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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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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典心 -【淑女的騎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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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6: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莫斯科,俄羅斯的首都,也是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同時也是歐亞大陸的交通樞紐。

    提起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人們的第一印象通常是昵稱洋蔥頂,顏色豔麗得宛如童話城堡的東正教教堂,以及好萊塢電影裡,美國或英國特務們來去自如,有時還弄出大爆炸的克里姆林宮。

    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俄羅斯,早已擺脫貧窮,是世界上疆域最大的國家,也是最大的石油、天然氣輸出國,擁有最廣大的森林資源,還有約世界四分之一的淡水湖泊。

    石油跟天然氣讓俄羅斯變得富足,即使世界不再爭奪石油,改為爭奪淡水,俄羅斯依舊能維持富裕的榮景。

    前任俄羅斯總理,也是現任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丁,早年曾任職于KGB前蘇聯情報機構,在他的鐵腕領導下,這個霸權國家對世界的影響力遠比蘇聯時代強大。

    在他的經濟改革下,俄國人民的平均月薪,從八十美元增加到六百四十美元,新興的億萬富豪多得不勝枚舉,珠寶、名表、跑車在莫斯科處處可見。

    相較於眾多嶄新的豪宅,楊家兄妹與湘悅在莫斯科的落腳處,是一間位於寧靜公園旁,僻靜的五層樓磚房。小

    這裡雖然比不上豪宅的奢華,更比不上城堡的金碧輝煌,卻佈置得溫馨舒適,原木傢俱上鋪著色調活潑的羊毛毯,沙發上還有軟軟膨膨的抱枕,壁爐雖然沒有生火,但是暖氣管線讓整間屋子都暖烘烘的。

    湘悅第一眼就愛上這裡。

    這裡有種“家”的感覺。

    雖然,她也分辨不出,是因為屋子的佈置,或者是因為屋子裡有仁國的陪伴。

    當他們到達時,楊家兄妹口中的無敵老爸,已經不見蹤影,但所有用具都擺放妥當,連保全系統也安裝完畢,她專屬的工作室打掃得一塵不染,徹底消毒完畢,讓她一到達就可以開工。

    綁架她的幕後黑手,至今尚未現身,楊家兄妹除了受傷的忠國,其餘都留在這裡,防止她再遇上危險。

    兄妹們分工合作,而仁國更是二十四小時“貼身”保護,白天她修復皇冠的時候,他就守在工作室門外,到了夜晚,他們更是同睡一個房間,在同一張床上相擁而眠。

    起初,她還覺得害羞,但是楊家兄妹們倒是毫不尷尬,也不會拿她跟仁國的戀情取笑,負責採買日常用品的娃娃,還貼心的買了保險套,默不吭聲的擱在他們的臥房。

    換做是以前,婚前偷嘗禁果,是她受過嚴格教養的小腦袋裡,連作夢都不敢想的事。

    但是,愛情來得那麼突然,讓她顧不得其它。雪地裡的那夜,在危機環伺下,她一心一意只想與他相擁,害怕在死亡降臨前,她還未得到他,只能在餘生反復後悔。

    到了莫斯科,他理所當然的霸佔她的床。她也沒有提出抗議,因為、因為-唉啊啊,討厭啦,其實她也貪戀與他共處的時光,捨不得他離開,只要一下下沒看見他,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夜裡的歡愛,他有時溫柔、有時霸道,她嬌羞的生澀回應總讓他瘋狂。在他的擁抱中,聽著他的心跳睡去,是最幸福的一件事。

    只是,夜裡的貪歡,消耗她太多體力,白天修復皇冠時,注意力必須高度集中,體力不足讓她罕見的分神,當她自個兒發現時,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個呵欠了。

    小手匆匆抬起,掩住半張的紅唇,雙眸因為渴睡,蒙上一層水霧,一副淚汪汪的模樣,格外惹人憐愛。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覺得好失禮。

    他大步走過來,姿態從容得像是漫步在叢林裡的豹。

    “為什麼要道歉?罪魁禍首明明就是我。”他伸出大掌,心疼的撫著她眼下的陰影。因為皮膚白皙,更顯得陰影的明顯。“你該要阻止我。”

    轟!

    熱氣驀地上湧,她雙頰火燙,紅得像番茄。她羞得好想躲起來,但又見不得他自責的時情,只好硬著頭皮,結結巴巴的說出心裡話。

    “我、我不想——”縱然鼓起勇氣,羞意還是盈滿心頭,讓她說不出完整話語。

    仁國體貼的低下頭,湊近她的臉,想要聽得更清楚些。

    “嗯?”

    男性的體溫,以及她已經熟悉的味道,圍繞著她,像是無形的懷抱,將她包裹在其中。

    她更羞更羞,聲音比蚊子叫聲更小,急急把話說完。

    “我不想阻止你。”嫩軟的十指在衣裳上揪了又揪,幾乎要把衣裳揪破。

    偏偏,他靠得更近,薄唇彎起,露出無比親昵,甚至有些邪氣的笑。

    “你喜歡?”他問得好溫柔,就靠在她耳邊,呼出的氣息熱燙至極。“告訴我,你喜歡我怎麼做?”他愛極了她羞怯的模樣。

    雪白的齒輕咬紅唇,臉紅紅的沉默了一會兒,才維持最小聲量說道“現在是白天。”

    他不解的挑眉。

    “所以呢?”

    “白天不要提這、這種事——”她害羞到快爆炸了啦!

    仁國忍住笑,縱容她的要求,薄唇落在光潔的額上,印下輕輕一吻。

    “好,白天不提。”但是,晚上不但可以提,還可以行動。回想起她夜裡熱情的反應,他已經迫不及待,希望夜晚快點降臨。

    看看窗外的天光,雖然仍舊亮著,但是她規律的生理時鐘,隱約感覺到微微饑餓,猜想晚餐時間也差不多快到了。好在今天的工作進度已經完成,不然腦子裡繞著太過香豔的畫面,對她強大的專注力,也是一項嚴酷考驗。

    決定停針休息後,她推開附有照明功能的精密放大鏡,用酒精小心翼翼的擦拭修復針,確定消毒乾淨後,才展開針盒,把針放回原位。

    直到收拾妥當,湘悅才轉過身來,坐在椅子上,讓她的視線跟傾身的他剛好平行,能輕易望進那雙黑眸深處。

    “我一直想要問你一件事。”這件事困擾她好幾天了。

    “你想問什麼都可以。”他很慷慨,也不想隱瞞她任何事情。如果可以,他也願意掏出心肺,讓她看清他對她的深深情意。

    她深吸一口氣,視線稍稍下垂,接著又抬起。

    “是關於你的前女友。”她實在好想好想知道,幾次問題已經滾到舌尖,卻又硬生生吞回去,再不問清楚,她就要憋壞了。“為什麼她會離開你?”

    男性身軀微微一僵,俊臉露出苦笑。

    “你的用詞真委婉。”她的善良,讓他心頭一暖。“事實上,是她把我甩了。”提起往日情事,他沒有半點隱瞞。

    “為什麼?”純真的大眼,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她覺得我把工作,看得比她更重要,沒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她,又不懂浪漫,不論是情人節、耶誕節,每一個節日幾乎都讓她落單,只能看著別人成雙成對。”他撚起一綹調皮的髮絲,繞回她的耳後。“你還想知道什麼?”

    “沒有了。”她輕聲回答,聲調軟甜,因為他的凝視,羞羞的轉開視線,尷尬的解釋。“我只是不懂,為什麼她會離開你。如果是我,不論如何都不想跟你分開。”

    “我會忍耐,儘量不要黏著你。”

    她自顧自的說著。

    “你去工作的時候,我可以專心刺繡,這樣時間感覺會過得比較快。”

    柔軟的語調,一句又一句,把未來勾勒得愈來愈清晰。

    “遇到節日也沒關係,反正情人節、耶誕節對我來說都不算節日。如果農曆新年你也要工作,我也會忍耐,你不要擔心,我很擅長忍耐,何況沒有你在身邊的節日根本不算節日,只要你工作回來時 ——”

    強壯的雙臂,毫無預警的伸出,緊緊將她圈抱在男性胸膛上,強而有力擁抱打斷她的話語,緊得險些無法呼吸。

    “怎麼了?”她窩靠在他懷中,因為被抱得太緊,無法抬頭看清他的表情,只能對著他的心口說出疑問。

    “你正在說著我們的未來。”他深吸一口氣,龐大的身軀因為太強烈的幸福而微微顫抖。

    那是一個有他,也有她的未來。

    她說得那麼理所當然、描述得那麼仔細,讓他彷佛也預見,未來他離家工作時,她孤身刺繡時的身影,還有返家時她會露出美麗的笑容,以生澀卻又熱情的吻迎接他的歸來。

    那是他所能想像,最幸福的未來。

    看不見仁國此刻的表情,湘悅反倒有些不安,窩在他胸膛上,小小聲的確認。

    “是我太厚臉皮了嗎?”她是不是說得太多?是不是太過自作多情?

    但是這些話自動滾到舌尖,她無法不傾訴,有些心急的想讓他知道,不論他多麼忙碌,她也願意忍耐寂寞,乖乖的等待。

    所幸,他的回答撫平了不安。

    “不,不會。”溫熱的薄唇,捜尋到她的潤軟紅唇,每說出一個字,就烙下如誓言的吻。“我愛你所說的一切,好愛、好、愛——”

    這個吻好溫柔、好深切,他緩慢悠長的吻著她,挑逗她唇舌,在敏感處懶懶摩擦,甚至比做\\ai更親密,彷佛整個世界都消失,連時間都不存在,只剩下他與她。她在他的吻下融化,眼睫輕輕顫抖,任憑大掌探入衣衫,解開蕾絲胸罩。

    模糊的意識中,有聲音響起,持續又規律。

    當湘悅發現那是敲門聲時,站在門口的娃娃,不知已經敲了多久。

    “吃飯了。”她故意說得很大聲。

    仁國閉著雙眼,抱著懷裡的小女人不放,狠狠下達逐客令。

    “走開!”

    “家裡規矩一向是準時開飯,”娃娃才沒那麼容易被打發,嬌美的容顏掛著微笑。“再說,你也捨不得餓著丁小姐吧?”她完全知道三哥的軟肋在哪裡。

    薄唇很不甘願的退開,湘悅臉紅紅的垂下小腦袋,隱約聽見他低聲咒駡,還因為往常只聽不說,所以咒駡起來很不流利。她雖然不贊同說髒話,但是卻跟他同樣眷戀那個吻,希望晚餐無限延後、希望沒有人來打擾他們。

    下樓來到餐廳時,迎面而來是撲鼻的食物香氣,餐桌上擺滿豐盛食物,熱騰騰的麵包、羅宋湯-烤牛肉,還有必備的新鮮藍莓,雖然比不上城堡裡,廚師準備的大餐豐盛,但絕對足夠填飽肚子。

    “我去採買時發現,這裡真的是只怕錢少,不然任何東西都買得到。”娃娃興高采烈的說著,從廚房端出一個銀盤,到桌邊時才動作誇張的掀開蓋子。

    “當啦,看我買到什麼!”

