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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一品乞丐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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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2:3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放心,下人會看著辦,府裡的貴重藥材可不少。」

    「吃當季的食材最好,無須貴重藥材!冬吃蘿蔔夏吃姜,不勞醫生開藥方,這是古時候傳下來的,你是古人,應該比我還清楚。」

    他對她挑了挑眉,「胡說什麼?」

    「跟你解釋,你也聽不懂,不如不說。」她一撇嘴,裙襬拉順,閃躲他試探的目光,故意轉移話題,「對了,你到底找我進來做什麼,你可從沒主動找我過,為此我可是受寵若驚。」

    阮靖靜靜的看著她,「方才你與五王爺在外頭的話我聽得一清二楚,你認得他?」

    「在與你成親前,我救過他一命,」她也沒隱瞞,語氣有些懊悔,「若我早知道他的身份,當初見他溺水就不管他了。」

    「原來他早來了北寧。」阮靖輕揚嘴角,看來他的身子狀況,五皇子多少心中有了底,該來的終究逃不掉。他看著沐晴兒,淡淡的說道:「五王爺孩子性情,你別跟他鬧脾氣,他是皇子,讓著他些。」

    易天雲縱使率性妄為,但卻深受皇太后、皇上的寵愛,這個人不能得罪。

    「我已經很讓他了,」說到易天雲,沐晴兒來了精神,她的手直指著自己的額頭,「你都沒看到,他丟了顆蘋果砸了我的頭,我沒揍他,已經很客氣了。」

    他沒有多想,伸手輕揉了下她的額頭,「他沒惡意。」

    「將軍,你識人不清,」她與他四目交接,扮了個鬼臉,「所以你說這句話,服不了人,沒有意義。」

    「我並非識人不清,」他打趣的瞄著她,「畢竟若我真識人不清,也不會選你入府為妻。」

    「將軍,你這話說錯了。」她拉下他的手,大剌剌將自己的臉湊到他的面前,「是我選了你,不是你選了我。」

    「不論誰選了誰,」阮靖忍不住一笑,「只求你別強出頭。」

    「我不會強出頭!」她不是很認真的答應,「只是你今天會變成這副樣子要怪他,我才不相信他沒惡意。」

    「他是皇子——」

    「那又如何,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他不過是個小小皇子,你也有一個表兄弟是皇子。他們兩個若鬥起來,你會幫誰?」

    阮靖沉默片刻,突然察覺兩人太過親近,於是拉開距離,神情微冷,「你扯遠了!三皇子雖是我表哥,但他與五皇子可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感情甚篤,我與五皇子之間的事,不需要將三皇子牽扯進來。」

    「將軍,你一條命差點因為那個色胚就沒了,你還要當沒事發生?!」她不可置信的揚高聲音質問。

    「為人臣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愚忠!自古當英雄的都短命,因為功高震主則身危,不管幾千年過去都沒有改變。我看要你命的人可能還不單只有五皇子,就連你那個表哥都有可能。」

    「晴兒!」阮靖驀然沉下臉,「不許胡說!」

    看得出阮靖動怒了。沐晴兒不滿的抿了下嘴,「我只是實話實話,如果你心中沒有一點懷疑,為什麼你受傷的事連三皇子都要瞞?你別把我當成笨蛋。」

    「沐晴兒,做人,尤其是個女人,最不需要的就是太過聰明!」阮靖冷下臉警告。「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你以為我想插手啊,王八蛋!」她忍不住氣得跳起來,「我只不過怕到時被你連累得一起死!」

    「若你真害怕,阮府的大門在那裡,你走,三天後,我休書一封,送到你手裡。」

    「你——」她快被他氣死了!「阮靖你好樣的!」

    要不是他身體不好,她真的想給他一巴掌。

    「記住,我娶你只是為了安撫我爹,若你出錯,我休你出府,我爹也不會有二話。」

    「如果你找我來,只為了強迫我當個白痴,什麼事都不能做,我情願從此而後你都別找我。反正你不把我當妻子,我也不屑當你是丈夫,你是死、是活與我不相干。」

    當他是恩人時,相信他做什麼都有道理,現在他成了她的夫君,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她仍對他這種委曲求全的態度感到十分氣憤。

    「走就走,你以為我怕你!」見他沒有回應,她氣憤的轉身離開。「我還年輕,有大好的人生,幹麼硬要跟你綁在一起,欺負人也得有個分寸。」

    阮靖沒開口留她,他冷漠的態度令她更不高興。

    一出門看到一臉興奮的桂花,沐晴兒氣沖沖說:「你家將軍要休了我,你最好現在好好盤算,是要跟著我還是留下來。不過醜話先說在前頭,本小姐我什麼都不會,比你家將軍還像個廢人,到時被趕出去,我沒臉回沐家,最後可能再重回街邊當乞丐婆子。」

    她的聲音不大,但肯定能傳進阮靖這個自小練武的武將耳裡,她並不確定他是否真在乎她被休離之後的下場,或許內心有點希冀,他能有一絲絲的在乎吧?她沉著臉,頭也不回的往院落外的方向走去,但走沒幾步就停下腳步,真要走嗎?!

    走了就一了百了,從此橋歸橋、路歸路,生死不再相干,只是心中的牽掛能這麼輕而易舉說斷就斷嗎?

    想起那場大火,那塊玉珮……

    「夫人!」桂花一副快要哭出來似的跟在一旁。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沐晴兒嘆口氣,腳步一轉,走回自己的屋子。「別煩我!」

    桂花無奈的目光看著沐晴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怎麼也想不透夫人才進書閣一會兒,怎麼就跟將軍鬧得不愉快。她無精打采的垂著頭,心頭滿是失望。

    又是無眠的一夜,從與阮靖成親之後,她似乎常常無法安穩入睡,她倚著窗檯,看著對面的書閣,門窗依然緊閉,裡頭一片漆黑。

    夜已深,阮靖該是早已入眠,他與她雖是咫尺天涯卻難以相見。

    突地黑暗中幾道人影快如閃電的接近,看著人影停在書閣前,她心一驚,守在門口的夜竹上前,恭敬的樣子令她皺眉。

    阮靖?!站在最前頭,一身夜行衣的人確實是阮靖,看他的身手,傷似乎已經好了大半,施展輕功,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他站定書閣前,正要推開門,像是感覺到什麼,轉頭看向暖月居的方向——沐晴兒來不及抽身,兩人四眼交接,縱使隔了一段距離,她也能感受到他的訝異,但他沒有解釋,只是冷冷的移開目光,推門進去。

    他的冷漠令她抿嘴,不知道到底自己期望些什麼?

    她憤憤的將窗戶關上,這陣子自己為他擔憂,還要李老和慶子替他做輪椅,想來就像個白痴一樣。

    她把自己丟向拔步床,心中忍不住詛咒了阮靖幾句,用力的緊閉上眼。

    「夫人昨夜沒睡好?」桂花一大早替沐晴兒梳頭,看著鏡子裡明顯精神不濟的沐晴兒問。

    「沒有。」沐晴兒想也不想的否認,「我睡的好得很!」

    她才不要讓別人知道她為了阮靖失眠。

    蘭花端了壺茶進來,沐晴兒看了她一眼,對桂花說:「我餓了,你快去備膳。」

    「是。」桂花沒有遲疑的出去張羅。

    沐晴兒轉身面對蘭花,「昨夜去了哪裡?」

    她認出昨夜跟著阮靖一行人中的纖細身影正是蘭花。

    蘭花斂下眼,沒有回答。

    「將軍交代,不能說嗎?」沐晴兒問。

    「將軍沒交代。」

    「既然沒交代,那就快跟我說!」沐晴兒原本是不打算理會這件事,偏偏就是忍不住。

    蘭花總是波瀾不興的臉上難得閃過一絲笑意,「不如夫人自個兒出府去看。」

    沐晴兒一臉狐疑。出府去看?她立刻站起身,衝了出去。「夫人,去哪?」

    桂花才端著早膳進來,就看到沐晴兒風風火火的跑出暖月居。「不是餓了嗎?怎麼?」

    「別問,」蘭花拉著桂花,「快跟上去。」

    桂花雖摸不著頭緒仍趕忙跟著。

    今天北寧城異常熱鬧,街頭巷尾都在談論昨夜的一場火。

    起火的不是別的地方,而是向來魚肉百姓的胡家。

    聽說是胡家不知道哪位少爺,不長眼的去輕薄了南方富豪的小妾,所以人家派人來教副他們。

    沐晴兒的目光看著一旁淡定的蘭花,顯然南方富豪指的是阮靖,而她這個正宮娘娘成了小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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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3: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早看姓胡的一家人不順眼,沒想到阮靖竟然先替她出手教訓了。

    「咱們北寧這兩個土皇族真不知最近是走什麼衰運,阮家是天災不斷,現在還鬧得要分家,原以為阮家已經夠慘,沒想到胡家更糟,昨夜一場火,燒了他們的珍寶房,一些銀票、珠寶還有下人的賣身契全都燒光了,這些年搶來的房契、田契都被拿走,說是物歸原主,看來胡家這次真的完了。」

    這麼嚴重?!沐晴兒心中有驚訝,卻沒有半點同情。這些人害得她家破人亡,現在得到報應也算老天有眼。

    「城門外還吊著兩個人。」有人大聲的說:「看樣子,好像是胡家的兩個少爺,丟人啊!還整身光溜溜的。」

    沐晴兒正要過去,就看到奶娘牽著兩個弟弟走過來。

    「姊姊!」大寶、小寶興奮的跑了過來。

    沐晴兒牽著他們,看著奶娘紅著眼,「奶娘,怎麼了?有人欺負你嗎?」

    奶娘搖搖頭,「沒有的事,我只是太開心了!小姐,你聽說了嗎?」

    「奶娘指的是胡家大火嗎?」

    「嗯!」奶娘一臉激動,「老爺生前的土地咱們有機會可以拿回來了!」

    沐晴兒也忍不住眼眶泛淚,「拿回來之後,奶娘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不苦、不苦!」奶娘緊握著沐晴兒的手,「現在看小姐嫁個好人家,幸福過日子,奶娘已經很安慰。」

    想起阮靖為她做的,沐晴兒心中不禁一暖。

    「以前窮,讓小姐帶著兩個少爺跟著乞討吃苦,老婆子心裡頭難受,如今有生之年可以拿回沐家的家產,我有臉見老爺、夫人了。」

    「奶娘!」沐晴兒感動的抱住奶娘,「以前窮,但是我過得很開心,乞討日子沒什麼不好,我每天可以陪你聊聊,大寶、小寶只要有個大大的熱包子吃,就可以樂個好幾天,一家平平安安、和和樂樂,不論什麼日子都會開開心心。有時我還會懷念跟奶娘坐在市場門口,拿著破碗乞討的日子。」

