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四] 當個法師鬧革命 (全書完)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章 該隱的幻境

　　該隱甚至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毫無防備，任由本傑明把刀捅進了他的胸口。

　　「你……」

　　那一刻，他愕然地低下頭，望著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刀。刀刃已經徹底了埋在了他的左胸之中，本傑明甚至特意握著刀把左右扭了扭，確保刀捅得夠深，把對方最後一點生還的可能也斷絕掉。

　　頓時，該隱整張臉都擰到了一起，十分痛苦。他望著本傑明，瞪大的雙眼中彷彿飽含著無盡的震驚與疑問。

　　「為、為什麼……」

　　本傑明的樣子十分平靜。他忽然猛地把刀抽回來，扔在地上，隨口答道：「因為你根本就不是真的。」

　　說著，他看向了他在該隱胸口捅出的那個傷口。和他預料的場景差不多，傷口處的血管像是被自動封閉了似的，沒有流出一滴鮮血。

　　而該隱的表情，也在維持了片刻的震驚後，忽然恢復平靜。

　　「……你看出來了？」

　　他緩緩開口，不疾不徐地問道。

　　本傑明點了點頭，說：「一開始，我還真以為我穿越了時空，但你的表現卻讓我感覺到了不對勁。千萬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可是……按理來說，你和亞伯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決裂。」

　　該隱聞言，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胸口的傷在緩緩癒合。

　　本傑明則是冷哼一聲，接著說了下去。

　　「很顯然，我並沒有穿越時空，剛才看到的一切也並不是真正發生過的事情。」他隨便踢了踢腳下的地面，說，「這一切都是你編織出來的幻境，只是，你並沒有編好。」

　　該隱的樣子似乎有些不悅：「你什麼意思？」

　　「依照傳說，該隱和亞伯是人類的英雄，無論在哪一個版本裡，他們都帶領著其他人打敗魔獸，開拓出了第一片可以平穩生活的樂土。」本傑明緩緩道，「可是看你們部落的生活環境，你和部下的談話，你們連統一人類都沒有做到，談何對抗魔獸，開拓蠻荒？」

　　該隱平靜地答道：「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你看到的只是開始。」

　　「如果只是一個開始，為什麼我一提到亞伯，你的臉色就難看得像是吃了蒼蠅？」本傑明聳肩，道，「你編織出來的幻境本來還原的就是最開始的年代，可……不知道什麼原因，你似乎沒辦法在幻境中把亞伯模擬出來。因此，你只能避而不談，用別的話搪塞過去。」

　　事實上，從他提到亞伯、該隱的臉色變得不自然開始，本傑明心裡就已經埋下了疑惑的種子。

　　之後觀察到的種種現象、他提出的各個問題，也逐漸印證了他心中的猜測。這個時代背景或許沒什麼毛病，但是他眼前這位「主角」的表現，卻顯得非常怪異。

　　明明是這個時代的人，為什麼該隱卻表現得像是知道以後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似的？

　　當然，一切只是本傑明的猜測。他會忽然轉身捅刀，也只是想試試看——如果他把該隱殺了，會發生什麼？

　　他心裡清楚，自己的舉動可能並不會造成任何影響，否則肯定會引發各種時間悖論。而既然沒影響，那他還猶豫什麼？管他真是假，捅過去就行了。

　　而這一捅，也確實驗證了本傑明的疑惑。

　　「你到底是誰？該隱？還是什麼躲藏在神棄之谷中的亡魂？」因此，本傑明冷冷地注視著對方，這麼說道。

　　該隱盯著本傑明，沒說話，眼神有些陰沉。

　　此時此刻，他胸口出的傷口已經癒合如初，破損的獸皮法袍也恢復如初。但本傑明心裡清楚，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就算撿起那個短刀，把對方大卸八塊也沒有意義。

　　他雖然有些不安，但倒不至於恐懼。不論他此刻面對的是什麼東西，會把他引入到這種幻覺之中，試圖讓他相信這一切，那就說明對手沒有直接傷害他的能力。

　　否則，他怕是早就涼了。

　　「不願開口嗎？那就請你原諒我的失禮吧。」

　　本傑明搖了搖頭，忽然又撿起地上的那把短刀，再次走到了該隱的面前。

　　「你能做什麼？」該隱冷冷地問道，「失去了所有的施法能力，你沒有辦法與這片回憶對抗的。你什麼也做不了。」

　　本傑明聳了聳肩，說：「試試看唄。」

　　說完，他握著短刀，忽然俯下身，在地面上刻了一個代表「親和」的字符。

　　本傑明突然的舉動似乎讓該隱有些意外，他先是連著後退了幾步。隨後當他發現，本傑明並不是要在他身上刻字時，他的臉色也變得有些不太好看。

　　「沒想到你已經瞭解到了符文之力。」該隱低下頭，凝望著本傑明刻下的那個字符，說，「只是，你的使用方法太粗淺。更何況，光靠一個『親和』，你能做什麼？用元素把這裡撐爆嗎？」

　　說著，他的語氣中也流露出幾分譏諷。

　　本傑明則是完成字符，站起身，微微一笑：「我能把你這個幻境毀掉。」

　　該隱聞言，皺了皺眉。

　　本傑明卻沒有解釋更多的意思，把刀丟開，閉上了嘴巴。

　　沒什麼好說的了，符文已經畫成，當中凝聚了他的精神力，很快就會生效。當然，他對於對方的身份還是很好奇，只是，這位該隱怕是什麼都不會跟他說。

　　因此，他只想趕緊從這裡離開。

　　伴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本傑明與該隱相對無言，他們身處的這片林子，也像按下暫停鍵的電影，連落到一半的樹葉都停在了半空中。

　　——幻境被識破，對方似乎也懶得再維持下去。

　　而就在這樣一片寂靜的對峙之中，忽然，整片天地開始了震動。

　　該隱的臉色微變。

　　「你……」

　　本傑明卻像是知道對方要說什麼，笑著點了點頭。

　　「沒錯，我就是這麼打算的。」他緩緩道，「一枚『親和』的字符，最多只是能吸引點元素過來，起不到什麼作用。但……在神棄之谷當中，會被吸引過來的，又不是只有那些游離無害的元素。」

　　那些隨處飄浮的元素光團，從本質上來講也是元素的聚合體，因此，『親和』字符對它們依然保持著一定的吸引力。

　　它們會被這片幻境中的符文之力吸引過來，然後從外部開始破壞這個鬼地方。

　　伴隨著整片天地的一陣顫抖，那些栩栩如生的密林、樹葉、甚至雲朵……所有的東西上都出現了類似於畫質下降的模糊。本傑明不知道現實中正在發生著什麼，但他可以想像，那些被邁爾斯熏走的元素光團，應該已經差不多都聚集了起來。

　　而該隱的身影也漸漸變得虛幻。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本傑明最後一次問道。

　　該隱聞言，模糊的面容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我……是……該隱……」

　　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到本傑明耳中，像是靈異片裡信號不佳的收音機，到最後，只能歸為一片無法分辨的雜音，什麼也聽不出來了。

　　很快，該隱的身影扭曲著消失，整個世界也隨之崩塌。

　　那一刻，本傑明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晃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而當白光消失，他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之中。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一章 死氣沉沉的土地

　　回到現實之中，本傑明第一眼能看見的，就是幾乎把天空都給覆蓋住了的各色元素光團。

　　此刻，他的位置不知怎麼來到了盆地的中央，而邁爾斯也倒在他邊上，似乎還沒有醒來。在他們周圍，一層薄薄的奇異薄膜猶如一個泡沫，將他們二人包裹了起來，也讓那些元素光團沒有頃刻間將他們淹沒。

　　然而，就在本傑明醒來的那一刻，薄膜「啪」的一聲，破了。

　　臥槽……

　　本傑明呆住了。

　　與此同時，外面糰團圍著他們的元素光團，似乎也在那個瞬間呆住了。

　　它們受到符文的召喚而來，可在幻境破滅的那一刻，符文之力也隨之消失。於是，這些元素光團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內失去了目標，有些迷茫。

　　但……它們肯定不會一直這麼迷茫下去。

　　從本傑明的角度來說，這些元素光團，它不屬於溫和可愛的綠字怪，而是會主動攻擊範圍內所有生物的紅字怪。因此，當仇恨轉移，它們接下來會做的事情還用說嗎？

　　「別睡了！快他媽起來！」

　　本傑明回過神，立刻把暈倒在地的邁爾斯撈起來，一邊這麼吼道，一邊把他架在身前，當作盾牌，甩來甩去。

　　開什麼玩笑，他可對付不了這些鬼東西！

　　利用元素光團破除那個奇怪的幻境，本來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那個「該隱」太詭異了，留在幻境之中絕對凶多吉少，而他除了借助外力，壓根沒有什麼破除幻境的辦法，能夠想到這一招，已經很不容易了。