    銀盤上堆著碎冰,碎冰中是顆粒飽滿、色澤豔麗的——魚子醬!

    湘悅臉色一白,心咚咚咚的往下沉,只能轉過頭,望向仁國求救。

    “她不吃魚子醬。”他神情嚴肅的宣佈。“我也不吃。”

    娃娃著嘴,滿臉不可思議。

    “為什麼不吃?這可是西方三大珍味之一啊!”每次出任務,或是跟親愛的老公出國,她都不會錯過品嘗美食的機會。

    “因為之前在城堡時吃過了。”他一副拒“魚卵”於千里之外的凜然模樣,即便被殘忍的嚴刑拷打,也拒絕再吃一小顆。

    她伸出小手,悄悄握住大掌,無聲的表達與他站在同一陣線。

    “吃過還可以再吃啊!”娃娃用貝殼湯匙,舀起一匙黑珍珠般的魚子醬,姿態曼妙的送進嘴裡,陶醉的閉眼享受。

    “我吃得太多了。”他堅持。

    娃娃可不信了。

    “美食只有嫌吃得少,哪裡有人會嫌吃得太多?”

    “是我的錯!”湘悅脫口說道,看著他的眼神充滿感激。“我不敢吃魚子醬,又怕廚師傷心,所以拜託仁國幫忙,他那頓晚餐足足吃了十二人份的魚子醬。”

    貝殼湯匙停頓在空中,娃娃的肩膀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十二人份的魚子醬即使不去算熱量,一而再重複的濃郁滋味,久了肯定膩口到不行,享受變成酷刑。

    啊,必須是真愛,才能做出如此偉大的犧牲!

    娃娃神色複雜,看著眼前這對濃情密意藏不住,放閃的刺眼程度不但連戴墨鏡都擋不住,甚至堪比核彈爆炸的情人。

    “沒關係,他們不吃我吃。”聞香而來的孝國,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拿起一塊烤麵包,舀了好幾匙魚子醬,毫不客氣的大口咀嚼,兩三口就消滅完畢。沾著麵包屑的手,朝湘悅指了一指。

    “她的黑眼圈愈來愈深了,你要是不能克制點,兩個人就必須分房睡。”

    楊家老二不但吃相豪爽,話說得更是直接。

    她粉嫩的小臉羞得燙紅,顏色與溫度都跟桌上的羅宋湯相似。只是,即使再害羞,她也必須堅持。

    “我不要分房!”實話脫口而出,楊家兄妹們都微微一愣。

    她忍住羞,強撐著不低下頭,表達堅定立場,圓亮的雙眸往身旁看去,瞧見仁國臉上的贊許與溫柔,不由自主的回以微笑。

    “拜託,不要再放閃了。”娃娃遮著眼睛呻吟著。

    孝國挑眉,一臉莞爾。

    “分房會影響丁小姐的工作效率?”他故意問。

    仁國投來警告的瞪視,知道二哥早早就看出她生性害羞,故意拿最私密的事情調侃,問得太不禮貌。

    “你不需要回答。”這原本就是私事。

她深吸一口氣,小臉還是紅通通的,很認真的看著他,雙眸裡滿是堅決。

    “我要回答。”她嚴肅的說道,轉過頭去,大聲的宣佈:“沒錯,分房會影響我的工作效率!”

    她有心理準備,會有下一波攻擊,楊孝國或許會故意問得更私人,測試她的尷尬底線,或者在分房的問題上打轉,逼她承認更羞人的事。不論如何,她都決心豁出去了!

    沒有想到,孝國沒有再追擊,反倒笑得若有所思。

    “那,就維持原狀吧!”

    啊,就這樣?

    她滿心困惑,歪著小腦袋思索,覺得剛剛似乎通過了某種重要測試。

    樓梯上傳來奔跑聲,楊愛國一邊撥掉頭發跟肩上的雪,把懷裡綁著紅色蝴蝶結的禮盒慎重放下,才拉開椅子在餐桌旁坐下,先吃了一碗羅宋湯暖身,才舒坦的喘了一口氣。

    “外頭真冷。”他冷得某些部位,差點都要結凍了。

    “你怎麼會這麼晚才回來?”娃娃問道。“再晚十分鐘,二哥會把你的晚餐也吃掉。”

    孝國咧嘴壞笑,一點罪惡感都沒有。“老爸說的,遲到的人本來就沒有吃飯的權利,餓肚子是活該。”

    “所以我儘快趕回來了。”愛國端起盤子,把二分之一的烤牛肉,不客氣堆到自己面前。“我去四處轉了轉,還去幫依依買禮物,她想要俄羅斯娃娃。”

    雖然人不在愛妻身旁,但心裡仍時時惦念。

    “我老公說,只要我回家,就是他最好的禮物!”娃娃嬌甜甜的說,放閃不輸人。

    愛國吃著牛肉薄片,用肉汁拌馬鈴薯泥,風捲殘雲似的吃掉一盤,直到嘴巴不再咀嚼食物,才抬起頭來,神情嚴肅的說道:“有人發出賞金在四處找尋丁小姐。”

    “代表對方知道她在莫斯科。”娃娃彎彎的眉輕蹙。“是姓韓的洩漏消息?”

    仁國搖頭。

    “他不會笨到殺雞取卵。”

    “所以,在姓韓的眼裡,我們是雞,還是卵?”娃娃絕望的問。嗚嗚,不論是哪一種,都好容易被吃掉喔!

    “提出賞金的是一個義大利貴族,”愛國不理會小妹的哀號,繼續說著重要情報。“名字是吉多-傑尼亞,有伯爵頭銜,財大勢大,家族幾百年來做的是紡織生意,提供最頂級的羊毛布料,去年的營收是十一億歐元。”歐元!不是美金、不是新臺幣!

    孝國吹了個響亮的口哨,提到錢就雙眼發亮。

    “這個人很可能就是綁架湘悅的幕後黑手,否則為什麼要大張旗鼓的找她?”仁國的思慮最周密,畢竟事關心上人的安全。“我們必須考慮到——”

    話還沒說完,身旁的小女人已經出聲。

    “是班特!”她興奮的說。“是班特在找我。”

    楊家兄妹的視線,同時轉向那張雀躍小臉。

    “班特?”

    “那是他中間的名字。”

    “你跟他很熟嗎?”仁國的表情有些古怪。

    “我們從小就認識,他不會是幕後黑手。應該是白姥姥、康叔叔他們找不到我,所以請班特幫忙。”想到許久沒有跟長輩們聯繫,她不禁有深重的罪惡感。失蹤這麼久,大家肯定擔心極了。

    “他怎麼會知道,你現在的行蹤?雖然你身上裝著GFS,但是干擾器——”

    仁國的臉色一沉,陡然想起關鍵,喃喃的咒駡。“該死!”

    在城堡裡時有干擾器發揮作用,所以沒有人知道她的行蹤。甚至直升機上,跟現在的住所都有干擾器,遮罩她的行蹤。

    但是,歹徒綁架她離開城堡,以及兩人在雪地裡奔逃藏匿、取暖歡愛的時候,GPS信號就暴露了她的所在位置。那個有伯爵頭銜的傢伙,肯定是先在城堡附近捜尋未果,推測她仍在俄羅斯,才會提出高額賞金找人。

    “賞金太高,找她的人會愈來愈多,事情會像是滾雪球一樣鬧大。”孝國提醒,不忘搶食魚子醬。

    “我知道。”仁國咬牙吸氣,看著身旁的小女人。

    事情鬧大,就愈是容易引來危險,先前出價綁架她的幕後黑手,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所以冒險移動她,仍舊不安全。

    他縱然不喜歡最有利的選擇,但是事關她的安全,他就算再不喜歡,也不能拿她冒險。

    瞧見他神情不對,湘悅湊上小臉,另一隻手撫著他的臉頰,關懷備至的殷殷探問。

    “你哪裡不舒服嗎?”她好擔心,用手摸摸他的額頭,卻又不知道什麼樣的溫度算正常。

    “我沒事。”他勉強擠出笑容,回握她的小手。“我們先吃飯。”

    “好。”她毫不猶豫的點頭,贊同他一切決定。

    仁國端起盤子,貼心的夾取食物,選的每一樣都是她偏愛的吃食。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知曉了她偏愛的食物、飲料、衣裳、睡姿、作息。

    如今,獨佔她的時間已經結束了。

    他跟兄弟與妹妹交換了一個眼神,才正式宣佈。

    “吃飽之後,我們就去見傑尼亞伯爵。”

    湘悅跟長輩們久別重逢的情況,只有混亂兩字能形容。

    她沒有想到長輩們,因為她的失蹤,焦急的從世界各地聚集,一發現她的GPS訊號出現在俄羅斯,他們就全趕過來了。

    當她跟仁國來到班特預備在莫斯科展店,斥資買下的豪華宅邸,護衛們就急忙上前,幾乎是第一眼看見她,就匆匆領著他們走向華麗的電梯,按下五樓的按鍵。

    電梯到達頂樓後打開,他們才剛踏出電梯,一群老人家立刻蜂擁上前,個個神色焦急。

    “湘悅!”趕在最前頭的,是個歐洲貴婦,滿頭銀髮用絲巾綁著,用標準的中文呼喊。“你這孩子讓我擔心死了!”她撲來緊緊擁抱。

    後頭的老人們,此起彼落的呼喊,穿著有的尋常,有的根本就是奇裝異服,有志一同的是對湘悅的關心情切。

    “總算見到你了!”身穿西裝的英國老紳士,手拿著銀質拐杖,難得顯露情緒,神態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快說,是誰綁走你的?康叔叔現在就去把那傢伙拆成兩百零六塊!”穿著長袍馬褂的東方長者氣得發抖,提在手裡的鳥籠也跟著抖,籠裡的貴州凱裡畫眉更是抖得都走音了。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髮型、裝扮、珠寶都相同,唯有旗袍顏色一個白緞精繡黑鳳凰,另一個黑緞精繡白鳳凰的雙胞胎婦人,一個正在哭,另一個則正在笑。

    “這些日子以來,姑媽擔心得吃不下、睡不著。”湯大姑媽掏出黑色真絲手帕頻頻擦淚。

    “唉啊,別哭別哭,終於見面了,該要高興的才對。”湯小泵媽笑咪咪,不忘問出眾人最關心的問題。“手呢?你的手還好嗎?”

    關鍵字出現,長輩們齊刷刷抬起頭來,爭先恐後的追問。

    “對!”

    “你的手怎麼了?”

    “快把手套脫下來!”

    “有好好護著手嗎?”

    “快說,是不是冷著了,還是熱著了?”

    “老天保佑,你的手千萬不能有事啊!”

