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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一品乞丐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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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17: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跟著她們,」邱思錦氣不過,像是故意似的說:「那個賤丫頭看上什麼,本小姐就要什麼!」

    這不擺明了要跟她槓上嗎?!沐晴兒腳步微頓,掃了一臉得意的邱思錦一眼。真是王八蛋,要不是這麼多雙眼睛在看,她還真想甩這女人幾巴掌。

    阮靖實在應該感謝她的出現,不然成了殘廢又毀容,最後還落得娶個沒腦子的小氣女人當老婆,倒了八輩子的楣都還不足以形容他的處境。

    「小姐,若是邱家小姐存心找麻煩,咱們這嫁妝還怎麼辦啊?」奶娘一臉的擔憂。

    「放心吧,反正還有好幾日,再想辦法就是了。」她就不信那個邱思錦真那麼閒,每天盯著她上哪去、買什麼東西。

    才出布莊沒幾步路,就見一夥人圍著一個弄蛇人,沐晴兒好奇的跟著圍觀。「小姐!」奶娘有些害怕的拉住了沐晴兒,「別過去,那看起來好嚇人!」

    「沒事的,不過就是幾條蛇罷了。」沐晴兒壓根不怕,打量著竹籠裡的蛇。

    「姑娘,小心!」弄蛇人出聲提醒,「這籠裡裝的是我從西南捉來的銀環蛇,被咬一口可沒命。」

    沐晴兒打量著蛇身,看起來確實有點駭人,不過另一個籠子裡的小青蛇就可愛多了。

    她腦中靈光一閃,「大哥,這銀環蛇賣不賣?」

    「賣啊!」弄蛇人點著頭,「姑娘若喜歡,我給你個好價錢。」

    「謝謝大哥。」

    「小姐,你買蛇做什麼?」奶娘拉著沐晴兒,滿臉遲疑,「我們向來也不興泡蛇酒補身這事兒。」

    「誰說要泡蛇酒了,我要買來當嫁妝。」

    奶娘驚傻了。買毒蛇當嫁妝?!

    沐晴兒側著身,打趣的目光落在被邱思錦派來跟在自己身後的婢女,故意揚高聲調,「丫頭,你還不快點過來!你家小姐不是交代,不論我買什麼她就要搶什麼嗎?快來搶啊!我要買這條銀環蛇,你再不來,我就要付錢了。」

    小婢女嚇白了一張臉,看著那可怕的蛇吐信,進退維谷。

    「小丫頭,快過來,」沐晴兒挑了挑眉,出聲催促,「我看這條銀環蛇特毒,恰好適合你家小姐,畢竟你家主子心腸也跟這毒蛇的牙一樣,小心你沒乖乖照做,回去少不了一頓打罵。」

    小婢女只好硬著頭皮走過來。

    沐晴兒得意一笑,趁著婢女跟賣蛇人交談,提起一旁裝著小青蛇的籠子,丟了錠銀元,飛快的帶著奶娘轉進小巷子,甩開了她。

    「小姐,你買這條青蛇做什麼?」

    「這條小青蛇可愛,我要當寵物養著,大寶、小寶是男孩子,一定也會喜歡。」她興匆匆的拿起竹籠,看著裡頭捲成一圈的小青蛇,「不然真拿來當嫁妝也不錯。這蛇冷血,正好配得上傳聞中殺人如麻、冷酷無情的阮二少。」

    奶娘實在想不透小姐腦袋瓜子裡在想些什麼,她一個頭兩個大的看著小姐逗弄著籠子裡的青蛇,「小姐難道不怕?」

    沐晴兒嘴角輕揚,「有什麼好怕的,這蛇再駭人,也可怕不過難測的人心。」

    「說的真好,原本還擔心你受人欺負,看來是我多慮了。」

    聽到身後的聲音,沐晴兒臉上先漾出笑容,轉過身,果然看到一身白衣戴著斗笠的元青,「嗯公。」

    「沐姑娘。」元青對她輕點下頭。

    顧不得奶娘使的眼色,沐晴兒逕自跑到了元青的身邊,獻寶似的提著籠子到他面前,「我買的,可愛嗎?」

    元青瞄了一眼,想搖頭,卻又怕傷了她的心,只好勉為其難的開口,「姑娘說可愛便可愛。」

    「你也喜歡嗎?!」似看出元青的違心之論,她故意說:「送給你!」

    他微愣了下,「送我了?」

    「是啊,」沐晴兒眨了眨眼,「晴兒送恩公一份謝禮。」

    元青微思量,伸手將竹籠給收下,「這份禮還真是——特別。」

    「我這麼特別的人自然得送點特別的東西。」沐晴兒說得一臉驕傲。

    元青一笑,「可是我以為你打算將這條青蛇當成嫁妝,送給你那個殺人如麻、冷酷無情的未來夫婿。」

    沐晴兒微愣,她扯了下嘴角,「那是隨口說的。」

    「我知道,只是你如此隨心所欲的暢所欲言,終有一日會惹禍上身。」

    「嗯公放心,我會看場合說話的。」

    看她說得一臉十足把握,元青一嘆,「姑娘實在是個性情中人。」

    「說性情中人是好聽話,你倒不如說我孩子氣,」她無所謂的聳肩,嘟嘴,「反正我就是看不慣邱思錦那囂張樣子,才讓她婢女買條毒蛇回去,嚇嚇她。」

    「這世上不平之事何其多,姑娘不可能每件事都插手管!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明白,但就是忍不住,好啦,我答應你,以後會學著忍耐。」她笑了笑,「這樣好嗎?」

    元青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希望你說到做到。只是我說了這麼多,你為什麼還是要嫁給阮靖?」

    沐晴兒搔了搔頭,「你知道了啊?」

    「嗯。」元青點頭。

    沐晴兒斂下眼坦言,「阮二少要個沖喜的妻子,我要些銀子安頓我的弟弟,我們各取所需。不論他是什麼樣的人,眼前有多少危機等著他,我也認!」

    「你不擔心他會死嗎?」他一針見血問。

    「人生自古誰無死,如果真如傳言所說,他為了護主而死,也算是條漢子。」元青沉默一會兒,由衷淡笑,「你真的很特別。」

    沐晴兒臉微紅,「嗯公這麼誇我,我會不好意思。」

    「你無須不好意思,因為你值得。」靜默一會兒,元青幽幽嘆了口氣,「我無法給你任何保證,但至少盡力保你平安一生!」

    沐晴兒不解的看著他,「嗯公,你說這話我不懂。」

    「將來你會懂。」聽見身後傳來的吵雜聲,他好心提醒,「看來邱家小姐來了,你快點走吧!下次看到她就走遠點,別再惹事了。」

    「我沒惹事,不過就是看不慣她虛情假意的嘴臉。」

    「丫頭,」他對她一笑,「她再虛情假意也與你無關,記住,禍患多因強出頭,忍住一時之氣,對你有好無壞。」

    沐晴兒看了元青一眼,微微一笑,拉著奶娘走遠。

    「這公子哥待人溫和有禮,就是不知為何總是戴著斗笠。」奶娘低聲說道:「縱使腳有些不方便,但只要小姐喜歡,奶娘倒也希望……」

    「奶娘,別胡說了!」沐晴兒打斷了奶娘的話,「我已經要嫁人了。」

    「小姐,現在還來得及,雖然阮家家大業大,但老身情願你挑個自個兒喜歡的。」

    「奶娘,不論我心中喜歡的人是誰,我嫁定阮靖。」沐晴兒壓下心中的異樣感受,一心只想給親人一個安穩的生活,情愛不在她的考量之中。

    元青——就當有緣無分吧!

    原本沐晴兒對自己辦嫁妝沒多大興趣,不過為了避免奶娘上街再遇上邱思錦或其他不識相的人找麻煩,所以她儘可能的陪著奶娘。

    今天天氣風和日麗,她想著來到這個時代,她從未見過北寧的秀色風景,所以就想讓奶娘陪她到北寧河附近走走,看看河上風光,才信步走到岸邊,遠遠的就看到一群人聚在前頭。

    「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多人?」沐晴兒好奇的拉著奶娘湊過去一探究竟。「有人溺水了!」奶娘只瞧了一眼,就嚇白了一張臉,「就跟小姐之前一樣落入河裡被人救起來,不過看樣子似乎已經死了。」

    沐晴兒沒有奶娘的驚慌失措,她冷靜的看著被人群圍著的紫衣男子,瞧他一臉蒼白,緊閉著雙眼躺在地上,一個黑衣男子跪在一旁拚了命的搖晃著他。

    「爺,別嚇奴才,」男子急得眼眶都紅了,「要是你出了事,小的該怎麼辦?」

    「走吧!」奶娘看到這一幕就想起之前小姐被胡家少爺丟進水裡差點一命嗚呼的事,現在仍心有餘悸,「咱們別看了。」

    「若不救他,他就死定了!」沐晴兒不顧奶娘的反對,硬是擠到了前面,推開黑衣男子,手探向紫衣男子的鼻息,已經沒氣了。

    「大膽!」黑衣男子吼道,「你要做……」

    「閉嘴!讓開!」沐晴兒怒斥。

    她的氣勢令黑衣男子一時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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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17: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沐晴兒腦子回想著以前所學的心肺復甦術,反正盡人事聽天命,她的雙手用力的壓著他的胸膛,然後深吸了口氣,將唇壓在他的唇上,替他做人工呼吸。

    她的舉動令原本喧鬧的四周突然靜了下來,怎麼也沒料到在光天化日之下,竟看到一個女子當街親吻一個男人!

