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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老草吃嫩牛 -【幸福的蘋果控】《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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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8 20:12:35 |倒序瀏覽 | x 3
幸福的蘋果控 作者:老草吃嫩牛

內容簡介】:

  在某次用拖鞋賒蘋果後,關淑怡自然而然地走進了傳說中“挖煤帥哥”秦知的生活裡。

  從此,沒有最囧,只有更囧。

  讓關淑怡囧的是,這個色盲青年居然能為她挑出最好吃的蘋果;讓秦知囧的是,這個傻傻的小城女人居然能撫平他心上的傷痕!

  當缺乏安全感的色盲症患者遇上愛心泛濫的蘋果控,愛情變得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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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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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8 20:12:56
  第一章:關淑怡是蘋果控

  二十六歲的關淑怡模樣長的那叫一個珠圓玉潤,微胖的身材加上一米六八的個頭還算順溜,皮膚那也叫一個水靈靈、白嫩嫩;雙眼皮外加大眼睛之後,再配上具有她關家人特色的大鼻子,大嘴巴;外帶上她那個齊劉海的江姐頭,總體看上去,怎麼說那也算得上是一個有著中等姿色的,年輕的,偏胖的,中國的,普通的,本城最大公司的,幹活最多拿錢最少的,一年情竇初開四次的,懷春小女子一枚。

  這位小女子除了有一顆閃亮美好的善良之心以外,並無其他凸顯的特色。

  當然,她自認為,她還有一項與眾不同的能力。雖然她的母親梁秀燕對她的這項能力很是厭惡,關淑怡卻認為這是這個世界唯一屬於她獨有的特色了。為此她常常在心底,為此而默默的驕傲,並謙虛的不去告訴旁人。

  「偉大的人總是得不到別人的理解。」她本人就是這樣認為的。

  關於她那項所謂的「與眾不同的能力」,跟水果有關係。

  這位小女子她是一位不折不扣的蘋果控。「控」這個字眼,在時下社會就是一個高於痴迷這個單詞的上等字眼。而關淑怡對蘋果的痴迷已經達到了一種非人類的「控」的境界。

  關淑怡對於蘋果,用簡單樸素的話語來形容,就是兩字——「愛吃」,要是再加上一個等級的話,就是「狂愛吃」!

  在關淑怡七歲的時候,她創造過一天吃了十五個大蘋果的小城記錄,為此還被光榮地送到醫院搶救,折騰了三天之後,醫生才終於拉回她的一條小命。從此,在關家,蘋果成為關爸爸的香煙之外的第二大毒瘤,那是絕對不能出現的東西。

  若問,為什麼如此愛蘋果?

  也許關淑怡本人都無從解釋,唯一有的印象就是:七歲的時候,她的好友告訴她,公主、王子、蘋果,這三樣東西有著不可磨滅的關係。當然,這是一個來自童話的可愛說法,但是真的追溯蘋果的歷史,那真的是跟全人類的誕生發展都是有著不可分割的,無從可考據的……那個啥吧!

  據悉:

  在伊甸園,亞當與夏娃的窩棚邊上有顆知識之樹,那樹上生有五顆蘋果,象徵五種感官。

  牛頓因為蘋果墜落發現了地球引力。

  希臘傳說中,勇士比洛斯因為蘋果得罪了希拉和雅典娜。

  總之……一個蘋果可以引發出很多故事與事故。

  關淑怡熱愛蘋果,愛的理直氣壯,有根有據,一般人她都不告訴他。

  某一天,天氣晴朗。這是廢話。

  關淑怡蓬頭垢面的把自己家躲在廁所裡吸煙的老爹哀求出去,在經過刷牙洗臉,收拾乾淨自己之後,對著鏡子左顧右盼的進行每日發一春的可恥行為。

  就在她正專注於這種可恥行為的時候,她老娘從她身後飄過來,遞給她半根油條。

  「昨天怎麼樣?」她老娘帶著期盼的眼神看著她問。自己家姑娘也算不小了,應該嫁了。今年全家都會圍繞著關淑怡嫁人的問題,在進行家事、外事活動。

  「還行。坦誠、個高、牙齒白、廢話多。」關淑怡咬著油條說重點。

  「對啊,你二姨說了,他家條件不錯,他爸人事局當主任的。家裡可有檔次了,你留人家電話號碼了沒?」她老娘跟著正在嚼著油條的女兒身後滿屋亂轉。

  「人家沒看上我……媽,給我雙襪子唄?」關淑怡滿抽屜找著和對的,顏色差不多的絲襪子。

  她老娘大驚!為什麼啊?自己家女兒那也算的上是標緻且活潑可愛的青蔥少女一枚,那男人憑什麼看不上她家的姑娘!

  她老娘一把從抽屜底子抓出一包十塊錢五雙的襪子丟給女兒說:「你穿襪子呢,還是吃襪子呢?你就沒告訴他,你有一套房嗎?」

  關淑怡無奈的嘆息:又是那套房。

  關淑怡現在住的這個樓房臨街,均價四千到六千一平方米。早先的時候,這裡一整片的地都是她爺爺的。

  關於關淑怡她爺爺的故事,今天就不詳說了,簡單的說就是:想當年關淑怡她爺爺給村委蓋房。老爺子辛辛苦苦帶著兒子小工忙活一年,結果大隊給不了工錢。樸實的支書覺著對不住這老爺子,於是就把村邊上那一大片宅基地劃給了關家頂了工錢。關爺爺沒辦法,只好蓋了一個大大的圍墻把那裡圈了起來。圍墻剛蓋好,老爺子去世了,這個城市就也正巧的開始進行城市規劃擴展。

  就這樣,不知道誰畫了一個幸運的圈子。關家成了這個小城的有本城市戶口的郊區人。再後來房價一路飆升,這裡被開發商相中蓋大樓。關家一舉得房四套,每套平均一百三十平方米,關淑怡的爺爺就她爸爸一個兒子。所以關家四口人每人平均一套房。

  房子是關家人的驕傲,這家人一旦跟別人聊天,都會有意無意的把話題引到房子上去,每當得到羨慕,他們便「謙虛」的跟別人抱怨:實在是被開發商騙的慘,當年那麼大的地方,最少也值十套房。

  「說了,見面我就說了,我有房,可是對方說他家也有,魏琴還說我傻,動不動就說咱家的破……」關淑怡話音未落,關媽媽撿起拖鞋就開始追打她。

  一邊飛拖鞋,一邊還罵上了。

  「你又帶魏琴!你不知道她比你好看,比你能說會道,比你……我的閨女啊,你怎麼這麼傻啊?你離開魏琴不能活啊?……」關媽媽的抱怨話就如滔滔黃河水一般的連綿不絕的灌入整棟大樓居民的耳朵裡。

  就這樣,這棟樓的居民都齊齊的爬出被窩,開始了新一天的平淡生活。

  關淑怡一氣跑到樓下,她靠在樓下水果店的門口急喘,手裡還攥著雙襪子。

  老媽實在太可怕了。魏琴其實沒什麼的,她從高中開始就對自己好,她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她總說自己不但頭腦簡單,四肢也是簡單的。魏琴說的沒錯啊。但凡男生,只要能經受住魏琴美色的誘惑,那必然就是真正愛自己的人。

  聽魏琴的話,絕對會遇到好男人的。關淑怡確定是這樣的。

  喘了一會之後,關淑怡坐到樓下的公共椅子上開始穿襪子,穿罷之後她無奈的看著那雙花拖鞋嘆氣。真是凄涼的早晨,她忘記穿高跟鞋了。

  「媽啊!!!」關淑怡扯著嗓子對著三樓叫喚。

  不久,樓上空投下一個塑料袋。關淑怡撿起塑料袋子,拿出高跟鞋換上。將花布拖鞋提溜著,鬼鬼祟祟的看了一會樓上之後,她走到水果店的門口說:「秦奶奶,賒兩個蘋果。」

  秦知迷迷糊糊的靠著竹躺椅睡早覺。從繁忙的大公司被淨身出戶後,他回到故鄉奶奶家。三十二歲,他有了一個新打算,那就是五年內不工作,不去想前途的問題,他要墮落,要做一個好吃懶做的墮落人。

  大概是老天爺討厭懶漢的關係吧,回到故鄉第一天,他去山頂滑草,並勇往直前、義無反顧的掉到了地溝裡。就這樣釘鋼釘,上夾板,打石膏。秦知住了半個月的醫院之後,好不容易擺脫了消毒水的味道。今早上,他扶著墻蹦到家裡的竹躺椅上,才剛剛奢侈了一會,就被樓上一股子怪音刺激醒了。他艱難的翻了個身,好不容易又有些睡意,他又被一聲可怕的「媽啊……」給嚇了一身冷汗。當冷汗消退,他才迷迷糊糊再次翻身滾覺,就聽到店鋪門口顧客喊自己家奶奶。

  奶奶去買早點了,總不能得罪客人吧?秦知無奈的掙扎著折騰起來,胳肢窩拄著拐艱難的來到外屋店鋪,頓時他和關淑怡都呆了。

  這是一個挺美好的早晨,和煦的春風掛著樹葉,再過一個月就是夏季了,樹上的鳥兒齊齊的對唱著,小區內可愛的童音四下迴盪著。

  關淑怡舉著一雙花布拖鞋咧著關式大嘴對著高高的蘋果堆傻笑,太好了!全部都是大蘋果。嗷!嗷!嗷!

  秦知看到一個穿著職業裝的傻姑,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家的蘋果堆,她拿著一雙舊拖鞋作出遞給自己的樣子,這傻姑還咧著大嘴流著哈喇子就像看情人一般的看著那些蘋果很夢幻的說:「秦奶奶哎,賒給我兩個蘋果唄?」

  舊拖鞋,也能換蘋果嗎?奶奶什麼時候改行收破爛了?秦知拖著一條殘腿,一度認為自己的腦袋也摔殘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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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8 20:13:17
  第二章:隔壁的哥哥是個挖煤的

  秦知在IT業工作。關於TI工作者,由於他們經常深夜工作的特性,大家常常戲稱IT業內人士為「熊貓幫」「電子煤礦礦工」。

  八年前,秦知還是個小小的計算機專業的大學畢業生,他找到第一份工作後,給奶奶打了一個帶了玩笑色彩的電話。

  「奶奶,從此我就是一名光榮的IT的礦工人了。」

  秦奶奶哪裡知道這個電子煤礦工人跟真正井下采煤工人的真正區別。就這樣,每當跟別人說起孫子來,秦奶奶都這樣解釋:「我家秦知大學畢業了分配到煤礦搞技術。」

  老人家的意思是給秦知幾分面子,她也知道現在不好分配,好歹煤礦薪金豐厚。因為,秦知每個月寄回來的錢都不少。

  「就是搞技術的,也是挖煤的,說破了天去,就是個開鏟車的礦工唄……」這是關淑怡家老娘對一樓鄰居家孫子的職業詳解。言語間帶了許多的看不起的意思。

  關淑怡家集體住在四樓。所以,只要一下樓,關淑怡有半分奈何,她都拒絕再跑上去。秦奶奶家的水果雜貨在一樓。一般關淑怡不想回去了,就把東西寄放在秦奶奶家,她吃蘋果喜歡新鮮的、賣相好的蘋果,而且吃蘋果還是月結。

  這都吃出刷卡賒賬的水平了。

  「我認識你,秦知唄,那個挖煤的。」這是關淑怡給秦知的第一印象,大大咧咧,口不擇言,不會說話,身材一般。素質……也一般。

  秦知一個一個的撫摸著那些蘋果,不時的取出一個放到鼻子下聞聞。

  關淑怡第一次看到這樣挑蘋果的,她好奇的看著這個打著夾板石膏的拐子哥哥。心裡估評著:多可惜,大概是常年在礦井下幹活見不得陽光吧,這臉白的跟基督山伯爵一般。樣子倒是一等一的俊秀,一頭烏黑黑的流暢暢的短髮,側面看過去睫毛不短,眼睛不大但是好看,就是……嘴巴……小了點,薄了點。她媽說了,嘴巴薄的人刻薄。

  呸!唾棄她自己,人家的嘴巴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他拿著蘋果聞什麼啊?有這樣挑蘋果的嗎?聞來聞去的。關淑怡覺著這人……嗯,有些變態。

  這世界上,有千萬種的職業,什麼化工類、藥學類、生物科學類、公安技術類、地質學類,醫學類;園藝、植物保護、茶學、林學、園林、蠶學、農業資源與環境、水產養殖學、海洋漁業類等等等等……

  以上說的職業,包括等等,秦知都不能幹,他是個道爾頓症患者,也就是說,此人是個色盲,他還是挺嚴重那種。

  因為他是色盲,所以他從小跟別人不一樣,他看不到顏色,他就不快樂,他不快樂行為被一度確定為不正常。五六歲前秦知不叫秦知,叫什麼他忘記了。但是他記得自己喜歡躲在角落裡玩,脾氣也不好,很膽小……有時候別人一旦接近,他就反應很大的咬別人。

  有一天,那個叫媽媽的女人,帶著他坐了很遠的火車,秦知很高興,但是沒表達出來。後來……他就被丟到秦奶奶家以前老院攤子外堆積的空水果筐堆邊。

  五六歲的孩子,大約有了模糊的記憶,不管那件事情對秦知傷害有多大,可至少他自己覺得自己成長的還不錯,而且運氣也是頂頂好的,因為秦奶奶家當他是塊寶。所以,秦知很快忘記了過去,唯一記得的就是自己不是這家親生的。

  秦奶奶家原本有個兒子,沒長成人就過世了。正好老天爺把秦知丟到她家蘋果筐邊。秦奶奶就把秦知認到死去兒子的名下,老倆培養秦知長大的目的很單純,只是想,他們去世後,有人逢年過節的能去祭拜、祭拜,燒兩把紙錢。就是這樣,至於什麼色盲不色盲的,秦奶奶家老倆一點也不在乎,大不了秦知也賣水果好了,在他們看來,現在秦知的職業還不如個賣水果的呢。

  當上天關閉起一扇門,肯定會打開另一扇。秦知看不清蘋果的顏色,但是他能通過觸摸和靈敏的嗅覺分辨出什麼樣子的蘋果最好吃。

  關淑怡同情的看著秦知可憐的腿,她奇怪的大腦已經按照以往的規律,浮想了好幾個故事……

  故事一:辛勤的煤礦工人秦知正在扛著䦆頭挖煤,突然有人大喊「塌坊了!」秦知英勇的推開身邊的人。瞬間千萬塊煤炭墜落,可憐的煤礦工人秦知被壓在井下。

  故事二:背景音:《煤礦工人之歌》。辛勤的煤礦工人秦知在節奏歡快的歌聲中大喊:「隊長!!!!」他跑到老隊長面前抓著他的手說:「隊長,祖國需要煤,千家萬戶的燈火要靠我們煤礦工人的勞動來點亮,雖然我已經上了三個班了,但是還是看在我共產黨員的份上,就叫我再加個班吧!!啊!啊!」隊長淚流滿面的握住他的手說:「小秦子,你真是黨的好兒子!」

  他剛下去,就發生坍塌事故,秦知英勇的推開身邊的人。瞬間千萬塊煤炭墜落,可憐的煤礦工人秦知被壓在井下。

  老隊長淚流滿面的摟著秦知,秦知顫抖無力的舞動著兩張一塊錢:「這是我最後的黨費!!!啊!!」

  故事三:可惡的萬惡私營煤礦黑老闆,舞動著皮鞭:「啪!啪!啪!」的作響,他指著已經在井下呆三天三夜的煤礦工人秦知說:「小秦子,今兒是大年三十……你是下也得下,不下還得下!」就這樣,可憐的小秦子大年夜下了礦井,他才剛下去就發生坍塌事件,秦知英勇的推開身邊的人。瞬間千萬塊煤炭墜落,可憐的煤礦工人秦知被壓在井下。