　　而現在，他們就得面對這一招的副作用了。

　　元素光團在短暫的停頓後，立刻朝著他們湧過來，簡直就是一群撲過來搶食的禿鷲。周圍的所有角度都被封死，本傑明只能依靠邁爾斯的那種特殊體質來禦敵。

　　幸好，這些元素光團對於邁爾斯的厭惡，似乎還是相當的強烈。

　　也不知道是為麼，它們甚至不願意靠近邁爾斯半米之內。本傑明見狀，連忙拎著邁爾斯，在半空中甩來甩去，就像是用火把驅趕包圍自己的野獸一樣，儘量不讓任何一個元素光團靠近。

　　一時間，還真沒有元素光團成功靠過來，反而有不少被他驅趕走了。

　　「唔……我……你、你在做什麼？放我下來！」

　　不過，邁爾斯也很快被他搖晃醒了。對於被當成火把四處揮舞的狀況，他肯定是很不滿的，立刻開始了掙扎和抗議。

　　本傑明也連忙把他放了下來。

　　「小心，這裡的元素光團有點多，先把它們趕走。」他這麼說道。

　　剛從昏迷中醒來，邁爾斯似乎還有點摸不清楚狀況。不過，長年的傭兵本能還是起了作用，他熟練地拔出短劍，衝進元素光團群中，很快元素光團就被他衝出了一條縫。

　　本傑明也趁機從那道縫中飛出去，突破包圍圈，獲得了自由。

　　邁爾斯在那邊驅趕著元素光團，他則是一邊在半空中進行躲避，一邊向系統詢問之前的狀況。

　　「到底發生了什麼？那個幻境是怎麼一回事？」

　　系統冒出來，茫然地說：「什麼幻境，我不知道啊……你剛剛又陷入什麼奇怪的幻覺之中了嗎？」

　　「廢話……」本傑明一臉無語，「我們都莫名其妙地暈倒了，位置還被移到最中間來，被一個詭異的薄膜包裹在裡面。這個過程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沒覺得奇怪？」

　　系統沉默了一會，說：「前幾分鐘，你站在彎口那裡，特別突兀地轉了一個身。之後，我就跟你突然失去了聯繫，好像有一股力量把我屏蔽掉了，跟中毒了似的。這中間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

　　本傑明聞言，皺了皺眉。

　　系統都能被屏蔽掉，製造那個幻境的傢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你能分析出來究竟是什麼力量把你屏蔽掉的嗎？」他又問道。

　　系統答：「感覺是一股非常龐大的精神力。」

　　本傑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回想起幻境崩潰前一刻該隱說的話，他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難道……他們撞上的什麼真的是該隱留下的怨靈或者亡魂之類的存在，經歷了數萬年的時間流逝後，也變得越來越瘋癲，要把闖入這裡的活物永遠困在某個幻境之中？

　　感覺都能拿來寫鬼故事了……

　　而且，數萬年前的英雄人物，如果現在真的變成了這樣，想想也是挺悲哀的。

　　注意力回到現實中來，下方的深谷依然還是那個樣子。他雖然感覺自己在幻境裡過了很久，但在神棄之谷，似乎只過去了幾分鐘，瘡痍的地面沒有任何改變。

　　不過，本傑明可以確定，這裡就是該隱和亞伯最終決戰的地方了。

　　「行了，那些元素光團都已經跑了。」忽然，邁爾斯的聲音傳過來，打斷了他的思索，「下來吧，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本傑明聞言，降落在地上，反問道：「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不過內容很混亂，幾乎沒辦法連在一起。」

　　「好吧。」

　　都被那個詭異的傢伙給弄暈了，自己是陷入幻境，邁爾斯則是做夢，那位「該隱」十有八九就是衝著自己來的了。

　　本傑明有些不安。不過，一直伴隨在他耳後的怪聲消失了，因此，他猜測那個傢伙應該暫時被他趕走了。

　　只是……感覺此地不宜久留。

　　這麼想著，他向邁爾斯簡略地解釋了一下情況，然後提出了撤退這個建議。然而，邁爾斯在聽完幻境的事情後，卻仍舊沒有半點要走的意思。

　　「不，我要找到那個東西。」一邊說著，他一邊收起短劍，目光開始在這片大概是戰場的盆地來回掃視，「這裡是他們決戰的地方，一定……一定會有的。」

　　他的樣子簡直執著過了頭。本傑明簡直，也是一臉無奈。

　　什麼神棄之谷的寶藏，吸引力有這麼大嗎？

　　這一刻，他有點想分頭行動算了，自己去尋找離開這裡的辦法。不過，想到這個地方這麼危險，他還是認為單獨行動確實不太明智。

　　「算了，我來幫你找。」最終，本傑明開口道，「我可以用精神力掃視這片地方，包括地下很深的位置。不過找完之後，不論收穫如何，我們都得離開這裡。」

　　邁爾斯抬起頭，看著本傑明，沉默了一會，最終點了點頭。

　　於是，本傑明展開水元素感知法，開始一寸一寸搜索這片盆地的每一個角落。他可以感受到，這片土地之中散發出一股死亡的味道，這讓他的精神力有種莫名的負擔。

　　總感覺又會蹦出什麼妖魔鬼怪來……

　　還好，系統也在幫他找，很快就在一處地下發現了東西。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二章 地下的遺藏

　　本傑明順著系統的指引，找到了一具埋藏在地下的屍體。

　　「你把它挖出來的時候注意點，感覺有點古怪的。」

　　聞言，本傑明點了點頭，展開水元素領域，指揮著召喚出來的冰鑽冰鏟子就開始了挖掘。很快，那具被埋在地下兩米左右的屍體就被他挖了出來。

　　邁爾斯也疑惑地走上來。

　　「你發現了什麼？」

　　本傑明指了指他用魔法挖出來的深坑，說：「一具被埋藏在這個古戰場下的屍體。」

　　只見深坑之中，一具中年男屍靜靜地躺在裡面。屍體的衣物很完整，是那種非常原始的獸皮衣。但令人驚奇的是，它的腐化程度非常低，除了青白的面色和乾癟的皮膚，其他特徵甚至和活人差不多，本傑明也是靠這些特徵才能得出「中年男屍」這個判斷。

　　「這人……他死了多久？」邁爾斯望著屍體，也不由得皺了皺眉，這麼問道。

　　「起碼有幾千幾萬年了吧。」本傑明搖了搖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附近的土壤沒有翻新的痕跡，這人肯定是很久之前被埋下來的。」

　　這種新鮮度極高的屍體，實在是讓人沒法不聯想到亡靈生物上面去。

　　然而，邁爾斯卻似乎一點也不在意。他撇了撇嘴，走上前去，把屍體從坑裡撈出來，立刻開始了搜身。

　　片刻後，他從屍體的身上搜出了一張羊皮卷。

　　「這是……」

　　本傑明挑了挑眉，可邁爾斯卻對羊皮卷一點也不感興趣，隨手一扔，接著搜了起來。本傑明見狀，只要撿起羊皮卷，拿在手中。

　　一具千年萬年都不腐爛的屍體，這個人的身份恐怕不簡單。

　　他馬上展開看了起來。

　　羊皮捲上寫著一些古怪的象形文字，本傑明理解不來，但是在卷末，他卻發現了一個令他大為驚訝的圖形。

　　——是他之前從未見過的符文。

　　本傑明現在對符文也算是有一定的瞭解，能夠感覺出它們與其他文字的微妙差別。而被記錄在這張古老羊皮捲上的，絕對是一個尚未被發現的符文。

　　看著這枚符文，本傑明忍不住想到了該隱在幻境中說的話。

　　在他畫出「親和」符文後，該隱把符文認了出來，還取笑他使用符文的方法太粗淺，這說明史前法師對符文的研究其實是很深的。而現在，他又從一具屍體上發現了相關內容，這印證了該隱所說的話。

　　——法師一向善用符文，只是後來不知為何，這項學問失傳了。

　　本傑明捧著這卷羊皮紙，也忽然有些激動，覺得自己或許有復興這門技術的可能。

　　「什麼也沒有。」邁爾斯卻忽然搖了搖頭，站起身，打斷了本傑明的高興，「這只是一個無名小卒，屍體因為某種力量而被保存了下來。這片戰場裡一定還埋藏著別的東西……」

　　說著，他又轉過身，在這片盆地的其他角落開始了尋找。

　　本傑明見狀，也不由得搖了搖頭。

　　屍體能被這麼完好地保存下來，怎麼可能是個路人甲？況且，身懷記錄了符文的羊皮卷，這具屍體生前應該是一位地位不低的法師。

　　在他看來，所謂的神棄之谷，只是一片荒涼的古戰場，充斥著陰森而詭異的存在，並不是什麼令人嚮往的藏寶地。

　　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教會的人也是進來了的，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摸到這邊來？總之，這裡的情況太複雜了。