    奶娘嚇傻了眼,這件事若傳出去,阮府會如何看待?!沐晴兒沒想那麼多,一心只想著救人。

    沒多久,紫衣男子在她努力下咳出了一大口水,開始咳嗽。

    沐晴兒見了,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行了,」她看著一旁的黑衣男子,「他沒事了。」

    黑衣男子回過神,連忙扶起紫衣男子,「爺,你嚇死奴才了!」

    紫衣男子沒說話,臉色蒼白的看著沐晴兒,隱約還能察覺雙唇上的溫熱氣息。

    「你救了我?!」他的聲音有些虛弱。

    「舉手之勞。」沐晴兒揮了揮手,要他不用放在心上。

    「扶我起來。」

    黑衣男子連忙扶紫衣男子站起來。

    「你叫什麼名字?」

    紫衣男子高傲的語調令沐晴兒輕佻下眉,仔細看這傢伙一身行頭挺值錢的,看來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長得也還不錯,不過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卻擺個高高在上的派頭,實在不討人喜歡。

    「就叫我恩人吧。」

    紫衣男子微愣。

    沐晴兒嘲弄一笑,拉著奶娘轉身就走。

    「站住,我還沒準你走!」

    「無聊。」沐晴兒啐了一聲,懶得理會他。

    紫衣男子上前要拉住她,頭卻一陣暈眩。

    「別逞強了!」沐晴兒嘲笑的回看他,「你才從鬼門關回來,還是快點回去休息,把那身濕衣服換下來,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救你一命,你最後卻死於風寒。你放心,我救人是不需要回報的,所以你不用知道我姓啥名誰,下次若還有緣遇到我,記得叫我一聲恩人就好。」

    男人若有所思的目光緊追著沐晴兒的身影走遠,要不是人太虛弱,他還真想捉住這個有意思的女人。

    「爺,要屬下去嗎?」

    他靠著自己的隨從,搖了搖頭,「有人盯著,算了。」

    他對那隻趁著人多熙來攘往一把將他推入北寧河的手印象深刻,他雖沒看到人,但他猜得到幕後的主使者是誰,這傢伙派人殺他一次不成又來一次。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眼底陰沉神色一閃而過,才來北寧第一天就出事。有趣,看來這趟北寧之行除了可以會會阮靖之外,還會有更多樂趣在等著他。

    隔日一大早,奶娘焦急的敲著沐晴兒的房門入內。

    沐晴兒揉了揉眼睛,一臉睡眼惺忪,「什麼事啊,奶娘?」

    「小姐,你快換件衣服出來看看,將軍府派人送東西來了。」

    將軍府?!沐晴兒困惑的換了衣服出房。

    布匹、首飾、珠寶幾乎放滿了大廳,令她有些傻了眼。

    「夫人,小的桂花,這是蘭花,我們倆是將軍府從京城裡派來服侍夫人的。」將軍府派來的?阮靖?!沐晴兒狐疑的打量著眼前的兩個小姑娘。不愧是大戶人家,就連婢女也長得秀麗,活生生兩個大美人,進退得體,只是,她的目光看著滿屋子的東西。

    「我已經收了聘禮了,這些東西又是什麼?」

    「是將軍特地派人從京城送來給夫人的。」

    阮靖送來的東西?沐晴兒有了興致,好奇的跟著大寶、二寶打量著。

    「小姐!」奶娘忍不住輕拉了下沐晴兒,提醒她還有外人在,矜持些。

    「嬤嬤寬心,將軍交代,這些東西給了夫人,就任憑隨夫人處置。這布匹、珠寶是將軍的心意,從將軍府送來,與阮府無關。」

    言下之意就是她可以把這些全當成嫁妝?沐晴兒的雙眼霎時滿是光亮。

    正愁不知道要給自己辦些什麼嫁妝,將軍府適時送來這些好東西倒是替她省了麻煩,想來阮靖的心思倒是細膩。

    「看來你們將軍人挺好的。」

    「將軍本就是好人。」桂花答腔。

    沐晴兒好笑的看著她,「你是將軍府的人,就算主子不好,想你也不敢吭一聲,所以你說的不能盡信,不過這些東西倒替我省了辦嫁妝的麻煩。既然是將軍給我的東西,我就把這些全都當成是我的嫁妝帶回阮府。」

    「當然。將軍已經交代,全憑夫人處置。」

    這下真是發了!看來阮靖在京城裡應該混得不錯。她打開一個精巧的木盒,裡頭躺著一對通透的羊脂白玉梳,她新奇的拿在手中。

    「夫人與將軍還真是心意相通,這是將軍特地為夫人尋來的一對玉梳,盼兩人成雙成對,白頭偕老。」

    一介武將送她一對代表訂情的玉梳……沐晴兒可不相信阮靖會有如此浪漫的心思,她好笑的貓了桂花一眼。只怕是這丫頭自己的意思,但不可否認,她的話聽來會令人心中舒坦。

    她將梳子放下,又打開另一個盒子,裡頭放著一串珍珠項鏈,每顆珍珠都有拇指大,十足十的好東西。

    「這個正好可以送給阮府的大少奶奶,」她很快的做了決定,知道阮靖的兄長最重視的便是結髮妻子。「桂花、蘭花,你們從將軍府來,對阮府上下是否瞭解,能給我說說阮府有哪些人,喜歡些什麼?」

    還沒嫁進門,沐晴兒已經打好算盤,進門第一件事就是好好的巴結府裡的人,反正都是慷他人之慨,她不會捨不得。

    桂花與蘭花對視一眼,蘭花將一封信封上寫著「晴兒」的信恭敬送上。「將軍提及,若夫人問起,便奉上此信。」

    沐晴兒微愣,伸手接下,打開來一看。有些驚訝阮靖雖是武將,卻也寫了一手好字,上頭仔細寫明了阮府上下的主子、還有各人喜好,甚至連禮物都替她先挑好了。對於這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她莫名升起一絲好感。

    「你們家將軍可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桂花和蘭花原本興奮的神情,突然一黯。

    注意到兩人的神色,沐晴兒勾了勾唇,「怎麼,不會他真到了成親那日也不打算回來吧?」

    「將軍的身子不適,怕是會晚些回來。」

    沐晴兒並不覺得自己有多失望,早認定嫁進阮府等同守活寡,可能連拜堂那日都見不到夫君,但看在他細心替她送上嫁妝、解決她的煩惱,她就不跟他一般見識,就算真到成親那日她得跟隻雞或鴨的拜堂,成了全北寧的笑柄,她也認了。

    她興致勃勃的研究著阮靖送來的珠寶,將所有的思緒全隱藏在盈盈笑臉之下。

    果真到了成親當天,沐晴兒沒有等到阮靖親自前來迎娶,對於預料中的事,她心頭自然不會有太多複雜的情緒。

    阮靖的面子夠大,雖然人因傷重而無法回北寧,卻請到了三皇子——易天凡前來祝賀,據說還從皇室帶來大批的寶物做賀禮。

    沐晴兒滿腦子想的不是這場婚禮沒有新郎,而是那些珠寶,想說那些珠寶若是能分她一些,她就發財了。

    這場少了新郎的喜宴很快就把新娘送進新房,喜娘講了些吉祥話,桂花給了賞銀,便打發人走。

    「夫人,桂花先去替你打盆水。」

    沐晴兒輕應一聲,聽到桂花離去的關門聲,想了一想,直接把紅蓋頭給掀開,入目所及,這間房子擺設雖不特別的華麗,卻有種別緻的古樸感,牆上貼著不少囍字,放眼望去喜氣洋洋。

    「夫人,你怎麼自個兒掀了蓋頭!」桂花進門瞥見在新房四處打轉的沐晴兒,連忙將手中的水盆放在床邊的木架上,上前扶著沐晴兒,要她坐回去。

    「你家將軍又沒回來,」沐晴兒帶笑的看著緊張的桂花,「難不成你要我跟傻子一樣呆坐著,一直等他回來掀蓋頭嗎?不怕我變石頭。」

    桂花無奈一笑,扶沐晴兒回床上坐好。「事情不是夫人想得那樣,夫人心中別覺得不舒服,其實……」桂花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將軍早回來了,只是因為身子不好,所以才沒有親自迎娶。」

    沐晴兒聞言有些意外。

    桂花連忙將紅蓋頭蓋回沐晴兒的頭上,「奴婢知道夫人坐不住,請你忍耐會兒——將軍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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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18: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沐晴兒在紅巾底下的大眼睛骨碌碌的打轉,搞不清現在的感覺,原本以為還得好些時候才能見到夫君,萬萬沒料到成親第一日兩人就能碰上面。

    她深吸了口氣,盲婚最剌激的就是新人面對面的那一剎那,她心中沒有懼意,反而有些期待。

    她牢牢的記得阮靖因傷而毀容的事,她自己前世的遭遇,所以絕不會以貌取人,她嫁給他雖然沒有任何感情的基礎,但與他的婚姻換得了自己奶娘和兩個弟弟的將來,他也算是對她有恩,她不會恩將仇報,傷人自尊。

    聽到門口傳來聲音,她緩緩的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氣,警告自己,絕對不能在看到阮靖的臉時露出驚嚇的神情。

    不過她的一切心理建設在紅蓋頭掀開的那一瞬間全部崩潰,她驚訝的瞪大了眼,看著眼前熟悉的五官——

    「嗯公?!」她脫口喚道:「你怎麼在這裡?」

    「這是喜房,」元青此刻沒有戴著斗笠,臉上帶著淺淺的笑,「自然是來看新娘子。」

    沐晴兒回過神,著急的看著四周,「嗯公,你膽子也太大了,今日可是我的大喜之日,你闖進來,若讓人看到可就糟了。」

    「有我在,」他輕聲的說:「沒人敢動你。」

    桂花拿著托盤,恭敬的端來了兩杯茶,「將軍、夫人,請用茶。」

    沐晴兒臉色頓時僵住,「將軍?!」

    元青拿起托盤上的杯子,似笑非笑的掃了沐晴兒一眼,「我還是比較習慣夫人叫我恩公。」沒錯,元青的真實身份正是阮靖。

    沐晴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是阮靖?」

    「先喝了吧。」阮靖拿起杯子,遞到了她的面前。「我傷還未痊癒,不能碰酒,所以這交杯酒就以茶替代。」

    沐晴兒沒有伸手接,腦子有些混亂,「等等,你先把事情解釋清楚。」

    「我姓阮名靖,字元青。所以元青是我,阮靖也是我。」

    沐晴兒瞪大眼,待震驚過後,卻有種被耍的感覺。她的目光看向他的腳,「大少爺說你受了重傷,毀了容,腳也廢了!」

    「受傷是真,不過正如你所見,我的傷勢沒有傳言中嚴重,」他輕描淡寫帶過,「外頭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的,為的便是讓外人認定我已是個廢人,不再對任何人造成威脅。」

    沐晴兒心中五味雜陳,雖說自己想要嫁進阮府的心思也不太光明磊落,但若是從頭到尾被當成棋子擺弄,心頭仍是不舒服。

    想到招親那日,阮靖在阮府的園子裡跟她說的那一番話,還有阮大少似有若無的要她打消嫁進阮府的念頭,她心中似乎有些明白了。

    「自始至終,你根本不想娶妻!你大哥也很清楚?!」

    阮靖沒有隱瞞,老實點頭,「娶親是父親的意思。我因病還鄉,只想圖一方清靜,從未有娶妻的念頭。」

    「既然如此,你哥哥最後為什麼還要替你答應這門親事?」

    因為他大哥堅持沐晴兒跟他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不過這一點,阮靖沒打算告訴她,大哥自作主張令他吃驚,但走到這步田地,他只能想辦法把傷害降到最低。他揚了揚手中的杯子,「這交杯酒,喝不喝?」

    「不喝。」沐晴兒賭氣的說。

    阮靖也沒有勉強,竟然自顧自的將兩杯茶給飮盡。

    「將軍!」在一旁伺候的桂花有些驚訝,出聲制止卻已經來不及。

    「下去吧。」阮靖開口。

    桂花不敢遲疑,知道他們夫妻有話要說,連忙退了出去。

    「我可以理解你的氣憤,」門一關上,阮靖看著一臉不快的沐晴兒,「但你我心知肚明,這不過就是場各取所需的婚事。」

    聽到他不帶情緒的陳述,她的臉色微僵,說不清自己此刻心中的感覺。

    「我不是沒給過你機會,但你硬是闖進這一團混亂之中,既然走到這步田地,只能將錯就錯!你要一個安身立命之地,我給你,只要你替我瞞著我的情況,在外頭繼續說我是個廢人夫君,就當你對我的報答,等時間一到,我自會放你出府。」

    「放我出府?!」她懷疑的看著他,「意思是打算休了我嗎?」

    他平穩的回視她,點了點頭。

    這真是荒謬,就算是各取所需的婚姻,他也無須傷人的在結婚第一天就跟她講離婚吧?!她快要氣炸了!