  突然伸過來的手,嚇了關淑怡一跳,她「啊!」了一聲被打斷了聯想。這孩子,自小就這樣,有著一個匪夷所思的豐富的精神世界……

  秦知將蘋果放到塑料袋裡遞到關淑怡面前,這傻妞「啊!」的叫了一聲,秦知確定此人雖然臉盤大,但是絕對不聰明,比起他辦公區裡那些八面玲瓏,胸有成竹的一眾女將來說,這孩子倒貼錢,他都不會用她。

  「謝謝。」受驚的關淑怡接過蘋果,將布拖鞋放到平日放到的收銀機桌子上,臉色漲紅的轉身就走。

  這是秦知跟關淑怡的第一次見面,顯然,雙方印象並不好。

  秦知艱難的蹦回躺椅,抓起毯子矇住自己,剛想入睡,秦奶奶提著早點的飯盒回來了。

  「筐筐,吃早飯噶。」秦奶奶倒出八寶粥,還有小籠包子,笑眯眯的幫孫子端過去。

  秦知是她從蘋果筐裡抱出來的,所以她給他起了個小名叫「筐筐。」

  「我再……睡會。」秦知抓著毯子,死賴著不想出去。

  「那我給你放著,你醒了再喝。」秦奶奶沒強迫自己孫兒,她拿著蒼蠅一邊拍打蒼蠅一邊嘮叨。

  「果果來過了啊……又穿錯鞋子了啊……那個律師先生怎麼說,你的腿,草場能配多錢啊?果果怎麼把鞋子放到桌子上了……老東西一下棋就不知道回來……一會回來你要說說他。」

  樹上的知了開始上早班,嗚嚶嚓……嗚嚶嚓……的叫著,

  雜貨店特有的味道令秦知煩亂的心安定下來。回家了,這很好,就在家裡安心的呆著吧,一切都會過去。

  隨著時間……

  秦知舒服的一覺睡到上午十一點半。他爬起來,拄著拐刷牙,洗臉,收拾了下自己,他愛乾淨。

  秦奶奶端著午飯放到堂屋的桌子上叨念著:「早飯、午飯一起吃,對胃不好。在外面沒人照顧你,回家也這樣,年輕輕的生活沒規律……」

  老太太的嘮叨是不由自己的,她年紀大了,就愛嘮叨。秦知笑著把雙拐放到一邊,安心的坐在那裡吃飯。

  「一上午哦,一直亮,一直亮。你看看,別耽誤事?」秦奶奶把秦知調了靜音的手機放到桌子上,轉身又去跟店門口的同伴嘮叨家常。隱約著,小街口那些女人的聲音隱約傳來,關於秦知那條傷腿的故事,已經傳遍這條街。

  「哎……可憐哦,掉到坑裡三個小時,他們才發現,造孽哦……」秦奶奶憤慨的聲音再次傳來。

  秦知笑了下,拿起電話按了幾下。

  一百二十多個未接電話,大部分都是朗凝跟章正南打來的,這中間還有無數的短信,電話的內存已經不夠。

  秦知放下筷子,翻動了一會那些短信,朗凝,他的前任女朋友大約就一個意思,對於秦知不告而別的小心眼行為很失望。為什麼秦知不告訴她,雖然大家無法在一起,但是多年感情,她不敢相信秦知竟然這麼小心眼。有什麼話不能說開的,她不相信秦知會做那樣的事情,希望秦知可以解釋。

  秦知無所謂的笑了下,自己可是被當著幾十名下屬的面被她舅媽淨身出戶的,現在也許朗凝不知道,知道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他解釋再多也沒用,再說了,看著她跟章正南出雙入對的從他面前晃來晃去,他真的做不到那麼沒表情的看著。他又不是聖人。

  章正南的短信大意是,他很抱歉成了這樣,作為秦知最好的朋友他覺著愧對秦知。秦知可以到他的公司上班,有他的就有秦知的。他不相信秦知會貪污。

  倒是挺大度的,但是秦知覺得也沒什麼愧對不愧對的,自己是個色盲。也許幻想要個家庭真的不實際。對於這種禍及子孫的疾病,還是一輩子單身的好,朗凝喜歡小孩,表面剛烈的個性其實很細膩,沒有孩子的家庭……很難說她能否扛得過去。所以,秦知沒怪自己這位好友。

  不怪歸不怪,他不問自取,就是他的不對了。大家好聚好散。背後捅刀子,你捅刀子就捅,手段還不高明的被自己知道了。這就是愚蠢了。

  秦知隨意的翻著那些短信,一條非常意外的短信進入他的視線。

  施皓慶?怎麼會是他?自己這麼多年來的老對手,公司的老對家。好奇之餘秦知會了個電話。

  「秦知?」

  「是我,您好,施董事長,別來無恙?」

  「我是無恙,你就有恙了,朗氏放出話,誰收留你就是跟他們作對。你如今是臭名遠揚了。」

  「呵,您說話還是這麼刻薄。」

  「我也就是說話刻薄,為我賣命多年的屬下,即使是位保安,我也不會連退休金都不付的踢人出去。區區三十多萬,白給你你都未必要,朗氏瞎了眼,不過我倒是挺高興看你倒霉的。」

  「您打電話就是來笑話我的?」

  「怎麼會呢,我前腳聽說你被開除,我後腳就來招納賢能了。秦知,你的能力別人不知道,那是因為你個性所致。這樣說吧。條件隨你開,你想來便來,我現在不強求。三個月後,全世界都會知道你秦知到底值多錢。到時候請先考慮我的公司。如何?我可以等著你出了這口氣之後再過來。」

  秦知笑了下。是啊,這個時候,只要是個人,一定會認為自己是一怒離去,然後都在等著看他笑話的。

  「我怕是最近沒考慮再工作的,施董事長。」

  「沒事,我有耐心。秦知,你在做選擇的時候,請記得,雪中送炭的人可是我施皓慶,不是他章南正,也不是朗氏。」

  「當然不會是他們。」

  「為個女人值得嗎?你要過來,我小姨子介紹給你,她的素質可比朗凝強百倍,最起碼不會隨意的打著柔弱牌,幹不要臉的事情……」

  「您說話還是如此刻薄,怕是對您不好。」

  「他們賺我的錢就要忍受我的刻薄,這個世界是沒有餡餅從天而降的事情的。」

  「您的員工為錢服務,付出勞動,在人權上,是同等的,施董事長。」

  「哈,你還是老樣子。」

  「您也是。」

  「得了,這是我的私人電話,我知道任何數字只要你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

  「當然,我靠這個吃飯。」

  「我等你的消息。」

  「好。」

  秦知放下電話,取出電池,拿出電話卡丟到了一邊的廢紙簍裡。自己還沒瘋呢,好不容清閒的日子,這不沒事找事嗎?他施皓慶真當自己窮途末路了?

  電視裡,老戲文依依呀呀的聲音傳來,那齣戲文叫《挑滑車》,講的是:金兵侵犯江南。宋金大戰。宋的兵馬被金兵圍困在牛頭山。金在險要地方暗設鐵葉滑車,阻擊宋兵衝出山口。點將之際,年輕的高寵因不見重用,質問岳飛,岳飛令高寵把守軍中大纛旗。交戰時,高龐見作戰不利,突出助戰,大敗金兵。高寵乘勝追擊。兀術以鐵滑車阻攔。高龐奮不顧身,連續挑翻了十一輛滑車,終因力氣用盡,被第十二輛滑車撞倒壓死了。金兵滑車被破,抵擋不住,倉皇敗走,岳飛大獲全勝,解除了牛頭山的包圍。

  秦知不是高寵,他能挑滑車,卻也不願搭了命去。

  少年總是貪功的,並希望得到封賞,而且渴望別人給予的肯定。秦知有許多得到肯定又不用送死的方式,這世界有許多錢可以賺,可他是真的躲在幕後挑累了,煩躁了。自己的老本行多年不用,現在正好,撿起老本行賺個省心錢。這以後呢,就在這世外桃源吃他的南方湯包,做個挖煤的卻也不錯。

  秦知奶奶正跟幾個街坊再次說著自己家孫子掉到滑草場坑裡,摔斷腿對方不賠償的那場悲慘事故。馬路邊上卻停下一輛黑色的轎車,車上下來一位四十來歲的衣著體面的先生。這位先生秦奶奶認識,筐筐說他是位律師。

  陳律師衝著街口幾位婦女笑了下,側身想進屋。

  「律師先生來了?」秦奶奶大聲打著招呼,似乎家裡來個律師,這是榮耀的事情,她家現在打官司,那也是招惹人注目的榮耀事情。

  「是啊,秦奶奶。秦先生在家嗎?」陳律師很有禮貌的站在門口。

  「在的,在的,可憐的,在家裡什麼都不能做,這得多耽誤功夫。」秦奶奶將秦律師讓進屋裡,嘴巴裡一陣抱怨著一邊熱情招待,那些街坊也附合著說著好話,給予同情。

  秦知坐在家裡的老舊沙發上,一臉笑容的看著被熱情招待過的陳律師笑。

  「哎,您就別笑了。」陳律師放下第五塊西瓜,陪著笑臉的送走秦奶奶,開始交代工作,每次他來都被秦家的水果撐個半死。

  「嗯,他們現在怎麼說?」秦知翻看下資料丟在一別。

  拿起桌子上的衛生紙,陳律師看著那卷紙,猶豫了下還是揪下一塊擦著嘴巴說:「老董事長的意思是,只要你回去,可以既往不咎。朗氏可以撤訴。」

  秦知放下西瓜皮,無所謂的揪下一塊衛生紙擦擦手,回答:「他們可以儘管告,我沒意見。」

  「老董事長想見你。」陳律師小心的問。

  「不見。」秦知靠著沙發,閉起眼睛。

  「我以為您不會生氣呢。」陳律師調侃道。多年的主僕,他倒是比別人更加了解這位東家兼好友。

  「他們可以儘管告,資料我都給你了,能預見的,可以想到的都準備好了。你沒事就陪他們玩,一直玩到此事結束。今後,無論是朗氏的人,還是章正南的人,亦或是以前周邊的人,就都直接的幫我拒絕了吧。再說,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對吧?」秦知睜開眼笑眯眯的看著陳律師。

  陳律師微笑了一下說:「當然,我只是個小律師,自然什麼都不知道。倒是您,今後有什麼打算。三個月後,雁城將會滿城盡是尋秦人,到時候您就是身價幾十倍的紅人,我還指望您過下半輩子呢。」

  「我要說我沒打算,你信嗎?」秦知笑笑說。

  「我信,沒什麼事情我就走了,有事我會聯繫您,這是新的手機卡。」陳律師拿起資料,放下一張電話卡後離開。

  依舊是知了的鳴叫聲傳來,陳律師跟奶奶說話的聲音慢慢傳進來。

  「這是滑草場的賠償款,我幫您存好了。您收好秦奶奶。」

  「多少啊?」

  「五萬。」

  「這麼多?」

  「不多了,危險地段,他們沒安置護欄,我還準備要五十萬呢。」

  水果雜貨店門口慢慢響起紛亂的聲音,在眾鄰居的羨慕聲中,似乎出一把子事故倒是一件好事了。

  秦知無聊的換著電視上的頻道,那錢是他自己出的,滑草場一個子兒都沒賠償,人家在那裡有非常巨大的告示牌,警告滑草的遊客「到此為止,前面危險。」

  秦知看不到警告牌上的字,他是個色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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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8 20:13:39
 第三章:山妮妮跟小芳芳

  魏琴跟關淑怡是閨蜜,這種關係是在人類自然成長道路上非自然形成的。魏琴模樣漂亮,前凸後翹,小腿長,膚白眼大,頭髮長。是男人某些幻想的必要素材。她出身名門,她爸爸是小城某個旮旯派出所的三把手,政委一枚,專門給人做思想工作的。受到這樣良好的家庭教育,魏琴怎能不優秀,她是能說會道,社會經驗豐富,在感情上深受關淑怡的依賴,她也為此自傲不已。

  關淑怡是個盲從,當然,她只對魏琴盲從。自從魏琴媽媽爸爸在她初三離異之後,關淑怡就以逗魏琴開心為己任了。她們的相處之道是奇妙的,也分不清誰聽誰的,一般,感情上關淑怡聽魏琴的,在工作上魏琴聽關淑怡的。這個大概就是互補吧。

  「昨天,我回去幫你分析了。」魏琴甩開辦公室主任的監視,悄悄溜達到了正在工作的關淑怡的身後。

  關淑怡在單位負責辦公室雜項,就是買筆芯,買衛生紙,開會布置台子這類事情都歸她管。魏琴在會計室,每天數著大把的別人的鈔票,發著別人的錢。但是在單位,會計室是個有趣的地方,這種有趣建立在會計室掌握了所有主管錢包的秘密,於是會計室無形中比辦公室的地位要高。

  「怎麼說?」關淑怡從打字機裡取出U盤遞給魏琴,這傢伙這個月的報表又是到處都是錯別字,她都幫她改好了。

  魏琴衝著一位路過的男同事笑了下,指下人家的褲子:「寶馬的新款褲子,六百多呢,你可真捨得。」

  那位男同事頓時高興了,他故作穩重深沉的過來說了一遍自己對衣服的世界觀,那就是寧願不穿,也不能失去品味,魏琴大為同意,一副受教了的樣兒。

  看著男同事離去的背影,魏琴撇撇嘴說道:「穿著假貨還滿街跑,也不覺得丟人。」

  關淑怡拿起資料夾「啪!」的打到魏琴的腦袋上,教訓道:「你怎麼越來越壞了?多個字母也不提醒人家。」

  「我呸,提醒他,我們就成了仇人了,我還不如裝白痴呢。總會有人做個壞人的,對了,那個分析報告你要看嗎?」魏醒拽過一把椅子坐到了關淑怡的面前。

  關淑怡開始忙自己的事情,一邊忙,一邊沒抬頭的說:「你說吧。」

  魏琴打個響指,引得辦公室其他的女同事一頓竊笑,她倒是很帥氣的靠著椅子,舉著那張資料開始念:「昨天,你相親的那位我們在一起吃飯,聊天共三個小時四十分。他穿狗屎黃夾克,配黑褲子。衣服都是新的。這點可以看出來,除了品味一般,他對自己自信心不強。一般男孩子自信心不強都是因為父母給了太多的意見,如果你嫁過去。在家庭問題上會經常生氣,這一點,我扣了他二分。他在跟你聊天的時候,大約說了十五句我爸說,我有個叔叔在省城,這人依賴性過強,靠別人的成績標榜自己,我又扣了他二分。吃飯的時候,他要過菜單看了一次,叫我們隨便點。但是……關淑怡,我們點了四十八的菜兩份。他就點了個八塊錢的拉皮。不是嫌棄他小氣,這孩子口袋裡沒那個氣魄,咱不嫌貧愛富。但是最起碼結婚過日子,要是每天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多沒意思,我又扣了他一分。他說他現在在市委幫忙,父親正在努力轉正。現在城郊區幹部手續凍結。任何人都進不去。我分析四年之內,除了大型招考,他沒戲,這孩子話很大。但是你看他給你寫名字的時候那筆字,畏手畏腳的,所以呢,即便是進了個全額事業編制,那也是一輩子沒提升的機會,他性格不成。等他父母一退休,這孩子就完了。我再扣他兩分。最後一分我扣在,他要發票,挨個刮獎卷,這點我深惡痛絕……都沒給我刮一張,太過分了,總之……呃,總經理!」