    “夠了,別嚷嚷!”湯小泵媽喊著,制止眾人騷動。“王大夫、麥斯醫生,請你們過來替湘悅瞧瞧。”

    頭髮花白的中醫跟英姿煥發的西醫同時走上前,一個握住她的左手,另一個握住她的右手,舉到眼前仔細端詳,檢查完畢後再交換,彼此低聲討論了一會兒,才對眾人慎重宣佈。

    “她的手很好。”

    人們響起如釋重負的歎息。

    站在電梯出口處的仁國,眼睜睜看著被中醫與西醫檢查完畢的湘悅,被那群長輩們簇擁,往大廳方向移動,一步又一步,離他愈來愈遠。

    養尊處優的老人們可不是獨自行動,各自都帶著服侍的僕人,東方、西方講究不同,僅僅是眼下保持溫燙的飲料,就有阿拉比卡的咖啡、斯里蘭卡的紅茶、中國的武夷山烏龍茶、臺灣的金萱跟日本的抹茶,每種都是希罕高價的珍品。廳中央的舒適沙發上,坐著一個頭髮銀白,優雅從容的老婦人。

    湘悅見到她,露出純然喜悅的表情,迫不及待的上前,撲進老婦人懷裡。

    “白姥姥!”她眼裡浮現淚光。

    老婦人接住她,沒有過問她的雙手是否無損,而是直直望進她眼裡,慈愛和藹的問道“你這段日子還好嗎?”她滿是皺紋的臉,依然煥發著美麗。

    “很好。”湘悅用力點頭。

    白姥姥點了點頭,拍拍她的小臉。“那就好。”

    眾人都圍繞著祖孫二人,連仁國也是。

    只是,他站得離她最遠。

    祖孫溫馨相聚,長輩們個個不落人後,搶著貢獻熱情與關懷。

    “來,丫頭,這是今年武夷山剛采的大紅袍,你喝看看滋味如何。”康叔叔從僕人手裡接過一套三件的茶碗,遞到湘悅面前。

    “唉啊,別喝烏龍茶,那種茶偏涼。”綁著絲巾的歐洲貴婦,輕鬆的一個扭腰,就用翹臀撞開端茶的中國男人。“喝我的歐蕾咖啡。”

    康叔叔氣急敗壞的嚷“你這個歐洲婆子懂什麼,烏龍茶可是能治百病的!”

    加了很多牛奶、很多糖的歐蕾咖啡,還沒有送到湘悅嘴邊,旁邊又有人圍過來,送上飲料食物跟補品。

    “這地方冰天雪地的,快吃點野蔘雞湯。”

    “雞湯太油膩了,吃我這枸杞紅棗燕窩才好。”

    “吃燕窩不環保。”

    “我關心丫頭都不行?”

    “行,但是不要讓她吃燕窩,她心疼燕子沒窩可以住。”

    身分尊貴的長輩們,都搶著要爭取她的注意力,想跟她說點話,就算一句兩句也好。坐在大廳中央,燈光從上方灑落,讓她泛著光澤的烏黑長髮,映出一圈金黃色的光影,彷佛是無形的王冠。

    從兩人相遇至今,這是楊仁國第一次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比千山萬水更遙遠。

    被長輩們簇擁的她,並不是童話裡的高塔公主,以任何定義來說,她根本就是貨真價實的公主,珍貴而受人尊崇,如今的她再度回到閃閃發亮的王位上,備受寵愛也備受保護,而那些保護將把他隔離得非常、非常遙遠,說不定這輩子再也沒辦法接近她。

    衝動之下,他邁出步伐,決定走到她身邊。

    他愛她。

    千山萬水不能阻隔他,再多的人群也不能阻止他,他要走過去,站在她的身邊。

    驀地,他停下腳步,高大的身軀僵直不動。

    從踏入大廳到現在,湘悅終於第一眼望向他,但是她的神情非但沒有半點歡欣,反而是驚慌不已,還朝他匆促又輕微的搖了搖頭。

    那一瞬間,他只覺得晴天霹靂。

    她不希望他上前?

    她不希望這群老人們看見他?

    複雜的猜測在腦中翻滾,他頑固的想要上前,跟她把話問得一清二楚。到時候,她會笑著告訴他,他只是在胡思亂想,她多麼樂意他上前,迫不及待要告訴每個人,他們美好的戀情。

    突然,一個男人迎面走來,遮擋住他的視線,讓他看不見她。

    男人有著罕見的金色眼眸,褐色卷髮下是希臘雕像般完美的五官,年紀跟他相仿,毫無疑問肯定就是跟湘悅從小相識,有權有勢有巨額身價的傑尼亞伯爵。

    對方穿著西裝,最高級的羊毛在燈光下,有高貴的光澤感,簡直就是現代版的貴族盔甲。而且,他已經從妹妹的口裡,知道整套由傑尼亞的黃金羊絨所製作的西裝要價不菲,等同一輛限量高級跑車。

    現任的傑尼亞伯爵露出微笑,對他頷首示意,邁步走了過來,儀態完美得無可挑剔。

    從他身上仁國察覺到某種熟悉感。

    當對方終於來到面前時,他赫然察覺,那種熟悉感是與生倶來的高貴,他會覺得熟悉,是因為湘悅也散發著同樣的氣質,兩人異樣的相似。如果她是公主,那麼傑尼亞就是王子!

    仁國僵硬的站在原地,看見對方伸出手,保持友善的微笑,用標準的中文說道,“楊先生,謝謝你照顧我的未婚妻。”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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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未婚妻?!

    黑眸斂黯,光芒一點一滴的消失。

    “湘悅是你的未婚妻?”他仔細確認,感覺腳下的世界正在搖晃、崩解。

    班特俊美得有如天使的五官,盈滿笑意,甚至還有一絲同情。

    “是的。”他慢條斯理的回答,微笑的弧度絲毫不變。“我很清楚自己跟誰有婚約。”

    仁國的雙眸,黑得像無底的深潭,他緊握雙拳,無法動彈、無法言語。“另外,這是賞金,謝謝你把她安全帶回我身邊。”班特用修長好看的手,遞出瑞士銀行發行的漆金色支票,那是信譽卓著的超級富豪,才有資格使用的珍稀支票。“這段時間辛苦你了,接下來會有別的人接手,你不必再為湘悅的安全操勞。”

    不愧是真正的貴族,就連下逐客令都可以如此婉轉優雅。

    但是,那種羞辱感,卻更加深重。

    這個男人不介意湘悅在外面做什麼,因為無論她做了什麼,她已經選擇了他,他才是那個富有、優雅,擁有她的贏家。

    而他楊仁國,什麼都不是。

    這一秒,憤怒、恥辱蜂擁而來,讓腦海裡一片火紅。

    仁國面無表情,沒有接下支票,也沒有多逗留一秒,甚至沒有往大廳中央多看一眼。為了不讓自己失控,他將所有沸騰的情緒都壓下,逕自轉過身去,走出人聲喧嘩、金碧輝煌的大廳,不使用電梯,而

    是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被眾人簾擁的湘悅,把一切都看在眼裡。

    她坐得太遠,聽不見他們之間的對話,但是她清楚看見他臉上的表情,看見他眼裡的光芒消失殆盡,黑眸不再亮如星辰,變得像是漆黑黯淡的煤塊,不祥的預感淹沒她。

    當班特拿出支票時,她驚喘出聲,起身就想沖過去。

    但是,有太多長輩包圍在眼前,她才剛起身,就被好不容易擠上前的湯小泵媽,順勢推了回去,讓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高大的身影轉身離去。

    他要走了!

    湘悅在心中尖叫。

    不,他已經走了!

    他那神情,讓莫名的慌亂由心而生,她猛然站起身,沒有向白姥姥說明原因、沒有向長輩們道歉。她鬆開白姥姥的手,掙脫每一位長輩的阻攔,忘卻禮貌、忘卻教養、忘卻一切,嬌小的身軀擠開人群。

    “丫頭!”

    “你要去哪裡?快回來!”

    有人驚呼。

    “快阻止她!”

    有人喊得更大聲。

    “不,不行,別傷到她的手!”

    她沒有聽見,就算聽見了也無法停下腳步。白姥姥與長輩們對她無比重要,但是剛剛離去的是她的心、她的靈魂,如果沒有了他,她將徹底破碎,不再完整。

    纖細的身影奔出大廳,消失在樓梯下方。

    長輩們紛紛鼓噪,有的訝異、有的氣憤、有的茫然,但最多的是不可置信,呆愣的低頭看手,喃喃低語著“丫頭抽了手?她硬抽走了手?”這是真的嗎?還是在作夢?

    她從小到大,被交代過無數次,要保護自己的手,也一直遵守著這個規矩,所以數次被綁架,即使身上受傷,卻從來沒有弄傷過手,但是這一次,她卻硬將手抽走了。

    坐在大廳中央的白姥姥,倒是依然鎮定,如少女般秀麗的雙手,擱放在腿上,嘴角噙著若有所思的微笑,看盡世間百態的雙眸,依舊安詳無波,跟身旁所有人的激動截然不同。

    “班特,快去把丫頭追回來!”

    “是啊,快阻止她!”

    “要是又失蹤了該怎麼辦?”

    “她為什麼要追著那個男人跑出去?”

    “到底是怎麼回事?”

    長輩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呼喊,甚至有的已經命令僕人們,快快追去攔截。只是,所有的呼喊、命令、行動,全被班特阻止。

    “各位請聽我說。”他露出魅力無法擋的笑容,所有人如被催眠般安靜下來。

    “先別急著去阻止湘悅,他們有事要談。”

    他的視線越過大廳,看著白姥姥,微乎其微的點頭,悅耳的男中音語調優雅。

    “我相信,楊先生會知道分寸的。”

    湘悅追得好急。

    好幾次她差點就要跌倒,在堅硬冰冷的金絲大理石階梯上摔痛,甚至摔傷,但是她不在乎,一心一意追著前方的男人。

    “仁國!”她呼喊著,聲音回蕩在寬闊的樓梯上。“等等我!”

    他不可能沒有聽見,但是他始終沒有回頭,更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慢下速度,逕自一樓又一樓往下走去。

    還好,他是用走的。

    她用盡力氣,這輩子頭一次跑得那麼快、那麼奮不顧身,好不容易在二樓的樓梯轉角追上,一手揪住他的袖子。當他停下腳步時,她已經氣喘吁吁,跑得小臉通紅。

    “你、你怎、怎麼突、突然、就就走了?”她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說得零零落落。

    “丁小姐,遊戲時間結束了。”冰冷的語氣,比刀鋒更銳利。

    她愕然抬起頭,被他的語氣刺傷,茫然又不解,但始終沒有鬆手,反倒揪得更緊。他嚴酷的表情好可怕,望著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陌生人,沒有半點溫度。

    “你在說什麼?”她喉嚨發緊,茫然不解。

    眼前的俊臉,陡然變得猙獰,比面對歹徒時更兇狠。

    “公主婚前的遊戲,我不奉陪!”他咬牙切齒,黑眸裡怒火熊熊。“你的未婚夫說了,有別的人可以保護你,這裡不需要我,我立刻就走。”

    紅潤的小臉瞬間變得蒼白。

    她知道他有多麼在乎責任、多麼看重工作,此時此刻他卻寧可拋棄兩者,只為了快快離開。

    他要拋下她了!

    “我不懂,什麼未婚夫?”她就要失去他了。

    顫抖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掌,恐懼的察覺,他的手不再像往常暖燙,反而異常冰冷,不論她得再緊,他也毫無回應。

    雖然握住了他的手,她卻深深感覺到,他正在離她遠去。

    “不要再露出這種表情!”他痛恨她無辜的模樣,那麼天真、那麼純潔,彷佛一無所知。“傑尼亞伯爵難道不是你的未婚夫?”