    她的手緩緩握成拳,「我可以問原因嗎?」

    「原因與你無關,知道太多,對你也沒好處。」他的口氣沒有太大的起伏,「總之時間一到,我放你出府,在那天到來之前,你就安分的待在這個暖月居,不要惹事,我也不會打擾你。」

    她清明的眸子直視他的雙瞳,明明和在街上不顧一切出手相救是同一個男人,當時給了她如沐春風的感受,現在他們成了夫妻,在他的神情裡卻看不到過去一絲絲的溫柔。

    阮靖自顧自的坐在圓桌旁,「餓了吧?吃點東西。」

    沐晴兒冷著臉,挑了個離他最遠的地方坐下。

    「要我不打擾你可以,」她壓下心中的複雜感覺,逕自問道:「但有些事我一定得要問清楚,不然我現在就走!」

    阮靖沒有說話,只是逕自拿起筷子吃東西,似乎沒把她的威脅看在眼裡。

    沐晴兒感到不悅,硬著聲音開口,「你之前說——你在京城裡得罪了人,隨時可能沒命,是真的假的?!」

    他神色自若的用著桌上的點心,淡淡的說:「現在才想到害怕嗎?」

    「去你的!」她再也忍不住的用力一拍桌子,「我有什麼好怕!若真有敵人,要的也是你的命,跟我什麼關係?」

    他沉默一會,嘴角微微一扯,帶著些許嘲弄,「你說的沒錯,我的死活確實與你無關。不過既然我的安危與你無關,你也不需多問,不是嗎?」

    簡單幾句話就堵得沐晴兒說不出話,看著他英俊的五官,她有氣卻無處發。

    「我再問一句,」她丟下自尊,硬著頭皮問:「你娶了我,現在又想與我劃清界線,是不是因為擔心我會因為你的關係而惹禍上身?」

    「你未免太自作多情,兒女情長可不能當飯吃。」他平穩的看著她,看著最後一絲希冀從她的眼底抹去,「你只要記得自己的身份,你不過就是我花了萬兩聘金買來,為的只是讓我爹安心,放心讓我與我大哥分家。」

    他直截了當的回答,彷彿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她的心冷了。是啊!在他心目中,她不過是他買來的女人,自己確實自作多情。

    「我明白了。」她咬著下唇,掩去心頭的難過,「反正我也沒興趣因為你的關係而賠上自己的一條命,所以你最好早點休了我。不過若真到那一天,我頂著阮家下堂妻的身份,這輩子也沒什麼指望,我還要你萬兩黃金。」

    阮靖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要不是我瞭解你,我還真以為你視錢如命。」

    「我本來就視錢如命,」她冷冷回嘴,「不然我怎麼會被你用萬兩聘金給買回來!」她拿他的話回敬他。

    阮靖默默的將筷子放下。「看來我在這裡只會徒增你的不快,我還是走吧!時候不早,你早點歇息。」

    他喚來守在門外的桂花伺候,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他動作有些遲緩的背影,沐晴兒的眼眶微熱,氣他更氣自己竟然會有難過的感覺。

    「桂花,」沐晴兒咬牙切齒的說,「我要收回我之前說的話!」

    桂花看著沐晴兒的表情,識相的沒有答腔,只是手腳俐落的替她更衣。

    「你家將軍不是好人!」

    「將軍人很好,奴婢跟蘭花還有將軍身旁的四個護衛,亦山、亦海還有夜風、夜竹,從小就跟在將軍身旁,我們是死去的夫人親自替被送進京的將軍所挑的隨從、奴婢。將軍因為救五皇子而受了傷,心情一直不見好轉,夫人就不要跟將軍計較了。」

    想起初識時跟在阮靖身邊的那四個壯漢,原來都是從小跟著他長大,看來是很厲害的人物。

    她看著桂花,嘲弄的開口,「我不會跟他計較,畢竟我只是他用萬兩黃金買來的女人,給他爹安心用的。」

    桂花在心中嘆了口氣,明明就是一對璧人,怎麼會在新婚之夜就槓上了,接下來還有長長的一輩子,真不知道這兩人要鬧到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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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18: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天才微亮,沐晴兒便任由桂花擺弄打扮,她若有所思的低頭打量手中的那對玉梳。

    「這真是阮靖挑的?」她抬起頭,視線在鏡中與桂花的相遇。

    桂花點著頭,「是啊。」

    梳子有私訂終身、欲與你白頭偕老的意思,阮靖特意挑送給她,是無意還是有心。他對她真的沒有一絲感情?

    一個個的疑惑弄得她心頭煩躁,她用力的將梳子放下,「以你家將軍現在的情況,他應該不會與我一同去向公公與大哥、大嫂請安吧?」

    桂花微微一笑,「若夫人想要將軍陪同,奴婢可以叫蘭花去向將軍問一聲。」

    「不用了。」打量了下鏡中的自己,在桂花巧手的打扮下,她還挺美的。氣歸氣,但幾乎一夜無眠的她,前後推敲了阮靖的話,她很清楚阮靖現在的處境並不安全,所以越少人知道他現在身子的狀況越好,她不至於愚昧的讓一時意氣之爭置他於險地。

    「我們走吧!」她在桂花的扶持之下,去向長輩請安。

    不過才開門,卻意外看見阮靖等在門外。他坐在步輿上,由亦山、亦海兩兄弟抬著,夜風和夜竹則恭敬的立在一旁。

    沐晴兒打量著他,阮靖再次戴上斗笠,遮去了他的臉,她有些嘲諷的問:「你這樣子,該不會是要陪我去請安吧?」

    「夫人進門第一日,這是應該。」他的聲音有氣無力,似乎真的病得不輕。

    「若真要論應該,你昨日應該親自迎娶才對!」她忍不住反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彆扭什麼,反正心裡就是不爽,尤其她為了他一夜未眠,此刻他卻一派悠哉樣。

    「你我之間,」他平靜的回她。「情況本就特殊。」

    「是啊!」她心一擰,露出一抹虛偽的笑,「不用你一再提起你我之間的特殊情況!走吧,我們還是早點去請安,我得讓我傷重的夫君早點歇著才是好妻子!」

    他們才走到阮父所居住的憶蘭閣門口,邱思錦早就等在那裡,再過幾日她就要出嫁了,還以為她會忙著當新嫁娘,誰知道竟一大清早就出現在這裡。

    「二表哥,」邱思錦迎上前,目光看了沐晴兒一眼,才不太情願的喚了聲,「二表嫂。」

    阮靖沒說話,只是點了下頭,坐著步輿,直接讓人抬進了屋子裡。

    沐晴兒看著邱思錦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由得嘴一撇。

    這女人若真的喜歡阮靖,不該因為他身上的殘缺而放棄他,現在擺出一副含情脈脈的樣子是要演給誰說穿了,什麼情愛都是假的,這女人最愛的人是自己,不想將來吃苦,所以情願壓下心中的情感,嫁給另一個男人。不過只要將來別後悔,自私一點也不是壞事,畢竟情感這種東西很容易隨著時光而改變,今日愛,或許明日就恨了。

    最傻的就是她這個白痴,看著阮靖的背影,她嘲笑自己,若有朝一日真的萬劫不復也是自找的!

    她低下頭,要演戲大家一起演,跟在阮靖的身後,她恭敬的進屋。

    阮家當家阮震天早早就坐在屋子裡等著,這些年來,他幾乎都待在棲鳳山上的寺廟裡,家業全交到了大兒子阮陽的手中,這次要不是因為阮靖差點一命嗚呼,他或許還不會下山來替阮靖安排終身大事。

    沐晴兒進門,裡頭除了招親那日見面的阮陽之外,其他都是生面孔,尤其是坐在阮震天旁的俊秀男子,一身貴氣錦袍,面露淺笑。

    「三王爺!」阮靖出聲輕喚。

    「快別——」見阮靖要起身,易天凡連忙說道,「都是自家人,你身子不好,無須行此大禮。」

    三王爺?沐晴兒看傻了眼,阮靖的表哥?!沒料到當今的三皇子跟阮靖一樣是個帥哥。

    一旁跪著的桂花輕咳了下,沐晴兒立刻會意,連忙跪下行禮。

    「弟妹,我都說是自家人,快快請起!」易天凡低頭,柔聲的對沐晴兒說。

    「謝三王爺。」沐晴兒微低著頭站起身,抬頭偷瞄了下易天凡,他一臉溫柔,看來該是個好相處的人。

    「先奉茶吧!別因我而壞了規矩,今日本王不是皇子,只是來看看表弟和甫進門的表弟媳。」

    沐晴兒在桂花的扶持之下跪在軟墊上,給公公奉茶。

    阮震天多年參佛,樣貌慈祥,微笑的喝了口沐晴兒奉上的茶,給了她一個紫檀盒當見面禮。

    「靖兒好福氣,」阮震天笑得安慰,「娶了個知書達禮的好姑娘。」

    「是晴兒好福氣能嫁給了相公。」沐晴兒接過紫檀盒,交給一旁的桂花,嬌羞的瞄了阮靖一眼,滿是女兒家的嬌態。

    看著她的神情,阮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沒料到這女人戲演得還不錯,不知情的人真以為兩人是對再恩愛不過的新婚夫妻。

    「好,說的極好。」阮震天聞言笑得開懷。

    沐晴兒轉過身,繼續給阮陽奉茶。

    「弟妹!」阮陽接過了她手中的茶,對她溫柔一笑,「這是我娘子,菀煙!」

    「大嫂。」沐晴兒有些意外阮陽的娘子竟然是個棕髮、棕眼的外國人,外頭說阮家大少奶奶奇醜無比根本就是胡言亂語,這女人長得極美,看來因為是異族女子,所以才會有那些傳言。