  魏琴蹦了起來,將那張破紙藏在身後。

  公司的總經理,本城最牛叉的年輕一代偶像,英俊瀟灑的竇建國總經理,正背著兩隻手一言不發的看著魏琴。

  「你很閑?」

  「不閑啊?」

  「魏琴,你這麼能言善道,察言觀色,我給你換前台,算是物盡其用啊。」

  「嘿……大表哥,您不能大義滅親啊,我就剛過來……」

  沒錯,魏琴是竇建國的遠方大表親,竇建國他爺爺當年四人幫的時候被批鬥過。魏琴的爺爺收留過竇建國的爹,這裡面關係有點亂,總之就是,兩輩子前,竇建國家欠過魏家的情,現在竇家人還了兩代都沒還完。魏琴家媽媽,沒事就去竇建國家擺當年那點恩情占便宜。所以竇建國對這個遠方的遠房,已經表出國際水平的表妹深惡痛絕。

  「大表哥……!」魏琴裝可憐。眨巴著大眼睛看著他大表哥。

  竇建國一皺眉,轉身就走,話都不屑跟她說。

  關淑怡嚇得一愣一愣的,她可不是裙帶關係進來的,她犯錯誤,可沒人管她。於是的,她手指上下翻飛的快速打著文件,一直打到魏琴她大表哥遠去才丟開鍵盤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你想害死我啊,大表妹!」她抱怨著。

  魏琴才不在乎,她繞著整個辦公區轉了一圈,打劫了各種各樣的東西,小餅乾,桃子,飲料,葵花籽兒。等到打劫的爽了,她才扭啊扭啊的準備離開,待她走到門口,她回頭看著那群敢怒不敢言的辦公室諸位說:「悄悄說啊,上個月的加班費算下來了,叫月底通知,你們悄悄的一個一個過來領,秘密哦。」

  說完,某人嫣然一笑,滿載而歸。

  辦公室裡,因為天降小財氣氛頓時活躍了。人們已經忘記了魏琴可惡的打劫行為,只是覺得正是因為關淑怡跟魏琴的關係,她們才能提前拿到獎金,於是對關淑怡倍加的和顏悅色,一口一個小怡,小關的叫的可熱乎了。她們拿的是自己的血汗錢,這一點早就忘記了。

  關淑怡沒抬頭的應付著,利落的把工作幹完,對於魏琴,她早就熟悉了她這種兩面三刀的行為,說來奇怪,她完全不討厭,甚至她是喜歡的。魏琴是個真小人,只要你誠心誠意的走進她的心,魏琴肯為你掏出心來,至於她看不上的,她都不屑理你。就像她的那位大表哥,魏琴在外面提起來,那是要吐三口吐沫的,再踩一腳表示憤恨的。魏琴來竇氏上班,那是跟關淑怡一樣在幾千名競爭者中,一步一個腳印的靠自己考進來的。有時候關淑怡也不理解,為什麼那位總經理總是覺得魏琴在這裡上班是他們家賞別人一口飯吃?

  搞不懂那些有錢人。

  魏琴離開後,辦公室又恢復了老樣子,大家各忙各的,關淑怡不時的抬頭跟同事交流意見。

  「常姐,下午的員工會,條幅字體小了點,顯得間隔過大,再加大兩釐米,顯得氣派一些。楊姐,我去看了一下燈光,老董事長出場喜歡的節奏沒卡好,他一出現燈光從後往前打,他站好要迅速從前往後拉,這裡面的節奏是三秒一個。我算了下時間,你們那個太快了……開會的水杯不要用一次性的,王副總不喜歡,您幫著全部換成陶瓷的。現在天氣有暗火,給董事長那邊配茶的時候多發一袋冰糖。開會的花籃減一個,告訴花店送四個就成了,百合少一朵,多配點不值錢的菊花……看著大就成了,一樓女廁所的燈泡壞了,總務室那邊沒有節能燈,叫家電那邊送十個過來……」

  沒錯,關淑怡就是這間辦公室的副主任一枚,正主任是竇建國總經理的正統親弟弟,竇建業先生。這位辦公室主任除了會打網游,基本什麼事情都不管,整個辦公室全部依賴關淑怡在工作。

  上午忙完,關淑怡拿著兩個蘋果溜到魏琴那邊,會計室因為經常會被連夜叫起來跟大案子做賬,審計,所以會計室有個小套間,鑰匙在魏琴手裡。每天中午,兩個辦公室的小女人就溜到那裡,悄悄在廁所點開電磁爐上熱東西吃,這又是一種特權的體現。

  今天的午飯是,土豆燉牛肉,就大米飯。員工餐廳太吵雜,這兩女人都不愛去。

  「山妮妮,我媽說,以後叫我跟你決裂……呼呼……好燙。」關淑怡把一塊熱乎乎的牛肉塞進嘴巴裡哈氣。

  「小芳芳,你媽肯定覺得是我搶走你男人的,哎,小芳芳,你太陰險了。每次都在阿姨面前暗害我,我在你家完全沒名譽了。」魏琴無奈了,所有人都認為她欺負關淑怡,其實……關淑怡就是躲在她身後的斯科拉,這傢伙她根本惹不起。

  「山妮妮啊,那個傢伙,賊眉鼠眼的,俺不喜歡啊。」關淑怡拼命夾牛肉吃。

  「小芳芳……哦……你也不怕燙,快給山妮妮留兩塊……」魏琴夾著最後一塊不放手,關淑怡抓起她的手就著她的筷子吃到了最後一塊牛肉。

  「小芳芳,我確定你……你是……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肥死你。」魏琴要氣死了。

  關淑怡站起來,對著廁所的鏡子左看,右看了一會嘆息:「山妮妮,你說吧,那些小說裡寫的多好,皇太后挑媳婦,先看屁股,如果好生養就指給皇帝做妃子。你看咱這屁股,又圓又大,多麼好生養。怎麼就嫁不出去嘞?」

  魏琴沒搭理這個無恥的傢伙,她蹲在那裡收拾板凳,洗鍋子,洗碗,洗筷子。

  「哎呀呀,小芳芳,你還生我的氣啊,我可是代替你肥死的人啊。」關淑怡摟住魏琴一頓討好。

  這兩個女人有時候挺有趣,關淑怡管魏琴叫小芳芳,魏琴管她叫山妮妮。這個屬於女人之間的閨蜜愛稱,沒考據,她們從認識開始就這樣互相損,當然一般沒人的時候她們才這樣。

  「哎呀呀,山妮妮,這個月的肉錢,你都沒給我。你真當在我這裡吃大戶呢。地主家也沒餘糧啊!」魏琴打開洗手池下面的小櫃子,把廚具放進去,鎖起來。點開換氣扇抽油煙味。

  吃完飯,兩個女人躺在單人床上開始就著蘋果說閒話,女人在一起其實就是談論男人,自己的,或者是別人的。總之就是沒好話,沒話找話。歸根結底,這兩個女人都沒男人,只好說別人的男人。

  「山妮妮,這個蘋果好甜,比你以前給我的都甜。」魏琴驚嘆的舉著咬了一口的蘋果嘆息。

  魏琴拿起蘋果,一氣咬去三分之一。

  一股子清甜,爽利的感覺頓時塞滿了口腔,頓時,關淑怡覺得她滿足的不成了,天吶,這個世界咋恁美好呢?

  「高手,高手……」關淑怡嘆息了兩聲,確定鄰居挖煤的哥哥是挑蘋果的高手。

  下午員工表彰會開的很成功。辦公室收尾後,關淑怡把剩下的東西,比如,筆記本啊,會議袋啊,碳素筆啊,糖果,瓜子,香蕉,飲料……甚至那個掛字的紅條幅,她們都剪開分了。這些東西,壓在倉庫就是個爛,不分白不分。關淑怡扣下十把高密滌絲直桿傘,看到有跟自己關係好的,就悄悄塞一把。捎帶的她還密西了一個菊花很多的花籃,幾乎是人人皆大歡喜的四下散去了。

  這一天,恰恰好的下了一場大雨。坐著輪椅出去買東西的秦知倒霉的就被淋在了小區門口的飛龍商廈的屋檐下。從家到商廈,就是幾百米的距離,秦知卻不能像以前一樣奔跑著解決事情。商廈沒有準備殘疾人道,短短的三個台階他就上不去,秦知又沒帶拐,他只好躲在半露雨的屋檐下無奈的嘆息。

  關淑怡去找商廈買醬油,是真的買醬油。下班的時候她媽電話她,家裡吃排骨,燉排骨的醬油沒了。小區的雜貨店只賣老抽。她下了公車一眼就看到,鄰居家那個挖煤的哥哥,躲在角落裡發呆。從公車站看過去,他格外可憐,引人憐憫,剎那間,她的小腦袋瓜子又開始編故事。

  故事一:秦奶奶捶著那條老寒腿對挖煤哥哥說:「孩子,家裡沒有糧食了,奶奶老毛病卻犯了……這可怎麼好。」秦知握緊拳頭淚流滿面的說:「奶奶,山高不怕,險阻不怕,我就去買麵條。」他推著輪椅,艱難的衝入狂風暴雨中。秦奶奶爬到門口,伸出一隻手:「蒼天啦!!」

  故事二:小秦子艱難的推著輪椅來到大廈門口,他想找一份工作來證明自己身殘志堅。但是,可惡的勢力保安將他拒之門外,小秦子無奈的淋在雨裡伸出手:「蒼天啦!!」

  故事三:那是一個狂風暴雨日,小秦子推著輪椅去打醬油,但是!一些社會小青年卻搶走了他唯一的兩塊二毛錢,小秦子默默的掉著眼淚,悲憤的喊著「蒼天啦!!」

  最後,就躲避在……

  關淑怡想著想著,卻打著雨傘來到了秦知面前,她把自己手裡的菊花很多的花籃放到秦知的腿上,推著他來到更加避風避雨,而秦知卻過不去的地方。

  秦知驚訝的看著關淑怡,關淑怡卻看著秦知那雙握在輪椅把手上的那雙細白、修長,卻凍得泛青的手,太可憐了。她善良的心酸酸的。

  「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出來了。」關淑怡又打開兩把傘幫他擋風。幸虧剪了開會桌子的天鵝絨布,她打開包包,拽出那塊紅色的天鵝絨裹在了一下臉色泛青的秦知身上。

  這是一種很溫暖的感覺,說不清楚有多溫暖。秦知一言不發的感受著,緩和著冰冷的身體。他想說謝謝,不知道怎麼卻無法開口。

  關淑怡看下手捧鮮花,身裹紅布的秦知,噗哧一聲樂了出來,說道:「你現在的樣子就像個烈士。我呸呸呸!別在意,我胡說八道的。」

  秦知不覺得她的笑話好笑,他不知道紅色的布裹著自己,看上去就像一位裹了國旗接受瞻仰的國家烈士是什麼樣子。他的笑點不在這裡,也許一輩子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

  「買東西啊?」關淑怡有些尷尬。她檢討了自己說的每句話,是不是她口不擇言的得罪了這位會挑蘋果的鄰居。

  「嗯,買一些本,還有筆。我寫東西。你也買東西啊。」秦知慢慢的開口。

  「對,我買醬油路過。你等我一會啊。別動輪椅。你掉出去,就又淋雨了。」關淑怡說完跑進商廈。

  秦知低著頭,發了一會呆,突然樂了,他小聲的笑著,最後竟然笑的抑制不住的直抽抽。他慢慢暖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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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羊排骨蘿蔔湯

  秦知淋了一場雨之後發了高燒,當晚就吊起了點滴。關淑怡家當晚吃到了羊排骨。

  老關家吃排骨啥輔料都不放,全是咕咕嚕嚕的,紅嘟嘟的看上去很有胃口的塊塊肉。

  「這塊好,有肥有瘦,老關你吃這塊。」關媽媽夾著一塊羊排放進關爸爸的碗裡,關爸爸只愛吃肉,脆骨不要。關媽媽負責吃全家的脆骨。

  「媽,給我兩百塊錢。」關淑怡的弟弟關濘竣伸出油乎乎的手。

  關媽媽拿著牙籤剔骨頭縫裡的碎肉,沒抬頭的說:「不給,上個星期剛給二百。」

  關濘竣立刻大叫:「老媽,我上大學了,要有社會活動!」

  「怎麼了,你上大學怎麼了,上大學不花錢啊?你上大學就翅膀長了金毛,不認我們這裡老媽了?你姐姐上大學,都沒一個星期花二百!」

  「我們同學一天就二百!」

  「你同學的媽是印鈔票的,你爸爸是收破爛的!那不一樣!」

  關爸爸咳嗽了一聲,一臉正色的對關媽媽說:「物資再生公司。」

  「啊,對,你爸爸開公司的,都沒一天花二百,對了……老關,你錢呢,今兒沒交賬!」

  關爸爸面無表情的指指外套,關媽媽洗洗手走過去從丈夫衣服的內袋裡掏出一堆錢,有大張的還有成堆的零票面。關媽媽把大錢數了一遍,回頭問關爸爸:「少了兩大張。」

  「輸了。」關爸爸無所謂的說。

  關媽媽點點頭,把小張的全部沒收,又填進兩張大鈔票。老關在外面混,身邊拿出來必須是有面子,卡卡新的大鈔,這個錢一般關媽媽不允許花,就是充充場面,要是花掉了,那就必須報備了。

  「輸給誰了?」關媽媽低聲問。

  關爸爸端起茶葉水大大的咕嚕嚕的喝了一口,回答:「老謝。」

  關媽媽放好丈夫的大衣,開始跟女兒收拾,一邊收拾,一遍開始說閒話。關淑怡一邊應付,一邊跟弟弟使個眼色。

  「昨天去做頭髮,身邊來了一位省城的女的。小怡,你知道是哪家髮廊吧,就阿坤那家。」關媽媽低頭嘮叨著。

  關淑怡悄悄從錢包摸了兩張鈔票遞給弟弟。她老弟親了她一下,拿了衣服打開門就撤了。

  「知道啊,你最愛去了嘛,人家阿坤叫你姐姐。也叫我姐姐,你說這輩分亂的。」關淑怡無奈的靠著廚房門抱怨。

  關媽媽一邊洗碗一邊繼續說:「那位省城來的大姐可驕傲了,一口一個省城怎麼了,她工作多麼累了,多麼想就在小城買衣服了什麼,我呸……不就是省城的嗎,你猜猜我後來怎麼做的,我快把她氣死了,阿坤說我做的可解氣了。」

  「怎麼做的。」

  「我先是羨慕了她一番,誇她不容易。然後我就問她你房子多大啊!」

  關淑怡無奈的開始扣門。

  關媽媽得意的一解圍裙,瀟灑的一掛,雙手叉腰的說:「她說她累死累活才買了七十平米,我就告訴她了,我們家不大,四套房,那套都一百多平米!城裡怎麼了,省城怎麼了,不就是大點嘛?住的就像鳥籠子……」

  關淑怡無奈的看著下面無表情,開始躺在沙發上挨個換台的老爹,老爹抬起頭衝他眨眨眼。

  關媽媽拿起電話開始打:「老謝啊,閒著呢?得了……一起喊幾個噠子玩麻將啊,成,馬上就去。」

  關淑怡滿地找自己拖鞋,她穿著爸爸的拖鞋,他爹光著腳丫子滿地溜達。

  「媽,我拖鞋呢?」她問。

  「換蘋果吃了唄。」關媽媽咧嘴譏諷,關淑怡吐下舌頭,他爹在那裡樂。

  「關淑怡,去樓下給你秦奶奶結賬,你秦奶奶最近可發財了,他孫子摔斷腿,人家賠了五萬,五萬啊!」

  關媽媽咬著後槽牙狠狠的說,關淑怡炯炯有神的看著她娘親,她看著她換完衣服,回頭衝關爸爸甜甜的一笑,說:「老關,我給你報仇去了。」接著回頭衝著女人大喝:「還不把拖鞋要回來!那個是我給你編的,外面沒賣的!給你弟弟多錢啊?」