    「小姐就會逗我這老婆子開心。」奶娘忍不住笑了出來。「回去了、回去了,小姐別去看那兩個光溜溜的大男人,那不過就是輕薄小姐的胡家六少爺,搶了沐家家產的三少爺,報應,報應啊!」

    沐晴兒牽著兩個活潑好動的弟弟跟著奶娘離開。

    「少爺受了風寒是真。」蘭花在沐晴兒身後輕聲的說:「但為了替夫人討回公道,自己跑這一趟。」

    沐晴兒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但想起他對她總是冷若冰霜的態度,喜悅瞬間蒙上了層陰影。

    阮靖啊阮靖,如果你真打算要推開我,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

    今晚月亮很圓,就像個白玉盤高掛在夜空中。

    沐晴兒偷溜出房,甩開了桂花和蘭花,獨自在屋後的園子裡,以大地為床躺在地上。

    有些冷,但她不在乎,空氣中有著淡淡的青草味道,她高高的舉著手中的羊脂白玉,這玉珮就像天上的明月般皎潔。

    「老天爺,你讓我苦了一輩子,難道現在重活一次,還是不能為自己活?」她的話聲隱去,腦中閃過阮靖的臉,她坐起身,把玩著手中的玉珮,「阮靖,你能不能告訴我,難不成我命不該絕,全都是因為你的這塊玉珮救了我?如果真是如此,我怎能放著你不管?」

    「玉珮是死物,怎麼救你?」空中突然響起聲音。

    沐晴兒一驚,將玉珮緊握手中藏進衣襟裡,站起來。

    「不過就是鳳凰玉珮的其中一隻,天下人皆知,這有什麼好藏的。」易天雲率性的坐到了沐晴兒的身旁,取笑道:「聽說阮靖一時大意將其中一隻鳳鳥搞丟了,現在他就算是把凰鳥給了你,就像圓月缺了角,永遠不再成圓。」

    沐晴兒嘴一撇。這傢伙怎麼有臉如此大言不慚,玉珮還不是因為救他而丟的,這裡只有他們兩人,她也沒必要裝作恭敬模樣。

    「不過就是不見一隻玉珮罷了,你說得未免也太嚴重。」

    「不過一隻玉珮?!」易天雲仰頭大笑,「皇太后當時獨排眾議將先皇所贈的玉珮賜給阮靖,你都不知當時有多少人嫉妒、羨慕他。這對玉珮可不是普通東西,它是先皇特地從一塊成色極好的玉石刻出來,極具靈性,先皇送給皇太后,一對鳳凰代表著相知相守、比翼雙飛的愛,更代表著至高無上的榮耀與恩寵。」

    沐晴兒輕哼,「榮耀、恩寵我不看在眼裡,我感興趣的是這對玉珮能值不少銀兩。」

    「你可千萬別小看這塊玉珮,它相當於我父皇所賜的尚方寶劍,擁有玉珮,就算是我父皇都不能殺你!皇太后當時把玉珮給了阮靖有何心思,我不知道。但我肯定阮靖給了你是擔心有朝一日出事會波及你,現在你有玉珮在身,至少能保你一命。」

    沐晴兒真沒料到這塊玉珮竟有這麼大的作用。

    「你有沒有想過,」易天雲瞄了她一眼,「阮靖將自己的保命符給你,代表了什麼意思?」

    沐晴兒冷冷一哼,故意裝傻,「我怎麼知道?」

    「晴兒,你是個聰明人,不會不知道。看來阮靖對你有情,沒想到阮家男人都是多情種,難怪你情願選擇跟著他也不要本王,著實傷了本王的心。」

    沐晴兒有些不快的掃了易天雲一眼,「我對你不感興趣,少在口頭上佔我便宜。」

    易天雲看她動怒了,似乎更開心,哈哈大笑。

    他的笑聲聽來剌耳,沐晴兒忍不住怒目相向質問,「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人早就到了北寧,一直拖到今日才出現在阮府,暗地裡是不是又打算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她掛心的全是阮靖的安危。

    「晴兒,」易天雲懶洋洋的開口,「單憑你這不敬的口氣,本王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若真有本事要我的命,就拿去,」沐晴兒的語氣沒有一絲懼意,「阮靖雙腿已廢,一生已毀,你還想苦苦相逼到什麼地步才甘心?」

    易天雲似笑非笑的看著一臉怒氣的她,「也沒什麼,只不過想逼他到死的那一天為止。若他死,我就收手。」

    他的直言令沐晴兒心頭一震,「阮靖做錯了什麼?他為了救你重傷,一條命去了大半,你還恩將仇報非要他的命不可?」

    「我也不願意啊!」易天雲無辜的聳聳肩,「阮家財大勢大,縱使高高在上如我父皇,也得重視這富可敵國的阮府,偏偏三皇子與他們有血緣關係,當今太子是我同母的兄長,只要阮靖站在三皇子那邊一天,就注定是我的敵人!如果你是我,應該也會跟我做同樣的事,不讓人擋住兄長的路吧?」

    他的坦白倒令沐晴兒一時啞口無言。易天雲一臉坦蕩蕩,這個人除了吊兒郎當了一點,其實並不是那麼討人厭,至少直來直往,不像是個會耍陰狠手段的小人。

    「我問你一件事。」

    「說。」

    「阮靖的傷,真是你搞的鬼?」

    易天雲靜默一會兒,「若我說不是,你信嗎?」

    「信。」沐晴兒回答得肯定,「你雖然是個色胚,但應該不會耍陰的。」

    易天雲聞言有點哭笑不得,「晴兒,我真是太喜歡你了!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離開阮靖的身邊,投入我的懷抱。」

    「無聊!」沐晴兒不留情面的啐了一聲,「你們自家兄弟之間的事搞不定,為什麼硬要扯上阮靖?」

    「沒辦法,」易天雲有些做作的嘆口氣,「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誰叫你家將軍太過優秀,縱使重傷返鄉,我父皇依然信他有回京的一日,硬是不收回他手中的兵權,朝廷上下眾所周知,誰擁有阮靖的支持,誰就有更多的勝算。」

    「拜託!」沐晴兒冷哼,「那你就回京去叫你老子把兵權拿走,我們阮家不要。」

    「你這女人實在——」易天雲徹底無語了,「我跟你講個故事。」

    「我不想聽!」

    「給本王個面子,」易天雲難得低聲下氣,「反正你在這裡一個人對著月亮也無聊,就當打發時間。」

    她沒好氣的掃了他一眼,雙手抱胸,看他想搞什麼鬼。

    「小時候,我的一匹小馬經過我三皇兄身旁,漉起黃土髒了他的衣服,他一怒之下活活將我的馬匹鞭打至死。當年我父皇為了此事狠狠斥責他沒有慈愛之心,將來也無法愛民如子,不配生在皇室,盛怒的派人鞭責三皇兄。皇兄的母妃苦苦求情,才使我父皇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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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3: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沐晴兒聞言,奇異的冷靜下來。她在心中推敲易天雲跟她說故事的用意,他是想告訴她——三皇子看似溫和,卻有暴戾的一面。

    「那件事發生過後沒多久,麗妃娘娘就派人來北寧接阮靖進宮。阮靖自小聰明溫和,甚得我父皇疼愛,皇太后還親賜了對極具榮寵的鳳凰白玉給他,或許當年皇太后就已經看出,麗妃娘娘要阮靖進京,絕不是要他陪伴皇子成長這麼簡單,之後三皇兄有阮靖陪伴就像變了個人,變得彬彬有禮、待人溫和起來。」

    「但我知道骨子裡,他還是那個心狠手辣的易天凡。阮靖若對他有二心,他連死都不會給他一個痛快。」

    沐晴兒沉下臉,雖說三皇子才是阮靖的表哥,但不知為何,沐晴兒直覺認定易天雲沒有騙她,她與三皇子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但她也察覺這個人不若外表所展現的單純。

    沐晴兒隱藏自己的思緒,一臉平靜,「不管三皇子是什麼樣的人,現在都與阮府無關。阮靖已經毀了,縱使阮府再富可敵國,也只是一般商賈,不是威脅,更別提這些日子以來,阮府的家業因為天災損失慘重,早已大不如前。」

    易天雲直視著沐晴兒,「有些事確實是天災,但或許裡頭有更多是人禍!阮陽、阮靖兩兄弟是聰明人,玩些把戲也很容易瞞騙人。只不過他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就算阮家毀了,以三皇兄的性子,他們想置身事外,仍會惹來殺機。」

    「別動不動就說引來殺機,我實在很討厭你這種講話的態度。」沐晴兒不悅。易天雲帶笑的瞄了她一眼,「當年母后為了救我而慘死在賊人刀下,所有人都說那是意外,但在昏迷前我清楚的聽到那賊人所言,我知道主使者是誰,等我皇兄登基,我一定報仇!」

    易天雲沒把話說明,但沐晴兒是聰明人,她猜得到是誰,突然間她有那麼一丁點同情起這個眼底寫著悲哀的五皇子。

    「只可惜,」易天雲眼眸一斂,聲音微冷,「阮靖雖救我一命,但我一日不知他的真實心思,就只能當他是敵非友。」

    「五王爺,虧你還記得阮靖救過你一命,」沐晴兒實在覺得易天雲是白痴,「若他真想與你為敵,就不會救你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也想不通。

    「我沒有把握。」易天雲輕搖下頭。

    沐晴兒瞪著他,想要罵髒話。

    「別拿這殺人似的目光看我,」易天雲帶笑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個美人,要對付你,本王也百般不捨。不如我給你個機會,若你能離開阮靖,我許你一生榮華富貴。」

    她冷哼!要走,她早就走了!想到離開阮靖,她的心一痛,或許在一開始,他就已經走進了她的心裡,只是她不想向他人承認。

    「榮華富貴如過眼雲煙,我看不在眼裡!總之,我不會離開他!」沐晴兒冷著臉,「有我在的一天,阮靖會活得好好的。如果我能說服他,不再理會朝廷皇子間的紛爭,這樣你可以放過他嗎?」

    易天雲靜靜的看著她,「晴兒,你太天真!阮靖一旦選錯了路,將來一個不好,可是會被——」

    「會被誅九族是嗎?」她不客氣的打斷他的話,一臉不屑。這些皇族的人,明明就是自己搞不定家務事,硬是拖別人下水,還動不動要殺人全家,真是莫名其妙。

    易天雲笑著搖頭,「不會誅他九族,畢竟若誅他九族,麗妃娘娘和三皇兄也躲不掉,他們可是九族內的血親。所以頂多是滅門,滅了阮靖一門,到時滿門抄斬,憑你一介女流,你以為你能有多大能耐可以扭轉乾坤?」