　　這裡應該沒什麼別的東西了。

　　然而，本傑明的想法維持了沒一會就被打臉了。很快，系統便再次開口，告訴他又在地下發現了一些東西。

　　「還有很多這種沒腐爛的屍體，被埋在更深的地下，你試試把他們挖出來。」

　　本傑明一時語塞。

　　好吧……

　　挖就挖吧，雖然讓他有些意外，但是如果地下有更多的屍體，或許他也能從中發現更多符文相關的研究資料。

　　就是順著剛才挖出來的坑，本傑明接著挖了下去。這些屍體被埋得也挺奇怪的，似乎全都集中在了某一個位置。而在那個位置的深處，系統還說他探測到了一股陌生的能量來源。

　　這讓本傑明還是有些意外的。

　　陌生的能量來源……難道在這片地下，真的隱藏著什麼寶藏？

　　大約挖了半個小時，腳下的坑也越來越深。不斷有屍體從這個坑中浮現出來，有男有女，但無一例外，腐爛程度極低。本傑明用水蒸氣把這些屍體運出來，堆在一邊，讓邁爾斯慢慢扒他們的衣服去。

　　而他自己，則是專心致志地挖掘著系統口中的那個「陌生的能量來源」。

　　最終，揮舞的冰鏟子挖開薄薄一層土，傳來撞上硬物的清脆響聲。本傑明也頓時意識到，他們挖到了！

　　他小心地控制著冰鏟子，刨去邊上的土，讓當中埋藏著的奇異物品顯露出了它的身形。

　　那是一把古怪的斷劍。

　　不知道被埋藏了多少個年歲，整把劍只剩下了劍柄和不到幾釐米的劍身，殘破的劍身上更是佈滿土灰和鏽跡，看上去十分平凡。然而，本傑明卻立刻聯想到了教會版本的起源故事——初代教皇從兄弟決裂的土地下挖出了聖劍的殘片，供為聖物。

　　難道這就是那把聖劍的另一部分？

　　本傑明沒有因為它平凡的模樣而感到失望，因為他能感覺到，這其中似乎蘊藏著一股相當詭異的力量。

　　「是……精神力嗎？」

　　感應了一會，他和系統都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這把短劍當中蘊藏著極為龐大的精神力，而且更奇怪的是，這些精神力極為雜亂，彷彿是糾結了無數不同人的精神力，然後用奇怪的方式擰在一起，最終形成了這樣一種狀態。

　　斷劍中不斷散發出奇怪的能量波動，像是精神力被異化之後的能量，輻射一般朝著周圍擴散而去。

　　「所以……那些屍體一直沒有腐爛，是因為這把劍的緣故嗎？」本傑明撓了撓頭，這麼說道。

　　「可能是吧。」

　　「那這玩意該怎麼用啊？」

　　本傑明有點頭疼。

　　從地裡挖出了這樣一把或許淵源很深的斷劍，然而，他並不知道這東西有什麼用。這顯然不能算是魔法道具，而是……聖物？神器？本傑明也不知道該如何定義它。

　　就在本傑明拿著斷劍，不停疑惑的時候。邁爾斯轉過頭，看見他手中的這把劍，立刻露出了不一樣的神情。

　　「就、就是它！」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三章 深淵試煉

　　本傑明從沒有見過邁爾斯的反應大到這種地步。

　　「這把劍……你知道它有什麼用？」看著迅速湊上來的邁爾斯，他疑惑地皺了皺眉，這麼問道。

　　「我當然知道。」邁爾斯沉著聲音，緩緩道，「傳說中的聖劍，神賜予該隱亞伯兩兄弟的神器，擁有可以淨化世間一切詛咒的力量。」

　　本傑明聞言，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

　　「又是神又是傳說的，你也信這一套？」

　　或許是因為破損得太厲害吧，從這把斷劍上，本傑明並沒有看出神器層次該有的樣子。劍裡面聚集著非常多的精神力，可以給屍體保鮮，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了。

　　主要是……斷劍給他的感覺還挺陰森的，並不像是什麼神賜下來的寶物。

　　「我不信教，但我相信一切事情都有它的來由。」邁爾斯一臉鄭重地說，「把它給我。我進入神棄之谷，為的就是它。」

　　「好吧。」

　　本傑明聞言，無奈地搖搖頭，把斷劍扔給了邁爾斯。

　　進來前就有過約定，他肯定不能違約。而殘破的聖劍雖然聽上去很厲害，可他並不知道使用方法，而斷劍內部詭異的精神力也讓他感覺心裡毛毛的。

　　他確認過，斷劍釋放出的「精神力輻射」不會傷人，但他還是覺得這把劍有古怪，所以乾脆就給邁爾斯吧——人家的態度都執著成這樣了。

　　然而，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邁爾斯接過劍，便毫不猶豫地用斷劍的刃口在自己的手臂上畫出了一道血痕。

　　這是……血祭嗎？

　　「你在做什麼？」本傑明忍不住問道。

　　邁爾斯望著自己傷口處慢慢滲出來的鮮血，沉默了好一會才答道：「解除詛咒。」

　　本傑明下意識地追問道：「什麼詛咒？」

　　邁爾斯卻閉緊了嘴巴，沒有說話。

　　伴隨著鮮血滲出來，他凝視著自己的手臂，像一個等待醫生宣判的絕症患者。氣氛莫名地沉重了起來。

　　本傑明見狀，也不由得感到一頭霧水。

　　好像……並沒有什麼反應啊？

　　邁爾斯只是拿斷劍在自己胳膊上劃了一道，流出了不少血，可斷劍沒有因此發光發亮，其中蘊含的精神力也沒有任何變化。

　　「那個……你真的知道該怎麼使用這把劍嗎？」本傑明又問道。

　　邁爾斯深吸了一口氣，沒說話，眼中卻流露出一股可怕的偏執來。那一刻，他再次舉起斷劍，那股發力的架勢相當嚇人，彷彿還要在自己身上多劃幾個口子。

　　本傑明連忙走過去，拉住他高舉的右手，打算阻止這種無意義的自殘行為。

　　開什麼玩笑？就算是滴血認主也沒有這麼滴的吧？

　　一開始，邁爾斯甚至還想把本傑明推開，鐵了心要自殘。本傑明只能先朝著他的肚子來了一膝蓋，才勉強讓他冷靜下來。

　　「到底有什麼詛咒，非得用刀把自己大卸八塊不可？你冷靜一點啊！」本傑明一邊扶著他，一邊這麼勸道。

　　「你……」邁爾斯彎著腰，捂著肚子，怒視著本傑明。

　　剛剛那一膝蓋還是挺重的，沒辦法，邁爾斯作為一個身體素質強硬的專業傭兵，本傑明面對他，肯定不敢有所保留。

　　「你要是真想自殘，我也攔不住你。」本傑明搖了搖頭，接著道，「但你……但你到底在搞些什麼？自殘很有趣嗎？解除詛咒又是怎麼一回事？還有這把劍是怎麼一回事？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不然我就把這把劍給毀掉。」

　　邁爾斯沉默許久，搖了搖頭，忽然把斷劍丟到一邊，捂著臉癱坐在地上。

　　本傑明從沒有看過邁爾斯露出這麼絕望的表情。

　　「所以……你所說的詛咒，就是你這種可以免疫所有魔法的體質嗎？」他想了想，只能試探性地這麼問道。

　　邁爾斯又是一陣沉默。但最後，他還是點了點頭。

　　「被元素厭棄，你可以把他當成一項詛咒，但這也是一項最獨特的天賦啊！」本傑明完全不能理解，連忙勸道，「別人羨慕都來不及，你又幹嘛要急著把它甩掉？」

　　「那是因為你不明白這當中的代價。」猶豫片刻，邁爾斯終於開了口，說，「你……你聽說過深淵試煉嗎？」

　　本傑明皺了皺眉。

　　「那是什麼？」

　　邁爾斯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緩緩道：「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洞穴，整個兩個月時間，六個兄弟姐妹，只有一個人能活著走出來。而在他走出來之後，用火炎獸的獠牙穿透他的心臟，再喝下虛無之蛇的血液。如果他奇蹟般地活了下來，便會因為背負骨肉相殘的罪孽，為這個世間所厭棄，獲得這種揮之不去的詛咒。」