  關淑怡無奈的伸出兩個指頭:「二百。」

  關媽媽無奈的搖頭又是一頓嘮叨:「都說養兒防老,那個小兔崽子,生下來我出超生費,上學打架我出醫藥費,補考……」

  關淑怡落荒而逃,一溜煙的來到樓下水果店雜貨店……

  「秦奶奶。」關淑怡衝著正在門口張望的秦奶奶打招呼,秦奶奶一見她就像看到救星:「小怡,你媽媽叫我麻將去,秦知在發燒,醫生說沒啥,可是我要看液體。」

  老太太就這點樂,愛打個麻將。關淑怡拍拍胸口說:「沒事,交給我,我會拔針。」

  秦奶奶頓時大喜,指著蘋果攤說:「蘋果隨便吃。」

  關淑怡也大喜。

  秦知一隻手拿著一本書在看,一隻手在吊水。他低燒,最近忒倒霉,先是摔斷腿接著淋雨發燒。他聽著外面的交談聲無奈到頂,秦奶奶在徹底批判現在的人情冷暖,一條腿才換五萬塊。

  停了一會的小雨又淅瀝瀝的開始下,秦奶奶走了。關淑怡咬著一個蘋果喀嚓!喀嚓!脆響著進了裡屋。

  「我自己也會拔針頭。」秦知抬起頭對關淑怡說。

  關淑怡笑了下,拖過椅子看攤,回道:「等我吃夠了就回家。」

  秦知低著頭,沒再言語,他原本想好好的看完這本早就想讀完的書,以前太忙沒時間。但是今晚顯然不是一個好時候,因為身邊的聲音太恐怖了。他看著這個女人一個,一個,一個的連吃了五個大蘋果,他的牙床開始泛酸。

  關淑怡滿足的把蘋果核掃了,端過一個板凳坐在秦知對面看下他的液體:「滴的太慢了。」

  「太快對心臟不好,你要有事就回去吧。」秦知再次勸她走。

  關淑怡沒理他,她開始接電話:「喔呀,山妮妮,竟然是乃(你)?大半夜找姐借錢嗎?借錢沒有,要命……也不給!」

  秦知低頭開始樂。

  「什麼啊,你媽結婚你哭個屁,你爸都結婚多少年了?知道……呸,你奶奶憑啥管你家的事情,當年他們撫養費都不出的……」

  滴滴答答的雨水,吹來一些寒氣,秦知放下書,閉目養神。關淑怡從臥室拽過一條毯子幫他蓋好,她耳朵上夾著電話,一邊幫著賣東西,一邊竟然……做起了家務。

  「什麼啊……我最起碼也是中上等的姿色,屁股又大又圓!」

  秦知側裝睡的嘴角向上牽著。

  「深深媽,這種衛生巾不好,你要買純棉的,純棉的好……成,沒帶錢我給你記賬,記賬本呢?栓柱柱,你家記賬本呢?」關淑怡扭頭問秦知。

  秦知愣了一下,栓柱柱,叫誰呢?

  「哎,在這。找到了,找到了,你睡吧。」

  秦知瞪著眼睛繼續想「栓柱柱」的問題,關淑怡卻放了電話開始在廚房忙亂,一頓乒乒乓乓後,她端了一碗湯出來放到秦知身邊,接著利落的拔了針頭。秦知抬頭,不知不覺著,液體卻輸完了。

  「有點燙,感冒是暗火,蘿蔔湯順氣,我給你放了白胡椒出汗。栓柱柱,我要回家了,我幫你把卷閘拉了,你喝了湯睡吧,秦奶奶跟我媽,要明早才回來呢。」

  關淑怡站起來,收拾了一下鋪子,拉下卷閘,離開了……

  秦知看著卷閘,門外又傳來哐噹一聲,關淑怡走進來,拿起桌子上的拖鞋:「栓柱柱我忘記拿鞋了,你把那湯喝了。記得啊!」

  又風風火火的走了。

  這栓柱柱,到底是叫誰呢?秦知愣在那裡想了很久,剛回故鄉時的那種故作不在意,其實很寂寞的心情好了很多。奇怪了?

  手機嗡嗡的在床鋪上蹦跳,屏幕也不停的在閃動著,秦知拿起來看了下來點顯示,而後接通。

  「有事?」

  「嗯,朗凝來了,哭到剛才才走,說是大家朋友一場,她相信你一定是清白的,她願意為你出這筆錢,但是,她家裡都說她胳膊肘子向外拐。她壓力很大。」

  「她不是有人安慰嗎?」

  「怕是那位最近很忙吧。你以為都像你呢,二十四孝男朋友。」

  「……諷刺我?」

  「那不會,她叫我問你,她出國的護照在哪?」

  「她臥室衣櫃下層抽屜的藍盒子裡。」

  「……你還真知道?」

  「嗯,知道。」

  陳律師在那邊遲疑了一會,問道:「你還是喜歡她?」

  秦知看著那碗蘿蔔湯,除了奶奶,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燉湯給自己,他端起來喝了一口。

  呃,好鹹。但是,也很暖和……

  「你幹嘛呢?」陳律師又問。

  「哦,喝湯,你說我喜歡不喜歡朗凝?」

  「抱歉,問過界了。」

  「沒事,我跟朗凝分手,也不算都是她的錯,好幾年了,感情還是有的。你知道她那人,嘴上好強,人還是不錯的,她只是沒主見。」

  陳律師笑了幾聲後說:「好了,認識這麼多年了,我都忘記你的老毛病了。你是不會說人壞話的。那,那三十萬到底去哪裡了?」

  秦知靠在枕頭上,無奈的扯扯嘴角,回答道:「用在工作上了,雖然現在我不幹了,但是也不能出賣人家。畢竟出賣公司情報要坐牢的。你拿我的錢去補了吧。做事要有頭有尾。」

  「沒見過你這樣的,倒貼人,還倒貼錢。秦知,真是不知道你是傻還是裝憨。成了,我明兒去幫你過賬。這下你算坐實了貪污的名頭了。」

  秦知笑了下,無所謂的說:「那份合約,價值幾何,業內自然有定數。三個月後,朗氏想買回去,就不是三十萬了。傻?也不知道是誰傻呢。成了,有事你幫我處理了,沒事別給我打電話。」

  陳律師還想囉嗦,秦知無論如何也是不想聽了。他在朗氏賣命到現在,一切都是為了朗凝,直到現在,他都恨不起那個女人,因為她是這個世界唯一對自己說「我會做你的眼睛,我會替你看這個世界所有的顏色……」的人。

  也是她哭哭啼啼的看著自己說:「對不起,我知道我說多少也是錯,但是你知道的,我愛孩子,我不能生出一個世界只有黑白色的孩子。」

  她總是那麼浪漫,那麼可愛。她那純純的裝著無辜的小樣子,曾裝滿秦知全部的世界。

  他秦知不是聖人,他吃她那一套,他真的想要個女人,一個給自己溫暖和全部顏色的女人,曾以為朗凝是無可替代的,現在看來……只是自己要求太高了。朗凝是要配王子的,他充其量就是個偽劣的人類,

  秦知坐起來,拉開窗簾,看著外面小區的路燈,鼻子裡,蘿蔔湯的味道徐徐飄入,窗戶內搓麻將的嘩啦聲,聲聲入耳。

  這夜,秦知無法入眠。他疼,從心到每個細胞都在蔓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痛苦。愛或者傷害都成了粗淺的詞彙,從小到大的那層面具,被朗凝的不在意,血淋淋的剝了下來。

  無法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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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8 20:14:28
  第五章:星期天的天是洗衣裳的天

  每個星期天,老關家都是在關媽媽的嘮叨加勞作的噪聲中被迫無奈的爬起來的。關媽媽總是有著無盡的對這個世界的抱怨,總之什麼都無法入了她的眼。

  這個大清早的關媽媽把所有的髒衣服丟進洗衣機開始轉,接著,就在廚房做油炸辣椒。關爸爸喜歡這口,關媽媽每個星期給他炸一罐。就這樣,除了關媽媽,關家有口氣的人集體跑了出來。

  秦知家爺爺抬了椅子到家門口,命令窩在家裡的秦知去曬太陽,美其名曰「補鈣」。秦奶奶把家裡看著不順眼的衣服全部找出來,一邊洗一邊嘮叨,總歸星期天就要做點什麼,家人有乾淨衣服穿這是大事。秦知帶回來的衣服,不管是什麼質料,什麼牌子,多少錢,全部都被當成低廉的東西丟進洗衣機,開始那慘無人道的旋轉。秦知穿著爺爺在街口買來的十塊錢一件的老頭背心兒,外加大褲衩躺在門口被孩子參觀。小區的孩子對他的石膏腿很感興趣。

  「叔叔,你咋了?」一個牽著一條土狗滿地撒丫子亂跑的小屁孩成為一群孩子的代表來詢問原因,以來承托自己的大膽。

  對於此類問題,秦知一上午已經給全院的各位大嬸、大叔解答過多次。怎麼摔的,怎麼被救的,怎麼去的醫院,花了多少錢,打麻藥多少錢,給紅包沒?秦知實在不想再說,於是他無奈的閉起眼睛回答:「被壓路機壓斷了。」

  「騙人。我媽說你挖煤被壓斷的!」小屁孩大聲指責秦知的不誠實。

  秦知一頭冷汗,斜過眼睛看那群孩子,越看越覺著親切,他坐直了笑嘻嘻的開始胡說八道:「對啊,叔叔騙人,其實……」孩子們一起上前走了幾步,小心的聽著。

  秦知承認自己無聊,已經無聊到了一種境界,他在這裡編瞎話騙孩子玩,他編了一個隱藏在都市裡的超人的故事,一群孩子聽的入了神。

  「後來……當我醒來,地球又恢復了和平……」秦知的聲音越來越遠,眼角因為忍笑抽動不已。

  「栓柱柱,你就騙人吧!」關淑怡穿著她爸爸的大背心,那上面還有一行大字「飛躍物資再生公司」。她的大褲衩子是跟秦知同款的,豎道道帶球球蛋蛋暗花色的黑色大褲衩。

  孩子們當然不信,大肆嘲笑一番後被關淑怡趕走。秦知笑笑躺回椅子背兒,問她:「被你看出來了?」

  「對啊,我這麼火眼晶晶,栓柱柱兄,你燒糊塗了吧!」關淑怡塔拉著拖鞋,死皮賴臉的笑著說。

  秦知笑道:「退燒了,昨晚真的是給您添麻煩了,謝謝了。」

  關淑怡一下子尷尬起來,她彆扭的將臉扭到一邊叨咕:「裝個屁啊!」

  在她看來,你挖煤的就不要裝知識分子。太假了,不坦誠。關淑怡身上有著小城女人的優點,善良,不做作,大氣,不誇張,每個星期兩次小心眼,一次在家裡,一次在單位,並且她預期著,如果有了愛人就加一次。

  嘀咕了一會後,關淑怡自來熟的進了屋子,她伸手拿了兩個蘋果放到電子秤上量了重量,在賒賬本上仔細的記了後就著背心擦擦,一個給了秦知,一個自己大大的咬了一口,頓時世界美好起來,她無比滿足的嘀咕:「唔,世界……太楚楚動人了,就是這個蘋果……沒你給我挑的甜。」

  秦知看下手裡的蘋果,隨手放到一邊問關淑怡:「提個問題。」

  「說。」

  「栓柱柱是叫誰?」

  「你啊!」

  關淑怡說完,也不管乾淨還是埋汰的就往地上那麼一盤腿便坐了下來。

  「你好像從來沒問過我叫什麼吧?」

  「我記不住,栓柱好記。」

  「為什麼?是栓柱?」秦知真的很困惑,他哪裡具備了栓柱的特質了?

  關淑怡沒理秦知那個茬,打小她就這樣,看的順眼了,她就拉倒她們村子。關於這個只存在在她跟魏琴精神世界的村子叫「上流村」。要按關淑怡的話來說,那是上等人必然要去的地方,目前村裡的村民不少,什麼滿倉倉,滿囤囤,二蛋,二狗子等等之類,她只是不在意的跟別人自來熟的玩著這種無傷大雅的遊戲。

  「你要來俺們村嗎?」關淑怡看著那張一本正經的臉正式邀請。

  「你們村?」秦知覺著自己的腦細胞有些不夠使,他的思路有些跟不上這個時代。

  「對啊,俺們上流村,只住上等人!我是村長小芳芳!認識你很高興。」關淑怡說這話的時候,後槽牙根緊咬,右邊的鼻翼向上一聳一聳。這是個非常技術的表情,一般人都做不了。

  「有工資嗎?」秦知被逗樂了。

  「沒工資,但是有工分,工分換Q幣。」關淑怡嘴裡胡說八道的,對於秦知這個新鄰居,她是很照顧的,大家鄰里鄰居這是應該的,這個院子住滿了關淑怡這樣的普通小城人。

  關淑怡跟秦知的熟悉,並沒有建立在大城市的某個奢華的社交場合。也沒有哪位身價頗高,社會地位紮實的長者為其介紹。更沒有剎那間的那種天雷勾動地火的情感對碰,他們反正就是認識了,熟悉了,就開始聊天了。

  關淑怡:「我小時候,家裡院子大,這裡都是奶牛,我爸爸那會養了十頭,說是開奶廠,牛奶沒賣掉,我們全家喝了很久很久的新鮮的牛奶。早上一大碗,晚上一大碗。」

  秦知:「新鮮好。」

  關淑怡:「我弟弟去摸牛屁股,被牛踢了小雞雞。」

  秦知:「去醫院了吧。」

  關淑怡:「我爸爸抱起他,親了他小雞雞幾口,給了一塊錢,他就不哭了。」

  秦知:「沒事就好。」

  關淑怡:「第二天送醫院開刀了。」

  秦知:「……不要大喘氣。」

  關淑怡點點頭,丟了果核接過秦奶奶遞出來的一小盆核桃,還有個小錘子。秦知現在每天兩盆核桃,因為他的天殘腿。

  關淑怡敲開一個核桃剝了殼子,把果仁遞給秦知,說道:「我不愛吃乾果。」

  秦知接過去,看了關淑怡一眼,這姑娘繼續一個一個的敲核桃,取果仁,給自己,她的動作自然無比,就像照顧家人一般。當然,嘴巴上也沒閒著。

  關淑怡:「我小時候,這院子裡全部是牛糞。」

  秦知徹底無語,剩下關淑怡一個人在那裡起勁兒的回憶她的小時候,她小學、她一年級、她初中、她老師……秦知無話可說,瘸腿一條無法逃跑,他也沒準備跑,他只是微笑著,好脾氣的聽著。

  「……我爸說,果果你抓住了,我小名叫果果,但是你還是叫我小芳芳的好……對了,還有個下流村你知道嗎?我把我們主任,經理,董事長都丟到那裡了……哈哈!我說哪裡了?對了,我爸爸叫我抓住繩子,我有一隻腳掉到了屋子裡,那屋頂剛鋪了一層,下面就是民工的鍋子,我還有一隻鞋子掉進麵條鍋裡了,要是沒抓住繩子……壞的,怎麼這麼多壞的,這是去年的核桃吧,秦奶奶上當了……你愛吃什麼?你屬什麼的?」

  秦知慢慢進入夢鄉,身邊的聲音依舊綿綿不斷,越來越遠……

  撲啦啦的一群麻雀被孩子驚飛,秦知慢慢睜開眼睛,對面下象棋的人群回家吃午飯去了,他坐起來,抓抓凌亂的頭髮,看看身邊。

  一張報紙,一邊是核桃殼,中間是小錘子,另一邊是敲好的成堆的核桃仁。

  咖啡店裡,木吉他的聲音緩慢的響徹,坐在台子上的女歌手穿著毛邊邊很長的牛仔褲衩,帶著西部牛仔帽子在唱歌,這位女歌手唱的如痴如醉,就好似,整個咖啡店,只有她一個人在長滿枯草的草原騎著一匹紅色的馬兒在奔馳。她的眼神痴迷,不時的側頭擺動已是沉醉不已。