    「我有我的辦法,不用你管,」沐晴兒正經要求,「我只要你一句話,若我能說服阮靖,不理會朝廷皇子間的紛爭,你可不可以放過我們?」

    「晴兒,我說了這麼多,你還不明白嗎?」易天雲嘆了口氣,「就算我放過他,也會有人對付他。」

    沐晴兒微眯著眼警戒著說道:「關於這點,就不勞五王爺費心。我只要你一句承諾!」

    易天雲沉默了一會兒,眼底閃過一絲光亮,「阮靖自小進宮,我也算是與他一同長大,走到今日這步田地,只能說是造化弄人,我也是百般不願。好吧,我答應你!」

    看他點頭,沐晴兒心頭一鬆。至少解決了個麻煩,剩下的就再看著辦。

    「對了,這個給你。」易天雲懶懶的從衣襟內拿了封信給她。

    沐晴兒接過手,在他的眼神示意下打開,雙眸因為驚訝而微瞠,「三王爺瞞著宮裡上下,私自出宮?!」

    「嗯。」易天雲點頭,「這事原不該跟你說,但你現在知道,心裡有個底也好。三皇兄十之八九會再來北寧,他跟我一樣,都不相信阮靖沒事,但阮靖若真有你說的這麼嚴重最好,若是沒有,只怕向來善猜疑的他,會有所行動。」

    沐晴兒咬著牙,「我會要夜風他們小心。」

    「不單他們,還有你!」

    「我?!」沐晴兒覺得可笑,「他對付我做什麼?」

    「聽說你有兩個弟弟和一個相依為命的忠心奶娘。」

    她的心一突,怒道:「你為什麼提我奶娘和弟弟?」

    「彆氣惱,」易天雲覺得她的反應有趣,意有所指的打量著她,「只是告訴你,人都有弱點,我未必要對付你才能使你生不如死。正如同要對付阮靖也未必要殺了他才能讓他不再是威脅,只要捉了你就行了。」

    他算計的眼神令她心頭一緊,「阮靖不在乎我!」

    「他把最忠心的奴婢給了你,不是嗎?」

    想起了阮靖給了她桂花和蘭花,還派了兩個貼身侍衛到沐家,她無言了。

    「晴兒,若有機會抽身就抽身吧!」易天雲給了忠告,「或許離開他才能讓自己不受傷,阮靖也不為難。」

    沐晴兒沒有答腔,牙一咬,不管易天雲說什麼,她打定主意絕不會離開阮靖,不管他多想把她推開,她都不走。

    她轉過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夫人!」一看到沐晴兒,桂花心急的迎上前,「你是上哪去了?方才進屋子沒看到你,真是嚇死奴婢!」

    沐晴兒沒說話,只是一味的直衝到阮靖的書閣。

    「夫人?!」夜竹在門口,手一伸就擋住了她的路,「容屬下進去向將……」

    「讓開!」沐晴兒直接將人推開,打開門,闖了進去。

    阮靖見到她,眼底閃過一絲光亮。方才聽桂花焦急的說她不見了,他還以為她真的已經離開了。

    沐晴兒不管不顧的衝進了他的懷裡,接著抬頭狠狠的吻上他的唇。

    她的舉動令在場的人都傻了眼。

    阮靖還沒反應過來,沐晴兒就加深這個吻,直接把他給壓在床上。

    原本正在與阮靖交談的夜風看傻了眼,被桂花一扯回過了神,連忙走了出去。縱使知道將軍夫人活潑好動,但從沒見過一個女人如此主動,還真有些被駭住了。

    待沐晴兒抬起頭,看著阮靖微瞠著眼被她壓在身下,不發一語,難不成嚇到他了嗎?!

    她的心跳失速,知道自己肯定臉紅了,雖然她的男女觀念不像這個時代保守,但這麼主動,她也從沒做過。

    「你怎麼了?」阮靖回過神,將她微微推開。

    面對雲淡風輕的他,沒來由的令她的心中微微泛酸,「有些事情令我心頭紛亂。」

    他伸出手,遲疑的輕觸了下她的臉頰,「是奶娘他們有事嗎?若想他們,你多回去看看便是。」

    「不是他們,是你!」她拉下他的手,專注的看著他,「我的心亂是因為你!」

    「我不懂。」阮靖在她的發絲裡拿起一根枯萎的草,「你方才去了哪裡?」

    「後頭的園子,想一個人靜靜,卻遇上了髒東西。」

    「髒東西?」她壓到他受傷的腿,有些疼,但是他沒有制止,心中反倒享受這樣貼近的感覺,「五王爺?!」

    雖然心頭煩悶,但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將軍倒是越來越瞭解我。」

    看她一臉笑意,阮靖輕搖頭,「有些話出了門就別再說。」

    「我知分寸。」她雙眼直視著他,「但將軍可知分寸?」

    阮靖打量著她,知道自己該推開她,但是她眼神中的祈求卻令他不禁心軟,「有話就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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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4:0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既然都已經回了阮府,朝廷的事情就別再管了。」她挑明了說。

    阮靖壓根沒料到沐晴兒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這件事,不是你該插手。」

    「別跟我說應該不應該,」她皺起眉頭,「你跟大哥要分家,是擔心有朝一日真的要滿門抄斬,分了家至少也能留大哥他們一門的性命對不對?」

    阮靖心頭微訝,但也沒有說出口,表面上仍一臉平靜的說:「分家一事是早就說定的,娶妻之後,樹大分枝理所當然。其實大哥早就派人在城郊趕工,下個月新居便能完工,隨時能夠搬進去。」

    沐晴兒拉開兩人的距離,露出不悅的眼神,「這件事我為什麼不知道?」話才出口,她立刻搖頭,「算了,你別說,說了我肯定會火冒三丈,因為在你心目中,從沒把自己的未來算上我,你應該是想著把我休了之後,你自己搬過去吧!所以我們夫妻關係,頂多再一個月……真沒料到我的婚姻還真是短命,不到一年就結束了。」

    「晴兒——」

    「無所謂!反正不到一年就得萬兩聘金,我也沒吃虧。」她讓自己的語氣聽來灑脫,「你若要休了我,就把守在沐家的亦山、亦海兩兄弟給叫回來。」

    阮靖輕佻了下眉,「你這是在命令我。」

    「不是。」她不想在這個時候挑戰他的權威,特意放低自己的姿態,手搭在他的胸前,「是祈求!」

    「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口不對心,」他搖頭拒絕,「我既然把人給了你,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我知道你大方,」她皺眉,阮靖這傢伙還真是軟硬都不吃。「只是你一味的給我東西,可有想過我真正要的是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不該心疼也不該不忍心,最後他伸手將她輕輕推開,他無法放任兩人之間的關係越來越複雜。他的存在只怕會害死她,平靜了這些日子,他知道危險將近了。

    「把人給你只是暫時,」阮靖淡淡的說:「等我將你休離之後,這一切我都會收回!」

    她嘲弄的勾唇,阮靖看似溫和,卻比任何人都強硬,滿心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阮靖,」她抬起他的下巴,對他挑了挑眉,「別口口聲聲說要將我休離,若你不聽話,到時是誰休了誰還不知道!」

    「你——」

    「你要與我劃清界線,我偏偏不如你願,看你能拿我何?你的表弟——不!該說麗妃和三皇子,是否有問鼎皇位的野心?」

    他炯炯目光直視著她,「沒有!」

    她不相信!她的視線落在他臉上的傷,又移到他被火灼燒留下傷疤的手。「皇太后給你那對鳳凰玉珮是要你守護皇室,而不是守護麗妃和三皇子,你明白嗎?」

    阮靖眼底閃過驚奇,最後只淡淡的回應,「明白。」

    「你明白,卻還是走到今天這步田地!說到底,當個臣子只能是上頭的棋子,一旦跟錯了人就萬劫不復,人活在這世上為什麼要這麼難。」

    「沒有難不難,只求對得起天地良心就好。」

    「好一個天地良心,」她冷冷一哼,一臉不屑,「你就去對得起你的天地良心,我只想對得起我的心!我決定了,在你休了我之前我們還是夫妻,就得像夫妻的樣子,」她立刻朝門口大聲喚道:「桂花,我累了,進來替我更衣。」

    桂花立刻出現在跟前,眼底寫著驚訝,嘴角噙著笑,「夫人今夜要宿在書閣裡。」

    「當然!將軍不願回房,我只有到他的書閣來。」

    桂花瞄了阮靖一眼,不顧他神色鐵青,立刻替沐晴兒更衣,說到底,她私心希望阮靖能與沐晴兒做對恩愛夫妻。

    看著阮靖一副有氣卻不知如何發作的樣子,沐晴兒心情大好。

    只穿著白色中衣,沐晴兒一臉素靜的越過阮靖,逕自躺在他身旁,「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窩在這裡,你這床又小又硬,根本不舒服。」

    「若不喜歡,你大可離開。」他仍期盼她改變主意。

    「不用!大不了委屈一天!」她對他一笑,「明天叫桂花弄些軟墊來,這樣你也能睡得舒服點。」

    阮靖撐起身子,「你現在到底想怎麼樣?」

    「只想做些讓自己開心的事。」她看著他的表情一柔。

    「你夜宿在我房內,不怕毀了名節。」

    沐晴兒嘲弄的看著他,「將軍,我跟你拜堂成了親,你以為我出去跟人家說我是處子會有幾個人信?」

    阮靖身子一僵,沒料到她會臉不紅氣不喘的反駁他。

    「我請人做了個輪椅給你,以後你要去哪裡就方便多了,也不用怕被人知道其實你的腳還能走,不舒服的時候也可以隨時休息。」沐晴兒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別躺這麼遠,你要掉下去了,過來睡。」

    她的口氣就像是哄孩子,阮靖不自在的撇過頭,倔強道:「我不累。」

    「隨你!不過你身子不好,早點睡。」她也不勉強,自顧自的閉上眼。

    易天雲的一番話,她覺得氣憤卻一點都不感到害怕,畢竟她的命早該絕,現在活著或許是因為阮靖的一塊玉珮。

    若是為他而來,最終就算是死,她也無悔。

    主意一打定,她的心情一下子開朗了起來。

    她悄悄的睜開眼睛,阮靖就斜臥在身旁,在燭光籠罩下,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她原不屬於這裡,來自另一個世界,如果這一切的際遇真是命中注定……她不顧他的閃躲,突然伸手抱住他,她也認了!

