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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典心 -【淑女的騎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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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3: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淑女的騎士 作者:典心

「只有你,保護我,不是因為我是誰!」

她是名門淑女,
是世上年輕的古繡畫修復師,更是家族的榮耀。

為了保護她那雙堪比世界遺產的手,
她的四周有著重重保護,猶如銅牆鐵壁,
而他卻能突破阻礙,神不知鬼不覺地把她帶走。

這位綁匪先生跟她之前遇到過的都不同,
斯文有禮不帶半點威脅性,
而且剛強如他,卻因為她一句話瞬間害羞臉紅,
強烈的反差萌,電得她的一顆心怦怦直跳……

從有記憶以來,她的心思都在精進繡法上,
得到許多長輩的贊許、旁人的驚歎,
一直到他的出現,深深撼動她的世界,
心中那頭小鹿,蠢蠢欲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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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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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3:4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悠揚悅耳的音樂聲,飄揚在佈置奢華,卻又不流於俗麗,處處精心佈置的空間中。身下舒適的象牙色小牛皮沙發,扶手處鑲嵌著紫檀木,面前則是一張四面雕四季花卉的古董畫桌。

    東方與西方的極致奢華,揉合得渾然天成。

    一個高大黝黑的男人,一手拎著兩個水晶杯,另一手則是拿著一瓶粉紅香檳王。他在丁湘悅面前,隔桌的那張沙發坐下,平穩熟練的打開瓶塞,淡粉紅的香檳倒入杯中。

    “請用。”他笑容可掬的說道,把杯子推向她。

    無數的小氣泡,從杯裡嘶嘶的往上竄,芬芳的氣息隨之飄來,她接過香檳杯,只遲疑了一會兒,就深吸一口氣,仰頭咕嚕嚕的喝下冰透的香檳。

    冰涼的液體,滋潤她乾渴的喉嚨,杯子才見底,男人又貼心的倒入香檳,她這次想也不想,又一口喝幹。

    連喝了四杯,丁湘悅才呼了一口氣,放下手裡的杯子。緩和乾渴的同時,酒精化進血液,讓她白皙的雙頰,染上淡淡的紅。

    男人黑亮的雙眸,始終沒有移開,直望著她瞧,眼神卻沒有邪氣,不會讓人覺得不自在。

    “你總是這麼看人嗎?”酒精讓她放鬆,好奇像是香檳裡的氣泡,在她血液裡流竄。

    “抱歉,我忍不住,沒辦法不看妳。”他很禮貌,雖然高大,但一舉一動都很斯文,不帶半點威脅性。“妳美得讓我無法不看。”

    她認真想了想,習慣性的微微側頭,綁成馬尾的發束從肩膀傾泄,些許髮絲落進領口,跟白潤的肌膚形成強烈對比。

    “這就是所謂的搭訕吧?”她還是第一回遇見。

    令人意外的,那張俊臉上露出受傷的神情。

    “並不是。”他嚴正否認。

    她瞇起雙眼,靠上前去,覺得心裡某個部分被深深撼動,那是一種──一種──一種疼愛的情緒!

    唉啊啊,誰要他人高馬大,言行自信,卻因為她的一句話,就露出那種表情,簡直像是兇猛的獒犬,被主人責備過後,瞬間變成小可憐,強烈的反差萌電得她愛心怦怦跳,好想摸摸他的頭,給他很多的秀秀。

    想著想著,她的手都伸出去了,到半途才匆匆停住,連忙正襟危坐。

    “告訴你,一瓶香檳是沒辦法灌醉我的。”不過,的確會引發她奇怪的言行,例如她還是手心刺癢,甚至開始猜想,如果真的摸上他的短髮,會是什麼樣的觸覺。

    “我是不想灌醉妳。”他靠回椅背,健壯的身軀填滿沙發。

    “那你想做什麼?”她問。

    語聲剛落,他就匆匆轉開視線,黝黑的顴骨竟浮現暗紅。

    “你害羞了!”她不可思議的喊,小臉湊近,近乎讚歎的觀看,比看見珍禽異獸更訝異。畢竟,這個年頭要找到一個會害羞的男人,難度比在沙灘找到一顆鑽石更難。

    他的反應,讓丁湘悅更好奇了。

    從小苞人相處,尤其是青春期後跟異性相處,感覺不自在的人總是她。如今,狀況竟然反過來了,物件還是一個英俊好看的男人。

    等等,她是問了什麼,讓他害羞?