    “不,他不是!”她猛搖頭,髮絲散落雙肩。“班特跟我只是朋友。”

    “他聲稱跟你有婚約。”

    “這——”她努力解釋,覺得他的手愈來愈冷。“一定是康叔叔、湯姑媽他們自作主張,覺得對外宣稱我是班特的未婚妻,才更能保護我。”

    “那麼,你為什麼要對我搖頭?”他逼問,無法忘記那一瞬間的心痛。

    她一時張口結舌,回答不出來。

    因為長輩們有心臟病、高血壓等等疾病,突然且重大的衝擊,會像引爆炸彈,許多人很可能都會有生命危險。

    因為當時太混亂,她想等長輩們熱情稍緩,再隆重介紹他。

    因為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告訴長輩們,她遇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因為她想從頭訴說,他們是怎麼認識的,他對她有多麼溫柔、多麼體貼。

    他們或許一開始會反對,但是她會說服他們,讓他們知道他有多好,對她來說就像陽光、空氣、水,沒有人可以取代——

    太多的因為,讓她一時說不清,卻被仁國誤以為詞窮。

    他冷笑的聲音,像是猛獸受傷時的呻吟。

    “我不配見你那些尊貴的長輩?”受傷的猛獸,會痛苦的撕抓。“我是你見不得人的秘密?可以在雪地裡容許我上你,卻不能出現在他們面前?”他丟出所有武器,口不擇言。

    “不只雪地,我們還在哪裡上過?”他咧嘴獰笑。“床上?地毯上?桌上?這婚前的偷情遊戲,你玩得過癮吧?我這個下流野味讓高貴的公主盡興了嗎?我想肯定有,畢竟我每次上你,你都哭喊得那麼野——”

    啪!

    清脆的巴掌,打斷他惡毒的話語。

    仁國震驚不已,臉頰上的熱痛,讓他冰冷的身體再度感覺到溫度。

    她打了他。

    全身顫抖、淚如泉湧的她,用最珍貴的手,重重的打了他。

    “不要……不要把我們之間的事,說得那麼……那麼……”湘悅淚眼蒙矓,握拳不斷撲打他的胸膛,用力到雙手發紅。

    他不覺得痛。但是,他卻知道,她珍貴而敏感的雙手,會因為這樣的舉動而有多痛。

    即使再惱怒,他也不願意她傷了自己,反應迅速的箝握纖細雙腕,用的力道恰到好處,沒有弄痛她,只是有效阻止她的動作。

    湘悅卻哭著掙扎。

    她不曾打過人,因為最重視、最優先保護的永遠是雙手。她一直被教導,雙手無比珍貴。

    但是,心都碎了,哪裡還顧得了手?  

“放開!”她傷心欲絕的哭喊,眼淚像斷線珍珠般滾落,不顧一切的掙扎,激烈到他不得不放手。

    “是我的錯,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但是,你不能那樣說、不能那樣說……”重獲自由的雙手,持續不停攻擊,力道愈來愈弱,心卻愈來愈痛。“這不是遊戲,我愛你!我愛你!”

    這憤怒又傷心的告白,讓他一時怔住。

    “你說什麼?”

    湘悅抖顫著唇,淚流滿面的說,“我愛你,我從來沒有想要嫁給班特,對我來說,他一直都只是像哥哥一樣的朋友!”

    這一秒,看著她滿眼的淚,看著她紅腫的手,他忽然領悟,她是說真的。

    我愛你。

    她這麼說,還重複了一次,這裡仍在宅邸裡,隨時都會有人經過,那些長輩和那該死的班特,隨時可能過來,她如果要說謊,不會選在這個地方、不會選在這個時候。

    她失控的反應,讓消失的理智瞬間歸位,教心中受傷的野獸安靜下來。

    該死!懊死!班特那傢伙肯定知道,他會在盛怒之中做出蠢事!他是個白癡!才會讓那高傲的王八蛋操弄於掌心之中!

    如果悔恨能傷人,他絕對已經死去了。

    他總是因為她而失控,甚至因此傷害到最心愛的她。懊悔在心中翻騰,他緊緊擁抱哭泣的她,不知該如何安慰、如何彌補。

    樓梯位於的地方雖然空曠,但是隨時可能有人經過,他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旁人的打擾。廊道對面的牆上,有個不起眼的把手,他抱著她走進去,本能的捜尋四周,確定是間佈置奢華的化妝間,讓女士整理儀容時使用。

    “對不起。”他輕輕的將她放置在天鵝絨沙發上,單膝跪在她面前,捧著淚濕的小臉誠摯的道歉。“我錯了。”

    回應他的,是幾下軟弱的撲打。

    “別哭。”他低語著,坦承自己的愚蠢和恐懼。“你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珍貴,而我,我什麼都不是。”

    湘悅震懾的抬起淚眼,看俊容上黑眸裡的狼狽與自卑。

    “我太害怕失去你,才會說出那些混帳的話。”

    “你這傻瓜,你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是?”她含淚抬起小手,撫著他的臉龐。“你是第一個,只在乎我的人。不是因為我是誰、不是因為我懂什麼,別人保護我都有附加條件。只有你,保護的是我的人。只有你,看到的是我的心,不只是我的手。”

    她淚眼蒙矓的啜泣。“楊仁國,你是我第一個真正渴望、想要的男人!”

    眼前的小女人,滿眼是淚,讓人萬分心疼。

    一顆心因她的話語、她眼裡的情意而緊縮。

    “對不起。”他抬手覆握著她的手,忍不住啞聲再道歉。

    “不要拋下我。”發紅的小手圈繞他的頸,小臉貼進他頸窩,彷佛流浪萬里,終於回到家似的,低泣的喟歎一口氣。

    仁國的心像刀絞似的疼痛。

    “不會。”他慎重承諾,吻去一滴滴的淚。“永遠都不會。”

    淚水還是不受控制,滑下嬌嫩的臉龐,她的唇盲目搜尋,直到尋見他的薄唇,笨拙卻又堅持,用這些日子以來,他教導的方式吻著。心還顫抖不休,她需要更實際的安撫,確認他沒有離去。

    靈活的小手,拉開他大衣的拉煉,解開襯衫上的鈕扣,非要貼撫黝黑的肌膚,感受體溫的暖燙,驅逐先前冰冷膚觸帶來的不安。

    一顆心在胸膛裡用力跳動,讓全身發熱。

    “讓我去鎖門。”他在她的吻下喘息,匆匆低語。

    “不要。”她拒絕放開,頑固的吻遍結實的胸膛,有時懲戒的小小輕咬。

    “留下來,不許走。”她嬌聲囑咐,非常堅持。

    他從齒縫間吸氣,衣物一件件被剝除。

    “會有人闖進來。”

    “不管。”

    “他們會看見。”

    “不管。”誰看見她都不在乎。

    大衣、襯衫、貼身棉衣等等,男性衣物散落一地。

    明明衣衫完整,她卻覺得無比暴露,被他的舌逗惹,嬌軀顫抖得無法支撐,無助的小手,揪住幣在牆上的巨幅織毯,厚厚的織毯落下來,覆蓋了兩人,掩蓋她的嬌啼、他的啜吮。

    就算有人闖入,看見的也只是起伏的織毯,看不見他挺身進入她時,她泫然欲泣的神情,看不見他奮力挺聳時,她情不自禁的咬著他的肩,看不見他激切情濃時,她的嬌嚷都被他吻盡。

    他感覺她的渴望,她回應他的需要。

    愛在此時此刻,以最單純的行為證實,他們屬於彼此,身分、地位、財富都無關緊要。

    只要她愛他,他也愛著她,就好。

    思念原來這麼難熬。

    湘悅長長歎了一口氣,擱下手中刀叉,面前雖然是豐盛的食物,她卻一點胃口都沒有,盤中美食堆得滿滿的,一口都沒有動過。她的視線望向窗外,沒有察覺同桌的長輩們,也跟著轉頭,好奇窗外有什麼好看的。

    她跟仁國已經分開三天了。

    那場誤會爭吵後,他們在化妝間裡忘情做\\ai,纏綿得難分難舍。

    要不是他的手機鈴聲響起,“中場休息”的他們,肯定又會。

    香豔的畫面閃過腦中,羞得她小臉白裡透紅,咬著紅潤的唇瓣傻笑。

    電話是楊孝國打來的,原來班特已經“關切”過,就算楊氏保全是跟凱薩琳簽約,貼身保護湘悅的人也必須更換,總之不能是仁國。雖然,她立刻就想去找班特抗議,但是那時候衣衫不整,實在羞於見人,只好靜靜窩在仁國的胸膛上,聽著楊家兄弟透過手機爭論。

    但是,他的胸膛太吸引人,她東摸摸、西摸摸,不到幾秒就分神,最後只記得他結束通話,捧起她的臉,在唇上印下火辣辣、充滿佔有欲的深深一吻後,聲音低啞的說道

    “你別擔心,就算我不在屋子裡,也會一直看著你。”

    她回過神來,知道他被說服先離開。雖然,她看得出來,他並不想要這麼做,就像她也不想讓他離開,可是她相信他的判斷。

    “嗯,我不擔心。”

    她乖乖點頭,全心全意的信任。

    他低頭又吻了她,兩人依依不捨。然後,他體貼的為兩人都穿妥衣裳,就離開宅邸,前來換手保護她的人變成是楊孝國。

    從那天起湘悅就魂不守舍,不時長籲短歎,長輩們的問話,她也不時漏聽,甚至常常就發起呆來,想的全是仁國。

    例如這頓午餐,才吃到一半,相思再度成災,她又想起他。

    長輩們伸長脖子,紛紛往窗外眺望,坐得遠的還出聲問道:“窗外有什麼好看的?”

    “沒東西。”康叔叔冷哼一聲,滿臉都是不掩飾的反感。“是丫頭又走神了,八成在想那個沒禮貌又沒教養的傢伙。”來去都不打招呼,簡直無禮到極點。

    湯大姑媽跟湯小泵媽同時“喔”了一聲,同時皺起彎彎的柳盾,好聲好氣的勸說。

    “那種男人配不上你。”

    “是啊,看看班特,他瞭解你的珍貴,不但跟你門當戶對,他的權勢跟財富也能夠保護你。你就快點忘了那個傢伙吧!”

    湘悅握緊雙手,明白長輩們所謂的保護,只是讓她離開高塔後,住進金絲編成的牢籠,但是相較于長輩們對她的安排,她更不滿他們提及他的口吻與態度。

    “不要那傢伙、那傢伙的說,他有名有姓,姓楊,名仁國!”這是生平第一次,她一改柔順態度,氣惱而堅持的強調。“還有,不要說他壞話,他對我很好!”

    康叔叔可不服氣了。

    “班特對你也很好,就跟我們對你一樣好!”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了?”