    「這幾日,你倒挺忙。」

    沐晴兒有些意外在園子裡看見阮靖,之前替他做好的輪椅送來,原本他有些排斥,但是坐了幾日之後因為舒適又方便,便接受了。

    天氣已經變冷,見阮靖連披件披風都沒有的坐在輪椅上,她不由得眉頭微皺,走了過去,「天冷了,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

    沐晴兒聞言有些雀躍,「想我了。」

    阮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今日爹來了趟暖月居。」

    沐晴兒一愣,這些日子阮震天都住在棲鳳山的寺廟,怎麼會突然回來。

    「爹說了什麼?」她蹲在他的面前,拿著水汪汪的大眼瞧著他。

    「一旦分家後,大哥要帶大嫂和阮府上下移居北方大漠,所以他回來看看一下山之後似乎聽了些外頭傳聞,所以來問問我。」

    「喔,傳聞啊!」她露出了然的神情,「阮府二少奶奶飛上枝頭當鳳凰,嫁個廢人夫君,貪圖阮家的萬貫家財,是個厲害角色,三天兩頭便出府,只怕搭上了什麼野漢子,正想方設法害死夫君,謀奪家產。

    偏偏兩位少爺吵著要分家,看來就是這禍水害的。」

    阮靖先是一愣,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胡扯什麼。」

    「傳聞啊!」她回他一笑,「外頭都這麼說,怎麼說我胡扯。」

    阮靖搖頭,「我不是要聽你說這些。我相信我的眼睛,爹也知道分家之事與你無關,我在這裡等你,是想知道你一天到晚在忙些什麼。」

    她握著他的手,柔聲的說:「你口口聲聲說早晚休了我,所以我在創業,努力掙銀子。」

    「創業?」

    「我開了間木藝行,我告訴你,我很有設計天分,如果你有興趣,你看中的東西,我可以算便宜點。」

    「你這不擺明了跟阮家搶生意!」

    「你家大業大,布匹、酒樓、木材甚至當鋪、錢莊生意都做,我只不過是開個小小的鋪子,你就怕了啊?」

    「我不怕!就算你真有本事鬥垮了阮家的鋪子,也是大哥頭痛。」

    「看來阮家二少爺真把自己當廢人了!」她取笑他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知道你不喜歡人跟著你,但至少把蘭花和桂花帶著,桂花一早沒看到你,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不如跟你打個商量,你把亦山、亦海叫回來,我就帶著桂花和蘭花。」

    「晴兒——」

    「亦山、亦海守在你身邊多年,武藝高強,把生命都奉獻給你,你現在卻要他們去幫我奶娘下田、養雞,你真捨得。」她都為他們抱不平。

    看著沐晴兒,阮靖覺得有點頭痛,「為什麼你常令我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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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4: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當然是因為我有道理,」她大言不慚回應,站起身,她推著他的輪椅回屋,「我餓死了,陪我吃飯。」

    「我已經叫桂花將晚瞎備好在你房裡。」

    「我說了……」她沒好眼掃了他一眼,「我要你陪我吃!」

    「我已經用過膳。」

    「沒關係,」她不在意的說:「你坐在旁邊看我吃。」

    「晴兒——」

    「就算你再冷漠也沒用,我偏要像狗皮膏藥一樣黏著你,讓你甩都甩不掉!」她毫不氣餒的揚高下巴宣誓。

    狗皮膏藥?!

    「這是什麼不倫不類的形容!」

    「管他不倫不類,我覺得挺貼切的。」她對他燦爛一笑,將他直接推向自己的房裡,「跟我說說——

    今天那個髒東西有沒有來找你。」

    阮靖搖頭,「五王爺知所進退,知道我身體不好,暫不見客。」

    沐晴兒扮了個鬼臉,她壓根不信那個笑面虎,不過他竟然答應會暫時放過阮靖,她相信他會說到做到。

    「夫人。」才推阮靖進門,就見桂花一臉哀怨迎來。

    「哇,別這樣看著我。」沐晴兒將頭一撇,躲過桂花的眼神,「要怪就怪你家將軍,他不聽話,所以我才不聽話。」

    「將軍——」桂花只好轉向阮靖求救。

    阮靖搖著頭,也來個相應不理。

    沐晴兒忙了一天,餓得前胸貼後背,也顧不得形象,逕自大快朵頤。縱使有失大家閨秀的風範,阮靖也由著她。

    看著她的笑容,他忍不住揚了下嘴角,放下碗筷,拿出玉珮,放到了她面前。

    沐晴兒拿筷子的手一頓,瞄了他一眼。

    「收下!」他淡淡的表示,「若不想我休了你,就把玉珮收好!」

    保命符——他把自己的保命符給了她!她的眼睛微紅,他真是個傻瓜!不過或許他們兩人都傻。

    「若真有滿門抄斬的一日,我們夫妻倆,誰有玉珮誰就能活命,」她伸出手將玉珮握在手中,「想來我沐晴兒還真是好福氣,嫁了個凡事為我著想的好夫君,情願自己死,也舍不得讓我跟著死。」

    「總是胡說八道!」阮靖的態度依然冷冷的,「吃飯。」

    有很多話不用多說,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已經足夠。她將玉珮放進衣襟,繼續拿著筷子吃飯,什麼話也沒說。

    關上門後,這小小的天地平靜而溫馨,好像外頭的事情與他們都無關,可以不問世事的過一輩子。她多希望這樣的平和真能長長久久——

    「夫人,」李先覺一看到沐晴兒從後門走了進來,立刻迎上前,「有個和尚從一大早就站在店門口,給他銀子他也不拿,只討了杯水喝。」

    沐晴兒向前,拉開布簾,目光落在門外那個慈眉善目的和尚身上,這幾日木藝行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才開業不久訂單就已經接到手軟,正愁沒人手,無法如期交貨,李先覺卻突然帶來一批熟手,說跟他之前在同一個地方幹過活,因為現在也做得不愉快,這裡缺人手,索性就過來幫忙。

    她也沒多問,反正只要是人才能做事就好,沒幾天,木藝行就打出了名號,只不過她低調的沒有出面,不讓外人知道這店幕後的老闆是她這個阮家二少奶奶。

    這個和尚,不是要化緣,只是站在外頭盯著裡頭瞧,到底要做什麼。

    沐晴兒交代李先覺,「去跟師父說一聲,他站了一天,該累了,不如進來歇會兒。」

    李先覺點了點頭,柱著枴杖走了過去,沒多久,老和尚便被請進了內堂。

    「大師請坐。」沐晴兒放下手中正在作畫的木炭,指著一旁的空位道。

    「老衲圓通,謝過施主。」

    圓通?!這名號好像在哪裡聽過,可她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

    圓通坐下,看著桌上攤開的畫,看那樣子該是個女子所用的梳妝台,「將軍夫人真是才華洋溢。」

    沐晴兒微愣,她的身份沒什麼人知道。她輕佻下眉,「大師認得我?」

    圓通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她,反而問道:「夫人可有想過為何而來?」

    沐晴兒聽出他似乎話中有話,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你是棲鳳山的圓通大師!」

    是他提議要阮靖娶妻沖喜,難道冥冥之中,他知道了些什麼。

    圓通沒有答腔,只是臉上掛著淺笑。

    「大師,」沐晴兒連忙說道,她心中有一堆的問號,想要得到答案。「你可知道將軍在京城得罪了人嗎?」

    看著沐晴兒一副心急的樣子,圓通輕搖下頭,「看來將軍夫人關心將軍比在意自己的事要來得多上許多。」

    「他是我夫君,自然關心他。」在大師面前,她也不矯情,「更何況,我都已經來到這裡,成了他的妻子,難不成還能回去不成?」

    圓通沒有說話,只是拿著銳利的眸子看著她。

    沐晴兒的心一驚,「我能回去?!」

    「不是沒機會。」圓通淡淡的回道。

    回去?!奇怪的是她從沒動過這個念頭。回去做什麼?那裡沒有任何她掛念的人,回去也只是孑然一身。

    「大師,我不回去!」沐晴兒的語氣堅定,「我要留在這裡!」

    「夫人,你就算留下,也改變不了宿命。」

    「我不妄想改變什麼宿命,」沐晴兒搖頭,「大師若能算到我與阮靖有段情緣,自然也有辦法讓他渡過劫難,化險為夷才對。」

    「老衲只是凡人,參不透天機。將軍原本應該死在那場大火之中,卻被你所救,一個命該絕的人,多活在世上一日,已經是老天的恩澤了。」

    沐晴兒驚訝,「我救了他?」

    「那場火,若不是夫人出聲示警,將軍注定逃不過那塊原該砸在他頭上的樑柱,因為夫人,將軍不過只毀了只腿。」

    「大師,什麼叫才毀了只腿,」沐晴兒發出不平之鳴,「將軍是一介武將,少了那條腿,這輩子再也上不了戰場了!」

    「但至少他的命保住了,不是嗎?」

    沐晴兒一時語結,確實,跟命比起來,一條腿實在不算什麼。原本滿心以為是他的玉珮有靈性讓她的魂魄來此,搞了半天,原來她也在無意之間救了他!

    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緣分,竟然讓他們相逢在一場時空交錯重疊的大火裡。但無論她為何而來,又是誰救了誰,她已經打定主意,跟他在一起就是一輩子,她不會後悔,也不會退縮。

    「大師,」她帶著希冀的眼神看著大師,「老天爺既然讓阮靖逃過一劫,此後他該苦盡甘來,對吧?」

    圓通沒有回答,只是掛著淡淡的笑看著一臉激動的她。

    沐晴兒的心一沉,氣憤的跺了下腳,「我明白是我想得太簡單,五王爺要他的命,現在人就在阮府。」

    「這些恩怨夫人別插手,一切就交給將軍處理。」

    她搖頭拒絕,「不可能!阮靖愚忠,交給他處理,不是擺明了看他去送死嗎?

    「若夫人硬要插手,只怕會惹來殺身之禍。」

    沐晴兒聞言不由得沉默。她不是不怕死,但若真的遇上,她也沒打算要逃。

    「阮家敗象畢現,誰也無力回天,但重要的是寒冬過後,誰能夠存留下來。」

    因為皇室的爭鬥就要賠上阮氏一門!沐晴兒露出嘲諷的神色,心中滿是不服氣。

    「夫人不如好好的發揮長才,安穩的過日子吧!」

    她的長才?!指的是這間木藝店嗎?沐晴兒覺得荒謬。

    「大師,雖然這店的生意好,我也有不少進帳,但我也不可能只管店裡的生意,卻對阮家的事置身事外。」

    圓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夫人果然如老衲所料,將軍要老衲跑這一趟,只是徒勞無功。」

    沐晴兒心中一突,「是阮靖要大師來的?!」

    圓通點頭。

    這傢伙把玉珮給了她,她還以為他真斷了要休了她的念頭,看來是她太一廂情願了。

    「沒想到大師是世外高人,也會來當阮靖的說客。」沐晴兒的嘴角嘲弄一揚,「阮靖也知道我們之間的緣分嗎?」

    「此事老衲並未多提。」圓通說道。

    「確實不用多提,畢竟我來都來了,也不打算回去。既然遇上他,他就別想甩開我!」

    沐晴兒送走圓通大師,無意識的拿出阮靖送給她的玉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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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5:0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她生氣阮靖的一意孤行,逕自安排她將來的出路,卻又不能不感動他凡事為她設想,她緊閉下眼,心中一團亂。

    在她死纏爛打下,昨日阮靖終於勉為其難的說今日會將亦山、亦海兩兄弟給叫回阮府,但說不擔心奶娘和弟弟們的安危是假的,她握著玉珮的手一緊,還是多請些人保護他們才對。

    一思及此,沐晴兒無心再作畫,站起身,如同來時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悄然一人從後門離開。

    北寧城依然熱鬧,老百姓安居樂業,皇室卻為了皇位而暗潮洶湧,這權勢讓人良心滅絕,縱使得到天下又如何?走到最後,仍全化為塵土。

    她心思雜亂,若有所思的朝沐家方向而去。

    「你聽說了嗎?阮家的商船才出港沒幾天就被搶了!」

    沐晴兒的腳步停頓下來,拉長耳朵仔細聆聽。

    「聽說船上三十幾個人全死了,真是可憐!聽說阮家大當家還痛心的打算把船運的商行給結束!真不知道最近這阮家是走什麼衰運,前陣子木藝行的老師傅突然都走了,看來撐不了幾天,連木藝行都得關門。再這麼下去,阮家就要敗在這一代手裡了!」

    沐晴兒垂下眼臉,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又是一件打擊阮府的事,只是木藝行的師傅全走了……她狐疑的停下腳步,她的木藝行卻來了不少師傅,這之間是否有關聯?