　　聽到這裡，本傑明也不由得露出愕然的神情。

　　這是……所謂魔免體質的造就方法？

　　本傑明完全不能理解這個過程是怎樣起作用的。聽上去，那就像是最原始的迷信成分，與富有規律性的魔法、元素搭不上一點邊。

　　做完那些就能免疫所有魔法了？真的假的？

　　只是，面對一臉絕望的邁爾斯，他實在沒辦法把這些問題問出口來。

　　「你……」

　　「沒錯。」邁爾斯卻像是知道他要問什麼，點了點頭，說，「我親手殺死了我的另外五個兄弟，吃下了他們的血肉。不這麼做，我根本沒有辦法活下來，那個山洞裡什麼都沒有。剛開始大家還會相互安慰，發誓絕不配合深淵試煉。可是沒過幾天……嘴上說著最有義氣的話，手裡的石頭也朝著彼此後腦勺砸了過去。」

　　本傑明聽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這麼做，我們的父親會把我們全部殺死。」邁爾斯似乎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平靜得有點過，就像即將躺入棺材的老人，「實際上，手足相殘的罪惡感在那個山洞裡甚至沒怎麼出現過。畢竟，別人在偷襲你，你也在偷襲別人，一切都很自然，沒有人覺得不對。」

　　「可是……你父親不是霍里王國的一位騎士嗎？」本傑明想起邁爾斯在墓地裡說的話，不由得這麼問道。

　　「是的。」邁爾斯冷冷地道，「只是作為一位騎士，或許他的職業生涯太過失敗，所以才把精力全都放在了如何培養出一個罪孽之人身上了。」

　　本傑明還是不太能理解。

　　「無論如何，這種做法也太極端了吧？」

　　「這話你應該拿去對他說。」邁爾斯發出一聲冷哼，說，「不過，他也早就死了，說什麼都沒用。」

　　本傑明又問道：「你父親……他付出這麼多，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能是為了復仇吧。」邁爾斯的語氣聽上去格外冷漠，「他的父親曾經是一位聖騎士，死於法師之手，還因為執行命令失敗而蒙羞，連教會也在死後剝奪了他父親聖騎士的名號。因此，他憎恨天底下所有的法師。而他自己又夠無能，所以才想利用我向所有法師復仇。」

　　本傑明聞言，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他萬萬沒想到，邁爾斯居然會有這樣一段身世往事。手足相殘、吃人、家族仇恨……在從前那張漫不經心的臉上，本傑明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來。

　　還有那個什麼深淵試煉，這是在養蠱吧？

　　對於這種方法，他心裡存在著諸多疑問，可他也實在不想再多問了。

　　「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也不是自願的，沒必要為了這些而去自責。」本傑明勸慰道，「這份天賦固然承擔了非常多的罪孽，但是……天賦本身是沒有錯的，既然你擺脫不掉，那就接受它，使用它，讓自己好好活下去。」

　　「我明白。」邁爾斯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道，「我也想好好活下去，可是深淵試煉培養出來的怪物，永遠只能活到二十八歲。」

　　說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用空洞的眼神望著本傑明，接著說：「我只剩下三年了。」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四章 教會的裂痕

　　這一次，本傑明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怪不得邁爾斯對傳說中聖劍這麼上心，當一個人只剩下三年壽命，無論如何，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把這個期限延長下去。

　　然而……那把鏽跡斑斑的斷劍，似乎無法完成他這個心願。

　　搖了搖頭，本傑明走過去，把斷劍重新撿了起來。

　　他嘗試著往其中灌注精神力，但劍身蘊含的精神力卻顯得太過龐大，精神力像泥牛入海，瞬間被吞沒其中。而斷劍本身，也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或許……這把劍確實可以解除詛咒，但那也是因為這裡面蘊含的精神力很強，而詛咒是一種特殊的精神運用手段。」想了想，他再次開口，「你的情況，我想它並不屬於嚴格意義上的詛咒，這把劍不會有用的。」

　　這麼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算是相當不近人情了。可是……這是所有人都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邁爾斯聞言，乾笑了幾聲，說：「謝謝，這話聽上去真令人振奮。」

　　「這把劍沒用，又不代表其他東西沒用啊。」本傑明嘆了口氣，說，「我雖然不知道你這種體質的形成是什麼的原理，但只要不放棄，總會有希望的。」

　　邁爾斯搖了搖頭，沒再說話。

　　氣氛陷入沉默，本傑明只能走過去，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也不再說什麼。畢竟，他們現在身處神棄之谷，而不是什麼可以隨便聊天的酒館。

　　等到離開這裡之後，或許可以去找學院裡那位精於藥劑學的老人，看看能不能研究出什麼治癒邁爾斯的方法。而現在，他還是專注於眼下吧。

　　從其他屍體身上，本傑明總共發現了四卷羊皮卷，上面記載著關於符文的不同內容。他把這些東西收好，再次轉身走回去，拍了拍邁爾斯的肩膀。

　　「……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眼下的邁爾斯看上去已經沒那麼消沉了，甚至還能露出以前那樣漫不經心的笑容。但本傑明已經不敢亂說話了，怕又刺激到對方，只能這麼說道。

　　「走吧。」邁爾斯點了點頭。

　　他們觀察四周，找了條岔路，便匆匆離開了這個盆地。

　　本傑明也拿出了那片銀杏樹葉。

　　神棄之谷已經成為了一片獨立空間，也看不到明顯的出口。他們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去，肯定只能依靠這片枯黃的葉子。

　　「怎麼樣？你有探測到什麼空間的薄弱點嗎？」本傑明一路尋找著，同時在心中問道。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具備這種功能了？」系統不耐煩地說，「要找你拿這片葉子慢慢去找，對不起，我的功能有限，無法上升到這麼高的層次。」

　　「……」

　　本傑明無奈地搖了搖頭。

　　這是大海撈針啊！

　　按他的猜想，神棄之谷在兄弟決戰後肯定發生了什麼，導致整片山谷從原有的世界脫離，成為一片獨立的破碎空間。而這樣的破碎空間，肯定會有一個斷裂的邊緣。

　　他們只要一路往山谷的最外圍走，應該就能走到盡頭，然後利用銀杏樹葉離開。

　　當然，這一切還真是本傑明的猜想。這片獨立的空間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很難得出一個確切的答案。

　　先試試看吧。

　　大約在山谷當中趕了兩個小時的路，依照地圖，往邊緣地帶摸索而去。可他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在路上遇到了又一群人。

　　「神棄之谷到底有多大？為什麼我們走了這麼久，還是沒有找到主教大人的隊伍？他們到底被傳送到了什麼地方？」

　　躲在一條狹窄的小路中，本傑明隱約聽見隔壁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頓時，他心中一動。

　　通過感應，他可以看到隔壁那條道路中出現了兩個人。穿著黑色的袍子，手裡握著十字架，一邊小心地前進，一邊彼此說著什麼，顯然是教會派出來的神父。

　　……只有兩個人，和大部隊走散了嗎？

　　本傑明當時就想出手，順便把這群人解決掉。但接下來，遠處隱隱傳來的對話，卻讓他停下了勾畫符文的右手。

　　「我們真的能在這裡找到聖劍嗎？」

　　「不清楚，這是上面的命令。可聖劍是神賜予我們的寶藏，光是將它遺失，就已經是莫大的罪孽，我們必須把它找回來。」

　　「可是我聽說，並不是所有神父都很贊成尋找聖劍的舉動。」

　　「等等……你指的不會是……」

　　「當然是他了。整個教會除了他，還有什麼人能違背主教大人的意思？他已經傳承了數位教皇留下來的聖光之力，我最近還聽到了一些風聲，他怕是……要當教皇了。」

　　「怎麼可能？教皇大人還在閉關，哪有現在就立新教皇的道理？」

　　「教皇大人說是在閉關，可是……都這麼久了，你難道沒聽到那些風聲？據說風聲就是他放出來的，已經有不少人倒向了他，再過不久，教會怕是要變天了。」

　　「變天？不至於吧？他是主教大人親手培養出來的學生，他如果即位，主教大人照樣穩坐高台，怎麼會變天？」

　　「不，漢斯神父，你的想法太天真了。擁立教皇這件事情，你得跟著我站隊……」

　　就這樣，兩個神父一邊低聲交流著，一邊漸漸從山谷中走過。本傑明和邁爾斯蹲在隔壁的岔路中，直到神父走出幾百米遠，他們還是沒有出手。

　　「這是……要擁立新教皇了嗎？」

　　本傑明喃喃自語道。

　　新教皇的人選是誰，兩位神父一直談到卻不說出名字的人是誰，他當然心裡有數。只是他沒想到，格蘭特竟然這麼快就走到了這一步。

　　而且，教會內部的鬥爭比他想得還厲害。

　　前任教皇不死，局面肯定不會演變成這樣，可是……前任教皇真的死了？本傑明還是有些愕然，雖然教皇年紀大，可火刑的時候，他與那位教皇對視過一眼，感覺不像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中間又發生了什麼？