    嗯──想做什麼!

    對了,她是問了這一句。

    根據她對男人的粗淺認識,疑問從她被酒精鬆動的舌頭,沒經過半點修飾就脫口而出。

    “你在想色色的事嗎?”她湊得更近,雙眼閃閃發光,不依不饒的追問。“跟我有關的色色?”

    正用喝香檳掩飾失態的男人,猛地嗆咳起來,香檳灑得到處都是,失手跌落的水晶杯,還好是落在地毯上,才免去摔碎的厄運。

    “咳、咳──”他咳得停不下來,俊臉扭曲。

    眼前的女人卻還不放過他。

    “到底是不是啊?”好奇的雙眼眨啊眨,甚至想要起身。

    還好,先前通過一段不穩定氣流時,他重新為她系緊的安全帶,仍舊綁在她腰間,阻止了她的行動。

    “我可以解開安全帶了嗎?”她在自行解開前問道,畢竟窗外只見藍天白雲,而這架飛機──超級舒適奢華的私人飛機──也不知道正要飛往何處。

    “絕對不行。”他嘴上這麼說,自個兒卻站起來,狼狽的拍去衣服上的香檳,逕自往駕駛艙走去。

    她不滿的抗議。

    “那你為什麼就可以──”

    話還沒說完,他就停下腳步,深吸一口氣,慎重的回過頭,低沉的語音無比認真的告訴她。

    “相信我,我平常不是這樣的。”

    綁架她的男人說完,就打開一扇門離開。

    丁湘悅愣了幾秒,呆望緊閉的艙門,驀地格格笑出聲來。

    啊,他真是她見過,最可愛的綁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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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3: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好小的國際機場。

    這是丁湘悅走下私人飛機後,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荒涼的曠野一望無際,處處堆著雪,反觀機場占地卻不大,除了她所搭乘的私人飛機之外,只停了四架不適合長途飛行的小飛機。掛著國際機場便告牌的建築只有三層樓,刷了淡藍色的油漆。

    一陣冷風吹來,她瞇起雙眼,不由自主的瑟縮。

    雖然,在打開艙門之前,綁匪先生已經拿出保暖衣物,很紳士的等她換妥後,才帶領著她下飛機,但是相比機艙內的溫暖,戶外冷颼颼的極寒氣候還是讓人不禁顫抖。

    閑閑無事的海關人員,很熟練的避開視線,對他們視而不見,更沒有檢查護照或任何檔。

    機場外頭,衣衫筆挺的男人站在一輛加長型勞斯萊斯旁,酒紅色的烤漆在荒涼的曠野襯托下極為顯眼。男人看見他們後,恭敬的拿下駕駛帽,打開沉重的車門。

    一陣暖氣從車內傳來,她想也不想,逕自往車裡鑽,在暖暖的皮質車椅上,找到最舒適的位置,這才呼了一口氣。

    綁匪在她身後上車,沒有坐到前座去,而是選擇跟她一起待在後座。他雖然高大挺拔,但是車內空間,遠比一般車輛大上許多,所以兩人同處後座,倒也不覺得擁擠。

    車內比外頭溫暖,但是也不至於燠熱,她脫掉軟軟的皮草帽子,跟防風保暖大衣,身穿著素色羊絨衣裳,覺得不冷也不熱。

    車子駛離機場,沿著公路前進,她透過車窗,望向窗外的景色。

    寒冬時期,路旁大片的樹林看不見半點綠意,光禿禿的枝幹,挺直的站立在寒風中,絕大多數都是在寒帶才能存活的白樺樹林。

    過沒多久,車子轉了個彎,左方出現一個湖,湖面結著厚厚冰層。

    丁湘悅歡呼一聲,整張小臉猛往車窗貼去,雙眼睜得又圓又大。

    在太陽的照映下,冰層呈現獨有的湛藍色,湖面大得驚人,深深淺淺的藍色一望無際,冰層清透的地方,藍透得就像是寶石,遠遠望去有許多吉普車在冰上行駛,留下白色痕跡。

    “我們可以把車子開到冰上嗎?”她轉過頭來,興高采烈的問,絲毫沒有遭遇綁架的被害者該有的驚恐,反倒興奮得像是在旅行。

    “不行,那樣太危險。”他回答。“每年都有超過五十輛各類型的車,因為冒險跨越湖面,連人帶車的沉進水底,再積極的搜救最後也都徒勞無功。”看似平靜的冰面,其實隱含殺機。