    在她思索的當下,突然一隻大手從她的身後摀住了她的嘴,她悶著聲掙紮著被拖進巷子裡,慌亂中,察覺對方的另一隻手探進她的衣襟。

    她驚訝的大瞠雙眼。死色鬼!稍後察覺對方好像不是要輕薄她,反而像是在找東西。

    她的心一驚,最近獨自出府,她總刻意穿得像個平凡村婦,身上沒什麼值錢的東西,除了阮靖給她的玉珮。

    她怒急攻心,想起了桂花給他的銀針,桂花的體質不適合習武,卻最擅長用毒和使暗器,她教過她,但她沒實際的操作過,千鈞一髮之際,她掏出銀針,狠狠的刺向對方探進她衣襟裡的手,對方呼痛一聲,鬆開了她。

    她一得到自由,連頭都不回,飛也似的往前跑。

    但才跑沒幾步,就被黑衣人從後頭給抓住。

    「放開我!」

    她才吼出聲,一個巴掌便甩下來,打得她暈頭轉向,跌在地上。

    「不知死活,我殺了你!」

    沐晴兒還沒喘口大氣,只能眼睜睜看著黑衣蒙面人持劍刺向她,當下她真的很想罵髒話,連死都不知道是誰殺了她,讓她做鬼都不知道要去找誰報仇。

    突然她眼前一花,一抹白色身影掠過,原本直接刺穿她的劍只刺進了她的身子就抽離,但依然痛得她臉色大白,軟軟的倒在地上。

    迷糊中聽到打鬥的聲音,她無力的被抱起,落入熟悉的懷抱。

    「晴兒?!」

    聽著耳邊焦急的呼喚,她虛弱的抬起頭,眼底閃過驚訝,「你怎麼出府了?!」

    「先別說話!」阮靖捂著她的胸口,觸目驚心的血令他的心猛然一縮,尖銳的剌痛漫過全身。

    「別這麼狠心,我都快死了,」沐晴兒扯了下嘴角,「你還不讓我說!」

    「胡說八道!我不會讓你死!」阮靖一把將她抱起,知道夜風和夜竹應付黑衣人綽綽有餘,此刻的他氣得想要殺人,偏偏黑衣人的身份特殊,若讓他死在這裡,會惹大麻煩。

    「等等,玉珮——」她的手無力的指著黑衣人,「被搶了!」

    阮靖聞言臉色微變,抱著她的手一緊,「沒關係,只要你人沒事就好。」

    「不行,把我放下來,」她咬著下唇,不准自己昏死過去,「你先去把玉珮拿回來,我知道玉珮對你很重要!」

    「重要不過你!」他飛也似的抱著她離去。

    「你腳傷了,還能疾行如風,看來,我的關心……真的是多餘。」

    聽出她話中的失意,阮靖咬著牙,將她摟得更緊,迅速帶她回府。

    阮靖慶幸帶著夜風兄弟及時趕到,沐晴兒雖然流了不少血,卻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此時虛弱的樣子讓人看了心疼萬分。

    阮靖不眠不休守在她身旁,直到看她甦醒過來才松了口氣。

    「還好嗎?」他焦急的看著她,「疼嗎?」

    她把他的擔憂全看進眼裡,扯了下嘴角,「玉珮呢?」

    「別管玉珮了!」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頭髮,輕聲的說。

    她的心不由得往下沉,「沒找回來嗎?人沒抓到?!」

    「給逃了。」他輕聲的道:「你傷了,流了不少血,要多休息!其他的別管。」

    沐晴兒抬頭看了四周,沒有看到桂花和蘭花的身影。「我可警告你,最好不要拿我受傷做藉口,說我是因為在外頭胡作非為,惹了賊人,弄傷自己,丟了阮家的顏面,然後把我丟回沐家,順便給我休書一封。」

    「胡說八道,」他皴了下眉,「不過,你倒是給了個好提議。」

    「你敢!」她一時心急的想起身,卻扯到傷口,痛得白了臉。

    「你小心點!」他緊張的扶著她。

    她順勢靠近了他的懷裡,嘟起嘴,「對不起!我應該聽你的話把桂花和蘭花帶在身邊,或許玉珮就不會丟了,現在玉珮不見了,怎麼辦?」

    「命中注定,也莫可奈何。」他摟著她,輕聲說道:「我只是沒料到玉珮給了你,反而替你惹來殺機。」

    她在他懷中閉上眼,「搶玉珮的人是誰?」

    他的手撫著她的發,沒有說話。

    她幽幽的嘆口氣,「阮靖,你說我收下玉珮才不把我休了,現在我搞丟了,你會不會休了我。」

    「別提這個,」阮靖溫柔的說:「先把傷養好再說。」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的心不由得一緊,睜開眼望向他,「不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丟下我,好不好?你是這輩子對我最好的人。」

    阮靖嘆口氣,將她摟緊,「睡吧,你該休息了。」

    她的眼中有淚,但她忍著沒掉下來。

    她已經太瞭解他,知道他依然一本初衷,難道她做了這麼多,他都不願改變念頭?!她真的不想走到最後,他一心為她,卻讓兩人一生錯過。

    子時過後,大地一片漆黑,阮靖雙手摟著熟睡的沐晴兒,一聲輕微的聲響從屋頂傳來。

    眼神一冷,他輕輕的將睡夢中的沐晴兒放下,悄無聲息的起身穿衣,開啟房門。

    「將軍!」亦山立刻上前。

    阮靖藉著微弱的星光看著四周,將手背在身後,面無表情,「出來吧。」穿著白色錦袍,易天凡從黑暗中帶著自己的六位侍衛現身,臉上還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元青,你縱使傷了腿,依然行動自主。」

    阮靖好整以暇的看著他,「三王爺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你是我的表弟,我們向來親如手足,」易天凡柔聲說道:「我擔憂你的傷勢,所以來看看你。看來你的傷勢果然沒有外頭傳言的嚴重,見你好轉,我也放心多了。」

    「多謝三王爺關心,」寒意染上了阮靖的眸子,「只是用傷我妻子的方式逼我現身,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不過就是個女人罷了!你對我向來忠心,我看在眼裡,自然不會虧待你,將來你要多少女子,我就給你多少,要忘了她很容易。不過她也夠狠的!」易天凡輕笑抬起自己的手,手背上有明顯的一片紅腫,「沒料到她竟然會用暗器,我該慶幸她的暗器沒有毒,不然我可就一命嗚呼了!這筆帳,你說,我得怎麼跟她討?」

    「晴兒受到驚嚇,只是自衛,王爺應該清楚,晴兒無辜。我已經告病返鄉,過些日子會請人入京稟告皇上,從此不再回京,要在這裡過著閒雲野鶴的日子,三王爺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吧!」

    「元青,」易天凡的神色也轉冷,「我是你的血親,你該助我一臂之力,而不是置身事外,若有朝一日登基,我可以讓阮家更上層樓,與你共享富貴。」

    「三王爺,正因為你是我的血親,所以我不想你一錯再錯!你派人暗殺五王爺,要不是我早一步知曉,替他擋下這一劫,讓五王爺安然無恙,以皇上疼愛五王爺的心,事情早晚會查到你頭上,你最後只有死路一條,趁現在還未鑄下大錯,收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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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5: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元青,我已經回不了頭!」易天凡冷靜的看著他,「皇后是我母妃派人殺的,當年沒殺了易天雲那個小子是失手,那日他喝醉酒,我聽他言下之意,他早已懷疑當年的事不是意外。如此一來,太子一旦登基,絕對不會放過我和我母妃!反正終究是一死,我不如跟他一拚。

    「你縱使已告病還鄉,我父皇信你依舊,你還是護國將軍,你的軍隊依然聽令於你,只要你幫我,將來我絕對不會虧待你!」

    阮靖明白,易天凡是真心的信任他,不然不會對他透露他的野心,只是——

    「王爺既然知道我是護國將軍,就該明白我只能以國為重。你若執迷不悟,最後只是逼我與你刀劍相向。」

    「阮靖,」易天凡臉上失去了溫文儒雅神色,「你終究還是說出了口,你果然對我有二心!」

    「王爺,我的心從未變過!自始至終忠於國,只要你放下野心,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阮靖當初離開京城,沒有拆穿他的計謀,不是因為怯懦,只是想要給表哥一個機會,看他今日臉上的陰狠,他還是沒有想通。

    「你不幫我,若我出事,我也會拉你阮氏一門陪葬!」易天凡拿出懷中的玉珮,「皇太后當時賞給你,或許就是算到了今日要保你一命,可惜一場大火丟了鳳鳥玉珮,現在這個——」

    他冷著臉,用力的砸向石塊,玉珮應聲而裂。

    「玉珮毀了,我看你還能保住誰!」

    阮靖看著地上已碎的玉,雙手不由得緊握。

    「從此以後,你我兄弟之情也如同此玉,就此恩斷義絕!待你回京那日,便是你命喪之時。」話落,易天凡如同來時,帶著自己的護衛,迅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將軍,你有何打算?」亦山在一旁輕聲問道。