　　想了想，本傑明搖了搖頭。

　　連這些神父都不清楚內情，估計自己是很難瞭解到了。

　　無論如何，教會的內鬥對他們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情。離開神棄之谷後，他可以接著在霍里王國製造騷亂，等女王的生日一到，他就能去解放法師公會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教會應該騰不出太多力量來對付他們。

　　甚至……萬一教會因為教皇繼任的事情鬧出什麼意外，本傑明可以趁機出手，提前開始剷除教會的計畫。

　　想到這裡，本傑明感覺他們的前景忽然變得光明不少。教會並不是鐵桶一個，內部也有自己的裂痕，而所謂的掀翻教會，也不是什麼說出來就會引人發笑的狂言。

　　他們真的……有戲。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五章 去污名化的艱難

　　最終，本傑明二人來到神棄之谷的邊緣。他們把銀杏葉貼上眼前高聳的山壁，驀然轉身，便回到了原本的世界之中。

　　原本的世界還是晚上，雖然在神棄之谷經歷了好幾個小時，但在這邊，似乎只過去了十幾分鐘。出來的位置也不再是監獄遺址，而是王都北面一座荒無人煙的山峰附近。

　　剛確認完時間地點，本傑明也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有發生那種神棄之谷一小時、現實過去一個月的情況，否則他們在伊科爾的計畫也只能泡湯了。

　　時間不早，他們在山腳下紮營休息，準備利用接下來的時間繼續在霍里王國製造騷亂。邁爾斯對這一切表示贊同，只不過第二天早上，本傑明再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告而別。

　　「他壓根沒睡，半夜就走了。」系統這麼說道。

　　本傑明聞言，無奈地搖了搖頭。

　　算了……讓邁爾斯自己去冷靜一會吧，自己還有正事要干。

　　除開完成與弗爾家族的交易，本傑明在一番思索之後，覺得對於法師而言，這或許也是一個不錯的契機。教會的人忙著內鬥站隊，他可以試著開始在霍里王國傳播魔法無罪論的思想。

　　畢竟，和其他國家的情況不一樣，這裡的人大部分都被教會給洗腦了，認為法師是惡魔的代言人。而本傑明如果想剷除教會，讓法師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陽光下，也必須把民眾的觀念改過來。

　　這肯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他現在……或許條件不算好，但他有空啊。

　　就這樣，本傑明展開霍里王國的地圖，目光在各個偏僻城鎮游移，心裡計算著剩下的時間。很快，他定製出了一個大概的路線。

　　隨後，本傑明便毫不猶豫地出發了。

　　當天下午。

　　「神、神父大人，救救我們的孩子吧！瘟疫傳播得越來越厲害了，再這樣下去，村子裡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

　　一個偏僻的山村內，無數人聚集在教堂外，跪倒在地朝著教堂門口的一位神父這麼苦苦哀求道。

　　在他們身後的空地上，鋪著數十張草蓆。每張草蓆上都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病人，男女老少俱全，痛苦的低吟從他們口中傳出。而幾十個病人密密麻麻地排列，這場面可以稱得上是壯觀了。

　　只是，看著這一切，那位神父依然雙手合十，一臉無悲無喜的神情。

　　「你們不用擔心，神對他們自有安排。」

　　這種被重複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台詞，自然滿足不了跪滿教會台階的村民。一個中年婦女湊上去，扯著神父的褲腿，眼淚像七月的暴雨一樣下個不停。

　　「神父大人，您、您不是會神術嗎？那不是……那不是神賜予你們的力量嗎？就……您就用您的神術，救救他們，好不好？」

　　神父悲憫地注視著中年婦女，又往了一眼外面擺滿的病人，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我會試著向王都稟報這一切，他們會派醫生過來的。」他用溫和的聲音說道，「可是神術，那是用來抵禦邪惡的武器，我們不能濫用。」

　　跪倒的眾人聞言，神情卻沒有變的寬慰多少。

　　「醫生……王都的醫生真的會來嗎？我們這個小村子，什麼都沒有……從前饑荒的時候，賑災的糧食也從來沒有送到過我們這裡……」

　　神父卻臉色一冷，神情肅穆地道：「你們在想什麼？一切都是神的旨意。你們心中哪怕出現了分毫的不虔誠，也會為這個村子招來更大的災禍！」

　　村民們聞言，都是渾身一震，低下頭，一時間沒人再敢說什麼。

　　也因此，從他們頭頂傳來的那個聲音，在一片寂靜之中顯得格外清晰。

　　「直說你的神術水平太差，救不了這些人不就是了，何必還要扯這麼多廢話，又是神意又是災禍的，累不累啊？」

　　所有人都是一愣。

　　他們抬起頭，朝著聲音的來源看去。

　　只見，一個穿著黑色長袍、渾身上下都是最典型法師打扮的人從天而降，帶著微笑，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之時，輕輕落在了神父的身後。

　　那一刻，幾乎所有村民都傻了眼。

　　「神……神啊，是法師！」

　　反應最快的還是那個神父，他連看都沒有看本傑明一眼，捏碎口袋裡的十字架，在護盾的保護下轉身就跑。然而，他剛跑出沒兩步，空氣中忽然凝結出一個巨大的水泡，將他直接控制在了裡面。

　　頓時，撲克臉的神父晃了神，瘋狂地攻擊著水泡，卻無論如何也掙扎不出來。他憤怒的吼叫聲在整個村子裡迴蕩。

　　「看到了吧，不是他不想救，而是他根本就沒那個能力。」本傑明則轉過頭，對著跪在教堂外的村民們這麼說道。

　　這些村民都看呆了。

　　「你……你……」

　　不知道是因為一位法師忽然出現在他們面前，還是因為一向高高在上的神父此刻畫風大變，他們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瞪著站在教堂門口的本傑明和被困在水泡中的神父，有的人甚至開始了發抖。

　　從他們的眼神中，本傑明能讀到震驚，但更多的還是恐懼。

　　——這些村民在恐懼魔法。

　　沒辦法，教會長年累月的宣傳，可不就造成了眼下這樣的影響，如果不是本傑明以這種姿態現身，他甚至懷疑，這些村民會用臭雞蛋來扔他。

　　「你們快跑！快去通知隔壁村子的神父！這就是最近一直作惡的邪惡法師，你們快跑！」

　　神父大概是最快冷靜的人。他眼見沒辦法從水泡中脫困而出，立刻開口，朝著這些村民吼道，想要阻撓本傑明的行動。

　　然而，實際上，村民並沒有聽見他在喊些什麼。

　　第一個詞剛脫口而出，本傑明就利用水泡，將裡面傳出來的聲音徹底屏蔽。因此，這些村民只能看見張大嘴巴面目猙獰的神父，卻聽不見一點聲音。

　　對於他們中大部分人來說，這絕對是一次教會形象的巨大崩塌了。

　　不過，本傑明可不只是為了讓神父出醜。

　　「這些人病得很嚴重，別說這個神父了，就算王都給你們派一位主教過來，都不一定救得了。」他望著外面堆滿一地的病人，緩緩道，「不過，我只好使用魔法，卻能很輕鬆地把他們都治好。」

　　村民們聽著他的話，不知道為什麼，身子都是一抖。

　　可還是沒人說話。

　　本傑明見狀，皺了皺眉。

　　「怎麼？你們不想救他們？難道你們的悲傷只是演出來的戲碼，其實根本就不在乎這些染上瘟疫的親人？」

　　終於，那個哭得罪厲害的中年婦女承受不住，淒厲地哭訴道：「不！我……我想救我的孩子！」

　　本傑明聞言，臉上剛露出一些喜色，底下其他村民卻紛紛露出急切的神情。

　　「不……不要相信他的話，這是惡魔在與你交易！你忘了神父大人的教誨嗎？惡魔一開始都是好言好語，什麼壞處也不說，但是等你點頭答應之後，你的靈魂也將不屬於你自己！」一個老人拉著中年婦女，慌張地勸道。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六章 治癒瘟疫

　　本傑明搖了搖頭。

　　教會的洗腦程度太深，哪怕他朝著人群表露出幫助的態度，這些人也下意識認為法師要害他們，還真是有點麻煩。

　　幸好，這些人想要治好家人的願望似乎勝過了他們對法師的刻板印象。

　　「可……可是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如果真要付出靈魂的話，那就讓我下地獄吧！我、我想救我的孩子……」

　　不只是中年婦女，其他人望向本傑明，眼中也浮現出些許期待。

　　「你……你真的可以把所有人都治好嗎？」

　　本傑明點了點頭。

　　當然，村子裡依然有一些頑固分子。他們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瞪大眼睛望著本傑明，又看了看周圍那些村民，忽然露出憤怒的神情。