  章正南低聲安慰著朗凝。朗凝將一杯加了牛奶跟伏特加的百利甜酒捧在手裡,她的太陽穴崩崩的疼。這些天,她累得幾乎迷失了方向。過去做副經理的秦知一離開,所有的壓力撲面而來。

  公司的事情是必然要做的,但是上下級的關係協調,周密的組織人事安排,關係單位感情投資。什麼樣的關係戶送什麼樣子的禮。誰家太太過生日,誰家孩子過滿月。公司上下幾千名員工,朗凝兩手一抓瞎,有時候,內部協調管理,外部社會交際,不但要受過周密的相關訓練,還要有一個非常非常精確和記憶力超群的大腦。

  從秦知扛了裙帶關係進公司開始,朗凝從未因為這些事情操過心。她知道秦知有個超腦,他除了分辨不出顏色,其他的,只要他願意幹,願意研究,沒有他幹不好的。

  他總是很放鬆的呆著,在那裡讀書,練字,看電腦,他甚至還在辦公室放老實唱片機,每天不是聽周旋,就是看黑白美國舊片,一副無所事事的舒適樣兒,就像一位二爺。

  現在,朗凝遭難了,內部管理,外部管理一堆事,單拿內部人士管理這件事情來說,秦知身上從不帶筆記本,但是掃地大嬸的出生年月他都記得。公司外部大大小小,林林種種的社會關係多的沒辦法數,就拿計劃生育來說。你就得每個月做報表。一個孩子的,兩個孩子的,計劃內的,計劃外的。公司短期合同員工的孩子,正式職工的孩子。戶口在哪上的,戶口本市,不在本市……

  無論多複雜的東西,秦知都知道。只要你問,他的答案永遠在那裡。

  許是太輕易了,朗凝就認為那是理所當然誰都能幹的事情。

  原本,朗凝想著,即使他走了,自己也省得見面尷尬,這才一個月不到,上下混亂成一鍋粥,有表格檔案數據的上手就難,有些東西是只能意會言傳的。秦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大家說的:裙帶關係,小白臉,沒特色,除了會笑什麼都不會,就會花女人錢等等耀眼。此刻已經略見分曉,那就是,秦知領了朗氏年薪五十八萬。非但應該給,還給的太少了。

  「一會他來,你要怎麼說?」章正南低聲問朗凝。

  「甭管怎麼說,秦知要先回來,我爸說了,薪水翻倍,花紅翻倍,過去的事情既往不咎。」朗凝抿了一口百利甜說。

  「你大上午的喝什麼酒?」章正南心不在焉的抱怨著,過去怎麼看朗凝怎麼順眼。他怎麼看,怎麼覺得秦知那樣的小城孩子都賠不起朗凝,雖然他們是好朋友,他依舊跟朗凝一見鍾情了。

  章正南出身良好,風度翩翩,言語幽默,工作能力強,金晃晃的身價陪襯著看得出來的優點,章正南幾乎是眾目睽睽之下的完美無缺。

  朗凝的身家幾乎跟章正南差不多,能力在某些地方她還要強過章正南。為什麼會跟秦知在一起,朗凝現在都不清楚。她只記得,第一次見到章正南跟秦知的時候,他們都還在上大學,章朗兩家是世交,所以章正南經常約她出去玩。

  那天,天很藍,公園裡,他們一群人嘻嘻哈哈的玩了一上午,拍照,打鬧。秦知只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花。朗凝把相機遞給秦知說:「麻煩了同學,幫我把那叢剛開的紅色鬱金香照進來。」

  秦知站起來,一臉抱歉的微笑說:「對不起,怕是沒辦法幫這個忙,我看不到顏色。」

  光線卷著七色在這個世界柔和的流動著,微風下,穿著淡藍色襯衣的秦知,瘦弱且乾淨,他的微笑平靜清淡,聲音誠懇低沉。

  朗凝也不懂為什麼自己就愛上了。那份獨一的氣質,一直是朗凝所喜歡的,脆弱,單薄,女人的保護欲就這樣被勾搭起來。但是後來朗凝認為。那種特質卻是最不實用的。他們走到了一起,最初也是愛的天崩地裂,愛到瘋狂。

  然而,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

  時間磨滅去了愛的火熱,循循漸進中,個性與個性的融合,剛烈跟溫和對沖,地位與出身,一切的一切都被朗家認為是那麼的不和諧。一個山城窮小子釣到富家女,窮小子走了好運,富家女義無反顧的保護了他許多年。

  當然這份保護一直是朗凝自己認為的。她覺著自己扛了所有的壓力,而秦知永遠悠閑的躲在辦公室心安理得著享受著她給予的地位和福利。

  最初的時候朗凝拒絕談論這個問題。

  可是,一個人說,兩個人說,三個人說,四個人說……

  慢慢的,她看著秦知也開始越來越不順眼。

  終於,時間撬開了愛的硬殼,他們種子未能經受住時間的推敲。

  就這樣,秦知這個被朗家全家都看不起,甚至仇視的人,終於趕走了。

  朗凝跟章正南眾望所歸的走到一起。

  但是,為什麼?

  卻不對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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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8 20:14:55
  第六章:秦知有朋友

  秦知的價值

  陳律師慢慢坐下,衝著章南正和朗凝溫和的笑下客氣到:「章總經理,朗總經理你們好。」

  章南正嗆了一下:「我說老陳,大家多年朋友,你瘋了。」

  依舊是那樣溫和的語調:「我和您們只是業務上的關係,我跟秦知才是朋友。叫您們名字那多失禮。」

  朗凝放下空杯子,招手又叫了一杯,小服務員挺機靈的給他們加了個屏風。

  陳律師從身邊的公文包裡拿出一張支票緩緩的推到這兩人的面前說:「這是秦知先生的托我轉交的三十萬,你收好後給我打個收條,我們的手續就算正式辦完了。」

  朗凝放下杯子,伸手不耐煩的扒拉了一下那頭自然漂亮的卷髮,她盯著陳律師看了一會說:「你知道,我只是需要跟他好好談談,他躲起來也不是個事兒,我們認識的時間比你久,我清楚他不是沒信用的人,我舅媽雖說,話是的確不好聽。但是他沒鬼也就不會被我家裡人抓住小辮子。現在我父親,還有幾位伯父都要見他,陳律師,我知道你必然知道他在那裡。他們到底什麼事情隱瞞了我,現在整個朗氏都在找他。我要跟全家族有個交代。做人,做事,都要有頭有尾的好,你說對嗎?陳律師?」

  「當然,作為他的朋友。我的確知道他在哪。」

  「在哪?」

  「抱歉,不能告訴您。」

  章南正一聽便火了,他拍了下桌子:「陳律師,你別忘了,這麼多年,看秦知的面子我們給了你多少案子,無論是我的公司,還是那秦知那邊的案子都便宜你了,做人不能沒良心。」

  陳律師伸手從懷裡拿出一封解約書放到桌子上推了過去:「這是我的良心。」

  他說完,又拿出幾張表格鄭重其事的推到這兩人的面前:「我從成為兩公司的法律法務之後,六年來,先後辦理各種訴訟,處理法律相關工作共計三百五十件,雖然不是業內最好,但是總算也對得起那份酬勞,這些案子的勝率基本做到了百分之八十。在這裡有些事情我想我們有必要溝通一下,那就是我的律師行跟貴公司從四年前起,就是合作關係了,你們跟我並不存在上下級的管理關係,所以今天,根據當初的協議,我交這份解約書。我是看錢幹工作,但是,那也要挑個舒心的環境。最近律師行業務繁忙,怕是無法再跟貴公司合作了。」

  朗凝將那份文書推了回去,笑了下:「陳律師,相處幾年,我從未有過不尊重,甚至有時候我還叫您一聲陳大哥,你剛到我們那裡做一般法務的時候,只是個小律師,但是我依舊信任您,您看,我們一向合作愉快。解約就太意氣用事了。」

  陳律師也笑了下,他端起一杯剛叫的白水喝了一口,想了下說出了一番這兩個人都意想不到的話:「沒錯,幾年前,我只是一個到貴公司打工的小法務,那些年真的很倒霉,妻子得了白血病,孩子剛兩歲。上海有好一點的工作我都不敢接。後來……進了貴公司,歸秦知先生輔管,我記得妻子去世那天,我家親戚朋友就像說好了一般,一起到家裡來要賬,我不恨他們,因為誰家都要生活。但是我的確又沒錢還,我家房子不大,就是四五十個平方米,但是賣了房子,依舊不夠。我想了,房子沒了後,我就跟孩子搬到郊區農村租房子。說實話,當時很絕望,這個時候秦知敲開我家門,帶來了有零有整的六萬三千四百塊錢。真的,我個大老爺們說這些話真的肉麻,秦知是我恩人,做人不能沒良心。」

  端起杯子轉了幾圈,陳律師聲音慢慢放緩:「秦知當時對我說,不急還,他不等錢用。還完債,秦知在郊區公司的舊宿舍給我找了一間房,不要錢的那種。我說我一輩子報答不完他,他說了,我是公司員工,為我解決生活上的困難這是應該的,我的工作做得好,公司離不開,公司為我做這些也是應該的。不必懷著那樣報恩的心情,付出勞動,踏踏實實工作才是他最需要的。拿了錢欠條要打好,親也兄弟明算賬。

  「大家都說我們是朋友。其實這麼多年來,他跟每位員工都走得很遠,保持了一種絕對的距離。他就是按照一位合格的經理人的工作法則在做,他尊重且貼心的為我們排憂解難。後來,事業慢慢做大,經濟上逐漸緩過來。我有了自己的律師行。又重新跟貴公司簽了合作協議。

  「這些年所有的法律代理案件我都按照標的一半給貴公司半價作為報答。貴公司的法律中心的工作也從不敢掉以輕心,每件都自信做到了全力以赴。貴公司在我最需要的時候給了我一間舊宿舍。我還貴公司六年人情。但是,秦知的,我要怎麼還?面對傷害他的……」

  朗凝大眼睛一挑:「陳律師,你這是為秦知叫屈了?從沒人傷害過秦知,我認識他到現在,哪一件事我不是順著他。哪一件事不是我在頂,我是個女人。面對那麼多的流言蜚語。我還不是護著他。我扛了多大壓力,你們誰能知道?他秦知知道嗎?他那個脾氣能活活迫死我,他連半句好聽話都吝嗇說!」

  朗凝激動的渾身發抖,大眼睛終於憋不住的掉出了眼淚,一條一條的落。看上去真的算是楚楚動人,引人憐憫。章南正心疼的摟住她安慰。

  陳律師上下打量著朗凝終於很遺憾的聳下肩膀:「我一直認為您是個有福氣的……算了,就這麼告辭吧。今後還是祝願兩位大展宏圖,生意更上一層樓。這是我公司的名片,這還是第一次給你們呢,有案子多多照顧我的小律師行,當然,請相信,我們一向是業內最好的,不過,今後……收費上今後就不照顧了。您看這收據,您還是打了的好。不要叫我難做。相信朗經理是個做事有原則的人,對吧?」

  朗凝一怒之下,拿起餐桌子上的筆簽了收條,接著氣哼哼的死盯著陳律師。

  陳律師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想站起來離開,朗凝叫住他:「我說,這個世界誰離開誰都能過,陳律師前程似錦我們也不能礙著你,但是秦知,他有沒交代完的事情。最起碼這三十萬他必須跟我父親交代清楚!」

  陳律師笑笑說:「我被授權全權代理此案,我的當事人秦知先生拒絕跟你們單方接觸,如果貴公司真的要對峙公堂,那麼我們就一起拿出證據來踏踏實實打一場官司。最後請法官來評判秦知的行為算不算是勾上貪污。現在怕是我們願意打這場官司,朗氏未必敢接。

  「就你們認定的事情只是單方面的,我相信秦知作為一個公司的副決策者,他擁有動用一些資金不必報備的權利,而且,那筆錢到底去了哪裡,朗經理為什麼不回去問你的父親呢,相信這就是他著急找秦知的真正原因吧。您問我,還真的是問錯人了。其實,您父親到現在都不相信您,真是替你感到遺憾,秦知到底做了什麼,我們都沒權利說,慢慢的您就知道了,對了,結婚喜帖就不要寄給我了。我們不是朋友,現在不是,將來更加不會是。」

  章南正坐在那裡半句話沒插,原則上他不能對此事添什麼話,未婚妻的前男朋友,他倒是恨不得這輩子都不要見秦知,可是,面子上他又要做的漂亮。人在江湖漂總要落個仁義的名聲好。他自認該做的都做到了。

  所以,章正南他自己認為自己也是委屈的,也在強迫自己做自己不舒服的事情。現在挺好的,秦知交代完了事情,最好一輩子別回來,他看著陳律師出去後,他摟下朗凝的肩膀柔聲安慰著:「凝凝,這事就算了,給我個面子,別再追究了。好歹我們從大學到現在,都說我們是朋友,現在我跟你在一起,迫的急了,秦知狗急跳墻。外面該說,我搶了你,還把別人逼得失了業沒活路。這話不好聽。」

  朗凝沒理他,她疲憊的靠著窗戶想了一會給自己的父親電話:「爸,陳律師……」她詳細的說完剛才的事情,並且交代了已追回三十萬元公款的事情。話音未落,她爸爸在那邊卻一聲怒吼。

  「誰叫你打收條的,你腦袋驢踢了?我再三告訴你,我要見秦知,見秦知!」

  朗凝拿起電話伸手丟到地面上,那電話落地後分成兩半,電池掉了出來,女歌手看著這邊一臉驚訝。店裡的人更是鴉雀無聲的看著這位憤怒的漂亮女人。章正南更是一臉尷尬的結了帳,硬拖了委屈的要爆炸的朗凝離去了。

  現在,秦知的小日子很悠閑,在得知跟朗氏正式交接清楚之後,他就更加舒坦了。

  下午六點多,他躺在家門口看攤子,手裡拿著電腦筆記本復習老本行。院子那邊的樹蔭下,芳鄰的父母正在悠閑的找樂子。一個下象棋,一個聚攏了成群的婦女理直氣壯的說三道四。

  關淑怡的爸爸手裡拿著一個大茶缸子一邊稀溜溜,咕嚕嚕的喝茶葉水,一邊面無表情的大殺四方,這老爺子下象棋全小區無敵手,每當他喝完,他就大大的咳嗽一聲,臉上的表情更加的有威嚴。這個時候關淑怡的媽就會丟開自己的小社會團體唰的一下跑到丈夫身邊接過空的茶葉缸子顛顛的跑上樓給他倒滿捧下來,兩個小時倒了三次了,一點都不帶生氣的。

  老爺子的臉那是更加的展刷刷的有面子,看上去就像個退居二線的,了不得的鄉鎮幹部。

  六點多鐘的時候關淑怡提著塑料袋子,蹦蹦跳跳的下班回院子,一進院子先奔著秦奶奶家的水果攤子走,她媽媽在後面嘮叨了幾句,大概說她就知道吃。關淑怡從塑料袋裡拿出成把的鉛筆遞給她媽,她媽媽開始滿院子的有面子的發了一些,在大家客氣的恭維聲中嘮叨聲沒了。

  「呦,栓柱柱同志,看不出來還懂電腦呢。也對,你大學畢業了呢。」關淑怡自說自話的進屋取了蘋果轉身離開,路過秦知身邊的時候,她見秦知不理她,對著秦知的後腦勺啪的就是一巴掌:「別跟姐玩深沉。」