    阮靖沒有說話,只是彎下腰將已斷成兩塊的玉珮拿起,眼神微冷,用手輕輕撫過玉珮,看見手上的傷疤,靜默許久,才淡淡的吐出一字,「殺!」

    殺了皇子,他也難逃一死,只是原以為可以保住沐晴兒一命的玉珮毀了……他的神情轉冷,若有所思的轉身進屋。

    「他果然如五王爺所說,心狠手辣。」

    阮靖進門,就看到沐晴兒長發披散,臉色略微蒼白的靠著窗檯。

    「你怎麼下床了?」他連忙上前,將她抱起。

    「有貴客到,我當然得要起來瞧瞧。」她柔順的任他抱放到床上。

    「別這麼好奇,」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與你無關!」

    她的心微微一揪,「怎麼會說與我無關,」她嘴角扯了一抹笑,「原來你早就知道了三皇子的事,這樣說來,我真的白擔心一場了。我的夫君果然如天下人所言,是個聰明人。」

    她對他伸出手,「把玉珮給我。」

    阮靖眼神微斂,將玉珮給她。

    「可惜了這塊好玉!」她輕撫而過,語氣有些遺憾,「本來可以賣不少錢的,現在直接對半砍。」

    聽到她的話,阮靖簡直哭笑不得。這塊玉的珍貴可不是錢財可以計算的。

    「晴兒,過幾日我要回京。」

    她垂下眸子,聽出他並沒有打算帶她隨行的意思。她方才清清楚楚的聽到阮靖那句不帶任何情感的話。

    這輩子她沒殺過人,也沒動過殺人的念頭,但對阮靖這個將軍而言,殺人有時卻是不得不為之,可這次他動手的對象卻是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兄弟,而對方還是個白主子。

    「你想休了我嗎?」她柔聲的問,可以感覺他的身子一僵,她明白的淺淺一笑,「你還是斷了這個念頭,我是不可能離開的!我已經打定主意跟你生同衾,死同穴,你甩不掉我的!而且——」

    她原想告訴他,他以為遺失的那塊鳳鳥玉珮在她身上,但最後她選擇隱瞞,那塊玉珮是最後的護身符,可以保住阮靖一命。她抬起手,晶亮的眸子看著他,「我可是個福星,不一定可以在最後關頭救你一命。」

    他看著她的笑容,輕嘆口氣,拉下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他該放手,但終究捨不得。生同衾,死同穴,夫妻同命,多吸引人的一句話,今生有幸能娶你為妻,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滿足的笑。

    沒幾日,沐晴兒的身子已經好了許多。

    阮靖帶著她,拜別了兄長,搬出阮府。新建的宅第頗為氣派,就如同阮靖這個將軍給人的威嚴。

    「大哥對你還真是不錯。」夜已深,沐晴兒半臥在床上,取笑的瞅著翻看帳冊的阮靖。

    「大哥堅持給我一半家產,」阮靖意興闌珊的看著帳冊,「這些全給你。」

    沐晴兒皴了皺鼻子,「我沒興趣!別以為我不知道我那間木藝行的工匠全是你們阮家的人,原以為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撐起一片天,誰知道都是你在後頭幫著,真是沒力。」

    「我相信以你的能耐,縱使沒有我,也可以做得很好。」

    她的臉微沉,「將軍,我不喜歡你這種說話的口氣!」

    「這些年來,我與大哥商量,用計謀陸陸續續以風災、搶劫等事將阮府大半的人都帶向大漠,」他走向她,坐在床邊,柔聲的說:「我一返京,大哥也會帶著大嫂走,到時北寧再無富可敵國的阮家,阮家將徹底消失在天地之間。你,可以跟著他們走。」

    「我不要,」她倚進他的懷裡直接拒絕,「我說過,你要對得起你的天地良心,我則要對得起我的心!在你心目中,我排在你忠君護國之後,我明白,但除非我想走,不然你別想趕我離開。跟我說說,你到底什麼時候跟大哥盤算這一切的。」

    「從我知道原來皇后是麗妃所殺那日開始!我承認我沒拆穿,是有私心。」他的手輕撫著她的頭髮,「一來是希望麗妃和三皇子能知錯,能負荊請罪,二來則是希望若他們執迷不悔,也能給大哥多些時間處理,就算阮府受牽連,也能將傷害減到最低。」

    「我的將軍還真是足智多謀,」沐晴兒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什麼都想到了。」

    「我也不是什麼都想到,」他似笑非笑的看著她,「至少就沒想到你會出現在我的生命中。」

    「你我相遇是注定!」她的眼底有著依賴和情意,「縱然是命中注定,最後的下場會不會還是等到休書一封?」

    阮靖深深的看著她,最後嘴角逸出一絲淡淡的笑,「縱使如此,也是為你好。」

    「我拜託你,別口口聲聲都說是為我好,」她輕敲了下他的額頭,「聽久我一點都不感動,反而像是想要擺脫我的藉口。」

    阮靖沒再多言伸手將她摟入懷中。

    只是阮靖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一場暗夜大火燒了沐家,兩個沐家少爺來不及逃出,慘死火場,奶娘雖被救出卻也奄奄一息,醒來之後,知道兩位少爺慘死,自責的趁著看顧的桂花不注意,一頭撞死在床柱上。

    當看到奶娘的屍體,沐晴兒的心痛如刀割。

    怎麼可以就這麼死了?!想她一心一意要守護他們,最後卻讓他們落得這個下場。

    「這是騙人的,騙人的……」她尖叫著,胸口痛得像要炸開,趴在奶娘的身上,「奶娘,睜開眼睛看看我!我是晴兒啊!」

    阮靖從後頭緊摟著她,「奶娘死了,你別這樣。」

    沐晴兒失聲痛哭,淚怎麼也止不住,覺得這一切就像是作夢一般,突然眼前一黑,整個人癱在阮靖的懷裡。

    看著昏厥的她,阮靖心中有股窒息的疼痛,幾乎快喘不過氣來。

    這場火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他幾乎有些害怕事情的真相。

    夜幕降臨,新居的裡外一片悲哀的死寂。

    沐晴兒很想這輩子都不要再醒來,但她醒了,不言不語也不想動,心痛蔓延,幾乎無法忍耐。

    耳裡聽到房門打開的聲音,但她連轉頭去看的力氣都沒有。

    阮靖進門,看了漆黑的屋內一眼,將手中盛著食物的托盤放下。

    「將軍。」夜風跟夜竹在門外輕喚一聲。

    阮靖轉身,上前一步,壓低自己的聲音,「查出來了嗎?」

    夜風點了點頭。

    阮靖的雙眼危險一眯,走了出去。

    「有人放火,」夜風低聲說道:「但是誰做的,還在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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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想也知道是誰,」夜竹一臉憤慨,揚起音調,「三王爺也夠狠的,夫人也不過剌他一針,有必要放火燒她一家嗎?」

    「別多話!」夜風掃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事情還沒查清楚,不要胡說!」

    「若是當初別把亦山、亦海叫回來就好了。」夜竹不禁嘆息,「有他們在,或許今天這場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都叫你別說了!」夜風氣得想要動手打弟弟一頓。

    「我只是說實話——」

    夜竹的話因為房裡傳來的哭泣聲而隱去,他臉色大變,說得痛快,倒忘了夫人還在屋子裡。自知做錯事,他怯生生的瞄了神情鐵青的主子一眼。

    阮靖此刻無心斥責他,一心全懸在沐晴兒身上,連忙轉身進房。

    「是我害死的!」巨大的悲傷籠罩沐晴兒,令她的神情一片絕望。「他們是我害死的!」

    「不是!」阮靖憐惜的將她摟進懷裡,「跟你沒有關係,是天意。」

    「不是天意!」她的心中有悲痛,更有濃濃的恨意,「這一切全都是易天凡害的!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在皇室的人眼中,一介平民的命就如螻蟻般不值錢。所以易天凡可以隨意在閻羅王的生死簿上,任意添上一筆。

    她的奶娘和兩個弟弟做錯了什麼?!她好恨!真的好恨!

    「你別這樣,」他收緊雙臂,緊摟住一臉佈滿絕望的她,「我會替你討回公道。」

    「沒有用的!都怪我,是我的錯,是我讓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第一次,他溫柔的話語進不了她的心。

    她的眼淚終究沒能忍住的落下,她的手緊揪著他的衣襟,哀戚的哭聲在黑夜裡更顯悲涼,凌遲著阮靖的心。

    陽光照射著湖面,微風輕拂,閃著粼粼波光,一個早上沒人打擾,沐晴兒靜靜的倚著窗檯,久久不阮靖今日回京,大夥都在前頭忙著,她這個將軍夫人卻像失了魂似的不言不語,彷彿夫君的離去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藍天依舊,陽光依舊,但什麼都變了。酸澀溢滿心間,除了阮靖,她在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任何的親人。

    沐晴兒低頭看著阮靖當初特意送到沐家給她的玉梳,那時她是多麼的天真、單純。

    今天阮靖一走是生離,或許來日便是死別,她已經沒了奶娘和兩個弟弟,現在有可能又要失去他,她的心好像被撕裂一樣的痛。

    她將玉梳放進衣襟,站起身,像遊魂似的離開房間,黑眸幽深的出現在堂前。阮靖見到她微驚,立刻走了過去,「不是說不出來了嗎?可有不舒服?」

    她抬頭看著他略微憔悴的臉,眸子溢滿不捨,「這些日子,你忙壞了吧?!謝謝你替我處理奶娘和大寶、小寶的後事。」

    阮靖伸出手,憐惜的輕撫著她的臉頰,「這是我該做的!你這些日子精神不好,在這裡待著,等我回來,好嗎?」

    「你真的會回來嗎?」

    簡單一句問話令阮靖沉默,斂下眼,他掩去心中的思緒,「會!你等我!我一定回來!」

    她知道他會回來,她也願意等,只是她真的怕等到的是他跟奶娘和兩個弟弟一樣冷冰冰的身體。

    她心中的痛意翻滾,蒼白著臉,輕聲說:「將軍,我累了。」

    阮靖的手扶住她。

    「我想求你一件事。」她仰起頭,柔聲的請求。

    阮靖的眸子滑過一抹深沉,「你說。」

    「我想離開!」

    阮靖沉默,心中有著複雜的情緒翻騰,「離開?!你的意思是——」

    「如你一開始所求,求將軍給我休書一封。」

    阮靖盯著沐晴兒半晌,最後一抹苦澀釋然的笑淺淺的揚上嘴角,「為什麼?」

    「我的奶娘和弟弟們若不是當初我執意嫁你,今天還活得好好的。」她原本不想再哭,但眼淚還是忍不住從眼角滴落,「我一心想讓他們過好日子,但最後卻落得這種下場!我情願依然過著乞討的日子,也不想要失去親人。」

    「是我一開始就錯了!我不要等你?我不要等到最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我不要!我已經要瘋了!所以我求你,讓我走吧。從此以後,我不想再聽到有關你的消息,你的死活與我不再相干。」

    看著她的淚,阮靖的心頭一擰,明白自己終究傷害了她,這一次離去,他會為她討回公道,但卻也如她所言,最後等不到他回來。

    「好!」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雙眸,這張臉一如初識那日一般令他驚豔,只是眼中笑意不見,他幽暗深邃的黑眸一黯,「我給你!」