　　「你們不要相信他！他……他可是法師啊！你們這是在背叛神靈，怪不得神會給我們降下這樣的災禍，都是你們這些不虔誠的人……你們會給我們招來大禍的！」

　　「可惡的法師，滾出我們村子！」

　　本傑明見狀，忽然一揮手，水蒸氣捲起的狂風吹過，那幾個站起來抗議的狂信徒都被他吹翻在地，抗議聲也戛然而止。

　　所有村民都被他這一手嚇得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漠然地掃視一圈，本傑明緩緩開口：

　　「神早就拋棄了這片大陸，無論災禍還是幸運，早就與神意無關。現在的教會只是一群欺世盜名之徒，他們許諾能給你們安穩的生活，卻連一場瘟疫都沒有能力解決。」

　　說著，他忽然轉頭，指著被他困在水泡裡的神父，聲音在教堂前的空地中洪亮地迴蕩：「你們也看到了，這樣的教會，這樣的神靈，你們為什麼還要信仰他們？」

　　不少人抬起頭，哆哆嗦嗦地偷瞄著神父。

　　神父的表情十分絕望。他無法衝破水泡的束縛，喊了半天，卻連聲音都穿不出，此刻的模樣狼狽又可笑，哪有半分從前的莊嚴模樣？

　　一時間，村民們面面相覷，鴉雀無聲。

　　而本傑明也在此刻繼續開口：「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法師，從學習魔法至今，從來沒有和所謂的惡魔有過任何接觸。魔法只是一項工具，沒有好壞之分，人類可以用它抗擊魔獸，也可以用它救治病人。只要往好的方向去使用它，魔法從來不會帶來任何災禍。」

　　說完，他伸出手，對準外面的病人畫出了一串字符。

　　「元素指令？治療。」

　　一道微光閃過，水元素自發地聚集起來，匯聚在所有人的頭頂。緊接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天空中墜落，落在每一位病人的臉頰上，所有人臉上忽然閃出了奇異的光彩。

　　充沛的生命力從這場雨裡油然散發而出，就連路邊的草木，沾上雨滴，枯黃的葉片似乎都忽然變得鮮嫩起來。

　　望著如此奇異的場面，所有村民都屏住了呼吸，滿溢淚水的眼中像有微光閃動。

　　雨滴落在那些病人的身上，有些甚至落在邊上村名的身上。隨後，所有的雨水都被他們的身體自動吸收進去。病人的臉色已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沒病的村民也忽然疲倦一掃而空，感到前所未有的清爽舒暢。

　　頓時，他們臉色紛紛露出激動的神情。

　　「真、真的可以……魔法真的可以治好他們……」

　　而那幾個牴觸情緒最嚴重的老人，此刻也望著這場奇蹟般的雨，神情愕然，張大嘴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場雨持續了大概有兩分多鐘。雨停之後，一地乾爽，所有雨滴都被吸收得一乾二淨。陽光再次落在病人臉上，而這些昏迷不醒的病人，也忽然一個接一個地睜開了眼睛。

　　「唔……怎麼回事？好刺眼……」

　　「媽媽呢……這裡是哪裡？我、我好餓啊……」

　　所有病人相繼恢復了意識，在迷濛之中坐起來，茫然困惑地望著周圍的一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而這樣一幅神蹟般的畫面，也讓邊上的村民激動得渾身顫抖，說不出話來。

　　在短暫的震驚後，他們紛紛跑過去，狠狠地抱住各自的家人。

　　「天啊……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

　　「我在這呢！孩子，你沒事了，別擔心，你的病已經好了，你不會有事了……」

　　如果說剛才教堂外的空地就像停屍間，只有壓低的抽泣聲幽幽迴蕩，那麼現在，這裡就像是軍隊歸鄉的站台，村民捧著家人的臉頰，眼淚從他們上揚的嘴角邊滑落。

　　本傑明見狀，也不由得露出一個微笑。

　　其實，哪怕拋開他與弗爾家族的交易，他也覺得這件事情很有意義。即便這只是一個又小又偏僻的村落，即便這裡的常住人口只有三位數……

　　他也算是徹底改變了這群人的人生吧？

　　病人已經被治癒，對於魔法的陳舊觀念也得到改變，本傑明轉過身，輕輕一揮手，水泡中的神父便忽然被浮現而出的冰刃從喉嚨劃過，無聲地死去。

　　村民們的關注點還在那些剛被治好的病人身上，沒有注意到教堂門口的這一切。

　　於是，本傑明轉身離開，帶著神父的屍體，消失在了天空中。

　　該去往下一個村子了。

　　屍體他會代為處理，多給這些村民留下點好印象。而剛剛發生過的一切，村民也能上報成普通的法師襲擊，教會不會意識到，這個村子的信仰已經轟然倒塌。

　　況且……就是知道了，教會也不會怎麼樣的。

　　一場關於人心的戰爭已經悄然開始，本傑明將會在這短短一個月裡，把霍里王國對於法師的陳舊觀念一點一點扭轉過來。而教會能做的，也只有儘量地感化民眾，鞏固信仰。只要本傑明讓足夠多的人相信法師裡也有好人，教會就不可能把他們全部當成異端滅口。

　　當然，這會是一場漫長的拉鋸戰。

　　本傑明現在的目標只能選擇那些偏僻的村落，恐怕也很難再撞上瘟疫爆發這麼恰到好處的時機，但……只要他不停做好事，影響力總會一點一點傳播出去。

　　一個月的時間當然是不夠的，等伊科爾的法師問題解決後，他們還會再來的。

　　而到時候，來的可就不止本傑明一個人了。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七章 寂靜的教堂

　　「主教大人，這是我們調查後得到的匯報。被襲擊過的村落確實出現了一些異常，村民的態度有異，可能已經受到了惡魔的誘惑。」

　　大約一個月後的夜晚，聖彼得大教堂中，一位聖騎士匆匆走進大廳，單膝跪地，對著台上的主教這麼說道。

　　主教正翻閱著台上的一本《聖經》，聞言，漫不經心地抬起頭。

　　「多派點人手，嚴格管理村莊內的言論，同時在其他村莊也加強戒備。」他輕聲道，「一個小苗頭，影響不大，掐滅了就是。」

　　聖騎士點了點頭，又猶豫了一會，憤憤不平地問道：「那……關於那個法師，難道我們就任由他一直在神的領土興風作浪嗎？」

　　「你不用著急，神自有安排。」

　　「可是……」

　　「噓。」

　　聖騎士似乎心有不甘，主教卻忽然擺出噤聲的手勢，打斷了他的話。聖騎士當時就是一愣，小心地注視著主教，似乎感覺……主教和平時不太一樣？

　　只見，主教從台上緩步走下來，來到門口，望著大廳外的走廊，眼珠子在深陷的眼眶中緩緩轉動。

　　大廳外，漆黑的夜空無星無月，寧靜得像是深冬的湖底。

　　「主教大人，怎麼……」

　　「噓。」主教卻再次打斷了他，死水般的瞳孔中彷彿閃起了些許色彩，「你覺不覺得，今晚的教堂格外安靜。」

　　聖騎士感覺更加奇怪了。

　　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主教大人似乎……有些興奮。

　　這個詞剛從心裡冒出來，聖騎士就感覺自己瘋了。興奮？怎麼可能？主教大人是不會為任何事有任何情緒波動的。他就像是神派遣的代言人，永遠只為神發言，沒有分毫自身的主觀情感，渾身上下充滿神性。

　　也因此，當主教眼中忽然似乎閃動起某些情緒，聖騎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有種受到驚嚇的感覺。

　　怎、怎麼了？

　　「主教大人……」

　　「這裡沒你的事了，回去吧。」一個聲音再次打斷了聖騎士，只是這一次，開口的卻不再是佇立在大廳門口的主教。

　　聖騎士愕然地轉過身。

　　「格、格蘭特大人……」

　　告解室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推開，格蘭特穿著潔白的教袍，從裡面緩緩走了出來。他停在大廳的紅地毯中央，雙手疊放，神情平靜，肅穆得甚至有些疲憊。

　　那一刻，聖騎士忽然想到這些天他聽到的一些消息，頓時心中一震。於是，他連忙點頭，轉過身，匆匆地逃出了教堂的大廳。

　　頓時，大廳中只剩下了主教與格蘭特兩人。

　　「這件教袍看上去很合適。」主教沒有露出意外的神情，轉過身，朝著格蘭特點了點頭，目光中似乎流露出些許讚許。

　　格蘭特平靜地注視著主教。

　　「事已至此，你卻還在裝糊塗。」

　　「我沒有任何偽裝，只是懷著一顆赤誠的心，教會你我學到的所有技能，將神傳遞於我的旨意儘可能地傳遞給你。」

　　「是嗎？那你也該明白我今天是衝著什麼來的吧？」

　　主教點了點頭，說：「這件白色的教袍，第一代教皇陛下曾經穿過，它讓我想起了我的年輕歲月。當時我剛成為神父，擔任過一段時間的守護工作，每日注視著它祈禱，守護著它入睡，真是令人懷念的時光。」