    美麗的小臉垮了下來,惋惜的情緒半點都隱藏不住。

    他心口一抽,心裡的罪惡感,濃得像是剛剛踹了小貓咪一腳。

    “我不能讓妳遭遇危險。”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她點點頭,雙手貼著車窗,還在貪看美麗的湖面。

    “另外,我也不希望妳害怕。”他坐直身子,語音儘量溫柔。“妳肯定覺得很困惑,為什麼我會從妳位於臺北的工作室,把妳帶到這裡來。”

    小臉轉了過來,露出刻意燦爛的笑,愉快的提醒。

    “是綁架。”

    他只能咬牙承認。“是,的確是綁架。”

    “我並不害怕。”她坦承。“這並不是我第一次遭遇綁架,我數數啊,應該有一次、兩次、三次──”她扳著手指,數了又數。

    “聘雇我的人跟我,對妳都沒有惡意。”他認真的說道,儘量不去回憶,她背景資料上的紀錄。偏偏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輕易就想起,她年僅八歲時就遭遇第一次綁架,之後更是意外連連。

    厚實的大掌,不自覺收緊。心中的怒氣,讓他氣恨得想把那個綁架她的傢伙,活活用手掐死──

    問題是,話說回來,他現在所做的事,也是綁架!

    為了保護她的安全,她的四周有著重重保護,猶如銅牆鐵壁,一般人根本難以接近。而他卻能突破阻礙,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她帶走。

    罪惡感彌漫心頭,他深吸一口氣,硬擠出笑容,雖然自認是釋出善意,卻不知道此刻的表情,足以把一整班幼稚園的小朋友嚇哭。

    “我姓楊,楊仁國。”

    清澈的雙眸眨了眨,露出詫異的神情。

    噢喔,這可稀奇了,綁匪居然自報姓名!泵且不論他說的姓名是真是假,這倒是遭遇綁架經驗豐富的她,第一次遇見的情況。

    因為他特別可愛,所以言行也特別得很嗎?

    她莞爾的笑著。

    “楊先生,綁架我的人目標只有兩種。一種,是為了我的錢,另一種則是為了我的技術。很明顯的,你的雇主比我有錢許多,再者,下飛機之前,你還特地為我戴上這個──”

    纖細的雙手往前伸,露出做工講究的小羊皮手套。

    毫不意外的,手套完全符合她的尺寸。

    手套保護了她的雙手,即使私人飛機跟勞斯萊斯之間的距離不長,但是他還是確保她的雙手,在這段時間內,能夠保持溫暖。

    “你的雇主需要的是我的技術。”她笑咪咪的說道,小手在手套裡舒展,確保血液通暢,雙手柔軟。“所以,我應該性命無虞,對吧?”

    “沒錯。”

    他點頭,語意裡沒有贊許,反倒濃眉微擰。

    能這麼快看清局勢,判斷自身安危,除了她自身聰慧之外,肯定也是經驗豐富所賜。

    “再過一會兒,妳就可以見到我的雇主。”他補充。

    “瞭解。”她聳了聳肩,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又盯著窗外冰湖看了好一會兒,最後衷心說道:

    “你的雇主住得真遠啊!”

    古老的城堡聳立在三面環湖的岩石上,俯視浩瀚無邊的湖面。凜冽的寒風,以及年復一年的暴雪,不斷侵襲城堡的外牆,卻無損它宛如巨人般傲然佇立的強硬姿態。

    車子在城堡的大門前停下,駕駛關閉引擎後,就靜靜坐在原位。

    楊仁國扭了扭頸項,舒展上半身筋骨,健壯肌肉在衣衫下賁起,發出一陣連聲的喀啦聲響。整趟旅行雖然都安排最高規格待遇,以舒適安全為第一考慮,但是長時間搭乘各種交通工具,肌肉多少還是有些發酸。