    「謝將軍。」她的臉色蒼白得幾乎沒了血色。

    他鬆開了她,退後一步,「我還將從阮家分得的一半家產全部給你。」

    「我不要!」她搖頭拒絕,「阮家的東西,我全都不要!」

    「晴兒,沐家沒了,你將來——」

    「你休了我之後,我將來如何,與你無關!」沐晴兒不留情的打斷了阮靖的話,「但如果桂花願意,我希望能帶著她,蘭花還給你,你比我更需要她。」

    桂花立刻在一旁點著頭,「將軍,奴婢跟著夫人。」

    阮靖當然不會拒絕,畢竟有桂花在她身旁,他可以稍稍放心。

    他看向一旁的蘭花,蘭花立刻會意的上前,交出衣襟裡的書信。

    阮靖接過手,拿到沐晴兒的面前。

    休書二字清楚的寫在上頭,沐晴兒嘴角忍不住揚起一抹淒楚的笑容,「原來不用等我自己開口,你早就打算一走就休了我……」

    情字,傷起人來比利刃更甚。壓著滿心的心痛,她伸出手,將休書緊握在手中。

    只帶著桂花,她什麼都沒拿的走了。

    一切就如一開始他所斷言,兩人走到最後,終是陌路。

    阮靖沒有叫住她,她也不曾回頭。

    「夫人,你真的要這麼做?」在繁華京城的客棧裡,桂花正一臉的擔憂替沐晴兒打扮。

    沐晴兒一笑,眼中寫著肯定,「今天可是大好的機會,你不是也說,將軍打算在今日動手嗎?我要做的只是比他更快一步。」

    桂花的表情很複雜,早知道她就不該將夜竹跟她說,將軍打算趁著狩獵之時殺了三皇子的事告訴夫人,弄得夫人現在竟然打算親自去殺三皇子報仇。

    拿了休書,阮靖前腳才離開北寧城,沐晴兒就帶著桂花跟著走,到了京裡,找了間客棧,就開始計畫。

    離開阮靖時,沐晴兒就已經做下決定,她奶娘和弟弟的仇,她要親手報,沒理由那種小人的命要拉著阮靖作陪。阮靖是大將軍,是她沐晴兒愛的人,她要他活得好好的。

    「夫人,殺了皇子可是死罪!」桂花紅了眼苦勸,「別去了,好嗎?」

    沐晴兒淺淺一笑,心意已決,「我若不去,今天犯下死罪的就是你家將軍。其實跟他比起來,我比他更適合動手。不可否認,阮靖的安排很周到,大哥一家已經遠走高飛,但他今天要殺的畢竟是皇帝的兒子,龍心難測,誰知道死了兒子的皇帝會不會捉狂?!到時一氣之下,下旨要滅阮靖的九族,阮家上下就算已經避居大漠,只怕也逃不掉!」

    「至於我,你也看到了,沐家只剩我一人,將軍休了我,若皇帝真要滅我九族,最多就只掉我一個人的腦袋,所以我才是下手的最好人選!你說,對吧?」

    聽到沐晴兒的話,桂花實在無法反駁,只能一臉哀傷的替沐晴兒換上士兵的衣裳,然後將暗器打點好。

    「夫人可是我收的唯——個徒弟,才短短時日就已經青出於藍更甚於藍。」桂花的眼裡盈滿淚水,「這支箭頭做的真好,上頭奴婢已經塗了毒,只要射中三皇子,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他!」

    看著桂花手中特製的弓箭,沐晴兒眼神一黯,「桂花,其實我好後悔當時沒有聽你的話,在你教我使毒的時候,直接在銀針上涂毒,如果當時我照做,或許在三皇子動手搶我玉珮時,我就已經殺了他,我奶娘他們也不會……」

    沐晴兒的話聲隱去,壓下心中一湧而上的酸楚,這世間沒有後悔藥,想再多都只是徒勞。

    易天凡殺了她的奶娘和弟弟,現在又打算對付此生對她最好的阮靖,她跟他拚了,就算是下地獄,也要拖著他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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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6: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沐晴兒深吸口氣,平穩的直視著桂花的淚眼,「我走了之後,你就回將軍府?」

    桂花搖頭,「奴婢在這裡等夫人!」

    「傻丫頭,別等了。」沐晴兒拿出那對玉梳交到了桂花的手裡,「告訴將軍,他的心意,在一開始我便明白!只可惜今生無緣,當我負了他,無法跟他偕老到白頭。」

    「夫人!」桂花的眼淚終究沒能忍住。

    沐晴兒抱了下她,明白時間到了,她鬆開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今日狩獵大典,王公貴族全到齊,阮靖進京沒多久,雖然腳不方便,卻也親自出席。

    皇上體恤他為救皇子而傷,所以特地賜座,讓他跟幾位不參與狩獵的皇子、公主平起平坐的坐在看台阮靖的手邊是御賜的弓箭,不參加狩獵的他,原不該帶在身上,但今日的他,心頭另有盤算,隨著時間緩緩流逝,他始終若有所思的撫著尖銳的箭矢。

    易天雲昨夜因為醉酒,在王府裡跌傷了手,所以今日的狩獵只能跟著皇上、幾位娘娘和阮靖一樣坐在看台上,欣賞其他皇子的馬上英姿。

    「可惜阮大將軍一身武藝,現在卻是英雄無用武之地!」易天雲吊而郎當的坐到了阮靖的身邊,語帶打趣道。

    阮靖一聲不吭,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阮大將軍隨口一句遇上神醫,所以奇蹟似的起死回生的鬼話竟讓父皇信得十成十,看來我父皇對你真是信任有加。」也不在乎自己唱獨腳戲,易天雲目光落在皇上身旁原本該是他母后位置上的麗妃娘娘,眼底閃過一抹陰沉。

    阮靖不想理會他,垂著眸子,仍舊不發一語。

    「我接到消息,聽說你休了晴兒。」收回視線,易天雲笑得一臉燦爛,「我還以為晴兒那丫頭就算是死也不會離開你,看來我看錯她。」

    提到晴兒,阮靖心頭一擰,但臉上依然平靜無波。

    「不過真是奇怪,」易天雲撫著下巴,狀似自言自語,「我方才好像看到了她。」

    阮靖聞言,身軀一僵,終於有了反應,「在哪裡?」

    「阮將軍這是怎麼了?!」易天雲一臉打趣,「這可是皇家狩獵場,一般人進不了,興許是看錯了。」

    阮靖眼神一冷。

    「我不過是看到有個跟她長得極為神似的小兵,」易天雲瀨懶的繼續道:「好像就混在我三皇兄的狩獵隊裡,你說,你的下堂妻,會不會膽大到變裝混進來?」

    阮靖聞言,心一沉,腦中盤旋的是她離去前悲痛的神情,原本以為她執意與他分離,是因為痛失至親,一時心痛難耐,他便遂了她的意,若他有幸此次能全身而退,他一定回去找她,只是現在想來,難道是她有別的盤算。

    給我休書一封……她的話在耳邊響起,他的心突地一震,若被休離,沐家上下只剩她一人!他的雙眼震驚的大睜。

    晴兒,你可別做傻事!阮靖再也坐不住,連忙起身要去尋人。

    易天雲伸手拉住了阮靖,「將軍,沉住氣!狩獵快結束了,父皇說了,這次誰打到最大的獵物可會大大的封賞,咱們還是等在這裡,看誰拔得頭籌,受人愛戴。」

    阮靖怒火難抑的看著氣定神閒的易天雲,「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本王不懂你說什麼。」易天雲一臉無辜樣。

    「沒有人幫,晴兒根本進不來!」有生以來第一次,阮靖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易天雲覺得有趣的看著一臉激動的阮靖,看到自己的父皇目光望了過來,「阮靖,坐下!你總不想讓我父皇懷疑些什麼,狼煙起,看來是有皇子回來了!你說是誰搶了第一呢?」

    「易天雲,你不要欺人太甚!」

    「阮靖,在皇家的地盤上,注意你的態度!」易天雲冷靜的看著他,手一推,把阮靖推坐回位子上,「反正你原本打算做的事,現在有人替你出手,最後你能全身而退,保住一命,說到底,你該謝我。」

    「謝你?」阮靖幾乎咬牙切齒,「你知不知道,你會害死她!」

    「我知道。」易天雲口氣沒有太多不捨,「但是一個女人,一個將才,我情願選擇死的是那個女人!」

    「易、天、雲!」

    「噓!」易天雲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目光看了過去。「好戲上場了!別打擾我看戲。」

    阮靖心急的目光看著飛奔而來的隊伍,領頭的是意氣風發的三皇子,可是他身後的侍衛,沒有他所熟悉的身影。

    阮靖瞪著易天雲,「你說,你到底是不是騙我。」

    易天雲沒有說話,眼角瞄了下站在看台旁的一排侍衛。

    阮靖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他看到了沐晴兒!沒料到她與他如此接近,他竟然一無所覺,看到她拉開弓箭,他的雙眼難以置信的大睜,慌亂的要起身阻止。

    易天雲的手卻不留情的打向他的後背,令他重心不穩,整個人單膝跪倒在地。所有人的注意力原都放在由遠而近的三皇子身上,聽到阮靖跌落的聲響全都分心的看向他。

    「將軍,不好意思!」易天雲立刻換上擔憂的神情,「我看到我三皇兄回來,一時太開心了,忘了拿捏力道,忘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身子,真是失禮、失禮。人沒事吧?」

    「雲兒,你太放肆了!」皇帝皺著眉頭看著自己最小但也最疼愛的兒子。

    皇后當年就是為了保護這個兒子最後死在賊人的手下,就算斷氣仍死抱著這個身受重傷的兒子,可見有多放心不下他。所以從小他便對五皇子多所疼愛、縱容,但在外頭他若有錯,他也不得不擺出帝王的姿態,斥責幾句。

    「兒臣知錯!」易天雲連忙將阮靖給扶起來。

    還沒將滿身戾氣的阮靖給扶坐,身後突地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響,他的嘴角揚起淡淡的弧度,看著原本從容優雅坐在皇上身旁的麗妃娘娘驚叫的從看台上衝了下去。

    阮靖一把將易天雲給推開,看到三皇子被沐晴兒的箭射中,重心不穩的墜馬。沐晴兒不是習武之人,更不擅射箭,箭失了准頭,只是險險劃過三皇子的手臂,阮靖的眼神一冷,果決的拿起一旁的弓。

    沒能一箭射死三皇子,將來她被活捉,只怕會被三皇子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拉弓,打算一箭射向易天凡的心,正放箭的當頭,易天雲卻又突然站起身,擋在他的前頭。

    他一驚,連忙將箭一偏,箭卻直接射向一旁的侍衛,偏偏站在前頭的沐晴兒首當其衝。

    看到這一幕,阮靖驚駭的雙眼大睜,一口氣梗在胸口。

    被射中的沐晴兒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最後她的嘴角揚起一抹淡然的笑。雖然結果不如她所預期,但若死在他手裡,或許也是善終。

    四周亂成一團,要拿下她這個刺客,遠處有紛沓的馬蹄聲,清楚傳來——太子遇襲!她迷迷糊糊的心想,她明明殺的是三皇子,太子怎麼會出事?!