    「弟妹,」菀煙送上自己繡的荷包,「我的繡工一般,希望弟妹別嫌棄。」

    「大嫂客氣了,我……」

    「胡說!」阮陽在一旁打斷了沐晴兒的話,「菀煙就算胡亂幾針也是鬼斧神工!」

    這阮大少護妻心切,沐晴兒好笑的看向阮陽。

    菀煙不好意思的對沐晴兒一笑,暗暗的拉了下阮陽。「別胡說,讓弟妹笑話了。」

    「我哪裡胡說了,我說的明明是實話,不然你問弟妹,弟妹你看我娘子的繡工是否了得?」

    低頭看著荷包上的水鴨,「這鴨子極為可愛!」沐晴兒盡力找到了形容詞。

    菀煙臉一紅,低下了頭。

    「弟妹,這是鴛鴦!」阮陽喳呼,「看來弟妹還真是被圈在繡房裡,連鴨子、鴛鴦都分不清,這可不行,我二弟可是護國將軍,文武雙全,你得多讀點書才配得上他。」

    沐晴兒對阮陽輕佻了下眉。他要疼老婆,她沒意見,但若再說下去就過分了。明明就是自己的老婆繡的鴛鴦像水鴨,還要她認了自己書讀得少,見識淺薄。

    阮陽對她眨了眨眼,握住了菀煙的手。

    「我知道了,我以後會多讀點書。」沐晴兒順著阮陽的話哄著菀煙,一個簡單的動作,輕易的看出兩人夫妻情深,她還真有點羨慕。

    不自覺的,她的目光看向阮靖,就見他根本沒看她,整個人有氣無力的癱在步輿上,一副隨時可能去見閻王的虛弱樣。

    「將來還請弟妹對我二弟多擔待。」

    沐晴兒當然聽出阮陽的話中有話,她揚了下嘴角,「對一個快死的人,我當然會多擔待。」

    她的聲音很小,只隱約飄進了阮陽的耳裡。

    阮陽輕笑,拉著菀煙坐了下來。

    「大表哥和大表嫂的感情多年來始終如一。」易天凡含笑的看著阮陽夫妻,「真是令本王羨慕至極!」

    「王爺說笑了。」阮陽說道,「王府裡也有幾位蕙質蘭心的妃子,才該是令人羨慕。」

    「人生有些東西不在於多,若能找到懂得自己的,一生一個就夠了!姨父,」易天凡看著若有所思的阮震天,「對吧?」

    阮震天想起死去的妻子,點了點頭,「王爺說的極好!」

    「這阮家上下總是一片和睦,來了之後,本王真不想走了。」易天凡的目光看著不發一語的阮靖,「只是怎麼本王聽說兩位阮家少爺打算分家呢?」

    「臣已成親,」阮靖輕咳了聲,氣若游絲的開口,「分家本是理所當然。」

    「但你身子不好,留在阮府,有表哥在,才能有好照料。」

    「臣有晴兒照料就夠了。」

    沐晴兒眼底閃過不以為然,明明就要跟她劃清界線,現在卻把她說得很重要似的,見三王爺看著她,她立刻嬌柔一笑,「妾身會好好照料將軍。」

    「王爺,爹與我原本也不讚成分家,只是……」阮陽長嘆了口氣,「這些年來天災不斷,圓通大師算出阮家劫數未盡。雖說方士之言不可盡信,但我還真是被嚇住了。分家之後,我打算帶著菀煙回北方大漠,這一去千里路遙,若元青跟著,身子只怕會承受不住,所以只好順了元青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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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易天凡有些驚訝,「表哥要離開北寧?!這數代家業,姨父——你真捨得」

    「王爺,眼前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沒什麼舍與不捨。」禮佛多年,阮震天早看開了許多事,他並不清楚兩個兒子這麼做的用意,但他相信他們這麼做一定有其道理,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阮靖一直未娶親,這次阮靖點頭同意娶親,他便同意讓兩兄弟分家。

    易天凡沉默一會兒,最後揚起嘴角,「如此豁達,倒令本王學了一課!元青身子好些了嗎?」

    「謝王爺關心,已經好了許多。」阮靖刻意裝出虛弱聲音,擺明了不是這麼一回事。

    易天凡沒有懷疑的嘆口氣,「這次要不是五弟不懂事,你也不會白白招受這罪!」

    「是臣不慎,與五王爺無關。」

    「你永遠如此的忠心護主,難怪父皇倚重你,縱使你告病返鄉,依然讓你手握兵權,你可得快點好起來,我需要你!」

    「臣明白。」

    沐晴兒低垂著目光,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奇怪,怎麼好像有一丁點的不對勁,但到底哪裡不對,她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

    「王爺、爹,二弟的身體不好,不如早點讓弟妹陪他回暖月居歇著吧!」阮陽是個聰明人,適時的替自己的弟弟開口,「我和菀煙陪王爺和爹一塊兒用早膳。」

    易天凡也沒有留人,手輕輕的一揮。

    阮震天交代了下人好好伺候,便讓新婚的兩人離去。

    沐晴兒看得出阮震天真心疼愛兩個兒子,不過他卻沒料到自己也被兩個兒子蒙在鼓裡。

    「你最好晚上睡得著。」才踏出憶蘭閣,沐晴兒就開口。

    阮靖坐在步輿上沒有反應。

    她沒好氣的抬頭看他,「讓自己的爹為自己憂煩,你心裡還真過意得去。」

    「情況特殊。」阮靖淡淡的開口,「逼不得已。」

    到底有何逼不得已?!她想問,但也清楚問了他也不會說。她很不喜歡現在的情況,自個兒就像是被娶進門的一塊木頭,任他隨意擺放,看樣子他還真打算徹底視她於無物。

    「二表哥,我特地從家裡弄了點你喜歡吃的東西,」才走進兩人居住的暖月居,就見邱思錦已等在月亮門前,絕美的臉蛋帶著一抹紅暈,「我親自送來暖月居,思錦陪你用膳可好?」

    「多謝表妹,但我累了,想休息。不如,你陪你表嫂吧!」

    兩個女人的身子同時一僵,沐晴兒沒好氣的看著阮靖,暗忖,自己不想應付就丟給她,他還真好意「是啊!表妹,」雖說她跟阮靖不若一般尋常夫妻,但是她也不喜歡邱思錦這個做作女,於是故意順著阮靖的話,「你就當發善心,陪我這個嫁給廢人的可憐表嫂吃個飯。」

    「二表嫂,你怎麼能說表哥是個廢人?」邱思錦變了臉,瞪著沐晴兒斥道:「果然是身份卑賤的丫頭,一點都不知進退。」

    沐晴兒嘲弄的看著邱思錦,「表妹說的對,我確實是個身份卑賤的丫頭。所以說話讓表妹聽了心裡不舒服,真是罪過!只不過表妹,我怎麼好像記得這些話你這個高貴的表小姐之前也說過,還是你貴人多忘事,明明就是你嫌棄將軍的殘疾在先,這個阮家,一少奶奶的位置才會便宜了我這個不知進退的賤丫頭。」

    「怎麼,現在我只是重複你以前形容將軍的話,你就來指責我。」她眨了眨眼,眼眸流轉著水氣,楚楚動人的看著阮靖,「將軍,我實在委屈!」

    阮靖沒料到沐晴兒會突然靠近,可礙於邱思錦,只能抬起手,狀似安撫的輕拍了拍她。

    邱思錦見狀,臉色一白。

    「將軍,看來我與表妹身份不同,不小心就會惹表妹不快,」沐晴兒檫了擦濕潤的眼角,柔聲說道,「但表妹過幾日就要嫁人,常往阮府的暖月居跑也不好,畢竟表小姐之前心儀將軍是眾人皆知的事,若傳進胡家人耳裡,說表妹對將軍餘情未了,對表妹也不好,不如將軍還是要表妹以後別來了,以免有損表妹清譽。」

    「就由你作主吧!」阮靖擺明了不想插手此事。

    一得到首肯,沐晴兒立刻轉頭,目光有神的直視著邱思錦,「表妹,將軍的話你聽到了,不送!」

    邱思錦眼眶紅了,看著自始至終沒看她一眼的阮靖,不由得捂著臉,帶著婢女跑了出去。

    阮靖的目光淡淡的看著邱思錦走遠,「心疼嗎?」沐晴兒冷眼看著他問。

    阮靖倒很識趣,「這裡由你作主,我不予置評。奕山、奕海,抬我上書閣。」

    看著阮靖的背影,沐晴兒忍不住扮了個鬼臉。

    「夫人,」桂花擔憂的看著她,「將軍對表小姐沒有你以為的那種心思!」

    「我明白。」沐晴兒收回目光,好笑的看著桂花,「難不成你以為我趕走邱思錦是因為嫉妒嗎?」

    桂花確實這麼以為,「難道夫人有別的盤算嗎?」

    沐晴兒一嘆,「若將軍想要瞞著自己的情況,越少人進出暖月居越好。今天我對邱思錦如此不留情面,若她還有點羞恥之心,到她出閣前,她該不會再踏進暖月居。你交代下去,就說將軍身子不適,不喜見客,若有事,就在暖月居外稟報就好。除了你與蘭花兩姊妹,還有亦山、亦海、夜風、夜竹外,其他人都別進來!」

    「是。」桂花興奮的一笑,用力的點著頭,「原來夫人是關心將軍,還是夫人設想周到,奴婢馬上去辦!」

    嘴巴不說,但她確實關心他,只是他會在乎嗎?!

    秋風揚起,帶來涼意,沐晴兒抬頭,視線落在書閣裡的阮靖身上。

    他與她隔了段距離對視許久,他沒說話,她也沒開口,最後是她移開了視線,走進了寢房。

    暖月居有兩棟宅院,巧妙的建在一湖清水之上,他們兩人現在分居兩處。

    這裡雖然景觀宜人,但畢竟只是一小方天地,阮靖縱使不良於行,但正值壯年,他真甘心一輩子被困在這裡?!

    她猜不透他,也無法猜透,微斂下眼關上房門,也隔絕他跟在她身上的視線。他要她記住自己是一個被花萬兩黃金買來沖喜的女人,無權知道太多……她會學著,不要將心思放在他身上。

    沐晴兒要桂花替她找來一塊木炭,一大清早就在紙上仔細的作畫,桂花則在一旁看著覺得新奇,但沒有開口打擾。

    「好了。」忙了大半天,沐晴兒終於停筆,得意揚揚的看著自己的作品。桂花在一旁瞧,「夫人,這椅子好特別!」

    「當然特別,這可是做給你家將軍的。」沐晴兒一笑,「走。」

    桂花連忙跟在沐晴兒的身後,「夫人要上哪?」

    「出去逛逛。」沐晴兒爽朗的回答。

    桂花聞言,連忙叫上蘭花,拿披風趕上去。「夫人,你出府要不要跟將軍說一聲?」

    「不用了!你家將軍神通廣大,」看了書閣的方向一眼,成親多日,阮靖從來沒有踏出書閣過,她聳了聳肩,「我看我每天做些什麼事,他都一清二楚,只怕我前腳才離開暖月居,他就已經知道了。」

    桂花聞言微愣,看來將軍和夫人雖然「相敬如冰」,但對彼此都已經到了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境界了。

    「我們從後門出去。」沐晴兒很快的做決定,她不想要擅自出府引來不必要的耳語。

    桂花和蘭花乖乖跟著走,不過才踏出暖月居,卻遇上易天凡帶著侍衛走了過來。

    沐晴兒見狀,不由得停下腳步,連忙跪了下來。

    「弟妹請起。」易天凡說道。

    沐晴兒讓桂花將自己扶起來。奇怪,怎麼易天凡沒派人來通傳一聲,就直接來到了暖月居前。

    「今日午膳後,本王便要返京,離去前,想要見見元青。」

    「將軍身子不方便,」沐晴兒想起了阮靖的交代,於是說道,「下床都要人伺候著,整天只待在屋子裡,連門都不想踏出,想將軍該是怕受人側目,心頭難受,所以不喜他人打擾。」

    「不是說好了些,怎麼會……」

    「將軍只是怕讓王爺擔憂,事實上……」沐晴兒幽幽嘆口氣,「就算華佗再世,可能也無法治癒將軍的臉和那雙腿。」

    「他真如此嚴重?!」易天凡的眼底閃過一抹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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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嗯!」沐晴兒點點頭,眼眶含淚,「比傳言更甚。」

    「可惜他一介將才,卻淪落如此下場,委屈了弟妹。」

    沐晴兒臉上滿佈哀戚之情。「妾身不敢說委屈。三王爺若想見將軍,妾身去通報一聲,請三王爺在……」

    「免了,元青若不喜他人打擾,那就罷了。」易天凡嘆了長長一口氣,「看弟妹的樣子,他真是傷得不輕,不如本王多派些人手伺候,替弟妹分憂。」

    「妾身謝過王爺好意,只是將軍因腿傷而性子有些暴戾,若暖月居無故多了生人,只怕會責罵妾身,妾身還請王爺收回成命。」

    易天凡若有所思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才道:「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好勉強。煩請弟妹告知元青,因為京裡有事,本王得趕回去,過些時日再來看他。」

    「妾身代將軍謝過王爺厚愛。」

    易天凡皺著眉頭,轉身走開。

    直到腳步聲走遠,沐晴兒這才抬起頭,臉上閃著得意的笑,瞄著桂花和蘭花,「我演技不錯吧?」

    「夫人厲害。」桂花一臉佩服。

    沐晴兒骨碌碌的轉了下眼,暗忖,這個三王爺笑容溫和,該是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但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怪怪的,他關心阮靖——是真心的嗎?!

