身後,偷偷地抹了抹眼淚。

    “別難過啊,說不定……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會再見面的。”見狀,本杰明有些手足無措,只能想辦法這麼安慰道。

    妮娜則摸了摸珊迪的頭,轉過身,白了本杰明一眼。

    “還在這里磨磨唧唧的干嘛?要走趕緊走,山谷口的風很大的,萬一把我們又吹感冒了怎麼辦?你年紀都比我們大這麼多了,怎麼還這麼不懂事?”

    “……”

    就這樣,本杰明被趕出了山谷。

    他深吸了一口氣,收拾心情,開始朝著珀爾湖的方向進發。

    從珀爾湖通到斷軍之谷的地下通道,米歇爾把位置詳細地告訴過他,他也讓系統記住了。只要通過這條通道,他很快就可以到達霍里王國的邊境,逃往國外。

    國外有什麼,本杰明不清楚。但他知道的是,王國內的魔法已經是一片荒蕪。

    不論教會是否放棄了對他的追擊,教會始終是教會,法師始終是法師。他留在王國內,最多也只能像靜默學院里的那些法師一樣,終日躲躲藏藏。除非他的實力強大到可以只身掀翻教會,否則,他留在這里是沒有意義的。

    但到了國外,情況就會完全不一樣。

    至少,在霍里王國之外的地方,魔法是不會被禁止的。教會的勢力再大,也很難影響到王國之外的世界。本杰明只要表現出自己法師的身份,就會得到應有的尊重。

    實際上,如果真的想要對抗教會,也只有在王國之外才能做到這一點。像在從前的世界里,那個“驅除韃虜,恢復中華”的口號,不也是在夏威夷的檀香山才被提出來的嗎?

    而且,他還記得米歇爾“死”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如果你能活下來,去弗瑞登,找一個名叫莫里斯的人。他是我的老師。”

    倒不是說他要繼承米歇爾的遺志,只是,他對于這個米歇爾的老師,確實非常好奇。

    能把一個聖騎士引上法師之路,能教出米歇爾這樣的學生,這個莫里斯,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本杰明覺得,如果自己真的逃到了國外,還是有必要去見一下這個人的。

    當然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真的能夠順利離開霍里王國。萬一他在路上遇到什麼意外,出點小差錯,那這些計劃也就只能全盤作廢了。

    就像現在,經過了大約五天的徒步趕路,本杰明按照系統的指示,中間還打死了幾只襲擊的狼,最終,他順利地來到了這個臨近珀爾湖的村子。

    可是,看著眼前的這個“村子”,本杰明卻覺得怪怪的。

    這村子里的人也太多了吧?

    高低各異的房屋、來來往往的人群,街頭是各式各樣的吆喝,磚石鋪成的道路都快被擠不下。而且,看著人群中各式各樣的面孔,其中也不乏那種看著就很有錢的家伙,已經完全不是“村子”這個級別的規模了。

    因此,他對著系統,問出了最開始的那句話。

    系統異常篤定地答道︰“這是上千張地圖數據收集整合,人工智能自動定位,系統程序精密計算,最終得出的最優路線,絕對不可能出錯。過了這個村子,就是珀爾湖了。”

    “……好吧。”

    既然系統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沒錯的。

    其實這個名叫“珍珠”的小村子,是王國之中相對繁華的村子,風景名勝比較多,旅游產業也稍微帶動了一些這里的經濟發展。不過,眼下這個狀況,本杰明猜測,恐怕也是王都“瘟疫”爆發的緣故。

    很多從王都逃出來的人,都跑到這避難來了,所以才搞得這麼多人。

    想到這里,本杰明抬頭看天,皺了皺眉。

    現在是傍晚時分,天色漸暗,如果要越過村子接著趕路,被野獸襲擊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況且,他出發時妮娜塞給他的些許干糧早就吃光了,他走到這里,其實已經沒什麼食物儲備了。

    萬一地下通道里什麼都沒有,就是長長的一條路,那他該怎麼辦?如果只是飲水,他還能強忍著頭痛弄出點碎冰末來解解渴,但吃的東西,他就沒辦法憑空變出來了。

    得想辦法補給一下才行。

    被人認出來的可能倒不大,米歇爾之前給他吃的那種藥草效力還沒有完全消退,再加上這一路的顛簸勞累,頭發跟個雞窩似的。本杰明現在的樣子,雖然不像最開始的白化病,但也和最開始的貴族少爺天差地別。