    她環顧餐廳,認真說道

    “他教我溜冰。”

    “溜冰!”現場響起驚呼,個個神色恐慌。

    他們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融了的心肝寶貝,居然被帶去溜冰!幾個長輩血壓瞬間飆高,更有人搗著心口,一旁的僕人連忙掏藥,遞上溫開水,喂著主人吞下。

    “他、他他他他他、他還做了什麼?”康叔叔的聲音顫抖,身體也顫抖,握著筷子像握住刀子,只想著那個姓楊的傢伙要是再敢出現,就要狠狠戳死他。

    “他在雪地裡脫了衣裳替我取暖。”她義無反顧的說。

    “脫衣裳?”女性長輩們個個倒抽一口氣。

    “沒穿衣服?”

    “只有他沒穿,是吧?是吧?你有穿,對吧?”

    “天啊!”

    “孤男寡女的,這——”湯小泵媽說不下去了,用手直揭發紅的臉頰。

    康叔叔氣得眼前發黑,連臉色也是黑的,牙齒咬得喀喀作響,更堅定了要親手殺人的念頭。他要把那傢伙碎屍萬段!

    “他、還、做、了、什、麼?”

    往常安于觀察長輩臉色,事事不反抗的湘悅,不再沉默乖馴,誓言扞衛心上人的尊嚴,不許任何人詆毀。

    “他還幫我吃了魚子醬。”她仰起小臉,細數他的“壯舉”。

    此話一出,眾人反倒愣住了。“為什麼要幫你吃?”康叔叔問。

    “因為我不敢吃魚子醬。”

    “你什麼時候開始不敢吃的?”

    “十五歲。”

    眾人陷入沉默,視線全都望向餐桌上,那盆品質一流、分量充足的魚子醬,個個神色複雜。他們從來不知道,疼得如珠如寶的丫頭,竟然從十五歲起就不敢吃魚子醬。想起這幾年來的“餵食”,她即使不敢吃,也都乖乖吞下肚,罪惡感油然而生。

    湯大姑媽在桌下揮手示意,僕人立刻把整盆魚子醬端走。

始終坐在一旁,姿態優雅從容的班特,擱下刀叉後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露出迷人的笑容,彷佛雙方的爭論,一句也沒有進他的耳朵,好整以暇的轉過頭,對湘悅說道,“我在莫斯科的新店即將開張,進了一批來自喀什米爾的披肩,這種羊絨號稱羊絨之王,從唐代玄奘遊記裡,就曾經有過紀錄;當年拿破崙也曾送給約瑟芬,在歐洲貴族間蔚為風潮。”與羊絨相關的典故,他無一不知。

    美麗的小臉卻陡然一沉。

    “沙圖什嗎?”她看著班特,惱怒的指控。“那是殺害藏羚羊,才能換來的商品。你知道現在世界上,只剩多少藏羚羊嗎?”一條穿戒披肩,就需要犧牲三隻藏羚羊。幾個世紀以來的獵殺,讓藏羚羊瀕臨絕種。

    “我不做殺雞取卵的事。”班特笑容依舊。“我買下喀什米爾山區幾座農場,讓人用細梳,梳下羊絨後只取最頂級,以當地傳統方式撚織,品質近似沙圖什。”

    如此煞費苦心,也是傑尼亞家族數百年來的堅持。

    知道有頂級的羊絨,而且不用犧牲藏羚羊,她也有些心動,尤其是想到仁國偏愛天然材質,如果能挑選一件讓他當圍巾,就算天寒地凍也不用擔心他會冷著。

    班特繼續說著。

    “這批頂級羊絨,有幾條是以當地稱為卡尼的編織方式,以一千四百根木針手工編織,據說已經有三百年以上的歷史,熟練這種工藝的工匠已經愈來愈少,即將就要失傳。”末了,他雲淡風輕,彷佛不經意的問道“要不要去店裡看看?”

    她心動的神色隱藏不住,長輩們都瞧在眼裡,為了化解尷尬氣氛,也為了讓兩人多點時間相處,全都樂於順水推舟,笑顏逐開的鼓勵,只差沒直接把她往班特的懷裡塞。

    “機會難得,就去看看嘛!”

    “是啊,難得班特一番苦心,才保存了這項工藝。”

    “在名畫裡也見過不少刺繡的羊絨披肩。”

    “啊,那可需要高超的繡工才行。”

    “丫頭快去瞧瞧,說不定隨手拈來,繡得輕而易舉。”

    是啊,她有信心能在細緻的羊絨上刺繡,能夠繡上仁國跟她的名字縮寫。

    這樣他不論到哪裡,只要感受到頸間的溫暖,就會想到她。

    眼看大夥兒興致勃勃,已經要僕人們幫忙穿上禦寒衣物,嘰嘰喳喳的討論要坐誰的車,一起出發去班特的新店,始終坐在角落的楊孝國,禮貌的清了清喉嚨,就事論事的提醒。

    “我建議還是留在這裡,離開宅邸會有安全上的顧慮。”他謹慎的說道,看見的卻是一張張不以為然的臉龐。

    康叔叔冷哼一聲,連看都懶得看孝國一眼。他心裡已經百分之百認定,姓楊的都不是好東西!

    “擔心什麼,班特的手下個個身手頂尖,保護丫頭綽綽有餘。”

    孝國面帶微笑,完全看不出,要不是礙於尊老敬賢的原則,他其實多麼想一拳往那張鄙夷的臉揍下去。

    “我相信班特先生——”

    “班特是你能叫的嗎?”英國老紳士把拐杖重重的往地上敲了兩下。“伯爵!他是傑尼亞伯爵!”

    孝國克制著不要翻白眼,維持著臉上的營業用笑容。

    “傑尼亞伯爵的手下雖然優秀,但是無法保證丁小姐就沒有危險,要是有個萬一——”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呸呸呸!”康叔叔只差沒把口水噴到孝國臉上。“閉上你的烏鴉嘴,有班特照顧她,她安全得很!就算有賊人想對她不利,也會因為班特的權勢與家世,打消傷害她的念頭。”

    “有些人不會在乎。”他提醒。

    沒有一個人理會,把孝國當做透明人,逕自簇擁著湘悅離開餐廳,有的替她戴著小羊皮手套,有的為她戴好帽子,有的替她穿妥外套。

    “可是,孝國哥說——”

    “你別理他!”

    “也許我們應該聽孝國哥的意見。”

    “要不然,那讓這姓楊的一起,這總成了吧?”康叔叔哼了一聲,看著那傢伙說道“湘悅被關在屋裡也這麼多天了,也該出去走走啊,不然悶壞了怎麼辦?”

    話都說成這樣了,知道他們打定主意就是要替湘悅妹妹和那伯爵送作堆,孝國也只能從善如流,點頭說道。

    “如果你們堅持——”

    “我們堅持!”湯大姑媽眼也不眨的說著,跟著連忙再接再厲,回頭笑咪咪的瞅著湘悅說“唉啊,既然這保鏢都答應了,班特的車最安全,裝著防彈玻璃,你跟他坐一起就安全無虞。”

    長輩們紛紛點頭,故意沒有說出,他們每個人的車都具有防彈功能,只一路簇擁著她走出大門。

    那是一輛國家元首級的客制化凱迪拉克,訂購的大多是低調奢華的頂尖客層。班特的這輛車,甚至在真皮座椅上,繡著傑尼亞家族的徽章。

    即便來到門口,湘悅仍為難不已,視線望向身旁的老婦人,手還不肯放開。“我想跟白姥姥坐同一輛。”喔,拜託,長輩裡只有白姥姥,沒有逼她跟班特培養感情。

    孝國再度用力清了清喉嚨。

    “我必須跟丁小姐坐同一輛車。”

    “你添什麼亂啊你!”湯小泵媽不滿的質問。

    “對不起,職責所在,關於這一點我很堅持。”孝國的笑容快掛不住了,開了車門就坐進副駕駿座,也不管車外一群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

    倒是白姥姥不以為意,慈祥的拍拍湘悅的臉,笑容和藹依舊。“去吧去吧,不過是一小段路而已,別總是跟我這個老婆子膩一起,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似的。”

    “湘悅,”班特紳士的伸出手,等著扶她上車,儀態無可挑剔。“請。”

    她無可奈何,扶住班特的手,坐上車子寬敞的後座。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起,認識班特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真正碰過他的手,每個禮貌的接觸,她始終戴著手套。

    “我已經請官方把路面清空,確保安全也確保一路通行無阻。”班特坐到她身旁,輕聲細語的說道。“你不用擔心任何事。”金色的眼眸能令女人著魔。

    她知道班特想要這樁婚姻,他正用最擅長的方式,以權勢、以財富,還有難以形容的魅力,處心積慮的討她歡心。這樣的攻勢,換做是別的女人絕對已經傾倒,他簡直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但是,她一直當班特是朋友、是哥哥,而她的心、她的愛已經給了別人。

    看著窗外的風景,她伸出戴著手套的手,在冰冷的窗戶上,畫出一個愛心,再輕輕呵了一口氣,看著愛心在白霧中顯現。

    她好想他。

    仁國是不是也會想她?

    會不會像她一樣,思念得時常發呆,覺得時間過得好慢,一天就像是一年般漫長,而三天簡直就像是永遠——

    砰!

    猛地,一陣強烈撞擊,撞得她身體一偏。

    車子在旋轉,四周景色也在旋轉,要不是系著安全帶,她早已飛到前座去了。

    “怎麼回事?”班特的聲音響起,頭一次顯得焦急。

    “車子被攻擊了!”楊孝國大聲唯哮。他早就說過不該出門的,偏偏沒有一個人肯聽他的!

    “這輛車很安全!”班特很堅持。

    “狗屎,對方開的是坦克!”可惡!這是軍事競賽嗎?這些歹徒也太囂張了!

    坦克車的履帶隆隆前進,是俄羅斯軍用的T90,配備的滑膛炮比歐美常用的更強,班特利用官方清空的道路,正好讓坦克車暢行無阻。即使是客制化的凱迪拉克,也承受不住坦克的攻擊,第一波射擊已經讓車子傷痕累累。

    楊孝國忍不住髒話連連,清楚剛剛那一擊,車子沒被轟爛,只是因為他們想要示威、想要玩弄他們,就像貓捉老鼠一樣。

    眼見那炮管又轉過來,孝國猛地抬腳,踹開沉重破爛的車門。

    他飛快跳下車,一邊掏出手槍,一邊大吼著“對方又要開炮,快出來!”