    「三王爺跟你家將軍關係如何?」她刻意帶著桂花和蘭花在園子多待了一會兒,確定三王爺不會再回來,這才帶著她們出了阮府,在城裡四處打轉。

    「比親手足還親!」桂花說道。

    「如果真是如此,為什麼阮靖的傷勢連他都要瞞?」沐晴兒一針見血的問:「阮靖的情況可沒瞞著他自己的親大哥——阮陽。」

    這個問題連桂花都無法回答。

    沐晴兒察覺古怪,但阮靖不要她多管閒事,她也不知道從何插手,不禁撇了下嘴。

    北寧城是北方重鎮,第一大城,人口繁密,一片欣欣向榮。

    看著沐晴兒一臉若有所思,桂花忍不住說道:「夫人,你難道不覺得你與將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將來一定會很幸福。」

    「我與他沒有將來!」沐晴兒沒給桂花說完的機會,眼底閃過一抹難以捉摸的光芒,「不管你想說什麼,我與他最終將走到勞燕分飛一途,這是你家將軍一手安排的結局,我只能聽從,所以我與他保持距離就好。」

    「可是夫人,將軍對你……」桂花欲言又止。

    沐晴兒好笑的掃了她一眼,「你想說,他對我有情是嗎?」

    桂花用力的點著頭,「桂花跟在將軍身邊多年,還沒見過將軍對個姑娘上心過。」

    聽到這話,沐晴兒心中還真是五味雜陳,她死過一次,實在不想再拿自己的一生放在一個男人身上。

    在這個時代,位高權重者要一個人的腦袋是不需要理由,若最後她真的為了他得賠上自己的一條命,會不會太愚蠢了?

    前頭傳來吵雜聲,吸引了沐晴兒的注意力,她走向前方圍觀的人們一瞧,是那個噁心的色胚——胡有量!

    就見他凶神惡煞的踢著一個頭髮已經花白的男子,一旁是一堆被砸壞的木製品。

    「他媽的,這白痴弄髒了大爺的衣服,給我納命來!」

    「大爺,小犬是不小心的,對不起、對不起!我替您擦……」

    「別拿你的髒手碰我,」胡有量不客氣的又踢了老人家一腳。

    週遭圍觀的人不少,雖然有人臉上寫著氣憤,看不慣這件事,但卻沒有一個人上前為老人幫腔。

    「再打下去,就要打死人了!」沐晴兒皺眉,忍不住斥了一聲,「住手!」

    胡有量正要踢向老人家的腳硬生生的停住,狐疑的目光移到沐晴兒的臉上,竟看到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兒。

    以前總看她一身破爛,現在打扮起來,嬌滴滴的模樣還真是令人垂涎三尺。

    「我的美人兒,真是想死大爺我了!」胡有量不客氣的伸出手要拉她。

    沐晴兒不屑的撇嘴,身子靈巧的一閃,「少用你的髒手碰我,識相的話,快滾開!」

    「瞧這派頭,聽說你嫁進阮府,看來是真的。」胡有量面子掛不住,粗聲粗氣的說,「別以為自己真是金枝玉葉,不過就是嫁了個廢人,等同守活寡。過不了多久,等你把阮家的二少爺給剋死,被趕出阮府,你就只能跪著來求我了。」

    沐晴兒冷冷看著他,跟他講話簡直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她看著被打倒在地的老人家,注意到他的腳似乎被打斷了,頓時怒火中燒,上前要將人給扶起來。

    胡有量又伸手要拉住她,但是手還沒碰到沐晴兒,頭就被塊木頭襲擊。

    他痛得叫出殺豬般聲音,沐晴兒嚇了一下,這才看到一向沉默不多話的蘭花撿起了一旁被打爛的木椅,用力的砸向他。

    胡有量捂著頭,鮮紅的血液流下,他忍不住驚恐大叫,「還愣著做什麼,把這幾個賤女人全捉起來!」

    他的下人全都一擁而上,只見蘭花身手俐落,沒幾下就把幾個大男人全給打趴,還不忘將胡有量試圖碰觸沐晴兒的手硬生生的折斷。

    「蘭花!」桂花在一旁拍手叫好,還不忘提醒,「別忘了——還有腳,把這傢伙的兩隻腳都給折了,看他以後怎麼出門來欺負人!」

    蘭花冷著臉,不留情的打斷了胡有量的兩條腿。

    「滾!」她瞪著他們,簡單的吐了個字。

    胡有量痛得昏了過去,他的下人連忙抬著他,連滾帶爬的一溜煙跑了。

    沐晴兒跟圍觀的人群一樣看得目瞪口呆,沒想到向來沉默不多話的蘭花有這麼好的身手。

    「蘭花,你好棒!」她忍不住用力的鼓掌叫好。

    蘭花聞言,臉上的殺氣消失無蹤,露出嬌羞的淺笑,「讓夫人受驚了。」

    「沒有的事。我看你打壞人,不知心中有多爽快,」沐晴兒開心的說,「你真是太厲害了!」

    「謝夫人誇讚。」蘭花說完,默默的退到一旁。

    受傷的老人家有些狼狽的跪在地上,「多謝姑娘們相救。」

    「你受了傷,別行這種大禮。」沐晴兒伸手將人扶起,「看你傷得不輕,我送你去看大夫。」

    「不用了。」老人家依然驚魂未定,連忙爬到角落抱住害怕得縮著身子的兒子,「慶子不用怕,壞人走了,沒人會打慶子了!」

    沐晴兒走過去,低頭看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她彎下腰撿起方才被丟在一旁的椅子,但手還沒碰到,就被慶子伸手推了一把。

    「夫人!」桂花連忙伸手扶住她,臉一沉正要罵人,卻被沐晴兒用眼神制止。

    「慶子,不可以無禮!」老人家連忙彎腰賠不是,「對不起,夫人!這椅子是慶子的寶貝,親手做的,最喜歡。」

    沐晴兒看著一旁被打壞的木椅,「這些全都是慶子做的嗎?」

    「是我與慶子一起做的。」老人家嘆了口氣,「我老了,眼睛不太行,以前還能多做些大點的東西,但現在沒法子,只能做些椅子、凳子,掙點銀子。慶子的腦子打出生就不好,雖然手巧,但沒人敢用他,我們爺倆只能靠著做些小玩意過日子。」

    沐晴兒不怕慶子一張黑黑髒髒的臉,蹲到了他的面前,「你叫慶子?」

    慶子怯生生的瞄著她,點了點頭。

    「你做的椅子好漂亮,可以給姊姊看看嗎?」

    慶子用力搖搖頭。

    「沒關係!」沐晴兒微笑制止老人家的斥責,就算只是一眼,也可以瞧得出這椅子做得很精巧,不單老人家的手藝好,慶子的能耐也很值得期待,她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慶子跟慶子的爹能做這個嗎?」

    慶子沒說話,目光死盯著那張圖裡的奇怪椅子,眼底閃著奇怪的光芒。

    「這叫輪椅,姊姊的相公腳不方便,需要一個可以活動的椅子,」她柔聲道:「慶子若會做的話,還能做給自己的爹,你看,現在爹的腳傷了,若有這椅子,就能推著爹四處走,你說好不好?」

    慶子突然伸出手,一把將圖給搶過來,塞進自己的衣服裡。

    「慶子,怎麼可以搶東西?」慶子的爹一急,連忙斥責,「快把東西拿出來!」

    「老人家,他要就給他吧!」沐晴兒站起身,要桂花拿些銀子交到老人家的手裡,「你先拿這些銀子去看大夫,等身子舒爽些,上二胡同找沐家的奶娘,就說是沐家小姐交代你們過去,叫奶娘派人叫我一聲,我會回沐府與你一見,我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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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0: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夫人對小的有恩,沐家我會去,只是這銀子……」老人家搖著頭不願意收銀子。

    「拿去吧!你帶著慶子過日子不容易,這銀子不多,但應該還能撐些時候。」老人家想了想,最後也沒推托,拿著銀子跪在地上,用力的磕著頭。

    沐晴兒見狀有些無奈,連忙將人扶起。這時她的眼角注意到角落有些動靜,但四周看熱鬧的人全都沒注意到。

    雖然只有一面之緣,但她一眼就認出是被她所救的紫衣男子。

    他在角落眯著眼睛打量她,眼神似乎在探索什麼,令沐晴兒沒來由心頭髮毛。

    「夫人?!」蘭花注意到沐晴兒的異狀,不解的輕喚一聲。

    「蘭花,你看……」沐晴兒才分心一會兒,紫衣男子已經消失無蹤。

    蘭花看過去,自然什麼都沒看到,「夫人,你要奴婢看什麼?」

    沐晴兒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什麼。」

    她扶起老人家,送他去看大夫,將那個神秘的紫衣男子給拋到腦後。

    在暖月居里,夜靜悄悄的有些詭異。

    沐晴兒靠著窗檯,看著不遠處的書閣,這個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裡頭的阮靖。也只有在夜幕低垂,緊閉的門窗才會打開,她也才有機會可以看看他。

    縱使他察覺到她盯了他大半夜,也沒有費心的看她一眼,始終靜坐低頭看書,好似屋外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夫人,晚了。」桂花在一旁輕聲的說:「奴婢替你鋪床。」