　　格蘭特聞言，搖了搖頭，目光中流露出幾分諷刺。

　　「如果你要編些感性的話來博取同情，也請你的臉稍微動一動吧。」

　　主教沒有回答，嘴角木然地揚起，好像是一個微笑。

　　格蘭特的臉色卻一下子陰沉了起來。

　　「你笑什麼？」

　　「不，我只是欣慰。」主教露出慈愛的目光，緩緩道，「雖然時間不長，可你成長得比我預料中還快。神也一定會很欣慰的。」

　　格蘭特忽然握緊了拳頭：「那麼……你有預料到今天的到來嗎？」

　　「昨天、今天、明天，神安排好了所有事情。」主教卻微笑道，「格蘭特，別著急，命運就像是下城區劇場每天都會上演的戲劇，你只需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聞言，格蘭特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像是某條敏感的神經被反覆挑戰，忍耐終於超出了極限，把弦崩斷。

　　他走到主教身前，從袖口摸出了一把匕首。

　　「我的神術都是你教的，所以我不會用它來殺你。」他湊到主教耳邊，低聲說，「而這把匕首，我以後會將它供奉在你最喜歡的那件靜室裡，也不會擦去上面的血跡。」

　　主教點了點頭，平視前方，甚至沒有看格蘭特一眼。

　　「很好，那間靜室裡的壁畫是兩百年前的一位大師畫的，我非常喜歡。」

　　格蘭特忽然變得憤怒起來，說：「只是這樣嗎？你不打算反抗？求饒？淚流滿面地對你曾經做過的事情表示愧疚？或者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告訴我你一點都不後悔？你……你真的什麼都不打算做？」

　　「不必了，該做的事情，我都已經做好了。」

　　「好……那你下地獄去吧！」

　　終於，格蘭特忍無可忍，將匕首捅進了主教的胸膛。

　　那一刻，主教的身子一震，直直地向前方倒去。格蘭特下意識地扶住他，卻發現主教臉上的表情一點也稱不上痛苦，甚至像他剛才說的一樣——帶著幾分欣慰。

　　「你……」

　　格蘭特一時失語。

　　主教的臉色迅速變得蒼白，但還沒有失去意識，嘴角微微彎起。

　　「神已經安排好了我們的命運……」

　　格蘭特立刻打斷了他。

　　「所有神父都覺得你不虔誠，虛偽狡詐，為了追逐權力不擇手段，覺得你是殺死上一代教皇大人的凶手。」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再次湊到主教耳邊，帶著某種復仇的快意說，「他們都恨你。」

　　主教的神情卻沒有絲毫變化。

　　「一切都是神的旨意。」

　　異常虛弱的聲音，卻平靜得一如往常。那一刻，格蘭特臉上的快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比剛才還強烈的挫敗感。

　　他忽然放開主教，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任由主教倒在地上。隨後，他用甚至可以說是驚恐的表情看著主教，直到對方停止呼吸，雙眼緩緩闔上。

　　然後，格蘭特閉上眼睛，露出痛苦而憤怒的表情，整個人因為劇烈的情緒波動而不停顫抖。

　　「……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格蘭特留下這一句話，轉過身，像個逃兵一樣匆匆離開了大廳。

　　大廳裡終究還是只剩下了主教一個人。

　　鮮血從他的胸膛流出來，順著紅色的教袍蔓延，在紅色的地毯上暈開，就像上面什麼都沒有。走廊外的夜晚靜悄悄，是一個可以安睡到天亮的好天氣。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八章 宴會

　　與此同時。

　　伊科爾境內的瑞吉納，也並不是一個平靜的夜晚。

　　「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我們的人已經混進王宮的後廚和守衛，可以在宴會上配合行動。還有……這是法師公會的徽章，我給你弄了一個假身份，你明天就佩戴著它，和我一起參加宴會。」

　　一間秘密閣樓中，本傑明與會長在這裡會面。會長掏出法師公會的徽章，一臉鄭重地交到了本傑明手上。

　　本傑明收起徽章，又問道：「最近有什麼異常情況嗎？」

　　會長答道：「這個倒沒有。最近教會那邊格外的安分，女王也每日守在自己的王宮內，各國形勢都很穩定。」

　　本傑明聞言，也點了點頭。

　　在結束了霍里王國的一圈巡遊之後，他便再次翻越國境線，來到了伊科爾。女王的生日將近，改善霍里王國法師形象的事情，只能放到以後再去慢慢解決。

　　不過，他在霍里王國停留得也算夠久的了。

　　這段時間裡，魔法學院的運作得比較平穩，沒有出現什麼大問題。第一學期即將結束，整個學院都在為期末考試作準備。本傑明雖然身在遠方，但通過傳音木片的匯報，依然能夠及時得知學院的情況。

　　包括學院暗部，各地的秘密據點已經建立起來，那些傭兵混入平凡人中，開始為魔法學院營造出更好的名聲——這一切都在手下給他的匯報中。

　　因此，本傑明這個遠門還是出得比較放心的。

　　這次生日宴會的起事，他也想過叫些學院的法師來幫忙，不過想了想，還是覺得有他一個就夠了。

　　伊科爾這邊，會長也聚攏了幾十個公會的法師。他們全都喝過解藥，從女王的控制擺脫出來，所以願意在宴會上出手，幫助本傑明穩定局面。而在那種情況下，本傑明只要能擺平女王，其他問題都將不是問題。

　　「那麼，閣下就先在這裡等著，明天會有馬車過來接你。」會長掏出一張畫像，遞給本傑明，說，「這是我給你找的新身份，已經儘量和你相像了，以你的水平應該能易容成這個樣子吧？」

　　本傑明接過畫像，看了兩眼，點了點頭。

　　就這樣，會長轉身離開，本傑明也在這個閣樓的床上躺下，度過一夜，準備迎接明天的行動。

　　次日傍晚。

　　「……是約翰法師嗎？會長大人派我來接您參加宴會。」

　　聽著門外傳來的輕聲叩問，偽裝完畢的本傑明推開門，對著車伕點了點頭，離開閣樓，登上了樓下大門外的馬車。

　　他們朝著王宮迅速駛去。

　　今天的瑞吉納充滿了節日的氛圍，對於平民來說，女王的生日也是他們的慶典日。興高采烈的小孩從街頭跑到街尾，手裡搖晃著新得到的玩具鈴鐺，成群結隊的身影，遠遠消失在夕陽的餘暉中。

　　大概誰也不會意識到，今晚過後的伊科爾，將會發生怎樣驚人的改變。

　　半小時後，馬車順利抵達王宮。出示徽章、專人接引、進入大廳……一切過程就如會長安排的那樣順利。走廊到處都是忙裡忙外的僕人，各個年齡段的法師相互攀談，繽紛的鮮花從門口一直鋪到正廳。

　　可以說，這是一次極為奢華的宴會。女王無法成為法師，似乎沒有影響她享樂的心情。當然，也有可能是她需要一次這樣的宴會來彌補心中的遺憾。

　　本傑明無從猜測。不過，他已經展開水元素感應法，小心窺探著這裡的一切。

　　就他目前看來的來說，這裡聚集著不少相當厲害的法師。一些法師的精神力甚至比他還深厚，弄得他也不敢太過放肆地窺探。

　　而在有限的範圍內，他還沒有發現女王的身影。

　　非要最後一個登場嗎？

　　就這樣，本傑明緩緩走進了宴會的大廳。寬敞的大廳內站滿了人，而因為身穿黑色法袍的傢伙太多，更讓這裡看起來就像某種邪教聚會。橫跨十多米的長桌上，此刻已經擺上了美酒和佳餚，供客人隨意取食。

　　隨便掃了一眼，本傑明發現這裡似乎是個法師專場，伊科爾的那些政治人物大概會在其他地方舉行宴會。

　　——畢竟是女王的生日，不可能只有一個場。

　　本傑明走剛進來，會長就找到了他。他從人群之中緩步走出，朝著本傑明點了點頭，帶著他來到了某個人不算特別多的角落。

　　「藥劑都放在左邊角落的箱子裡，總共兩千份。」他一開口，便低聲這麼說道。

　　本傑明點了點頭，又小心地掃視一眼周圍的法師，忽然問道：「這一片的法師……都是我們的人？」

　　會長微笑點頭。

　　本傑明也心中瞭然。怪不得說話敢這麼不顧及，他們只要躲在自己這一邊的法師群中，就擁有不用擔心說漏嘴的問題。

　　因此，他馬上接著開口：「那麼……女王呢？她要什麼時候才會現身？」

　　「我也不清楚，一切視她的心情而定。」會長苦笑幾聲，說，「不過，就慣例的行程來說，她會先在王宮外的廣場向民眾致意，然後才會在法師的專門宴會上現身。」

　　「好吧，那這裡的法師呢？法師公會的人都到齊了嗎？」

　　會長搖了搖頭，說：「還沒有。不過看現在的人數，今年的情況似乎有些特殊，缺席的法師可能會比往年多一些。」

　　本傑明聞言，立刻皺起了眉頭：「那些人不來，我們可沒辦法把解藥喂到他們口中。」

　　「這個無所謂，缺席的人數可能會在兩百到三百不等。只要剩下的人都被解放，那兩三百人也無法反抗的。」

　　「是嗎……」

　　聽著會長的話，本傑明點了點頭，心中卻還是有點小疙瘩。

　　今年的情況似乎有些特殊嗎？雖然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安。他們要在今年行動，今年的情況怎麼就正好變得特殊了呢？