    班特匆匆護著湘悅跑下車,司機也倉皇逃命,下一瞬間,炮聲一響,那輛防彈的凱迪拉克就被轟到了大街的另一邊。

    炮擊的震盪,讓四人分散撲倒在地,還沒有回過神來,一輛重型機車轟然而來,在每個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那戴著全罩式安全帽的男人,已經一把抓住湘悅,將她抓上重型摩托車,隨即加速離開,只留下地上清楚的車痕。

    四周都是尖叫聲,班特的隨身護衛們,盡力保護老人們的安全。

    “快追上去!”班特臉色難看的爬起身來,大聲下令,褐色卷髮在寒風中飛舞。

    不需要任何人下令,孝國已經打開另一輛車的車門,毫不客氣的把駕駛拖下來,再跳上車追逐逐漸遠去的重型摩托車。

    摩托車載著湘悅,用不要命的速度前進,她的頭髮鞭打著臉頰,但因為寒冷絲毫不覺得疼痛。

    孝國踩緊油門,好不容易稍微縮減雙方距離,重型摩托車卻一個轉彎,進了狹小的巷道,他開的車子根本進不去,只能火速下車,全憑百米衝刺的速度在巷子裡奔跑。

    每一口呼出的喘息,都變成白煙,他看見重型摩托車在巷子底部煞車,心裡陡然湧現不祥預感。

    驀地,另一輛廂型車出現,側面車門已經打開,裡頭早已有人接應,摩托車的車手抱著掙扎不已的湘悅,跳進廂型車裡。

    在廂型車的車門關上前,湘悅最後看到的,是一臉兇惡,在巷子裡狂奔衝刺,一邊開槍試圖射擊阻擋綁匪,卻依然追趕不及的楊孝國。

    他射出的子彈,在車窗上留下兩個摩擦過的痕跡,正對著綁匪的腦袋,可惜車窗是防彈的。

    他沒有放棄,依然狂奔而來,但綁架她的人已踩下油門,廂型車絕塵而去,將他遠遠拋在車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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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7:5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湘悅被重重推到地上。

    強大的力量,逼得她即使竭力避開,不用雙手去支撐,掌根處還是免不了摩擦粗糙油膩的地面,要不是她戴著小羊皮手套,肯定會磨傷雙手。

    這些歹徒跟她之前遇過的都不同。

    他們根本不在乎她的手!

    恐懼湧上心頭,她深吸一口氣,翻身環顧漆黑的偌大空間,從刺鼻的汽油味道跟地上的髒汙,猜想這是一間廢棄不久的工廠。四周站著幾個男人,面無表情的握著槍,槍口一致瞄準她。

    肅殺的氣氛中,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

    她警戒的轉身,看見一個身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慢條斯理的走近,考究的皮鞋避開地上的油污,多花了一些時間才來到她面前。

    男人棕發下的褐眸,微弱燈光下熠熠生輝,有著藏不住的欣喜。

    “丁小姐,我們終於見面了。”他用俄語和善的說道。“在下是米夏-加理寧。”他笑容滿面的從西裝內拿出一根伸縮鐵棍,刷地抖開,銀色鐵棍閃爍刀刃般致命的光澤,卻遠比銳利刀刃更兇殘森冷的寒意,滲進她的骨髓,教她不由自主的顫抖。

    “你為什麼要綁架我?”不論是米夏的笑容,或是他手中的伸縮鐵棒,都讓她恐懼不已。“是因為彼得大帝的皇冠嗎?”

    “沒錯。”他偏著頭,贊許的挑眉。“我跟凱薩琳。羅曼諾夫在生意上一直有些不愉快。如果她靠著皇冠進入克里姆林宮,絕對不會讓我好過,我必須阻止這件事發生。”

    一個男人無聲無息的上前,從背後箝制住她,粗魯的將小羊皮手套脫去,強迫她伸出雙手,擱在積著灰塵的桌上。

    米夏用伸縮鐵棍,輕輕在她顫抖的纖細十指上,近乎憐愛的來回觸碰。

    “破壞皇冠,會讓我背負毀壞國寶的罪名。而毀掉你的雙手,則可以一勞永逸,終結凱薩琳的妄想。”他微微笑著,語調溫柔卻危險。“真可惜了這雙被神祝福的手。”

    伸縮鐵棍高高揚起,揮下的速度很快,銀色光芒閃過她蒼白的小臉。

    驀地,屋頂傳來巨響。

    磚瓦紛紛掉落,屋內的男人們舉槍防禦。一個身影順著繩索快速下滑,在接近地面的時候,健腰猛扭,依靠繩索的拉力,憑空踢出幾腳,每一擊都精准的打中持

    槍者的要害。

    當仁國的雙腳落地時,持槍者已經全部倒地。

    米夏的反應最快,在屋頂炸開前,就抓住掙扎不已的湘悅,緊抱在胸前做擋箭牌。即使部下轉眼間都被打倒,他也能保持鎮定,按下伸縮鐵棍上方的按鈕,鐵棍最前端立刻彈出一根尖刺,直指她的太陽穴。

    “放開她。”仁國的呼吸沒有紊亂,憤怒卻已經到達頂點。他不敢去看她的雙眸,怕她眼中的驚恐,會讓他徹底崩潰。

    “休想,她可是我的保命符。”米夏冷笑著,早就聽聞過楊家保全的名聲,絲毫都不敢鬆懈。“放下你的武器,否則。”

    高大的身軀僵硬了幾秒,接著緩慢的舉起雙手。

    湘悅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涼透了。

    “仁國,不要,別聽他的!”

    她驚慌的聲音,讓他繃緊了全身肌肉,但仍舊繼續慢慢蹲下來,把手上的槍放在前方地面上。

    “仁國,別為了我,他不會。”

    “你閉嘴!”米夏拿著鐵棍,往她額頭示警的一敲,惱怒的威嚇。“否則我宰了你!”

    那一下敲得不重,她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

    但是仁國看在眼裡,額上青筋瞬間暴出,恨不得沖上前去把米夏碎屍萬段。礙於她仍在那傢伙手上,銀亮的尖刺就在她的腦袋旁,他和他們的距離欠遠了,就算他沖上去,那傢伙仍有足夠的時間傷害她。

    仁國只能控制著沸騰的怒氣,匆匆揚聲轉移對方注意力。

    “嘿,我放下了!”

    “其它的武器也拿出來。”米夏喝斥。“快點,你不想看到她的腦袋被我敲破吧?”

    黑眸略略眯起,仁國陸續拿出腰後另一把槍,以及藏在靴子裡的短刀。

    “沒有了。”他咬牙說道。

    米夏撕聲狠笑,大聲下令。

    “跪下!你給我跪下!”這個該死的東方人,就該跪在他面前,卑微的開口乞憐,而不是一副高高在上,無聲睥睨的可惡神情。

    聞言,他下顎緊繃,卻眼也不眨的跪了下來。

    湘悅淚眼朦矓,不敢相信他竟為了她,拋棄武器、放棄自尊。

    “很好。”米夏露出笑容。

    他拖著她一起上前,伸縮鐵棍高高舉起,展開猛烈攻擊。

    銀光亂閃,鐵棍一下又一下,狠狠打在關節上,專挑最疼痛的部位,手法非常熟練,前端的尖刺劃破衣裳,觸及外套下薄薄的防彈衣,所以只打不刺。

    肌肉、骨骼被敲擊的悶聲,一再響起。

    “住手!不要再打了!住手——”湘悅淚眼婆娑,聽著、看著他承受每一下攻擊,心幾乎就要碎了。

    昂藏身軀承受著痛擊,卻始終吃立不搖。他始終晈緊牙關,不動搖,更不求饒,其中一下揮擊,尖銳的前端甚至在他臉上劃出傷痕。

    連米夏都打到手酸,抬腳瘋狂亂踹。

    湘悅再也無法忍受,朝著禁錮她的那只手臂,用力的張口咬下。就算不能阻止米夏的惡行,至少能讓他轉移目標,讓她代替仁國承受那些可怕的痛。

    “他媽的!”米夏被咬得鬆手,兇狠的把她推開。“賤女人,你敢咬我?啊?我先敲碎你那一嘴牙!”

    眼看皮鞋就要踢來,她本能的縮緊身軀,預備承受疼痛,卻被堅實溫暖的男性身軀抱住,撞擊的力道被緩衝,被保護在懷中的她,沒有受到半點疼痛,只聽到米夏的咒駡,跟踢踹的聲音,不斷從仁國背後傳來。

    “別怕。”他注視著她,露出微笑。

    眼淚一滴滴落下來,她哭著掙扎。

    “放開我!”只要放開她,他就能自保,甚至反擊,不用像沙包一樣任由米夏瘋狂的虐打。

    他的呼吸靠在她耳畔。

    “安靜,”他抱得更緊。“別動,相信我。”

    嬌小的身軀無法停止顫抖,淚水也落個不停,但是她選擇相信他,即使每一下踢擊的聲音,都像是踹在她心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米夏終於厭倦,喘著氣停下踢端。

    “老子累了,你們就一起去死吧!”這個遊戲他已經膩了。他伸手從後腰的槍袋裡,拔出象牙柄手槍,視線稍微從兩人身上移開了一會兒。

    那時間很短暫,連一秒都不到。

    仁國等的就是這一瞬間!

    他敏銳的五官,始終注意身後動靜,當米夏拔槍的那一秒,他倏地轉身,往米夏的腹部用力踹去。

    “啊!”慘叫聲響起,米夏被踢到幾步之外,高級西裝抹了地,沾得處處是油污。

    仁國撲上前去,揮拳打算了結這個變態,漆黑的槍口卻已經對準他。他可以閃,也絕對閃得開,但是湘悅就在他身後,他一旦閃開,子彈就會射中她。

    他絕對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

    於是,他迎上前去,幾乎在槍聲響起的同時,有力的大掌握住米夏持槍的手,用力的一扭,嘎啦一聲扭斷米夏的手腕,再補上兇狠的一拳。

    槍聲讓她驚叫出聲。

    米夏躺在地上,不知是昏迷還是死亡,但是她一點都不在乎,急忙奔到仁國面前,驚慌的在他身上摸索。他明明可以閃開,卻為了她擋下那一槍。她聞到煙硝味,摸索他的雙手顫抖不已。

    “他射中你哪裡?”她擔憂得止不住淚。

    “噓,沒事了。”他溫柔的低語,把她抱在懷裡。

    “可是那一槍——”溫熱的液體,一滴滴的落在她臉上、頸上、衣衫上。

    她抬頭看去,驚駭的發覺他的額角湧出大量鮮血。“你受傷了!”

    他卻還老神在在。

    “別擔心。”

    “但是你在流血。”好多血、好多血,他的臉都被鮮血染紅。

    他竟還露出微笑,繼續安撫。“這只是小傷。”

    “你騙我!”這麼多血,怎麼會是小傷?

    “相信我。”他好言好語的哄著。

    她慌得亂了心神。

    “我不要失去你!”如果失去他,她活著也沒有意義。他對她來說,比生命更重要。他的血染在她身上,紅得那麼刺眼,她想按壓傷口止血,卻又不知道如何著手,無助得好恨自己。

    “乖,沒事沒事。”他一直哄著,還吻了吻她的發。

    她放聲大哭,哭得像是個孩子,用盡全力抱住心愛的男人。

    事後她的記憶很紊亂。

    楊家兄妹們趕到,收拾了那些先前被打趴,又試圖爬起的歹徒。但是她從頭到尾一直哭喊著,他受傷了、他受傷了!