    「我不困,」沐晴兒的手撐著下巴,連頭都不回的說:「桂花你說,他是存心的嗎?」

    她坐在這裡盯了阮靖好久,除非他是死人,不然不可能沒有感覺,不過他卻連個眼神都不願賞給她。

    桂花微笑的順著沐晴兒的目光看向阮靖,「方才蘭花替將軍沏了壺茶送去,今夜將軍心中似乎有事。」

    「有事又如何?他縱使有事也不會告訴我。」提到這個,沐晴兒頓感煩躁,起身離開了窗檯,往大門的方向而去。「蘭花呢?」

    「在外頭。」桂花連忙拿了件披風跟在她身後。「外頭冷,夫人小心身子。」

    「我沒這麼嬌弱,」沐晴兒好笑的掃了她一眼,「不過我倒有個疑問想問你。」

    桂花趁沐晴兒問話停住腳的機會,將披風替她穿戴好,「夫人想問桂花什麼?」

    「你與蘭花是將軍賞給我的人,但若有一日我與將軍的命令相違背,你是聽我的,還是聽他的?」

    桂花沒料到沐晴兒會問她這個問題,她想了一下回答,「將軍將我與蘭花賜給夫人,我們姊妹倆自然是夫人的人,一定聽夫人的,但我們的命,是將軍的。」

    沐晴兒覺得好笑的看著桂花,「這話不跟沒回答我一樣?」

    「若夫人與將軍心意相通,一生都不相違背就行了。」

    看著天上皎潔明月,沐晴兒揚起了嘴角,「一生不相違背,談何容易!」她推開門,叫了一聲,「蘭花。」

    蘭花一聽到叫喚,立刻走到她跟前。「夫人。」

    「教我功夫!」沐晴兒直截了當的說:「我要學!」

    蘭花微驚,向來不擅言辭的她,只能看向桂花。

    「夫人,你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學什麼功夫。」

    「防身健體啊!今天要不是有蘭花在身旁,難保我不會被打一頓,現在學點功夫,以後也能自保。」

    蘭花看著沐晴兒痩弱的身子板,真不是個練武的料,若真要學,只怕還沒學會一招半式,就先傷了自已。

    「這件事,」桂花遲疑的開口,「不如先問過將軍吧!」

    「你剛剛才說凡事都聽我的,怎麼一眨眼,有事就得去問過他呢?」沐晴兒嘲弄的看著桂花。

    桂花與蘭花對視,一時語塞,進退兩難。

    沐晴兒也沒勉強,目光直落在阮靖門外的夜風和夜竹,夜風這人向來不苟言笑,嚴肅過人,她看著笑臉盈盈的夜竹,這傢伙就單純多了,除了嫁來的那日看到了亦山、亦海之外,這幾日都沒見到那對兄弟,只有夜風和夜竹輪流守著阮靖,她對夜竹勾了勾手指。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但夜竹把沐晴兒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他困惑的搔了搔頭,看了自己的兄長一眼,見他沒說什麼,這才一個躍身,來到了沐晴兒的跟前,「夫人。」

    「夜竹,」沐晴兒拍著手,「你的動作真帥!」

    「沒有啦!」論起能力,夜竹真的是眾人中最差的一個,所以第一次聽到這麼直接的讚美,他有些不好意思。

    「看你這個身手,我太崇拜了,所以有件事,」沐晴兒低垂的目光閃過一抹光亮,「你能幫我嗎?」

    「夫人請說。」夜竹挺起胸膛,一臉正經,「只要夫人開口,屬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桂花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蘭花則在一旁輕嘆口氣。

    「話是你說的,」果然跟腦子簡單的人說話比較輕鬆,沐晴兒笑道,「我要蘭花教我功夫,但她不願意,或許是嫌棄我的能力不足,令我好難過。」

    「蘭花真是大膽!」夜竹皺起眉頭,掃了蘭花一眼,「夫人不過是想要學點功夫,你怎麼可以推三阻四?」

    蘭花冷冷的看著他。白痴真的沒藥醫!

    阮靖已經離開座位,站在門外看著他們。

    「夫人,」夜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屬下教你。」

    沐晴兒的眼底閃過一絲興奮,「還是夜竹對我最好。」

    「這是當然。」夜竹點著頭,「你是夫人。」

    「夜竹,」沐晴兒一臉感動,「你真是太可愛了。」

    夜竹被誇得有點不好意思,「因為將軍交代,夫人就如同他,要用命守護!既然連命都可以為夫人賠上,教夫人功夫不過是小事一件。」

    用命守護?!簡單幾個字令沐晴兒嘴角含笑,她的目光落向書閣的方向,真不知道有性命之憂的人是誰,自顧不暇還把心思繞在她身上。

    這個男人悶得令人生氣,所作所為卻又令她不知從何氣起。

    「來吧!」她收回自己的視線,想要視她於無物,她就看他真能冷靜到什麼程度,「夜竹,現在教我。」

    夜竹有些驚訝,「夫人,現在?!」

    「是,」她揚起下巴,一臉肯定,「不成嗎?」

    「可是這麼晚了……」

    「隨她吧!」阮靖的聲音從書閣的方向傳來,沐晴兒轉過身,有些驚訝他在夜風的扶持下站在門邊盯著她。

    她微揚起嘴角,簡單一句話,代表他同意她習武,沐晴兒倒沒料到他這麼好說話。

    「既然王爺點頭了,夫人,」蘭花難得開口說了一串話,「就由我來教夫人吧!」

    「蘭花,夫人明明要我教,」夜竹可不服氣了,「你別跟我搶。」

    蘭花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這粗手粗腳的大男人,也不怕自己不小心傷了夫人。

    「是啊,蘭花,」沐晴兒也說道:「我既然要夜竹教我,沒道理還沒開始就換師父!」

    「可是夫人——」

    「將軍也說了,一切隨我。」

    蘭花聞言,不再多語,微斂下眼,退到一旁。

    「你給我小心一點,」桂花要退開前,忍不住叮嚀夜竹,「可別傷了夫人。」

    「我有分寸。」夜竹一副自得意滿。「夫人,扎馬吧!」

    「啥?」沐晴兒一愣。

    「扎馬。」夜竹煞有其事的做了一次。

    沐晴兒看著夜竹差點皺眉,蘭花和桂花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沐晴兒不悅的掃了她們一眼,她們立刻噤聲,交換了打趣的眼神。

    「夜竹,」沐晴兒嘟起嘴,「我們不能夠先學個劍或棍之類的嗎?」

    「夫人,學功夫急不得,你不能還沒學會走就想跑,得一步一步來。」夜竹一臉正經,他這個人心思單純,第一次當師父很認真,凡事都從最基本的開始。「想我當初扎馬紮了三年才學第一件武器。」

    「三年?!」沐晴兒驚得眼睛要突出來了。

    「夫人別擔憂,因為夜竹好玩,所以沒用心學,才花了三年的光陰,」桂花在一旁多此一舉的解釋,「夜風他們幾個大概只花了一年半的時間。」

    一年半的時間?!沐晴兒頭皮發麻,她後悔了,求助的目光看向蘭花,「還是蘭花來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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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1:0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要跟夜竹學,得從基本功做起,以夜竹這種死性子,這一做肯定一年半載跑不掉,甚至還得過三年,蹲馬步蹲三年,她才不要。

    「夫人,你怎麼還沒開始就換師父?」夜竹一副受到傷害的神情。

    「我……」沐晴兒滿肚子無奈,換也不是,不換也不是,最後嘆了一口氣,不太情願的說:「好啦、好啦,讓你教就讓你教。」

    她只能學著夜竹蹲馬步。

    才沒多久,她的腳酸得快要撐不住,眼角卻貓到夜風竟然從書閣抬了個椅子出來放在書閣外的迴廊。

    正當她一臉狐疑之際,阮靖拿著書竟大剌剌的坐在迴廊的椅子上,懶懶的掃著蹲馬步快要撐不住的沐晴兒。

    「夜風,你瞧今日的夜色真是不錯。」阮靖輕描淡寫的聲音傳來。

    「確實,」夜風冷著臉也在一旁答腔,「將軍好興致。」

    他媽的!沐晴兒心中詛咒,真是一對討人厭的主僕,平常都躲在書閣裡不見人,現在卻這麼詩情畫意,沐晴兒恨恨的瞪了他們一眼。

    「夫人,腰挺直!」夜竹很認真的看著沐晴兒,「要跟奴才學功夫,可不能偷懶。」

    沐晴兒腿一軟,整個人趴在草地上。

    桂花和蘭花再也忍不住的笑出來。

    沐晴兒沮喪的想要緋吟出聲,用力的捶著草地,要不是面子掛不住,還真想不要學算了!

    紮了大半夜馬步,接連幾天沐晴兒的腳抖得彷彿不屬於自己的。

    她呻吟著從床上爬起來,痛苦了好幾天,她終於認分的承認,自己就如蘭花說的,天生不是塊練武的料。

    「夫人,你小心!」在一旁的桂花忍著笑,服侍沐晴兒起床更衣。

    「要笑就笑吧!」沐晴兒沒好氣的說:「小心憋著得內傷。」

    「奴婢不敢,」桂花連忙說道,「其實夫人的身子板真的不適合習武,若硬要學,只是平白折騰自已。你看奴婢,天生也不是練武的料,所以跟在將軍身邊多年,我連個一招半式都不會,不過奴婢學了另一種功夫。」

    聽到桂花的話,沐晴兒整個人來了精神,雙眼閃閃發亮,「是什麼?」

    「以後我教夫人。」桂花認真的說。

    「好啊,好啊。」沐晴兒一臉興奮,「你可別騙我!」

    「奴婢不敢,」桂花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說道:「對了,夫人,沐家奶娘派了小廝過來,說是有人上沐府找夫人。」

    「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不來叫醒我。」

    「奴婢看夫人累了,所以不敢驚擾,只叫人回去知會奶娘一聲,把人留下,夫人稍後便到。」

    沐晴兒連忙換好了衣物出房門,看了下依然大門深鎖的書閣,曾為個男人掏盡心思,最後卻落到心碎神傷的下場,她實在不該再相信一個男人會真心愛一個女人到老,只是她的心放不下他。而他的所作所為,對她似乎也不是那麼無動於衷。

    他會不會也跟她一樣——明白這世上情愛傷人,所以情願留在原地,不願貿然上前,只要維持一段距離,帶著淡淡的情意,到最後終要失去時,縱使難過,至少也不會那麼刻骨痛心。

    她對他,真能抱一絲冀望嗎?沐晴兒收回自己若有所失的視線,帶著桂花和蘭花回了沐府。

    兩個可愛的弟弟一看到她立刻沖上前,一把緊緊抱住了她,這樣擁抱的感覺才是最踏實的。

    「大寶、小寶有沒有用功讀書啊?」

    「有!」大寶率先回話。

    小寶則在一旁用力的點著頭,「姊姊怎麼都不回家了?」

    「姊姊嫁了人,自然不能三天兩頭回家。」沐晴兒親熱的摟著兩個小傢伙,「不過你們放心,等姊姊被休了之後,就能搬回家住了。」

    「夫人!」桂花忍不住嘆息,這話傳出去可還得了。

    沐晴兒俏皮一笑,一手牽著一個孩子走進屋子裡,卻意外看見一身莊稼打扮的亦山、亦海兩兄弟正要出門。

    「你們怎麼在這裡?」她驚訝的問。

    亦山低下頭,恭敬的回答,「將軍交代。」

    她不解的皺起了眉頭,「不會我到哪,他的眼線就得到哪吧?咦,你穿這樣,該不會是要幫我奶娘下田吧?」

    亦山搖頭,「回夫人,小的要去孵小雞。」

    沐晴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孵小雞?」

    「李嬤嬤買了些雞蛋,說要試著自己孵小雞、養雞仔。」

    沐晴兒搔著頭,看著亦山一臉的正經樣,知道自己別想從悶葫蘆嘴裡套出話,索性不浪費口舌,她揮了揮手,讓他們下去忙。

    雖然可以肯定有這對任勞任怨的兩兄弟在,年邁的奶娘和兩個活潑好動的弟弟有人照料,但不禁可惜了這兩個人高馬大的人才,竟然幫她奶娘養雞,這阮靖腦袋瓜子到底在想什麼?!