    天啊,她的肩膀好痛!她整個人身子一軟,癱軟在地。

    一旁的侍衛立刻一擁而上,抓住了她。

    再也顧不得其他,阮靖丟掉手中的弓箭,看她倒下,心痛得快要喘不過氣。易天雲退了一步,這次可沒再擋著阮靖的路,他識趣的知道,若再繼續耍弄下去,難保阮靖手中的弓箭不會對向自己。

    「放開她!」阮靖一把將捉住她的侍衛給推開,將她擁入懷中,手輕觸著還插著箭的肩膀,看著她痛得一臉蒼白,「你為什麼這麼傻。」

    沐晴兒落入熟悉的溫暖懷抱,不禁微微一笑,「跟你學的。」

    看著她的笑臉,阮靖的心一擰,打橫的將她抱起。

    沐晴兒的目光看著跌落馬背的易天凡吐了口黑血,昏了過去,被慌張的侍衛抬著去找御醫,心中閃過一絲釋然的快意。

    「別怕!」阮靖不帶情感的目光跟她落在同一個方向,「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她閉上眼,將頭埋在他的胸前。既然敢來,她就已經什麼都不怕,只是在他的懷裡,她總能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阮靖無視指著他的兵器,冷著臉往外走。

    太子和三皇子遇襲,皇上和娘娘們全都趕到後方的營帳去,交代要活捉刺客,偏偏阮靖是護國將軍,現在要將刺客帶走,侍衛只能遲疑的不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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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14 18:27: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阮靖,」易天雲懶洋洋的聲音在他們身後揚起,人閃到了他們跟前,「站住。」

    阮靖的眼神危險一眯。「滾開!」

    「我二位皇兄都受了傷,好戲還沒結束,你們走了,多可惜。」易天雲垂眸看了沐晴兒一眼。「晴兒,你也這麼覺得吧?」

    「易天雲,我對這一切已經厭惡,」阮靖的聲音很冷,「讓開!」

    「別說你,我也煩了!」易天雲嘲諷一笑,「你放心,你失了准頭,晴兒流點血,死不了。」他拿出金創藥,不留情的撒在沐晴兒的肩上。

    沐晴兒痛得齜牙咧嘴,差點昏過去。

    阮靖含怒直瞅著易天雲。

    「別不識好人心,我這是救她,止血用的!」易天雲委屈的為自己辯駁,「頂多再留一炷香的時間,今天你我就在這裡做個了結。放心!本王承諾,若你的晴兒有事,本王賠她一條命。」

    阮靖壓根不想理會他,但是懷中的沐晴兒輕扯了扯他。

    他低下頭,擔憂的看著臉色蒼白的沐晴兒。

    「留下來吧!他說的對,事情該有個了結,」沐晴兒輕聲哀求,「我也想知道那個小人死了沒。」

    阮靖輕搖下頭,「你失了准頭,箭只劃過三王爺的手臂,他不會有事。」

    「我知道我技術不好,但失了准頭沒關係,箭上有毒,」沐晴兒的臉上有著得意的笑,「我很聰明吧!這全是桂花教我的,真的好有趣。別沉著臉,你不可以生我們的氣。」

    「你——」阮靖心疼的嘆口氣。「這是何苦呢?」

    「老話一句,」沐晴兒一笑,「跟你學的。」

    「阮靖,這下你該知道女人惹不得,」在一旁的易天雲一臉嘲笑,「哪一天你不如她的意,小心她心一橫,做得比你這個上戰場殺敵的將軍狠。你娶了母夜叉,還真是倒了八輩子楣!」

    沐晴兒肩膀痛得要命,還是忍不住瞪了易天雲一眼。這傢伙永遠這麼白目,不識相。

    易天雲好笑的看她,「別拿這殺人的眼光看我,你救過我,這次換我幫你一次。若到時我父皇問罪,你只要記得把罪過推到死人身上就行。」

    沐晴兒的眼底閃過一絲不解。

    易天雲微彎下腰,飛快的在她的耳際說了幾句話。

    阮靖將易天雲的話聽得明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以為玩世不恭的年輕五皇子,原來才是最深藏不露的。

    「五王爺、將軍,」有個侍衛怯生生的說道:「皇上有令,要將刺客拿下,捉進營帳裡!」

    阮靖與懷中的沐晴兒交換了堅定的眼神,沒有二話,直接抱著她走了過去。

    黃色營帳內的氣氛哀戚,一看到阮靖,麗妃娘娘立刻激動的上前,「靖兒,快,快去找那位救你的神醫,凡兒昏過去了。」

    指著跪在地上的御醫,她失了分寸,「那些廢物全都說他沒救了,你一定有辦法,快點救他!」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神醫,阮靖低頭看著自己的姨母。

    他無法否認,麗妃娘娘待他極好,就算是她對他的好是帶著目的的,但他還是心存感激,只是野心讓她泯滅人性,這才走到今日這步田地。

    「娘娘,並沒有……」

    「神醫是我,」在阮靖懷中的沐晴兒嘲弄的打斷了阮靖的話,「要殺他的人也是我,你說,我會不會救他?!」

    麗妃這才注意到阮靖懷裡的沐晴兒,她眼露凶光,「你殺了我的皇兒,我要你償命!來人,給我殺了她,殺了她!」

    易天雲上前擋住了麗妃,「娘娘,三皇子看來是不行了。」

    麗妃的臉霎時刷白,忘了一切,撲到軟榻前,「凡兒,你別嚇母妃。」

    易天凡憤恨的踭大了眼看著阮靖和沐晴兒,顫抖的手指向他們。他不甘心!因為一時大意而讓自己中計,他不甘心就這麼死了,一口血不能控制的衝出口,意識漸漸模糊,手無力的垂下。

    阮靖下意識的擋住沐晴兒看向易天凡的視線,他一眼就看出,躺在軟榻上的易天凡已經失了氣息,他睜大著眼,想來是不甘心就這麼死了。

    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到今日卻眼睜睜看他中毒身亡,走上絕路,阮靖心中情緒複雜,很難用三言兩語形容。

    他低頭看著一臉平靜的沐晴兒,輕聲的告訴她,「他死了。」他抱著她的手微微一緊。

    沐晴兒不是狠心的人,但是這個人害她奶娘和兩個弟弟慘死,她無法同情他。「就這麼死了,」她冷冷的開口,「還真是便宜他了!」

    皇帝有些失神的坐在一旁,沒料到原是場歡天喜地的狩獵,最後竟是落得兩個皇子,一死一傷。

    「說!」皇帝突然回過神,勃然大怒,「是誰指使你殺了我兩位皇兒?」沐晴兒可以感覺阮靖的身子-僵。

    她拉了拉阮靖的衣襟,阮靖會意的放她下來,但怕她支撐不住,也跟她一起跪下,讓她能依靠他。

    「民女沐晴兒,本是一名低賤的乞兒,承蒙將軍不棄,迎娶為妻,但因頑劣不冥,有失家風,被將軍休離!」沐晴兒直視著皇帝,輕聲的說,「民女頓失所依,便隻身來到京城,卻意外在客棧投宿時聽到傳言,說三皇子打算趁著狩獵之際殺了太子。民女想到將軍向來忠心為國,若太子真的遇險,將軍一定會為此事煩憂,將軍之前待民女恩重如山,是民女沒福氣與將軍相守,但民女真的不想見將軍為此事神傷。於是民女擅自計畫趁著狩獵之日混進來,打算若此事是傳言便罷,但若三皇子真對太子不利,我就殺了他,為國除害。」

    她一番話,說得原本盛怒的皇帝有些懵了。他看著已經斷氣的三兒子,原來他打算殺了自己的兄長?!這話他是該信不信?

    「她胡說!皇上,她胡說!」麗妃瘋了似的尖叫,「凡兒沒有野心,根本不可能要謀害太子!現在死無對證,這妖女把罪過全推到凡兒身上,替自己脫罪,皇上,您要替凡兒和臣妾作主啊!」

    「娘娘既然知道死無對證,怎麼就一口斷定我胡說?」沐晴兒嘲諷勾起嘴角,「皇上,若您相信自己的兒子,不信民女,這也是人之常情。反正民女敢來,就把命都豁出去,大不了就是滿門抄斬,不然誅我九族也行——孤苦無依的我,早被將軍休離,沐家上下只剩我一人,皇上和娘娘若想要民女的腦袋,拿去就是!只是民女真的不想看見皇上死了個孽子,還在那裡心傷,傷了龍體。」

    「你胡說!」麗妃沒了以往的優雅,眼神慌亂的沖上前,伸手就要捉住沐晴兒。

    阮靖立刻擋住了麗妃。

    「阮靖,你也要造反嗎?」

    「娘娘,」阮靖的口氣不卑不亢,「事情還未查個水落石出之前,請娘娘自重。」

    「人都死了,還查個什麼水落石出,我要她賠命!」

    「麗妃。」皇帝終於回過神,威嚴的斥道。

    麗妃身子一僵,眼淚不甘的落下,刀鋒似的眼神緊盯著沐晴兒。

    「將三皇子送回宮。」皇帝最後看了已經斷氣的易天凡一眼,沉重的交代。太監、宮女立刻恭敬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搬動易天凡。

    麗妃在一旁哭得肝腸寸斷。

    「父皇!」易天雲神色凝重的走了進來,看著已逝的易天凡被送走之後才開口,「剌殺太子的剌客捉到了。」

    「人呢?」皇帝問。

    「死了!」

    「死了?!」皇帝忍不住動怒。

    「父皇息怒,他坦承刺殺太子是三皇兄指使,只是人在捉回來的路上竟然毒發身亡!看來應該是指使者一開始擔心事蹟敗露,所以先叫人服了毒。」

    麗妃聞言整個人僵住,原本要跟著回宮的腳步一頓,尖聲說道:「你們全是一夥的,都說謊,想要嫁禍給死去的凡兒。」

    「娘娘,三皇兄也是我的兄長,我敬他、愛他,怎可能害他?!」易天雲冷冷的看著一臉瘋狂的麗妃,「我給過三皇兄無數次機會,只可惜,他被權勢矇住了眼,喪心病狂。」

    「說清楚!」皇帝忍著心頭的悲痛,一字一句的質問:「你給過你皇兄機會,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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