  秦知被打的一愣,從來沒人敢打他的後腦勺,他被打得有些發矇。對面卻再次傳來「啪!」的一聲。

  關媽媽對著自己家男人後腦勺就是一巴掌:「一下看不住就當老娘死了,誰叫你抽煙了,你那個肺都成黑的了。」說完抓起簡易象棋台子上的香煙狠狠掰折了丟進一邊的垃圾桶,然後,瞪著兩隻大眼睛珠子盯著關爸爸看。關爸爸若無其事的遞給她空茶杯,關媽媽端起來轉身蹬蹬的上樓倒水。

  關淑怡換了個長身大裙子,搭拉著沒跟的涼拖鞋顛顛的下樓,秦知關了電腦若有所思的看著對面的象棋攤子。

  「你輪椅呢?」關淑怡在屋子外轉了幾圈。

  秦知指下屋子裡回答:「家呢。」

  關淑怡進屋子把輪椅推出來說:「秦奶奶說,你每天悶在屋子裡,叫我帶你出去。我下班的時候小區那邊發花展票。我拿了兩張,不要錢呢,不看白不看。」關淑怡一邊說,一邊把輪椅固定好,還順手拿起一邊的抹布將輪椅裡裡外外擦的乾乾淨淨,那塊抹布一會秦奶奶會拿來擦水果。

  扶著秦知坐上去後她辯解了一句說:「現在你歸我管了,不能說不出去啊,秦奶奶說了,帶你出去玩,蘋果隨便吃。」

  又是蘋果,秦知無奈的搖頭,這個世界也就這傢伙能做到為了蘋果萬死不辭,不怕辛勞的地步了。

  秦奶奶跟關媽媽說著閒話,見關淑怡推著秦知出去,她們見狀也沒什麼反應。

  這小區的住戶原本一半人口是一個村子的,以前是世代一起生存、生活。現在雖然是拿紫紅戶口本的城裡人,一些老習慣還是留了下來。但凡誰家大人工作忙,孩子們就會滿院子跑的打攪別人,這裡的人都覺得很正常。

  也許這裡就是城市跟莊戶人的根本區別。就像這小區的另外一半人,他們也從不跟這些剛脫了土的原根系農民打交道,他們甚至是看不起的。不過小區的原根系根本不在意,他們依舊我行我素的在花池種菜,在一樓陽台沿子下養狗,放大蔥,塞雜物。

  「你知道嗎,我成了鬼子了。」關淑怡推著秦知一邊走一邊胡說八道。

  「鬼子?」認識快一個月了,秦知依舊跟不上關淑怡的思維節奏。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二姨給我介紹了個對象。」

  「嗯,那個會計,你媽說很有錢的那種。」

  「我媽思維不正常,會計的錢是別人的,會計是最倒霉的職業。每天面對那麼多錢還不能花,這是一種強大的心理折磨,能幹會計的都是非人類,就像魏琴,魏琴就不是人。」

  這些日子,秦知在關淑怡的嘴巴裡認識了她全家,她全社會的關係,拜卓越的記憶力所致,他將她的社會關係全部弄清楚了,那位魏琴的確是非人類,她跟關淑怡每天結黨幹混蛋事,給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關淑怡跟她在一天值班夜,兩人將會計師的保險櫃內的幾十萬元錢拿出來鋪滿一床鋪並躺在上面照相留念。

  那張照片她給秦知看了,兩個並不是太漂亮的女人將自己堆在錢堆裡,做出各種秦知覺得很愚蠢的樣兒。雖然表面上秦知努力的維持平靜,但是可憐的胃都糾結疼了。

  這樣的女人,秦知還是理解的,她們對錢有一種毫不遮掩的誇張的盼望。但是……她們又很認命的工作,很認命的生活,唯一能令她們對生活有一絲盼望的,可以為她們帶來改變的,就是找個條件優越的老公嫁了。可惜好男人都想要更好的女人,而好女人看的山更高。就像……朗凝。

  秦知仰頭看下推輪椅的關淑怡:「你拒絕他了?」

  關淑怡翻個白眼,一臉厭惡:「對啊,雖然什麼條件都合適,但是我不能忍受口臭,你口臭就算了,還喜歡不停的支著腦袋過來說話。我又不是聾子!我當時想像過跟那張嘴巴打啵兒的感覺。呃。當時就吐了。」

  秦知也打個寒戰。關淑怡還在那裡嘮叨:「我當天就說清楚了。可是他總是發短信,你發短信就發吧。問題是你還總是發著別人前年就發過的舊短信。還老問我,有趣吧?可笑吧?我沒理他。結果今天早上他竟然發條短信問我……皇軍,您看行不行啊,要是不行!皇軍也給句話啊。媽的,老娘活到……年齡這個問題,還是算了說吧。」

  秦知捏著花展票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老娘活到現在一直是純種大華夏民族,描紅根正的有紫紅戶口本的中國人,怎麼就變成鬼子了呢……」

  關淑怡嘮叨著,推著輪椅走著。

  他們一起來到街邊的一個胡同口,在小吃攤檔那邊停下。食物的香氣混著街邊的汽車尾氣味道蔓延著。成群的下班人在那裡扎堆,他們,站著,坐著,蹲著享受著一天工作下來的愜意美味,至於衛生部衛生的,似乎沒納入這些人的考慮範圍。

  關淑怡停了車子,鬼鬼祟祟的看下左右,她走到輪椅前迅速撩起自己的裙子快速的從長筒襪下面拽出一卷錢。

  秦知無語的看著她離開,這個女人太不講究了,不過,嗯……腿型還是不錯看的。

  不久,關淑怡提著一整袋的小紅薯回到他面前:「吃這個,可甜了。給我剝皮。」

  秦知只好接了紅色的塑料袋,取出一個熱乎乎,聞著味道就甜絲絲的不大的小紅薯幫她剝皮,剝好後,他回頭想遞給她。關淑怡卻探下頭張著關氏大嘴說:「放我嘴裡,我手太髒了。」

  秦知只好將小紅薯放進她的嘴巴裡。

  夕陽緩緩的傾斜滑落,慢慢的掉入天的那一邊,這兩個人就推輪椅,剝紅薯皮的各行其事,看上去倒也不寂寞。

  「我最喜歡紫紅色皮子的紅薯了,又面又甜。明兒咱還來吃,好不好啊,栓柱柱。」關淑怡嘮叨著。

  秦知的手握著一個據說是紫紅皮的紅薯,他一口一口的咬著,斯文的咀嚼著。熱度騰騰的手感緩緩的從秦知的手指肚傳入他的心裡,他想……

  紫紅色,這是一種溫暖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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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8 20:15:19
 第七章:關淑怡的尷尬事

  出生,成長,長大,我們所作的一切好像就是為了迎接死亡一樣。人就像植物般的奮力破土而出,努力發芽,努力成長,無聲衰敗。這是個過程。當然這中間也有一些略微的不同。

  人有故事,植物沒有。

  一個人在生活的城市出生,慢慢長大。跟童年的小夥伴一起玩耍,成長。初中,高中,然後展開翅膀飛翔的外面的世界。

  秦知從小就自卑怯懦,他的個性因為視力問題而使得他總是蜷縮著自己。一般在中國,這樣的學習不錯,個性溫和的孩子總是能得到老師的喜歡,但是,由於秦知的不同,每位老師都在小心翼翼的對待他。有時候,就像對待殘疾人。

  小時候,有一次班上選兩道槓的中隊長。那位同學的作文放到課間操的時候對全校同學念,他是這樣說朗讀的。

  「平時我團結同學熱愛集體,每個星期天除了幫助軍屬老大爺幹活,還幫助生活上不方便的秦知同學……」

  那之後不久,秦知就轉學到了很遠的地方,他把自己的毛病隱藏起來,情感也隱藏起來。他不喜歡跟人交往,不喜歡跟人交流,也的確不需要誰的幫助。

  他沒在這個城市出生,雖然在這個都市成長,他卻在本地沒朋友,那些老同學也許早已忘記他。秦知也覺得那些人沒有記起的必要。

  關淑怡,她在鎮上醫院出生。一出聲就哭得撕心裂肺,全家被她的出生嚇個半死。她早產,包著小被子差二兩五斤。她媽媽懷著她去挑水,一不小心早產了。

  很多人都說關淑怡長不大,活不成,但是她還是長大了,還活的好著呢。

  自小因為身體不好她得到了家裡人太多的關愛。小學的時候,因為她家院子大,還養了很多動物,每天裡結著黨的跟小朋友們追鵝、趕雞,騎牛、捎帶禍害老山羊。她從不缺少朋友。

  城市越來越大,大樓越蓋越高,但是這些距離阻隔不了關淑怡的天性,她總受歡迎的那種人。小學一幫,初中一幫,高中一幫。在外鄉四年大學又有一幫,現在公司那邊還有一小撮。

  關淑怡永遠不寂寞。大家都喜歡她。

  當然,這裡有必要除去一個人,這個人叫烏紅玉,是關淑怡的死對頭。大仇敵!

  關淑怡到現在也弄不清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成為了烏紅玉的死對頭,總之從有記憶開始,無論是小學還是中學,她們見面就掐,不見就互相詛咒對方其祖先八代。大概是高中一年級的時候,雙方還有過一次揪頭髮,互相吐吐沫的輝煌戰績。

  現在命運將她們又分到了一個單位,這份仇怨就越發的大了。

  人長大,總歸是有一項好處的,那就是。不管大家有多大的仇怨,她們在表面上,都是笑眯眯的灰常和煦。

  就像現在,當兩軍在走廊無意碰撞,火花在周圍十米之內齊飛,黑色的濃煙冒在兩個慢慢升騰。暗暗較勁的女人身邊,她們互相對看了十幾秒後,突然展露出春天般的微笑,頓時百花燦爛起來。

  扭呀扭呀的,她們親切無比的就站到了一起。

  「關淑怡啊,你這裙子哪裡買的。真好看!」烏紅玉抱著文件夾站在樓口誇獎關淑怡。關淑怡也是一臉笑容的誇獎她:「得了,紅玉你一向比我有品位,我就是一個鄉下丫頭。你這鞋子……我好像見過……等下,我想下……」

  關淑怡站在那裡思考了很久,突然打個響指:「啊,我想起來了,這雙鞋子打八折四千三。我在金威廉大廈見過!哎呀,紅玉,你可真有錢。」

  烏紅玉笑了一下,渾身身輕氣爽,她用那雙可愛的小鞋子踩踩地板絲毫不在意的說:「我就說不叫他買,他非要買,我一小職員。穿這樣的鞋子糟蹋了。我們辦公室的陸姐問我那買的。我說這五十塊的地攤貨。啊哈哈……所以說啊,工作能力強有啥用呢。做女人的還是要靠個大山好乘涼。哎,真羨慕你們,獨行俠一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我就不成了,下個月結婚,可要忙死我了。知道嗎,我那婚紗是在香港定做的……」

  關淑怡眉頭一皺,她準備放烏紅玉一馬。該著這個女人不放過她呢。沒男人怎麼了?沒男人天打五雷轟嗎?

  她看下走廊那頭,突然拉住烏紅玉來到更加隱秘的角落,她將她狠狠的甩到墻壁上,在她爆發之前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絲隱秘的口氣說:「紅玉,不是我說你呢。在我眼裡你就是個精明能夠的女強人,咱班,去年聚會,那個不說你就天生就是活在頂峰的人,雖然我不提,但是我跟別人說起你,也是佩服到不行,不過我好像聽到一個消息,前幾個月你是不是競爭部門主管了?」

  烏紅玉點點頭,接著臉色漲紅,因為她沒競爭到。

  關淑怡拉著她的手,無奈的深深嘆息了下:「這話,我也就對你一個人提,多年同學了,知道嗎,那個位置是你的。但是有人去總經理那裡說,你馬上結婚,還懷孕了。所以……就是這樣。你知道,我們老大是大BOOS的弟弟,就是這樣……」

  烏紅玉的臉色,唰的青了,唰的白了,唰的紅了……她咬著牙齒說:「我沒懷孕。」

  關淑怡拍著她的肩膀說:「太遺憾了,你要上去,這樣的鞋子還用男人買?想要多少沒有啊。哎,我是知道你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為錢嫁了呢。雖然現在為錢嫁了也不是個什麼丟人的事情……哎呀,我先走了,我們老大找我……」

  烏紅玉站在那裡發了一會呆之後,用四千三狠狠的踢墻,使勁踢,狠狠踢,沒完沒了的踢……

  「你又做了壞事,給烏紅玉添堵了?」魏琴突然冒出來對躲在墻角悄悄笑的關淑怡說。

  關淑怡扭過頭,臉色卻已經正常:「她諷刺我嫁不出去,找不到男人,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

  魏琴撫摸下她的腦袋:「太過分了,就是事實那也不能明說啊!雖然都過了二十五,但素,咱們的行情還是上漲的,你看我這胸,你那屁股,這都是不摻水的行貨!」

  關淑怡撫摸著下巴很是深沉的考慮了一會站起來,一副恍然大悟:「呃,對啊,我春花正茂,青春年少,我現在找不到,又不代表將來找不到……啊,莊妮妮,感謝天,啊,感謝地,不是你,我就要捲入情感的漩渦了!啊啊啊!你!你你你!莊妮妮請你安心,從此後,小芳芳我就要奮發崛起,憑著我這個又圓又大好生養的屁股,俺也騙個……」

  這個女人站在走廊開始抽風的倒著走,完全沒看到莊妮妮同學臉色不太好的,嘴巴嘀嘀咕咕無聲跟她說著啥。直到她的背影撞到一個人,關淑怡扭過頭,頓時神色漲紅。

  自己家愛打遊戲的老大還有一位風度翩翩,英俊帥氣的男人笑眯眯的看著她跟魏琴。

  晴天裡大旱雷,關淑怡被狗血澆灌的血淋淋的。

  魏琴衝過來,托著發愣的關淑怡一溜煙的迅速離開現場。

  章正南看著自己的老同學竇建業笑了下:「你們公司挺有意思的。」

  竇建業拍拍手裡的喜帖:「是啊,小城女人,單純不複雜。這就是我喜歡這裡的原因。老同學,快遞過來就好,還親自跑一趟,安心,你結婚我一定到……」

  度過了難耐的一天,關淑怡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幹了什麼,回到家後,她撓了半小時墻,找秦知發泄。

  「……然後,我們主任回來後笑眯眯的拍著我的肩膀說,小關,相信我,就憑你這個又圓又大的屁股,那是做戴安娜王妃的料!」關淑怡說完鬱悶的嘆息不已。

  秦知很是仔細的看下關淑怡的那個部位,他也不厚道的笑了。

  「節哀吧。」他安慰關淑怡。

  關淑怡嘆息了下點頭:「但是,我就是想死。」

  「別在意,大家就會很快的忘記的。」秦知安慰她。

  「我這一生,想起這場悲劇,我就會尷尬。我無論做什麼,只要想起這件事,我的人生就會不幸起來。我完了,栓柱柱……怎麼辦啊!」關淑怡哀嚎著。

  「蘋果隨便吃。」秦知說。

  「沒用,栓柱柱,蘋果只能緩解我一時的傷痛。但是,從這一刻開始,我的人生已經充滿了悲傷,難以自拔……接下來,除了死亡之外,我再無它路。」

  「這不是果果嗎?」隨著叮鈴鈴的一聲脆響,街邊自行車上下來一位老大娘。

  關淑怡連忙站起來,笑著打招呼:「朱阿姨。」

  跟關淑怡出門,一條街總要有她認識的七八個人。遇到了,關淑怡會像他們匯報自己去那裡,要去幹什麼。遇到關係不錯的,她會站在那裡聊天,有時候是十分鐘,有時候是半小時。有一度秦知認為自己是一隻小狗,每到傍晚,就會被主人帶出去防風。當然,他跟狗是有區別的,他從不隨意撒尿。

  「果果啊,老久沒見了,你爸媽都好吧?」這位阿姨笑眯眯的摸著關淑怡頭髮。

  兩個女人開始叨叨咕咕的說了一會,互相問候對方親戚一番,理直氣壯的打聽著私隱。然後那位阿姨指著秦知說:「這位是?」

  「秦奶奶家裡一直在外地上班的那個孫子啊。」關淑怡把輪椅調換了下角度。秦知立刻應景的微笑。

  那位阿姨立刻一臉驚訝,指著秦知大聲問:「哎呀,是筐筐?多少年每見了?」

  秦知一臉驚訝,完全不知道應該做出什麼反應好。顯然,這位阿姨他不認識。

  「您好,朱阿姨。」他還是堆起笑容客氣的打招呼。

  「哎呀,跟我還客氣,還您好呢,不是你小時候脫了褲子,阿姨給你打預防針,你咬我的時候了?」

  哎?這是什麼情況?