　　會不會出現意外？

　　如果不是周圍的厲害法師太多，本傑明早就放肆地感應起來了。可正是因為怕被察覺，他什麼也不能做，只能靜心等候著女王的出現，連系統也沒辦法獲取足夠多的數據。

　　——系統的觀察範圍是和本傑明的視野緊緊相連的。本傑明開不了透視，它也就只能收集眼前這一小片地方的數據。

　　然而，哪怕只有些許微量的信息，它似乎也發現了點什麼。

　　「不對勁哦，你小心點，這次聚會的情況好像是真的特殊了起來。」它忽然在本傑明腦海中這麼說道。

　　本傑明頓時心中咯噔一聲。

　　「你發現了什麼？」

　　「這些被邀請來的法師中，並不是所有人都是真的法師。」系統緩緩答道，「像門口那幾個傢伙，雖然穿著法袍，但我分析了他們的精神力之後，發現他們其實只是普通人。」

　　本傑明當時就是一愣。

　　「你是說……」

　　系統接口道：「他們跟你一樣，都是混進來的。」

官不聊生

第六百三十九章 宴會上的反轉

　　聽完之後，本傑明一臉古怪。

　　他沒搞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還有其他人混到宴會上確實很令人意外，可是……混一群普通人進來，目的是什麼？

　　「混進來的是一群傭兵嗎？」本傑明又這麼問道。

　　系統卻說：「有一部分是傭兵，但另外一部分……就是最普通的普通人，沒有法師的強大精神力，也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強健體魄，確實毫無威脅的樣子。」

　　本傑明感覺更不對勁了。

　　「這樣的假法師有多少人？」

　　「大概一百來個吧，放在整個法師比例裡面倒不算太多。其他法師看過去還是挺正常的，都是法師公會的人。」

　　在幾千人的總量當中，一百人左右確實不算什麼。但假如是什麼混進來的普通人間諜，一百個間諜又未免顯得太多了。

　　一開始，本傑明懷疑會不會教會也想趁著生日宴會搞事情，結果正好和他撞上了。可是派傭兵和普通人進場，這也不是一般教會的路數。

　　因此最後，他還是只能低聲把這些東西告訴了會長。

　　「普通人……」會長的臉色當時就不太好看，「混進來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而且還達到這種數量，只有一些地位非常高的官員才可能做到。」

　　「他們不會影響到我們的計畫吧？」這是本傑明目前最關係的問題。

　　會長搖了搖頭，說：「我先去看看。」

　　說完，他便朝著離他們最近的幾個普通人偽裝成的法師走去。

　　本傑明也只能靜靜旁觀著事態的發展。

　　「兩位看上去有些面生，是最近新入會的法師嗎？以前似乎沒有見過。」會長走過去，和那幾個人點頭握手，這麼問道。

　　然而，那些人似乎認得會長，紛紛點頭致意，樣子也不怎麼慌張。

　　「會長大人好。我們這個月才進入法師公會，一直聽說您很忙，都沒來得及和你見面，實在是有些失禮。」

　　會長聞言，點了點頭，又道：「既然如此，那……不知道幾位法師都是精通那些魔法呢？以後有空可以出來交流一下。」

　　這下子，對方臉上終於露出了難色。

　　「……會長的水平，哪是我們這些小法師能夠相提並論的？我們還是不獻醜了。」

　　「你們這種想法怎麼可以？」會長立刻乘勝追擊，「法師就是要在交流中不斷進步，我作為會長，自然也承擔了提攜後輩的責任。」

　　「其實不用會長大人這麼費心的……」

　　「沒關係，你們不用害羞，說出你們冥想時的感受就好，或許我能給你們指點一些。」

　　「這……」

　　就在場面漸漸變得僵硬、周圍也開始有人注意到這一邊的時候，忽然，一個身影從門外走進來，插到了會長和這幾個冒牌貨法師的對話之中。

　　「會長大人，好久不見，不知道您近來可好，都在忙些什麼？」

　　那是一個拄著枴杖的男人，穿著正裝，臉上帶著微笑，鎮定自若地便要與會長握手。會長神態變了變，但還是伸出手，沒有甩臉子。

　　「首相大人，確實好久不見了。」

　　男子笑了笑，說：「會長大人不必如此客套，叫我伊桑就好了。我們一同建立伊科爾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您又何必這麼生分。」

　　會長聞言，乾笑幾聲，沒說什麼，而是繼續看向邊上的那幾個冒牌貨法師。

　　「首相大人，您認識這幾位新加入的法師嗎？」

　　男子搖了搖頭，說：「不認識，怎麼了？」

　　會長點頭，臉上露出有些微妙的神情：「因為……這幾個人根本就不是法師，而是混到我們宴會上的奸細！」

　　他這句話的聲音不小，況且，本來就有很多人在關注這邊的動向，此言一出，更是引起了一片嘩然。

　　那幾個冒牌貨的臉色為之一變，周圍人群裡，其他偽裝成法師的傢伙也相互交換眼神，露出各異的神情。

　　但始終……他們仍舊沒有顯得很慌張。

　　本傑明注意到這一切，也感覺有些奇怪。會長迅速叫破這些人的身份，等於把他們拋到了必死的局面下，他們為什麼反而看上去還算鎮定？

　　不過是一百來個普通人，被上千法師圍著，他們憑什麼鎮定？

　　「會長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邊上有法師走過去，難以置信地問道。

　　「怎麼回事？我還想問問別人。」會長的臉色陰沉，注視著恰到好處走進來的首相，說，「王宮的檢查是非常嚴格，怎麼會有非法師的人混進來？首相大人，你難道沒什麼想說的嗎？」

　　男子卻微微一笑，說出了讓不少人都眉頭緊皺的一句話：

　　「讓會長大人見怪了，這些人會扮成法師參加宴會，其實是女王陛下的要求。」

　　會長的神情頓時變得有些古怪：「……女王陛下的要求？」

　　「是的，我們奉女王陛下的命令，在宴會上扮成法師的樣子，還請會長大人見諒。」邊上那幾個冒牌貨也走過來，神態自若地說道，就跟找到了靠山似的。

　　遠遠地旁觀著，本傑明也感覺更加不對勁了。

　　事態的發展遠不像他們所預料的那樣。女王派一群普通人混到法師宴會上，能有什麼目的？愚人節遊戲嗎？還是什麼餘興節目？

　　雖然沒什麼依據，但直覺告訴他，這恐怕不是一個簡單的驚喜節目。

　　「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會長盯著首相，用逐漸不那麼友善的聲音問道。

　　首相卻微笑著答道：「會長大人您放輕鬆。陛下這麼做，自然有她的想法，再過一會您就明白了。」

　　「你……」

　　周圍的法師面面相覷，不少人都一頭霧水。女王陛下這是怎麼了？會長大人這是又怎麼了？不就是一次生日宴會嗎？到底還有什麼隱情？

　　場面有些僵硬，女王陛下不打算出來解釋一下嗎？

　　角落裡，本傑明摸著下巴冥思苦想，忽然一個念頭從他的腦海中閃過。

　　他們……好像漏算了一個東西。

　　之前會長才跟他說過，今年宴會上缺席的人數好像多了點，但也算不上異常，所以他們還不以為意。可是……如果再加上這一百位冒牌法師，那麼缺席的人數恐怕就有點超過正常值了。

　　一百多位冒牌貨，也許不是為了搞事情而來的，而是……為了充數，不讓別人看出今年缺席的法師特別多。

　　那麼……缺席的那幾百位法師究竟去了哪裡？

　　本傑明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而在這時，他口袋裡的傳音木片也傳出一陣微弱的魔力波動，把他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他趕忙躲到角落裡，打開了傳音木片。

　　「本傑明老師，我們周圍忽然出現了一群神秘法師和士兵，把整個阿卡德米都給包圍了起來！」是弗蘭克的聲音，從木片中隱約傳出來，卻能聽得出他語氣裡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