    應該沒人能認出他——不論是本杰明‧里瑟的模樣,還是逃出王都的那個白化病人的模樣。

    因此,本杰明在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走進擁擠的人群之中,朝著一家看上去人沒有那麼多的烘培坊走了過去。

    他的本意,是想用路上打死的那幾只狼身上弄下來的狼皮,問問看,能不能換到點干面包之類的東西。然而,當他在店里,把那幾張破破爛爛的狼皮拿出來後,店員很快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你是我見過手藝最糟糕的獵人。”

    最後,本杰明用四張狼皮,只換到了半塊小小的干面包,就灰溜溜地被請出了烘培坊。就這樣,他站在人來人往的店門口,望著還沒有自己手掌大的面包,也是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誰能想得到,自己竟然也有被食物給難倒的一天?

    正當他苦惱著該怎麼辦的時候,忽然,他在人群之中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想回王都了。不是說瘟疫已經結束了嗎?為什麼父親還是堅持要讓我留在這個鬼地方?”

    在和系統確認了一下之後,本杰明可以肯定,這個聲音,是迪克‧弗爾。

    他居然也跑到這邊來了?

    實際上,在瘟疫事件之中,從王都往外跑的主要都是平民,貴族知道的消息多,基本上都不為所動。弗爾家族作為王都的大貴族,為什麼也會跑到這里來避難?

    不過……

    本杰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低著頭,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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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迪克知道的秘密

    很快,時間推移,進入了夜晚。

    夜晚的村莊也顯得熱鬧非常,喧囂的聲音未曾平息,燈火從村南亮到村北。王都的“瘟疫”給這里帶來了相當可觀的人流量,可能並不會有多少人真正定居,但是在他們確認“瘟疫”真正被解決之前,這種熱鬧是不會消退的。

    人群之中。

    迪克帶著厭煩的表情,一路直行,走進了村北一間類似于度假別墅的房屋之中。

    “少爺,您回來了。”門口的僕人對著他鞠躬,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從地上拿起一個夜壺,遞給迪克。

    迪克哼了幾聲,接過夜壺抱在手中,沿著走廊,懶洋洋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

    他關好房間,走到書桌邊坐下,看著桌上擺得滿滿的賬本,嘆了口氣,發了好一會的呆,然後才拿起其中一本,翻開,看著看著,忍不住又開始了發呆。

    發了好一會呆,他才勉強收心,看著賬本上密密麻麻的字,感到一陣心累。

    “做生意真麻煩……”

    說真的,他都已經開始覺得,父親把他送過來,跟什麼狗屁“瘟疫”一點關系都沒有。這是為了把他關在窮鄉僻壤里,逼著他每天在這里看賬本。

    想到父親經常說的,以後弗爾家族的所有產業就交給了他了,迪克不由得感到一陣頭疼。

    為什麼做生意就一定要看賬本?

    以後等他真的成了弗爾家的主人,他一定要專門設立一個職位……不!是一個經過專門培訓的職業,最好還要經過嚴格的考試,才能獲取資格。他可以讓那些人來幫他算錢看賬本,自己就能在外面逍遙快活了。

    想著想著,迪克的思緒再次跑遠了……

    “少爺,外面有人想見您。”

    忽然,伴隨著敲門聲,僕人的聲音傳進來,打斷了迪克面對賬本的又一次發呆走神。

    “誰啊?我認識他嗎?”迪克連頭都懶得回,生無可戀地坐在椅子上,拉長聲音喊道。

    “我也不清楚。”只聽得僕人這麼答道,“不過,那個人說他來自西面,是老爺的老朋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您。”

    聞言,迪克皺了皺眉。

    來自西面?父親的老朋友?

    他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因此,剛開始他是不太想理會的。不過,在看了看堆滿桌的賬本後,他又開始覺得,還是見見吧?