    她進了大廳,就見之前在大街上被她解救的老人家帶著慶子在廳裡等著。

    「老人家。」沐晴兒興奮的上前,行了個禮。

    「不敢。」老人家受寵若驚的從椅子上起來,「老朽李先覺,夫人別行如此大禮。」

    「那我就叫你聲李老吧。」沐晴兒一笑,「別見外,坐吧。」

    沐晴兒見李先覺坐下,自己也跟著坐下,奶娘在一旁一臉的不認同,反正她家奶娘鐵定認定她嫁了人就該安分的待在阮府裡,欸,跟這種上古人類無法溝通,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視而不見。

    「李老的身子還好吧?」

    「托夫人的福,已經快復原了。」看著站在一旁低著頭都不說話的慶子,他解釋,「慶子向來怕生,不太理人,讓夫人見笑了。」

    沐晴兒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李老一個人照顧孩子,辛苦了。」

    「不苦!只是我年紀大了,眼睛又漸漸不成,」李先覺擔憂的看了兒子一眼,「只怕將來無法好好照顧慶子。」

    「李老別擔心,我正打算做點小生意,如果你不嫌棄,就來幫我吧!」

    「多謝夫人。」素昧平生,夫人這麼幫他令他感動,「這次來是想跟夫人談談那日你在街上給慶子的那張圖,這椅子特別,是誰想出來的主意?」

    「是我特地為我夫君所畫的,他受了傷,走動久了會不舒服,李老和慶子能幫上忙嗎?」

    慶子突然有了反應,用力的點著頭。

    「慶子會做?」

    慶子看到沐晴兒激動的神情,驚得縮到了李先覺的身後。

    「慶子別怕,夫人沒惡意。」李先覺不好意思看了沐晴兒一眼,連忙安撫兒子。

    沐晴兒一點都不介意慶子的反應,「是啊!我是高興慶子會做椅子,將來姊姊出銀子,開間木藝店給慶子,生意肯定好,慶子能賺大錢養爹,以後就不用害怕別人欺負了。」

    李先覺受寵若驚的跪在地上,「夫人大恩大德,我跟慶子沒齒難忘。」

    「李老,我會用你們也得你們有本事。」她伸手扶起李老,「慶子不笨,只是自閉了點,他是天才。」

    「自閉?!」李先覺對這陌生的詞感到困惑。

    「一點小問題罷了。」她微微一笑,「以後你就讓他多接觸人,多點耐心,給他擁抱,他會慢慢好起來的。」

    「慶子能好?!」李先覺激動得快要哭出來了。

    「嗯,一定能好!」沐晴兒肯定的點著頭,「慶子能有你這麼一個關愛他的爹,一定會好起來!你的腳也不方便,到時順便替自己也做個輪椅,要出去也方便些。」

    「謝夫人、謝夫人!」

    沐晴兒連忙扶起李先覺,沒想到這麼順利就找到人,看來她有一個好的開始,一顆心不由得雀躍了起來。

    回府的路上,就見桂花抿著嘴不時偷笑。

    「笑什麼?」沐晴兒實在忍不住的問了句。

    「沒什麼。」桂花收起了笑意,正色回答。

    沐晴兒壓根不信她,「老實招來,有什麼好事是我不知道的。」

    「奴婢開心自然是好事,還跟夫人有關。」

    沐晴兒輕佻了下眉,心急的湊上前,「跟我有關的好事,快說給我聽聽。」

    「夫人關愛將軍,奴婢看了開心。」

    沐晴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我關愛他?!你哪來這個想法?」

    「夫人會擔心將軍久站不適,所以特地設計請師傅製造輪椅給將軍,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的。

    將軍知道,心頭一定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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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1:3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沐晴兒開口想解釋,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

    想起初識時,他漆黑的眸子閃現一絲若有似無的溫柔神情,到成親後視她為無物,私底下卻替她安頓好一切……她揚了下嘴角,一個狀似冷漠,卻溫柔體貼的男人,偏偏在一開始他早已經安排好兩人最後的結局,終是陌路。

    沐晴兒帶著桂花和蘭花悄悄從後門回到阮府,一路上沒見著幾個奴才,隱約察覺似乎有些異樣。

    「蘭花,」她輕聲說道,「去打聽一下。」

    蘭花立刻會意點頭,很快的消失在眼前。

    桂花伴著沐晴兒回到暖月居,才換好衣物,蘭花就回來了。

    「府裡出了什麼事嗎?」沐晴兒的手把玩著阮靖送的那對玉梳,目光在銅鏡裡與蘭花相視。

    「五皇子來了。」蘭花回答,「說是來探望將軍。」

    五皇子?!

    沐晴兒低眉思索了一會兒,「三皇子前腳才走,五皇子就來,這兩兄弟是說好的,還是王不見王?將軍當初不就是為了救五皇子而受傷的嗎?」

    「是。」蘭花面無表情的回答。

    沐晴兒放下手中的玉梳,好整以暇的問道:「五皇子是什麼樣的人?」

    「不過就是個紈褲子弟,」桂花低語,雖然知道大不敬,但對於阮靖受傷一事,難免心中對五皇子有怨慰。「向來不學無術,成天打獵嬉鬧,將軍當初便是陪著五皇子到城郊的倚丹山打獵時中了埋伏,將軍受傷,還被困在著火的狩獵小屋,結果五皇子毫髮未傷,卻害慘了將軍。」

    沐晴兒靜默好一會兒,「一同狩獵,一個毫髮未傷,一個卻差點命喪火窟,看你們的樣子,懷疑將軍的事是五皇子的計謀吧?」

    蘭花與桂花對視一眼,桂花婉轉的開口,「將軍下令,不許下人碎嘴。」沐晴兒一笑,「這句話真好,偏偏我現在是將軍夫人,不是下人,所以我不單可以碎嘴,還能去查個清楚。阮靖連三皇子都不見,看來也不會見這個五皇子,將軍人呢?」

    「將軍身子不適。」蘭花恭敬回答,「正在書閣歇著。大少爺安排五皇子暫宿落雨軒。」

    沐晴兒不知阮靖身子不適是真是假,不過害他受傷的罪魁禍首來了,身為他的妻子,她自然得要在人還沒自己跑上門前,先代替阮靖會會他。

    「去落雨軒。」

    沐晴兒在蘭花和桂花的陪伴下進了落雨軒,就見裡頭奴才們全都一臉的慌張。「怎麼了?」桂花拉了個小廝問。

    「五王爺不見了!」小廝急得冒冷汗。

    這麼大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說不見就不見?!

    沐晴兒的眼神一凜,猛然回頭,腳步匆促的回到暖月居,夜風、夜竹依然守著書閣的門,一切看來如舊。

    「夫人?!」桂花擔憂的看著沐晴兒,「五王爺應該不至於無禮的硬闖吧?」

    沐晴兒看著四周,「你們比我更瞭解那傢伙,所以這個問題你不該問我。」

    這話才說完,額頭正中央突然被個硬物用力的砸了一下,她忍不住驚呼一聲,蘭花立刻擋在她的面前,機警的看著四周。

    沐晴兒撫著額頭低頭一看,原來是一顆蘋果,還這麼好巧不巧的砸中她的頭。「出來!」臉一沉,她有些不悅的喝道。

    一陣狂妄的笑意響起,接著一抹紫色身影從屋頂一躍而下,蘭花和桂花的臉色微變,立刻跪了下來。

    沐晴兒沒有任何動作,目光須臾不離紫衣男子,她心中驚訝,看蘭花她們的舉動,用膝蓋想也知道這人的身份,只是她沒料到自己在街上意外救的溺水之人竟然是當朝五皇子。

    「將軍夫人膽子倒是不小,」易天雲懶懶的掃了呆若木雞的沐晴兒一眼,「見了本王還不跪下!」

    沐晴兒彎下腰撿起地上的蘋果,要不是礙於情況特殊,她現在人在阮府,還頂了個將軍夫人的身份,早就一把丟回去。

    「與其聽五王爺喚我一聲將軍夫人,我倒比較喜歡你叫我一聲恩人。」沐晴兒沒下跪,語氣冷冷的道。

    易天雲的嘴角揚起有趣的弧度,揮手要蘭花和桂花起身,「真沒料到不過幾日光景,再見面,你已經嫁了人,還嫁給阮靖那個廢人!可惜了你這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

    沐晴兒斂眼,掩去不悅,「妾身可不覺得有何可惜,說到底,還得謝謝老天爺讓將軍受了傷,不然以我的身份,怎麼高攀得起將軍。」她抬起頭,直視著五皇子,「提起這件事,我好像還得謝謝五王爺。」

    「謝我?」易天雲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說來聽聽。」

    「畢竟要不是為了救王爺,將軍也不會受傷,更不會接受老爺的安排娶我入阮府沖喜,平白讓我當上了將軍夫人。」

    易天雲忍不住大笑,「說是謝我,倒不如說是拐了彎在責怪本王!你果然有趣,本王喜歡!」

    蘭花聞言,冷冷的提醒,「五王爺,在你眼前的這位可是將軍夫人。」

    「我知道!不過本王初識她時,她不過就是個野丫頭,」易天雲帶笑的掃了蘭花一眼,「怎麼幾日不見,蘭花妹妹依然對本王冷若冰霜,不像桂花妹妹總是笑臉盈盈,討人喜歡。」

    蘭花沒有答腔,依然面無表情。看來她早就對五皇子吊兒郎當的樣子老僧入定,沒半點感覺。

    「五王爺,將軍今日身子不適,」桂花輕聲開口,「來了暖月居也不先通報一聲,好讓奴婢們有所準備。」

    「桂花,你別緊張,本王不是為阮靖而來,而是為了她。」易天雲不客氣的直指沐晴兒。

    沐晴兒挑了挑眉,「為我而來?」

    「是啊!」易天雲笑著點頭,「那日在街上要是早知道你將嫁給阮靖,本王就該派人拿下你,綁你在身邊,這樣就不會害得你落得一生只能守著廢人過日子的下場。」

    「想五王爺身份何等尊貴,」沐晴兒說得一點都不誠懇,「怎麼看得上妾身這種卑微之人,我還是認命的守著將軍,安穩過平凡日子比較踏實。」

    「嫁給阮靖還想過平凡日子?!」易天雲搖著頭,「你是天真還是愚蠢,還是你根本不知道你夫君的野心?」

    阮靖的野心?他已經離開了朝廷,還能有何野心?!