  「哎呀,筐筐,你這腿是怎麼了?」

  「滑草掉坑裡了。」

  「嚴重嗎?」

  「斷了。」

  「打鋼釘了吧?幾根鋼釘啊?傷筋動骨一百天啊!」

  「……」

  「賠多少錢啊?」

  「……」

  「啥時候拆石膏啊?」

  又是那一套……

  整整半個小時,這位阿姨拉著秦知不放手,她是一臉欣慰。有時候說到他小時候的事情還掉眼淚。她毫不客氣的打聽秦知有對象沒。關淑怡說沒呢。後來那兩個人決定給秦知撮合一個。

  秦知一臉冷汗的抽動著嘴角陪著笑。想起剛才關淑怡說她想死,就覺得是個大笑話,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沒心沒肝。

  那位阿姨接了個電話之後,一臉尷尬的衝他們說:「我忘記我是出來賣菜的了。家裡大大小小的還餓著呢。」

  接著,咻……這位阿姨消失了,秦知依舊沒有想起她是誰。

  關淑怡推著他向回走,並且再次沉悶起來。

  「咳……嗯嗯,那個……」秦知咳嗽了一聲,清理了下嗓子,卻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她。果果?她叫山妮妮還是小芳芳?還是叫她的名字?

  「你要上廁所?」關淑怡問他。

  「不是……我只是說,那個阿姨……」

  「朱阿姨。」

  「對,她怎麼了?」

  「我忘記她了。」

  關淑怡停下輪椅,推著他來到社區花園的找了個位置慢慢坐下,她的臉色沉重的嚇人。秦知身不由己,只好繼續陪她繼續沉重。

  「朱阿姨的兒子,我們是青梅竹馬的初戀。」關淑怡終於開口。

  「哦。」秦知只好答了一句哦,這個關他什麼事?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很漂亮,他是自然卷,就像個小洋人。」

  「哦。」

  「帶他出去玩是有面子的事情,大家都想跟他玩,但是他只對我好。」

  「那很好呢,小時候的記憶總是值得珍惜的。」

  「後來,我們慢慢長大,但是他還是對我第一好。」

  「多好,我想有這樣的朋友都沒有。」

  「然後,她們都說他是我男朋友。他也說會保護我一輩子。」

  「後來你們分手了?」秦知小心的問。他不想問她的隱私,但是關淑怡這副衰樣子明顯的就是那種,你快問我吧,我需要你問我,你不問我今兒就別想回去。

  關淑怡終於憋不住的掉了眼淚,哽咽的說:「我說你別去!他非要去!我說你要去了我就告你媽!他說他把他所有的畫片都給我。我說那我不告了!後來……嗚……他就淹死了。」

  晴天霹靂大旱雷!秦知被雷死了。這種大喘氣的說話方式,他想他永遠適應不了。

  秦知看過各種對女性性格分析資料,資料上說,女性是偉大的,多變的,是狡猾的,是可愛的,是微妙的,是深邃的……但是,這是什麼情況?他看著關淑怡哭的沒完沒了,她多大了啊?都超過二十五歲了吧?

  他抬起頭,無奈的問:「他多大淹死的?」

  關淑怡哽咽:「八歲。」

  呃,這叫秦知說什麼好。就在剛才他還對這個女人有一絲絲心軟,接著她就要搞這種無聊的無釐頭,秦知抓起輪椅的輪子想轉身離開,關淑怡卻擦擦眼淚自我嘲笑的說:「我到現在都不敢告訴朱阿姨,我知道她兒子去河溝的事情。時間越長,這段記憶越深,折磨越大。人這輩子不能做半點虧心事請,這一生的內疚,這一生的彆扭,都是沒辦法衡量的。」

  秦知的手緩緩放下,摸出一包紙巾遞給關淑怡。

  看著她擦鼻涕,擤鼻涕,看著她不停的先擦鼻涕後擦眼淚。

  「我只是奇怪,他怎麼認識我的,我想不起她是誰。」秦知岔開話題。

  「小時候,朱阿姨是衛生所的,咱村所有的人的屁股她都摸過。咱們誰沒挨過朱阿姨的針啊。我小時候看到她就哭。」

  「你現在看到她也哭。」秦知說。

  關淑怡呆了一下,慢慢站起來推起秦知的輪椅向回走,一邊走一邊嘆息:「是啊。人啊,還是別做虧心事,不然一輩子都被折磨。」

  秦知拍拍她的手說:「你把那邊那塊石頭給我。」

  關淑怡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還是撿起路邊花池的一個小圓石頭放到秦知手裡。

  秦知捧起她的手再次將石頭放到她的手心。幫她握緊拳頭說:「你知道嗎?果果。對火星,金星,甚至太陽來說,這塊石頭是隕石,它也許是最最渺小的星星,對人生也是這樣,你覺得天大的事情,也許對於別人來說,這只是無意掉下的一塊隕石。它並不妨礙什麼。它甚至是遙遠的跟自己完全沒關係的一個物件。就是無意中的再也小的不能小的事情了。所以……把它丟出去,忘了那些不愉快。」

  關淑怡看著秦知,久久的看著。然後……她說:「你台灣電視劇看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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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竇家有喜

  中國人結婚,喜歡看黃歷,講究個吉祥如意。結婚也是。鑒於今年只有十天的黃道吉日,如果今年不結婚,再等好日子要到後年了。所以許多人都趕在今年結婚。章南正是,竇建國也是。

  「哦謔謔……你這個小賤人,今日終落我手,看本大官人如何教訓你,哦活活……」關淑怡甩掉一塊用完的紙巾進垃圾桶,立刻伸出雙手上下游動地調戲魏琴。

  「哎呀,大人不要啊,小女子年方二八加個八……」魏琴一臉嬌羞捏著嗓子的剛要說台詞兒。

  「你少說了兩歲。」關淑怡正氣凌然的揭露她。

  「哦呀,被你揭穿了?這裡是公共廁所,你出賣朋友的地方錯了,再說,我還比你小三月呢。」魏琴也丟開紙巾對著鏡子涂口紅,拽裙子,

  今兒她跟關淑怡穿的是統一的粉紅色的招待套裙。

  大BOOS竇建國大人結婚,老竇家借機招親待友的擺排場。如今這城市裡,老竇家的財力是拿大頭的。前十天大竇太太就就叫下面人全公司找伶俐的,秀氣的,身高必須一米六五以上的青春美少女在婚禮這天打雜。這一份工作雖外表看上去是吃力不討好。但是想想這場合,再想想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四十個名額未進入二選已經在公司打破了頭。

  魏琴少一釐米,但是她的好友是辦公室做主的,於是她就理所當然的膨脹了一釐米甚至更高的入圍了。

  關淑怡抹好口紅拖拽了不情願的魏琴向外走。魏琴在她後面嘮叨:「你知道叫一個超過二十五歲的的未婚女人看別人結婚時是多麼殘酷的事情嗎?你知道叫一個二十五歲沒人要的女人看別人結婚還是看帥哥結婚是多麼殘酷嗎?你知道叫一個二十五歲沒人要的女人看帥哥結婚還是娶了一個不如我的女人結婚多麼殘酷嗎?你知道叫一個沒人要的女人看帥哥娶一個不如我的女人還娶的如此隆重,如此奢華,如此漫畫……這就是一齣活脫脫的慘絕人寰的驚天大慘劇嗎!……」

  小地方的生活習慣原本就跟大城市不同。大城市的女人三十歲不嫁最少有十條理由可以理直氣壯用來解釋不婚原因。小城市不行。你二十五歲還找不到下家,那就是有暗疾,不是人品出問題,那就是自身有問題,總之是不嫁那便有了話把子,全家都跟著受罪。

  聽著魏琴一頓無法抑制的奇怪嘮叨,都不知道她從哪裡學來的?關淑怡終於無奈了,她停下腳步,回身,伸出手左右輕輕揉了一會這隻豬的臉蛋說:「首先,你少說了一歲。但是我依舊要鼓勵你,」她伸開手臂朝著太陽的方向有力的舞動幾下後繼續激情演講:「打起精神來,曙光就在前頭!山妮妮,聽村長的,就是聽組織的。聽組織的就絕對是沒錯的。我跟你說啊,第一,這次三天的獎金是八百八十八。再添點,那就能買個大件了。第二,主任說了,所有不要的要丟盡垃圾堆的鮮花都歸我處理,所以,跟錢作對的是王八蛋。第三,這個婚禮請了許多未婚的金龜子……」

  山妮妮的嘴巴硬是撇出一個難看的形狀,她寧死不屈的糾正小芳芳的錯誤:「村長……是金龜婿。」

  關淑怡帥氣的打個響指:「沒錯,就是金龜子,看看新娘子,再看看我們,姐妹兒啊,知道嗎,希望就在眼前啊,你要加油珍惜這次機會……你看看你那胸,再看看咱這屁股,那就是……」

  魏琴無奈的長出氣:「戴安娜王妃車禍後的樣……金龜婿,小芳芳?你說怎麼好好的人不嫁都想嫁烏龜呢?」

  「呸!看看新娘子,再看看我們,最起碼在外形上……俺們還是略勝一籌的,咱要有志氣,現在你只需扮演一個面對貧困,屈辱,不甘,但是生活總是折磨你,即使如此還保持無上高貴的窮家女,就一定有一個有錢,帥氣的二憨來愛你了……快走!快走!去釣進金龜子。」

  魏琴終於樂了,就這樣……兩個女人嘻嘻哈哈的互相逗著從廁所走廊的走了出去。她們卻不知道,背後講人長短,立刻會被旱天雷劈的道理。

  竇建業跟新郎竇建國互相無奈的對視一眼後看著那一對寶蹦跳的背影。他們慢慢的挪著氣派的步子向外走,竇建國一臉面無表情,走到門口時。他領起憋笑的竇建業的衣領低聲憤怒的說:「看你管的下屬,看你挑得什麼素質的人。她們算什麼東西,憑什麼跟思雨比?」

  竇建業笑了下拍拍自己家大哥的肩膀:「我知道。她們那是嫉妒,嫉妒!」

  「你什麼都不知道,思雨……思雨……」這傢伙憤怒萬分之下大吼了一聲:「思雨的胸和屁股比那兩個傻妞大多了!」

  竇建業無奈的拖著一臉怒氣無處發泄的老哥向外走,一邊走一邊安慰:「是啊,是啊,大多了,大多了,你跟小孩子計較個什麼勁兒啊……安心的結你的婚,我回去好好收拾她們!」

  「你怎麼知道大多了?」

  「老哥,那是你說的。」

  「屁……我沒說!」

  「沒說,沒說,我胡說八道的,你當我是個屁,你把我放出去就別生氣了老哥……」

  玩笑歸玩笑,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好。關淑怡滿院子健步如飛的看自己的場子,現在歸她管的外場人數有二十九個,那些女人,一個個的花枝招展的在那裡四下循環著一套一套的來,表面上不說,但是關淑怡還是升騰起一股子慾望,她覺著自己應該在此刻喊一句:「姑娘們,出來接客了!」那就活脫脫的是一個現代版的老鴇子!

  看水台,吧檯,自助餐台,從桌子底下往外拖拽滿地撒歡的小朋友。給小舞台上自稱藝術家的表演者遞東西。看氣球,吹氣球,防著別人扎氣球,監督花門位置,抬桌子,端盤子。還得不停的找被當成飛盤的可憐盤子。

  魏琴是管著門口的簽到表,賬冊。賬務組要隨時聯繫,這邊也是事,是那邊也是事,不該管的管了,該管的一樣沒跑。

  可憐上流村的兩位領導,沒到婚禮結束已經累得像死狗一樣。

  一場婚禮,來的都是客,結婚的是主人,打雜的不是人。賺八百八十八塊錢的關淑怡一邊拿著漁網不停的把小朋友丟進去的雜物撈出來。一邊在幻想當中數那八百八十八塊,並且在幻想中花了無數次,每當幻想結束,她就充滿力量,漁網揮舞的越發得起勁。

  魏琴算好賬,交了賬,開始打下手,她跟著關淑怡整整忙了三個小時,總算是天黑了該稍息了。這幾天這丫頭沒少受氣。誰家沒三門窮親戚呢?魏琴家很不幸的淪為老竇家的三門窮親戚之一,也很不幸的被當成了蚊子親戚。

  大竇太太不認識那些幫忙的員工。只認識魏琴,她一下午的就是:「魏琴,幫XX小外孫倒杯飲料……

  魏琴啊!給我揉下肩膀!

  魏琴啊!給我倒杯水,累死我了!

  魏琴啊,那地方不合適,去搬吧梯子扶正了!

  魏琴啊!……

  魏琴啊!……」

  魏琴累得就像一個連軸傳的陀螺,尤其是這些客人一部分她還認識!許多人藉著打招呼的名義譏諷上幾句再上點眼藥,魏琴就覺著自己更加的可憐了,捎帶的她遠道來上禮的一家子都很可憐。

  魏琴沒記怪誰,遠親辦喜事,她是實打實的高興,願意祝福人家。

  但是,一場原本圓滿的婚禮,卻在結束的時候奇妙的轉了個彎,這個彎從她看到竇建業低著頭看草坪,三十分鐘不動彈開始。

  她看著竇建業好像遇到了什麼難處,平日裡這個濃眉大眼的二表哥(遠遠房的二表哥)並不招惹人討厭。他們接觸的很少,他對自己還算客氣,總是笑眯眯的。

  就這樣魏琴走過去笑眯眯用關心的語調問:「二表哥,需要幫忙嗎?」

  喝的略微有些高了的竇建業從下午三點就開始情緒低落,老爸,老媽圍著哥哥轉,來賓圍著哥哥轉,全世界都圍著哥哥轉,全世界都打聽他的職位。他就像個透明人。原本他跟自己說,本事不如竇建國,那就別爭去。但是委屈還是有的。他看著地板想著自己家老哥和家裡的事情,越想越生氣,偏巧百年難得一遇發善心的魏琴卻來了個自投羅網。

  「二表哥,您需要幫忙嗎?」魏琴微笑的又問他。

  竇建業抬起頭,一臉譏諷酸朽的說:「得了,魏琴,我可當不起你的二表哥,雖然我是老竇家人,我只比你多賺幾千塊,雖然你是貧困,被屈辱,卻還能還保持無上高貴的窮家女,但是我這個假冒金龜子真的不適合你的胃口,咱不二憨,你換別人勾搭好不好,我心情不好,去!去!去!」

  魏琴的臉頓時凍住了,她看著竇建業輕蔑的說出這樣的話,開始幾分鐘她就發愣了。這種感覺沒法形容,特別屈辱。怎麼形容呢?