    管他是誰,總比這些賬本要有意思吧。

    “行了,你讓他進來吧。”因此,他轉過頭,這麼喊道。

    僕人應了一聲,很快,把那個要見迪克的人帶了進來。迪克也把夜壺放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轉過身,看著那個陌生的家伙走進來,關上門,微笑著與他對視。

    迪克再次露出疑惑的表情。

    這位自稱是父親“老朋友”的家伙,看上去很年輕。他穿著看上去有些破舊的袍子,亂糟糟的頭發披下來,把臉都快遮住一半。然而,這人的臉卻看上去蒼白得有些病態,發色也淺得嚇人,有種傳說故事里亡靈的感覺。

    迪克沒見過這人。但不知為何,看著這張蒼白的臉,他卻莫名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哪里怪怪的……

    “你是什麼人?你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說吧。”不過,他還是沒怎麼在意,叉起雙手,一臉無所謂地看著那個人。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那人開口,聲音壓得很低,聽上去神神秘秘的,“不過……不知道你是否了解,你的父親曾經和我所在的組織有過一次交易。交易並沒有很好的完成,我們損失慘重,所以我想和你來談一談。”

    迪克不解道︰“交易?那你應該去找我的父親啊,你找我……算了,你跟我說也行,你的那個組織,叫什麼名字?”

    聞言,那人忽然收起笑容,說︰“靜默學院。”

    迪克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這個名字,如果放在劇場事件之前,他是完全沒有聽過的。但在劇場事件之後的某一天,艾克斯便把他叫到了書房,異常鄭重地把相關內容告訴了他。

    靜默學院——隱藏在王國之中的法師組織。

    艾斯克在私底下一直與這個組織有聯系,然而,他卻一不小心被人抓到了把柄,捅到了教會那里。艾克斯沒辦法,只能把從靜默學院那里拉攏來的法師,全部聚集到劇場,然後獻給了教會。

    從那以後,他們也就失去了與靜默學院之間的聯系。

    毫無疑問,這一舉動在靜默學院看來絕對是一場背叛。那麼多法師就這樣被教會殺死,靜默學院那邊一定很生氣,甚至有可能對弗爾家族產生報復。因此,艾克斯也告誡過迪克,千萬要小心謹慎,這一趟他躲到珀爾湖附近,其實消息也是完全不外傳的。

    怎麼會?靜默學院的人怎麼會找到他這里來了?

    迪克本能地想要呼救,然而,看著眼前那個詭異的陌生人,他還是把求救的話咽了下去。

    面對一個法師,呼救有用嗎?

    “原、原來如此,能在今日與您相見,是我的榮幸。”他勉強穩定情緒,露出禮貌的微笑,有些慌亂地道,“劇場那天的事情,都是其他人在從中作梗,不能怪我們。其實……其實這些天里,我們都在試圖尋求你們的原諒,我們甚至想辦法偷看了教會深藏的典籍,上面說……上面說,神棄之谷的位置,很有可能就藏在西部群山的更深處!”

    聞言,那人突然也沉默了下來,似乎迪克的話有些讓他吃驚。

    見狀,迪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板,立刻又說了起來︰“你千萬別殺我,我還有很多東西可以告訴你!比如……比如格蘭特!格蘭特已經成為了法師,還召喚出了那天那麼巨大的水球。教會說他們把格蘭特抓住了,但其實根本沒有,他們還私下通緝著格蘭特!怎麼樣,這個消息夠不夠有價值?我還有,南邊的港口前些日子來了艘船,自稱是什麼海洋之神的使徒,教會當場就把他們全殺光了!還有……還有,據說,王後殿下一直在跟騎士長偷情,可是國王陛下還沒有發現……”

    “行了!”

    忽然,那個人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迪克病急亂投醫的話,不知為何,聲音里似乎還帶著一份……淡淡的無奈?

    那一刻,迪克也回過神來。他看著對方有些古怪的神色,不知為何,心中隱隱生出了一絲不對勁的感覺。

    自己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咳……那個。”只聽得那人清了清嗓子,接著道,“你這里,有沒有多余的食物?”

    迪克愣住了。

    ……啥?

    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沒有食物的話,金幣也行。我知道你們家族很有錢,給我百來個金幣,我就……那個什麼,饒你一命!”只見,那人板著一張嚴肅的臉,用不太熟練的語氣,惡狠狠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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