    不過,身旁的小女人,似乎沒有半點不舒服。

    她出奇的樂觀,水汪汪的大眼緊盯冰湖,直到看得倦膩後,就靜悄悄的滑進大衣裡,逕自睡得又香又甜。

    有那麼一瞬間,他實在捨不得喚醒她。

    粉嫩的小臉,依偎在黑色貂毛帽子上,更顯得白皙,長髮比貂毛更柔順,潤潤的紅唇是強大的誘惑。那熟睡中的模樣,簡直像是童話故事裡,等待被王子的親吻喚醒的公主。

    他大可以趁這個機會,品嘗她的紅唇,將睡美人從夢中吻醒。

    但是,他深知自己沒有這個資格。

    他只是個綁匪,不是穿著閃亮盔甲的王子。

    寬厚的大掌探出,觸及她的肩膀,輕輕的搖晃,不敢有半分的粗魯。

    “丁小姐,我們的目的地到了。”

    醇厚好聽的男中音,在耳畔響起,加上肩上的晃動,丁湘悅從睡夢中醒來,惺忪的雙眼眨了眨,因為眼前那張俊臉,嘴角甜甜的彎起。

    “我睡了很久嗎?”她問,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大概兩個小時左右。”他回答,沒有透露這段時間裡,他的視線幾乎離不開她的睡靨。“我們的目的地到了。”他耐心重複。

    茫然的雙眸亮了起來,小腦袋先往自個兒的窗邊看,瞥見無垠的藍冰後,才火速的轉過來,嬌軟的身子擠過他身旁,幾乎是半趴在他身上,臉兒貼緊玻璃窗。

    “哇,總算到了。”她好奇的張望,軟若無骨的身子,在他身軀上無心的左挪右移,試圖看到更多車窗外的景致。

    從她趴臥過來的那一秒開始,楊仁國的呼吸就瞬間中斷,健壯身軀的每束肌肉,都僵硬得像是石像──

    更尷尬的是,有某些部位,隨著她的貼近與輕蹭,變得格外硬燙,甚至到痛楚的程度。

    這一定是懲罰。

    是老天為了懲罰他綁架她的惡行,才賜予他這個,不知該陷溺,還是該逃離的甜蜜地獄。

    為了避免情況失控,他終於找回聲音,啞著嗓子開口。

    “我們應該下車了。”倘若她繼續趴臥在他身上,他大概很快就會因烈火焚身而死。

    俏臉微偏,給了他甜甜一笑,沒有回到原位坐好,讓他打開車門,而是自行打開車門,滑過他這個龐大的障礙物,爬出車廂站好後,愉快的呼吸冷冽的新鮮空氣。

    楊仁國緊握雙拳,幾乎咬斷牙根,才沒有呻吟出聲。

    身為始作俑者的丁湘悅,還轉過頭來,關懷的詢問。“怎麼啦?你為什麼不下車?”小臉上滿是誠摯的無辜。“你不舒服嗎?是不是暈車?”

    他僵硬的點了點頭。

    對,他是不舒服!

    但是,那跟暈車一點關係都沒有!

“下車走走會舒服一點。來,握住我的手,慢慢的下車。”她慷慨的伸出手來,嬌美的笑容即使是最鐵石心腸的人也難以拒絕,更何況是他。

    大手探出,被小手牢牢握住,任由她牽握著,直到他雙腳踏到地面。幸好,她的視線專注在他臉上,沒有發現他腿間的尷尬。

    “身為綁匪還會暈車,這不會影響你的專業嗎?”她扶著他行走,像是優雅的美女領著龐大的野獸習慣新的舞步。

    “這是第一次。”他坦承,隨便編了個理由。“大概是因為餓了。”

    她倏地停住腳步,雙眼圓睜。

    “我立刻去找食物給你。”小手牽著大手,直直往城堡大門走去,一心一意只想喂飽身後的大男人。

    去找食物給他?

    看著眼前那可愛的小女人,他有些微愣,明知該抽回手的,卻只能任由她牽握著往前走。

    偌大的城堡,用岩石隔絕外面的寒冷,牆壁上覆蓋著織錦,一盞又一盞華麗的水晶燈,照亮織錦上的圖案,彷佛重述了古老的故事。門廳裡的傢俱,雖然樣式古舊,但是都經過細心保養,當年工匠細心描繪的金漆,仍然閃爍輝煌的光芒。

    愈是往裡頭走去,就愈是暖和,甚至比她臺北的工作室更溫暖。

    長廊旁有幾個濃眉大眼、輪廓深邃的外國人──不對,她暗自提醒自己,在這裡她才是外國人──見到他們時就恭敬的屈膝行禮,無聲的引導他們前進,直到某扇有著黃銅神獸門把的雙開大門前才停住。