  就像一位外鄉仁兄站在十字路口一臉為難的左顧右盼,你好心的走過去說:「您好先生,遇到什麼困難了,需要我的幫助嗎?」

  你是一片好心,但是你看別人怎麼回答,那位仁兄看你的表情就像看一位站街邊的女人一般:「對不起,我不感興趣!去!去!去!……」說完,他轉身就走,看都不屑看這位遠遠遠房的八竿子都打不到邊子的窮親戚。

  魏琴那股子邪火,「騰!」的就燃燒上來了!她發誓,這輩子那個王八蛋才去再發善心,反應過來後,她握緊拳頭,扭頭四下尋摸竇建業,瘋了一般小跑著到處找,此刻已經是七點多,天天漸漸黑下來,花園燈一點,客人基本都去了大廳那邊,花園這邊晚上蚊子成群的出來吃人形蛋糕,客人們不愛呆這邊餵蚊子。

  被打擊到的竇建業站在游泳池邊,靠著柱子很有型的吸煙。他造型真的很經典。細條紋的西裝,仿古式的領帶,腰身是細長的,表情是深沉且愁悶的,左腳搭著右腳的弧度是愁苦悲涼的,在安靜的花園燈的照射下,竇建業吸的不是香煙,他吸的是寂寞。

  魏琴走過來,把臉放到他臉下衝著他大大的笑了一下,竇建業嚇了一跳,他看著魏琴將高跟鞋甩到一邊,向後蹦了幾步。然後來了個跳遠運動員的起跑動作迅速向他撞來。

  一切都只是剎那間的事情。

  竇建業掉入泳池之後落湯雞一般的傻站在那裡,他在反應十幾秒後大罵:「XX的,你瘋了!」

  賓客們有沒進大廳的,被驚得圍了過來。關淑怡嚇了一跳,反應迅速的她在聽了魏琴大聲叫罵的幾句後想到了,就是因為太熟悉,太了解,覺著魏琴大大咧咧的不在乎。她才做了一件實實在在對不住朋友的事情。她錯了,從最開始就不該強拉了魏琴來。魏琴骨子裡還真的就是,平民,平凡,但是自尊心極其強的隨時保持高貴形象的窮家女。

  魏琴叉著腰仰著下巴指著游泳池裡的竇建業大罵:「XXX的XXX……老娘的姥姥,媽媽,大姐,小姨夫,大老遠坐著公車巴巴的來賀喜,他們在外面的禮單上上了禮。錢不多,那是一個汗珠子落地,掉八瓣自己賺的血汗錢!你家做的這是什麼X巴毛的事情,人來了,錢要了,直接回一份超市卡,還門都不給進!半口水都不招待。自古以來就說這個為富不仁,咱還不相信,今兒你老竇家上上下下活脫脫的就演了這麼一齣。

  「今兒我算是看透了。老娘上著禮,累死累活的幹了三天活。陪著笑臉的給你們欺負。看看你家做的這頓雞毛鳥粑粑事兒,怎麼上禮還分三六九等看人呢?你老竇家先人也是泥腿子農民出身,高不出誰家一等。不是前些年了,一家人哭哭啼啼回老家啊求援。我老魏家沒做缺德事情那是有良心,為保護你爸爸,我爸爸被人打了一頓到現在都幹不了重活,不是因為我爸爸身體,我能考個破財會學校早畢業幫襯家裡?老娘在你家公司上個破XX班,倒成了人質了,合著全家巴結著你家活?老娘是自己考進來的!你老竇家是有錢,我不幹活你到給我一毛錢花啊?給了我就尊你個爺,給你端洗腳水!怎麼和著我清清白白做人,老老實實幹活,那就是低你家人一等了?欠你家的?給你臉子我叫你一聲二表哥,不給臉,今兒我還在這裡罵了。老天爺怎麼不下炸雷劈死你們一家忘恩負義的大小牲口!」

  魏琴罵完,自己爽到頂。她轉身看下關淑怡,鞠個躬:「對不起,我把這家人得罪慘了,我幹不下去,也會連累你幹不下去了。要打要罵隨你,反正你走也是走,不走肯定幹不長!」

  關淑怡沒辦法的揪了胸口的牌子,隨手丟盡游泳池,她拉起魏琴的手向外走一邊走,一邊數落:「你傻啊,你豬啊?你就不能領了錢再來這一齣啊?」

  「對不起。」

  「沒事。」

  「我害了你。」

  「可不是!」

  原本挺好的一場婚禮,就被魏琴這麼攪了。雖然大竇太太一臉非常輕鬆的解釋為表兄妹鬧著玩。但是……竇建業的姥爺還是在婚禮沒完之後一氣回了老家。

  「我死了,還想埋回祖墳呢!這人丟的,都丟到祖宗山墳地裡去了!」老太爺就甩了這麼一句話的帶著老太太回老家賠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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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8 20:16:23
 第九章:榕榕城的筷子小姐

  倒霉往往是雙份的,幸福總是看不到的。失業之後,隨之而來的是……失戀?

  其實還沒戀呢,就失了。原本關淑怡有幾段可以進行的公司戀情,現在,卻化為飛灰,一去不復返。

  「就這樣……山妮妮的媽說她不回去上班,就死給她看。還有公司大老闆也給了台階了,她回去了。我這個連遠親都算不上的倒霉鬼,就回不去了……再說,叫我回去,我也沒這個臉啊……」

  關淑怡坐在秦知家的地毯上,也不算是地毯,就是個舊毯子,秦奶奶鋪到秦知的臥室地當中冒充地毯,雖然不知道秦奶奶這份裝潢理念是從那個津巴布韋共和國學的,不過……坐上去倒是頗為舒服。尤其是坐在毯子上,毯子上再放個小桌子,對學習太……有用了。

  大概……

  關淑怡坐在那裡剪紙卡,秦知坐在那裡畫畫。他們的氣氛好的很……

  關家人並不知道關淑怡失業了,所以每天早上關淑怡會換好衣服秘密潛入秦知的臥室,就這樣,秦知被迫早起,回到了上班的無奈年代。

  剪好十張紙卡,關淑怡用現成的粗炭筆在上面寫下餐飲,服裝,小百貨,美容店,水果店……等等前程抽籤。她將那些卡片放好,虔誠的祈禱後,開始抽卡。

  「喂,栓柱柱,看樣子……我命中註定是要做餐飲業的啊!」她看著紙卡嘆息。

  秦知抬起頭,臉是一如以往的面癱,語調是百年不變的平靜無波:「你有多少存款?」

  關淑怡一挑眉毛:「幹嘛?想打劫?」

  秦知還是那副樣子:「不合算。」

  關淑怡:「切……三萬五。我的錢都要上繳的,這個成績不錯了!」

  秦知:「餐飲最基本的是手藝,你會做什麼?」

  關淑怡很認真的想了下,一打響指:「什麼都不會。」

  秦知點點頭,沒錯,想起他做的那碗蘿蔔湯,喝完半夜起來喝了六回水,她要開飯館,賣鹹鹽的該高興了。

  但是!即使如此,有修養的秦知同志也沒打擊這位可憐的失業姑娘,他很耐心的解釋:「現在本市最最低廉的門面房,也是年租。最低年租算八千,餐飲需要一大一小兩間屋子,地段好的年租在兩萬以上。手續費大約是五千左右,一位大廚月薪大約是三千,還是最低那種,你要連續給人家開三千,最多兩個月人就跑了。服務員每個月的薪水在一千,加班要額外給錢。每天早上你要五點起床去批發菜,批發……」

  他還沒說完,關淑怡一臉憤怒打出個籃球場的暫停動作:「嘟……打住,我再來一次。」

  「服裝,上天註定我要做服裝業啊!」

  「服裝?一間門面就夠,但是你必須開在鬧市區,周圍全部都是賣服裝的才能烘起買賣。做代理你資金不夠,做零售,每個星期你必須出去進貨兩次,一個女人出門在外的,不但危險,而且你根本不了解行情,首先你要去服裝店做服務員了解市場一年,但是月薪八百的工作打死你也不錯,即使你不怕死,但是關媽媽也不會答應。你知道,她以你在大公司上班為榮。別人一件襯衫三十進,加水電,工商稅務,加人工,路費,房屋租金賣一百,陪著笑臉能說會道的八十買剛剛夠成本,換了你五十進一百二賣。好不容易賣出去了,你卻發現沒錢進貨了,不是沒賺錢,而是你的賺頭就是剩下的過季衣裳……」

  「嘟!……打住……那我開美容店。」

  「資金不夠,想都別想。」

  「水果店?」

  「不夠你自己吃的!」

  關淑怡氣的渾身發抖,伸出指頭怒指對面混蛋:「你故意的。「

  秦知看著他:「我是真誠的!」

  被抽走龍筋的關淑怡頓時渾身癱軟的啪嗒一下,軟到桌面上:「業內我最近名聲壞透,沒公司要我。天啦……不能活了!」

  秦知放下筆,看著她,兩個多月來,他們相處的還算不錯。在外奔波這麼久,秦知覺著關淑怡姑娘的本性還是不錯的,不做作,單純,直白,他不討厭?

  不過,關淑怡姑娘做的這些事,他想他這輩子也不會做的。背黑鍋的事情他不會做。為朋友插刀子他更不可能,他怕疼。

  假裝不在意的他問她:「被朋友出賣,不生氣嗎?」

  關淑怡抬起頭,一臉驚訝:「出賣?誰?山妮妮?」

  秦知點點頭,山妮妮這個名字他是知道的,因為關淑怡的話裡十句要帶五句:「山妮妮說……」

  關淑怡一臉無所謂:「開玩笑,這叫出賣?才不是,要說不舒服,那肯定有啊,可是這事情原本是我自己找的,我要是不帶她去,不就什麼事情都沒了?我這個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秦知無法理解,這道理套用到他身上就是,他既然知道朗凝的脾氣,就不該愛上她,愛上她被拋棄,被出賣根本就是自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哎呀,我知道你想什麼,我很笨啊,我很傻啊,對吧?其實不是這樣的。首先你要清楚,山妮妮現在是最痛苦的,她爸爸身體不好,家裡都是縣城的,她要不回去,她老媽以死相逼……」

  秦知坐在地板上突然神情古怪起來。他動了幾下,越來越彆扭。

  「咋了?」關淑怡問。

  「沒……沒事。」秦知雙手撐地仰面看天空,一臉無奈。

  「哧……呵呵……哈哈,哈哈。」關淑怡捂著嘴巴開始笑,她笑了一會看下一臉無奈的秦知:「癢癢是好事,真的,說明快好了。不過……你這張臉上有這樣的表情倒是實在有趣,生動多了。」

  她抓起一支筆,趴在地板上輕輕敲那個石膏腿,一邊敲一邊問:「哪裡?這裡?抓就不可能了,給你敲敲……這裡?這裡?……好點沒?」

  秦知的表情從彆扭到滿臉漲紅……不過……那股子鑽心的癢癢……倒是緩緩的過去了。

  關淑怡鬧了一會,接了一個電話,她蹲在陽台悄悄的不知道說著什麼。秦奶奶端進來午飯放在桌子上面,老太太一臉曖昧,壓低聲音:「果果人很好,年紀也相當。」

  秦知抬頭無奈的衝奶奶搖頭:「只是鄰居。」

  秦奶奶根本不相信,這小子從小就自閉,主意正的的嚇死人,這麼多年了,他根本跟別人沒有這樣親昵過,他容忍她進自己的臥室。允許她亂揉自己的頭髮,容忍她搶自己的東西。秦奶奶帶著一臉鄙視的表情出去。

  陽台那邊嘰嘰咕咕的聲音隱約又傳進來,關淑怡索性坐到了地上講電話。秦知端起飯碗拿起筷子想吃,想想還是放下了筷子,他等她。

  「這是什麼?」關淑怡一邊扒飯一邊看著身邊的一疊秦知畫的草圖問。

  「榕榕城的筷子小姐。」秦知扒了一口米飯說。

  「哎?什麼是榕榕城?」關淑怡放下碗。

  「吃完了再問。」秦知不喜歡吃飯談工作。

  「切……」

  筷子碰了碗的聲音緩緩在屋子裡流淌,不急不緩的咀嚼聲,院子裡,關媽媽的咋咋呼呼的聲音突然傳進來:「哎呀,秦奶奶,吃什麼?茄子啊?我家果果最不喜歡茄子……」

  關淑怡夾著一塊茄子正發愁,秦知伸過筷子夾走放進了自己的嘴巴裡。

  「給我一斤蘋果,記果果那個帳……吃個蘋果都要躲著果果,家裡就不能有這些東西噶,您知道的……果果好出息的,公司領導都器重的很……那個總經理還追過她……」

  某人的臉越來越低,最後埋到了碗裡。

  對面忍耐不住的低聲笑聲傳來,關淑怡抓住桌子地下的那條好腿就是一擰。

  「哦!」

  秦知很少發出這樣的聲音,這下,關淑怡高興了,她抬起臉剛想譏諷卻看到……

  秦知整個臉都是紅的,不知所措的,尷尬的,驚異的,他的整個眼神甚至是呆滯的。

  關淑怡壓低音量問他:「喂……?你在胡思亂想!」

  「我沒!」

  「你有!」

  「沒!」

  「就有……」

  門外面,關媽媽走開,秦奶奶打開電視聽戲。屋子裡的兩個人相繼……開始發彆扭。無恥的就像兩個早戀的中學生。為了打破尷尬,關淑怡先開了口。

  「那個……榕榕城……是什麼東東?」

  「哦……這個?」

  「嗯。」

  「以前,上大一我想過的一個遊戲。」

  「遊戲?你做?」

  「嗯。」

  「喂!挖煤的,你很厲害啊!」

  「我不是挖煤的。」

  「知道,你開鏟車挖煤的。」

  「……」

  「這是?」

  「這是右鞋子先生。」

  「這個呢?」

  「鍋蓋小姐。」

  「這個呢?」

  「枕巾小姐。」

  關淑怡來回的看著那些黑白草圖,她知道秦知是色盲。但是她對此沒感覺。她甚至認為這不是一種病,就像她的腳趾頭,先天的有個並指。誰沒點缺陷呢。很正常。她倒是覺著秦知真的,真的很有才。那些黑色的線條畫出的傢具,器皿個個猶如帶了生命一般,筷子小姐的裙子。鍋蓋小姐的長睫毛。右鞋子先生俏皮的眼神,一切都像有了生命。她看了很久之後抬頭對秦知說……

  「我知道,你的遊戲是什麼了。」

  秦知很驚訝,他做這些只是為了打發時間,許多年前的幼稚創意,已經找不到感覺。她只是簡單的看了一下草圖。就能把這些事情連接起來嗎?

  「你說說。」秦知問她,他卻不知道,自己的語調是那麼的柔和。

  「有一天,外星人的射線照到了一棟大樓。」

  「噗……」

  「不許笑!」

  「好吧,不笑。」

  「就這樣,所有的東西都活了。筷子小姐,牙膏妹妹,有了生命的小傢伙們,突然發現自己很孤獨,於是他們開始尋找生命中的另外一半。就像牙膏妹妹,她就想跟牙刷哥哥結婚。鍋蓋小姐的夢想就是嫁個有品位的高壓鍋。可惜,這個世界任何事情都不是那麼簡單的。一段感情要經歷許多事情,好比牙刷哥哥。他就喜歡檸檬牙膏妹妹……就這樣草莓牙膏妹妹只好傷心走天涯,最後嫁給了肥皂盒。」

  「為什麼是肥皂盒?」

  「為什麼不能是肥皂盒呢?誰也沒規定牙膏不可以擠在肥皂盒啊?我們總要……總要找一個伴吧……」

  「……是啊。」

  「還有筷子小姐……」

  電視裡的地方戲還在依依呀呀的唱,親爺爺帶著助聽器從外面咋咋呼呼的回來,一進門便被秦奶奶捂著嘴巴丟了出去。

  傍晚,關淑怡結束了禁閉時間,飛快的跑回家。

  秦知將腿從桌子底下拖出來,他想上廁所。

  但是他發現……自己的石膏腿上,有一行大大的黑體字。

  「徵婚!尋找癢癢撓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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