    沐晴兒冷著臉,看著一臉試探的易天雲,「將軍身子不適,王爺要見他,還是改日再來。」

    「我堂堂一個王爺,要見個將軍還得等他點頭?」易天雲挑了下眉,「這阮家真要反了不成!」

    桂花立刻上前,柔聲的說:「王爺息怒,夫人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外頭可不比皇城。您身份尊貴,實在不該置自己的安危於不顧,瞧您連個隨從都不帶就跑進暖月居,夫人是擔心王爺隻身一人,若王爺有個萬一,阮府擔待不起。」

    「想他阮大將軍是什麼人物,在他的府裡若還得帶個隨從防身,不也太侮辱了他!」易天雲漆黑的眸子直視著沐晴兒,「阮靖運氣倒好,討了個有膽識的娘子,看來他確實該感謝本王找他狩獵,遇上那場大火。」

    沐晴兒火大的瞪著易天雲,要不是桂花在一旁使眼色,她真想把他給轟出去。

    「晴兒,你可知本王之前曾向阮靖討一個人?」

    沐晴兒聽到他對自己的稱呼不由皺起了眉頭,她跟他還沒熟稔到這種程度。「阮靖向來知人善用,手下有幾個將才,個個身手不凡,深藏不露,本王甚為欣賞,於是便開口跟他要個人。誰知他當時竟然一口回絕,還在告病返鄉之際,把本王要的人賞給了別人,如果你是我,難道不會懷疑他別有用心?」

    「王爺這是欲加之罪,將軍不是小氣的人,妾身相信他不答應將人給你,一定有其用意。」

    「能有何用意?!本王來了北寧才知道,原來在他的心目中,你這個未過門的媳婦安危比本王重要。」

    沐晴兒一愣,聽易天雲的話,他要的人,阮靖給了她?

    她在成親前從阮靖手中得到的人……她的目光看著蘭花和桂花,「王爺口中的人,不會是你們倆吧?」

    蘭花、桂花垂下眼,沒有答腔,但態度已經表明了一切。

    看來這個王爺不單吊兒郎當,還是個色胚。沐晴兒嘴一撇,「我還以為王爺要的人是夜風或夜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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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發表於 2018-4-14 18:22:05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本王是個大男人,」易天雲也不客氣的表示,「要討也要討嬌滴滴的美人兒,要那兩個大傢伙做什麼。」

    「王爺抬愛,只怕我家蘭花和桂花消受不起。」沐晴兒擋在自己的兩個婢女前頭,「王爺萬金之軀,只有金枝玉葉配得起。」

    「各花入各眼,誰說配得起本王的,非得是金枝玉葉不可?就如同你,不過一介賤民,最後不也飛上枝頭,嫁進阮府,成了將軍夫人。」

    去你的賤民!沐晴兒在心中詛咒他,嘴上笑答,「或許是妾身祖上積德,才能有此際遇。只是桂花、蘭花兩姊妹福薄,實在配不上你的高貴身份,過些日子,我自然會替她們各挑個她們喜歡的f平凡人」,歡歡喜喜送她們出閣,不會委屈她們。」

    「晴兒,」易天雲嘴角嘲諷一揚,「聽你這麼說,你該不會也跟你的將軍一樣,不識相的跟本王搶人吧?!」

    沐晴兒一臉無辜,「妾身不敢!妾身只是為了皇族血脈著想,以維持皇室高貴的血統。」

    「說得好,」易天雲沒有因為沐晴兒的不馴動怒,反而笑得開心,「你這調調的女人本王倒沒見過,不如蘭花、桂花我不要了,你跟我走吧!我向你保證,當個王妃比當個將軍夫人威風多了。」

    沐晴兒沒好氣的掃了易天雲一眼。色胚竟然把腦筋動到她頭上,早知道那日他溺水就不要救他,讓他死了算了!一時心軟,竟留下禍端。

    「王爺真是愛說笑,」沐晴兒冷冷開口,「妾身已經嫁了人,奪人妻子,王爺不怕下地獄,我還怕被浸豬籠,所以為了替彼此省點麻煩,王爺還是別把心思花在妾身身上。」

    「果然伶牙俐齒,阮靖娶了你,就算哪日眼睛一閉,進了墳墓也不得安寧。不過若他死了也好,」易天雲露出興奮的神情,「到時你就可以明正言順的跟了本王,本王不會嫌棄你嫁過人。」

    聽易天雲提到阮靖,沐晴兒無法再冷靜,她沉下臉,「將軍已經是個廢人,不對任何人有危害,你何不高抬貴手,當世上沒阮靖這人存在,日子過得也清心。」

    易天雲意味深長的看著沐晴兒,那日在街上就覺得這女人特別,可沒料到再見面,她竟然成了阮靖的妻子,阮靖這傢伙倒是好運氣,危機四伏之際,竟還有美人相伴。

    「阮靖難道沒有告訴你,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一旦捲入了朝廷的紛爭,他要全身而退,難上加難。」

    「將軍身有殘疾,」沐晴兒一口咬死阮靖已經是個廢人,「對任何人都不再是威脅!」

    「你這張臉實在令人忍不住的想相信你,只可惜,阮靖是個人才,他太聰明,本王信你,卻不信他!

    你嫁給他真是可惜。」他伸出手勾住她的下巴,「本王可得好好想想,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不能貿然出手,因為本王可不想看美人難過。」

    沐晴兒不客氣的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易天雲揚頭大笑,轉過身大步離去。

    「這傢伙真討人厭,講那什麼鬼話,」沐晴兒一臉的不悅,火大的心想,若他敢傷阮靖一根寒毛,她就先要了他的命,她的目光看向桂花和蘭花,「你們兩個,王爺要的人是誰?」

    桂花沒說話,目光掃向蘭花。

    「不會吧?!」沐晴兒打量著面無表情的蘭花,「那個色胚原來喜歡冷若冰霜的美人?!他難道不知道蘭花武藝高強,也不怕哪一天被打死。」

    「五王爺向來色膽包天。」桂花知道沐晴兒不會責罵,便大膽的說了一句。「好個色膽包天,」

    沐晴兒懶懶說道:「不如咱們挑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拿個布袋蓋住那個色鬼,狠狠把他給揍一頓。」

    「夫人這主意真好!」桂花忍不住笑出來。「到時一定記得叫上奴婢。」蘭花沒有說話,但是嘴角也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夫人,」夜風突然現身,恭敬的說:「將軍有請!」

    阮靖找她?!這可新鮮了。看著桂花一臉興奮,沐晴兒覺得好笑,「將軍要見我,你開心什麼?」

    「奴婢自然是想看到將軍和夫人相親相愛,做對只羨鴛鴦不羨仙的璧人!」

    「這可能得等下輩子了。」沐晴兒不甚認真的丟下一句,轉身走進書閣裡。

    書閣裡因為門窗緊閉,光線有些昏暗,但沐晴兒一眼還是看到半臥在床上的阮靖,見他略微蒼白的氣色,看來他身體不適不是推托之辭。

    「你怎麼了?」她臉上沒有顯露出太多關心的神色,逕自上前詢問,坐到他的身旁大剌剌的問。

    阮靖張開眼,對她微微一笑,「不礙事,受了點風寒。」

    「該不會是因為前幾夜為了嘲笑我,坐在外頭看了我大半夜,所以才染了風寒吧?如果是的話,這叫做現世報。」

    「我坐在外頭可不是為了嘲笑你。」他正色反駁。

    「那是為什麼?」她直視著他,「難不成是關心我,怕夜竹粗手粗腳的傷了我?」

    他沒有回答,只是微斂下眼,看他瞼色蒼白,她神情一柔。

    「看你人高馬大,沒想到身子這麼弱。」她嘲弄語氣底下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心。「我情願當個下堂妻,也不想當個剋夫的寡婦被掃地出門。所以在你休了我之前,麻煩你好好的活下去!」

    「越看你越是看不透你,就連關心人也得夾槍帶棍,可不討人喜歡。」

    「我也可以討人喜歡,只是要有好處我才做。」她替他蓋上毯子,手卻因為觸及他腰間的玉珮一僵。

    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這隻羊脂白玉是皇太后所賜,見她看呆了,以為她喜歡,就拿了下來,交給她。

    沐晴兒也沒有跟他客氣,一把搶了過來,手急切的撫過上頭的細膩雕刻,「鳳凰?!」

    「這是凰鳥,與鳳鳥是一對。」

    一對?!難道這塊玉跟現在落在她手上的玉珮是一對?!她有些胡塗了。

    「原本一對好好的鳳凰,可惜被我搞丟了其中一隻。」

    沐晴兒用力的吞了口口水,有些遲疑的開口,「怎麼搞丟的?別再說你的事與我無關,叫我不要過問,這件事我一定要知道,不然我現在就出去,找五皇子說,你的情況根本沒有外頭傳說中的嚴重。」

    阮靖看她一臉激動,不由得輕佻了下眉,「在我受傷時,遺失在狩獵小屋的大火中,事後派人去找也沒找著,那塊玉珮莫名的隨著那場大火消失無蹤。」

    沐晴兒驚得發不出聲,思緒飄遠。那場熊熊大火、黑暗中的男人、發亮的白玉,浴火的鳳凰……

    「這塊玉怎麼來的?」她要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問道。

    「當今皇太后所賜,當時我尚年幼,麗妃娘娘要我娘親帶我進宮陪伴三皇子,初見皇太后時,賞了這對玉珮給我,娘親原不願接受,畢竟鳳凰乃百鳥之王,我娘親擔憂這對鳳凰玉珮會給我招至禍端,但是皇太后說人間傳說鳳鳥現,則天下太平,她給這對玉珮也是有私心,衷心盼望我的存在能守護皇室一切順利安寧。

    「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下來,我娘親當下不得不將玉珮收下。從那時起,原本鳳鳥玉珮從不離我身,直到那場大火……你手上這只凰鳥玉珮,我暫時帶在身上,是為了不讓我爹發現鳳鳥玉珮遺失又胡思亂想。」想安他爹的心。

    沐晴兒自始至終以為她奇特的際遇是老天爺終於開了眼,看她可憐,才給她機會重活一次,但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

    她與他因為一場火,時空重疊交錯,是奇蹟?是緣分?還是命中注定?她忍不住將玉珮緊握。

    看著她的舉動,阮靖說道:「這只玉珮你喜歡就拿去吧!反正原本該屬於我的那一隻已經丟了。」

    她如夢初醒,搖了搖頭,彷彿玉珮會燙人似的塞還給他,「皇太后所賜之物,我不能要!」

    這話沐晴兒說的有點心虛,畢竟另外一隻鳳鳥玉珮正在她手上,不過這件事她也很無辜,畢竟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時代,又莫名其妙擁有那隻玉珮,她也是被迫的。

    「你的臉色不對勁,」他仔細的打量著她,「有事?」

    「沒有!」她用力搖頭,「能有什麼事,總之這只玉珮你好好留著,人家說玉珮可以讓人逢凶化吉保平安,左看右看都知道你比我更需要,你這種破身子得好好補補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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