    離開破敗的工廠,趕往醫院的路上,她始終哭哭啼啼,用楊娃娃遞來的乾淨毛巾,壓著仁國的傷口,但是毛巾很快就被鮮血浸濕。到達醫院的時候,醫生跟護士開始急救,把他推進手術室,她也想跟進去,卻被楊家兄妹攔阻。

    她顫抖的站在門口,直到楊娃娃看不過去,把她拉到椅子上坐下,又遞給她一杯溫水。

    “不要擔心,我剛剛檢查過,子彈只是擦過三哥的頭皮。”

    “但是,他流了好多血。”就連她手中的紙杯,也被印上血指紋。“還有,他為了保護我,被打了好久好久——”眼淚滴落紙杯,讓溫水染了一絲鹹。

    “放心,我們兄妹們從小就被鍛煉得皮粗肉厚,挨打只是家常便飯。”楊孝國雙臂環胸,滿不在乎的聳了聳肩膀。“再說,頭部的撕裂傷,原本就容易大量失血。”

    相較于孝國的輕鬆,娃娃則是一臉嚴肅,她用圓圓大大的眼睛,兇狠的瞪著二哥,直到二哥舉起雙手,用投降的姿態退後,退到醫院走廊的另一頭。

    “丁小姐。”娃娃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湘悅茫然的抬起頭。

    “我三哥的性格,是一旦動情,就八頭牛都拉不回來。雖然,他先前有過別的女友,但是最無法抵擋的,是像你這樣的女人。”娃娃一字一句的說道:“你一定記得,我們當初曾試圖更換人選,改由其它人來保護你。”

    沒錯,她記得。

    關於仁國的一切,她都牢牢記在心中。他的靦眺、他的溫柔、他的關心、他的笑容以及他惱怒時的模樣。

    娃娃的聲音清晰而冷靜。

    “國小五六年級時,他因為喜歡級任導師,時常跌倒,對練時害得學員脫臼,成績更是一落千丈。”她停頓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那時,老師遇見**,他為了保護老師,被對方刺傷,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這件事至今讓楊家人餘悸猶存。

    湘悅恍然大悟。

    原來,這才是真相。

    楊家兄妹堅持換人,其實是為了保護仁國,怕他太奮不顧身,因為愛情而喪失理智,不懂設下停損點。所以,當她拒絕更換人選時,楊忠國才留下來輔助,甚至故意勾引她。

    “生意固然重要,但是家人才是我們最重視的。”娃娃注視著她的眼睛,嚴肅的說道“你如果不是真的愛他,拜託就到此為止。”

    “我愛他!”湘悅迫不及待的說道。

    “他不是貴族,沒有權也沒有勢,你們之間不論身分地位都天差地遠。”

    娃娃提醒。

    “那些都無關緊要。”

    “你覺得無關緊要,那其它人呢?你的那些長輩們呢?他們能不能影響你的決定,逼你即使愛他,也不能跟他廝守終生?”娃娃的口氣近乎質問。事關三哥的終生幸福,她寧可當黑臉。

    湘悅緩慢的站起來,明白娃娃的疑慮。仁國相信她的告白,為了她連性命都不顧,而她雖然在長輩們面前,處處為他說話,卻任由情況曖昧不明,讓長輩們一相情願的以為她會嫁給班特。

    她愛仁國。

    不需隱藏在暗處偷歡,而是該要光明正大的宣告世界。

    “我會證明這件事。”她果斷回答。

    娃娃深邃美麗的黑眸裡,閃過贊許的神色。“我很期待。”

    像是算好時間似的,孝國在這時踱步走來,慢條斯理的說道“那些在宅邸裡等消息的老人家們要暴動了,再過一會兒,他們可能就會驚動俄羅斯當局,逼員警包圍這間醫院。”

    “請告訴他們,我沒事。”她抬起眼睛,看著手術室上的紅燈。

    “他們不相信。”孝國聳肩。“他們說,非要親眼看到你,確定你連一根頭髮都沒傷到,否則不論如何勞師動眾,也要把你帶回去。”

    依照她對長輩們的瞭解,為了找尋她,他們的確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湘悅深吸一口氣,努力冷靜下來,一會兒之後,她轉頭看向楊家兄妹,慎重的確認“這真的只是個小手術?”

    “是的。”

    “他不會有生命危險?”

    “不會。”

    “好。”她下定決心,回去把話說清楚,於是轉頭對楊孝國說道“那麼,請你現在就帶我回去。”

宅邸內外燈火通明。

    楊孝國開車送她到達門口,班特的護衛立刻上前,為她打開車門。孝國準備下車時,卻被護衛阻止,要求他不得進入宅邸,他挑起眉頭,沒有抗議,異常沉默的駕車離開。

    護衛引領著她,走進電梯裡頭,為她按下六樓的按鍵。電梯門開了之後,他們沒有跟出來,只伸出手指引。

    “前方那個房間裡有人正等著您。”護衛恭敬的說道。

    她點點頭,往房間大門走去,推開只是掩上,而不是關上的門。長輩們總是如此體恤,甚至捨不得她用手開門。

    才剛走入偌大的房間,房內所有人都轉過頭來。幾乎所有的女性長輩們,全都待在屋裡,瞧見她的模樣時,個個驚慌失措、花容失色。

    “丫頭!”叫喚聲、驚呼聲此起彼落。

    “唉啊!怎麼弄得一身是血?”

    “天啊,我要昏了!”

    “快站到燈下來,讓我仔細瞧瞧。”

    她在纖纖玉指們的推送下前進,一邊解釋道“不要擔心,這不是我的血,是仁國的。”想想她現在的模樣,肯定很嚇人,臉上、衣裳跟雙手,都沾著已經凝固的血液。

    安然坐在燈下織錦沙發的白姥姥,牽起她的手,殷切的問道“有沒有傷到哪裡?”

    “沒有,仁國保護了我。”

    “那就好。”白姥姥點頭,露出慈愛的微笑。

    其它人才驚醒過來,匆忙舉起她的手檢查,確定沒有受傷後,才紛紛松了一口氣,湯小泵媽還咕噥著,沾了那麼多血,要是染上什麼怪病可不好。

    “那個——對了,先到浴室去吧,這一身血污的,該洗乾淨才好。”

    湘悅匆匆說道,“等一下,我有話——”

    “唉呀,有什麼話都先洗乾淨再說。”

    “是啊是啊!”

    “可是——”她再說。

    “洗乾淨了才清爽,滿身是血的,看得人心慌意亂啊。有話一會兒大夥兒都在,你慢慢講,我們哪兒也不會去。”

    雖然看出她們別有意圖,她卻沒有反抗,也沒有戳穿,任由她們一搭一唱,偷偷交換眼神,哄著她進浴室。

    四角鑲著黃銅神獸的白瓷浴白裡,早已放著溫度合宜的浴水,還倒入昂貴的玫瑰精油,經過水溫蒸發,玫瑰的芬芳彌漫整間浴室。

    長輩們替她脫掉衣裳,七手八腳用柔軟的天然海綿,在她身上又搓又洗,好不容易才洗掉她身上、發裡凝結的血跡,還有血腥的氣味,直到她聞起來就像一朵盛開的玫瑰。

    厚軟的毛巾擦乾水分,她們領著她踏出浴室,房裡已經有人拿著一件優雅的小禮服,興奮不已的等待著。

    湘悅看著那件小禮服,雖然早已心知肚明,但沒有反抗也沒有說話。她在鏡子前坐下,任由她們擺佈,就像是她小時候,她們總會細心的為她綁頭髮、穿上美麗的衣裳,戴上保護雙手的手套,悉心將她照顧得妥妥貼貼。

    最後,她們為她戴上王冠。

    那是一頂用白銀打造,珍珠鑲綴的皇冠,珍珠顆顆圓潤,雖然年代久遠,卻沒有一絲泛黃,被保存得非常完好,白銀的線條,是傑尼亞家族的縮寫。這頂王冠,數百年來隻屬於傑尼亞夫人,在婚禮時才會致贈給新娘。

    “丫頭真美。”

    “不能再丫頭丫頭的喊了。”

    “是啊,該要改口了。”

    湯大姑媽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等了這麼多年,總算盼到這一天。”

    她們簇擁著她離開房間,走到五樓大廳上方的階梯。從上方望去,大廳被佈置得美輪美奐,充滿人工溫室培育,才能在這個季節盛開的白色玫瑰,所有人都盛裝打扮,角落有小提琴樂團,正在演奏悠揚的古典樂,大廳中央的桌上擺著香檳杯塔。

    因為她的出現,大廳裡的人們陷入短暫沉默,望向她的眼神充滿欣喜與讚歎。

    湯小泵媽在她身後說著。

    “我們想啊,不能讓你再遭遇危險,不如快快讓你跟班特結婚,有了他的保護,我們也能比較安心。”

    “是啊,雖然匆促了點,但總歸是喜事。”

    “我們也不希望夜長夢多。”

    湘悅耐心的再度重申。“保護我的是仁國,不是班特。”

    不知是哪個人,重重歎了一口氣。“他就是個保鏢啊!”

    “他不只是保鏢。”她平靜的說道。

    “那、那多給他一些錢,不就得了?”

    “是啊,救你是他的職責所在。”

    她不再說話了。不論她說得再多,長輩們都不會接受。他們太關愛她,沒有發覺過度的關愛,早已變成無形的伽鎖,他們為她決定過去每件事情,也想要決定她的未來,一確定她的安全,就迅速籌辦這場婚禮。

    “快下去,大家都在等你。”

    她在人們的催促,以及注視下,一步一步的走下階梯,精緻的婚鞋上鑲著寶石,每一步都熠熠生輝。

    大廳的中央,班特站在神父面前,微笑的對她伸出手。

    湘悅走上前去,一步一步來到他面前,直到兩人相距只剩一步的距離。然後,她摘下頭上的王冠,在眾人的抽氣聲中,把王冠放進他手裡。

    “我不能嫁給你。”她認真的說。

    咚!

    有人昏倒了。

    急促的呼吸聲響起,應該是某人氣喘發作。

    她沒有回頭查看,筆直的望進班特的金色眼眸中。

    “我希望你再認真考慮看看。”他沒有惱怒,平靜的試圖說服她。“我們的身分地位都相配,結婚之後,我可以確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你也能為我擴張家族的影響力。”他很誠實。

    她露出微笑,感激他沒有說謊,更沒有利用長輩們的慈愛,對她施加壓力。長輩們說得對,他的確是個好男人。

    長輩們迷信權勢,但是她要的是愛情。

    “我不能嫁給你,”她重複,搖了搖頭。“因為,我不愛你。”

    金色的眼眸眨也不眨,十分鎮定。

    “不是每一樁婚姻裡都有愛。”他說。

    “或許吧,”她回答,帶著一點歉意。“但是,我已經有愛的人了。”

    她愛的不是王子,而是為了保護她,不惜傷痕累累的騎士。

    班特看著她,突然之間,露出璀燦的笑容。“現在的你,真的讓我心動了。”

    這麼真誠的讚美,讓她有些不知所措,雖然從小就認識,但是她好像直到此時此刻,才看清班特始終隱藏在禮貌下的真面目。

    驀地,身後傳來熟悉的男性嗓音。

    “請問,我有榮幸邀你共舞嗎?”

    她訝異的快快轉身,看見心愛的男人就站在一旁,微笑注視著她。雖然,他頭上還綁著繃帶,臉龐上還有刮傷,但是他不再滿頭鮮血,健康得彷佛不曾受到虐打、不曾受到槍傷。

    跟其它人的盛裝打扮不同,他沒有昂貴華麗的服裝、沒有耀眼的家傳珠寶,穿在他身上的是,那件她最喜愛的外套,上頭還有十幾道被劃破的裂口。

    他們曾經在外套裡,熱吻過許多次。

    “仁國!”她驚喜的喊著,撲進他的懷中。“你不是還在醫院嗎?”她原本決定對所有人宣佈過後,就要衝回醫院找他。

    “你剛離開不久,手術就結束了。”他牽握著她的手,在眾人的注視下,領著她轉了一圈。“醫生只是縫合了傷口。”

    她任由他帶領,隨著音樂舞動,嬌小的身軀貼在他懷中,彷佛生來就屬於那個位置。

    “你流了好多血。”回想起那個畫面,她的眼圈又紅了。

    “頭部的撕裂傷,通常都會大量出血。”他輕聲說著,耐心的一再安撫。

    “我好害怕。”她貼得更近,非要傾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證實他真的安然無恙。“好怕好怕,怕失去你。”

    “不怕了,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他帶著她舞動,姿態熟練。

    “傷口痛不痛?”她追問。

    “不痛,醫生打了局部麻醉。”

    “那你身上痛嗎?米夏那樣痛打你,我——”

    “放心,我妹妹的拳頭都比他有力。”他咧開的笑容,竟然帶著一點邪惡。“不過酸痛跟一些刮傷是難免的,如果你肯親吻那些地方,或許我會很快就會痊。”

    他的提議讓她臉兒羞紅,微微咬著唇瓣,一會兒之後才小小聲的說“我願意。”

    黑眸頓時亮了起來,他低下頭,當眾親吻她嫩紅的唇。

    情人間濃情密意,四周卻有人氣得發抖。吃藥的吃藥、昏倒的昏倒,勉強支撐的長輩們,瞪著仁國的眼神,像是在看著不共戴天的殺父仇人。

    “沒教養的傢伙,竟連正式服裝都沒穿!”康叔叔憤恨的罵著,考究的單邊眼鏡氣得都掉下來,在胸前蕩啊蕩。

    “我看不下去了,快把他們拆開!”

    “這傢伙有什麼好?”

    “他哪一點比得上班特?”

    “唔,可是——”湯大姑媽卻有不同的意見。“他身材還真是不錯,寬肩細腰窄臀的,尤其是那個挺翹的**——唉啊,為什麼撞我?”

    “什麼時候了,你還在看男人的**?”綁著絲巾的歐洲貴婦瞪了她一眼。

    湯大姑媽不服氣了。“的確是挺好看的啊!”

    “你還說!”

    “不然你憑良心嘛,是不是好看?”

    歐洲貴婦一時語塞。“呃——”

    女人們爭論不已時,康叔叔已經下令,要護衛擋在所有出口。他絕對不允許,這個姓楊的傢伙帶走他最疼寵的丫頭。

    瞧那傢伙還甜言蜜語的,在哄騙湘悅。

    “你願意跟我走嗎?”

    “願意。”她笑得那麼歡欣。

    唉,傻丫頭!康叔叔暗暗發誓,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姓楊就不能拐走湘悅。

    他的注意力突然被窗外的噪音吸引。就在這個時候,楊仁國牽著湘悅的手,往窗臺跑去。窗外直升機引起的風壓,讓天鵝絨窗簾飛舞個不停。一條安全繩梯垂落,楊仁國拉住繩梯,另一腳已經踩了上去。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她轉過身來,環顧長輩們,露出最美麗的笑容,大聲宣佈,“對不起,”她無法違背自己的心。“我要嫁給他!”

    康叔叔率先發難。

    “不可以!我不允——”啪搭一聲,他重重摔在地上。

    竟然有人膽敢伸腳袢他?

    他憤怒的抬頭,要喝斥對方是不是嫌活得膩了,卻陡然目瞪口呆。

    伸腳袢他的居然是德高望重,地位最高的白姥姥!

    “丫頭,去吧!”白姥姥說道,一婦當關萬夫莫敵,沒有人膽敢上前阻攔。“愛他就跟他走!”

    湘悅驚喜的看著從小教她穿針、教她刺繡,萬分疼愛她的姥姥,眼眶不由得浮現淚水,她真的很感謝長輩們的照顧與疼愛,所以才一直不曾違抗過,可是在選擇一生相伴的男人這件事上,她真的無法退讓。

    她沒想過,白姥姥會願意支持她的選擇,她看著那滿頭華髮,氣質高貴的姥姥,感恩的含淚大喊“謝謝姥姥!”

    然後,她抱著心愛的男人,一起攀上繩梯,任由冷風撲面,勇敢的跳下窗臺,懸宕在無垠的夜空,讓直升機帶著他們前往幸福的未來。

    當窗簾靜止,不再翻飛的時候,滿頭銀髮的白姥姥轉過身來,帶著笑容用力拍手。“好了,起來起來,全都振作點,老傢伙們不要裝死,丫頭有權去追求幸福,我們不能干預。”

    在眾人的呻吟與啜泣中,她伸出手來,對剛剛被甩的新郎說道“陪我跳支舞。”

    班特露出笑容,以標準的紳士禮,在白姥姥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這是我莫大的榮幸。”

    直升機搭搭搭搭的往上攀升,愈飛愈高,湘悅喘著氣,看到萬家燈火從腳下掠過,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身上沒有綁安全索。

    刺骨寒風呼呼呼的吹過,但身邊的男人很溫暖,他的長臂緊緊攬著她。

    “害怕嗎?”

    她仰起小臉,將視線從腳下美麗的城市,轉為看著他。

    “不。”她凝視著他的臉龐,緊緊擁抱。“我不怕,只要能跟你一起,去哪兒我都不怕。”

    這話,讓喜悅充滿心胸,他低下頭啞聲說道。

    “我愛你。”

    她笑出聲來,大聲的宣告。

    “楊仁國,我愛你!”

    他忍不住在繩梯上,低頭親吻她,直到上方有人大聲喊著。

    “臭小子,你還要在下面待到什麼時候?要不要我乾脆繞城一圈?姓韓的直升機出租費用很貴啊!快點上來啦!”

    “二哥,你這樣說沒用。”娃娃的聲音跟著傳來,帶著濃濃笑意“三哥!再這樣下去,嫂子的內褲就要被全莫斯科看光啦!”

    湘悅聽得又羞又窘,卻又忍不住笑得停不下來。

    只要能跟他在一起,真絲小內褲被看光也沒關係啦!

    她環著他的腰,滿心歡笑,確定與他相守終生,就是她今生的歸宿。

他們選擇公證結婚。

    她只穿著一件洋裝,他穿的是她很堅持一定要穿在身上,由她親手修補過的舊外套。現場只有楊家人出席,她握的捧花,是豔麗女鎮長送的一束玫瑰,因為楊家人在鎮上貢獻良多。

    場面很溫馨,雖然沒有喜宴,但是回到楊家後,就展開烤肉馬拉松,任何人都可以來參加。她吃得好飽、好開心。

    跟仁國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子,都充滿著幸福。

    婚後,他們回到俄羅斯,將皇冠修復完畢,依照約定交給凱薩琳。

    除了白姥姥之外,長輩們表面上都維持不接觸、不談判、不妥協的三不原則,以示反對她跟仁國的婚姻——只是表面上啦!

    康叔叔最先出現,表情嚴肅的站在屋外,那天仁國烤了一隻雞,特別把雞腿切下來給她,她正吃得津津有味,滿嘴油膩膩的。

    “他對你好嗎?”康叔叔問道。

    她握著雞腿,滿臉藏不住的甜。“很好。”

    不管是不是忍痛承認,康叔叔還是捨不得拋下她不管,雖然沒有好臉色,但還是給予祝福,把準備已久的結婚禮物送給他們。

    之後,長輩們陸續來訪,每個都偷偷摸摸,確認她過得幸福快樂,離去時還不忘囑咐她不可以說出去。

    家送來的結婚禮物,項目多得令人咋舌,光是看清單就非常驚人,全都是千挑萬選、準備多年,就為了給她這個心肝寶貝當嫁妝,其中甚至還包含一顆人造衛星。

    至於在楊家的日子,遠比她想像的更美妙。

    原本,她還擔心自己什麼家事都不會做,卻發現楊家是女性至上,家事全由男人包辦,而她簡單縫製的衣裳,讓楊家女人瘋狂不已,她頭一次交到年齡相近的朋友。

    只是,結婚後工作仍舊找上門,她先前已經推掉好幾個了,但是這個工作實在很吸引人,她在某天的晚飯後,對家人們提起。

    “我想去修國旗。”

    吃飽喝足的一家子,全都轉過頭來,滿臉困惑的看著她。

    “國旗?為什麼要修?國旗不是文具店就買得到嗎?”楊孝國茫然不解,手裡還在剝橘子。

    “是美國國旗。”她強調。

    “美國國旗?”跟愛妻依依窩在一起的愛國,也提出疑問。“那美國的文具店也買得到啊!”

    湘悅的聲音變小了,但還是很清晰,客廳裡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是美國創國的那面國旗。”

    “等等,你是說,是兩百多年前,創國的第一面國旗嗎?”

    “嗯,就是那一面。”她乖乖點頭。

    所有人頓時肅然起敬。

    喔喔,那不論哪裡的文具店,肯定都買不到了!

    他們時常忘記,老三娶的老婆可不是簡單人物,尤其是那份結婚禮物的清單,看得控管成本的老二,足足傻笑了一個多禮拜,差點笑到下巴脫臼。

    身為楊家繼母的宋如意,關切的問道:“你準備什麼時候出門?”

    “只要仁國有空,我想下禮拜就出發。”她轉過頭看著身旁的丈夫,兩人的雙手緊緊交握。“你願意陪我去嗎?”她明明知道答案,卻偏偏就想聽他說。

    他對她露出最溫柔的微笑。

    “願意。”他承諾。“今生今世,不論天涯海角,我永遠都會陪著你。”

    噢,她真的好愛好愛他!

    這個最溫柔的綁匪,綁架了她的心,卻給她滿滿的幸福。

    於是,她忍不住傾身親吻他。

    旁邊不知誰又開口調侃兩人,不知誰又笑著、鬧著,但是她一點也不介意,這是個溫暖的家庭,而他們真心接受了她。

    他也不在乎兄弟們的嘲笑,從桌上拿了橘子,剝了一瓣喂進她嘴裡。“你別理他們,那兩個娶不到老婆,所以嘴才那麼壞。”

    娃娃笑著應和。“三哥說得對,你們不服氣,去娶一個回來啊!”

    湘悅窩在仁國身邊,看著楊家兄弟與超厲害的小妹,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只覺得莫名心安。

    偷偷的,她又偷親他一下。

    仁國低下頭來,揚起嘴角,舔去她嘴角殘留的橘子汁,讓她粉嫩小臉羞得通紅。他卻大大方方的,握著她軟軟的小手,靠在沙發上,繼續笑著看兄弟和小妹大戰八百回合。

    楊家的屋子,歡騰熱鬧,笑聲處處,而他知道,他已經找到了他的幸福,握在手中,他會和父親一樣,小心的守護心愛的人一生一世,和她攜手白頭,相愛到老。

    【全書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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