    大門推開後,是一個寬闊的大廳,天光從彩繪玻璃灑落,映得滿地繽紛。

    一個金發藍眼、高眉挺鼻的中年女人,坐在大廳中央,桃花心木製作的華麗椅子上,慢條斯理的抽著雪茄,銳利的藍眸透過渺渺煙霧,近乎嚴厲的審視丁湘悅。椅子旁有個用紅色絨布覆蓋的獨腳櫃。

    “有食物嗎?”她劈頭就問,沒忘了改用俄羅斯語。

    藍眸上的濃眉微挑。

    “妳還記得我們的語言。”

    “幾年前在莫斯科的時候,我苦練過一陣子。語言這種東西跟騎腳踏車一樣,學會了就不會忘記。”她面帶微笑的說道。

    如湖面般深藍的雙眸裡,沁入少許笑意,以及贊許。

    僕人從陰影處走出來,搬出一張相同樣式的椅子,放在女人的身旁,從頭到尾都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放置好座椅後就無聲離開。

    女人揮了揮手,示意她上前。

    她還握著身後男人的手,關懷備至的仰頭先確認。“你覺得還好嗎?要是我放開手,你會不會昏倒?”

    身為一個健壯的男人,被嬌小的她細細呵護,擔心一鬆手就會像戲劇裡病弱的女主角般昏倒,是他有記憶以來的首次體驗。

    他剛強得足以應付一支軍隊,而她卻擔憂他會不會昏倒。更奇妙的是,被如此小看,他非但不覺得憤怒,反而心中泛出陣陣暖意。

    “我沒事。”

    她還要確認。

    “真的?”

    他點了點頭。

    小手這才鬆開,她一步步走到大廳中,在等待她的椅子上坐好。

    “所以,妳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女人再度開口,雪茄燃出的煙霧,淡淡的籠罩著那張臉,顯得雙眼更藍。

    “我只知道這裡位於貝加爾湖旁。”她伸手指了指窗外。在冬季結凍的藍色湖面,是世界上最大淡水湖泊,貝加爾湖的特殊美景。“不過,我大概猜得出妳是誰。”

    女人粗糙的手,把玩著雪茄,神色冷峻的一笑。

    “說來聽聽。”

    “妳是羅曼諾夫王族的後裔的旁支之一。”她偏著小腦袋,坦然說出猜想。“妳的五官有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家族特徵。”

    全身上下充滿傲氣的女人,略略點了點頭,已經是難得的嘉許。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紆尊降貴的自我介紹。

    “沒錯,我是凱薩琳.羅曼諾夫。”夾著雪茄的手再度揮了揮,示意周遭的一切。“這裡現在稱為布理雅特共和國,但是對我來說,不論名稱是什麼,這片土地都屬於偉大祖國的一部分。”

    丁湘悅也熟悉這一段歷史。

    羅曼諾夫曾是俄羅斯歷史上最強盛的王朝,卻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舉國動盪,末代沙皇跟家族成員,更在一九一八年被槍決。她看過無數次的電影“真假公主”,講述的就是相關的故事。

    後來,蘇聯又在一九九一年解體,成為現在的俄羅斯聯邦。

    “那麼,我可以請問妳,千里迢迢讓人把我綁架到這裡,是為了什麼嗎?”她直接切入正題。

    女人沒有直接回答,反倒提出要求。

    “我能看看妳的手嗎?”

    她用行動代替回答,緩慢的脫掉小羊皮手套,才伸出雙手。那是一雙潔白細膩,指尖泛著粉紅色光澤的手,指甲修剪平整,並不像是許多年輕女子般,蓄著長長的指甲,或是做各種指甲彩繪。

    女人低下頭來,用鑒定無價珍寶的眼光,審視著這雙手。

    “這就是人們傳說中,被神祝福的雙手。”藍色的眸子,回到清麗的小臉上。“當我知道,克里姆林宮曾邀請一個東方女人,修復皇家黃金繡畫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令我訝異的是妳竟然如此年輕,簡直像是個少女。”

    “東方人看起來比較年輕。”丁湘悅聳聳肩,早就已經習慣了外國人對她容貌的讚歎。

    始終沉默站在一旁的楊仁國,看著兩個女人相互對答。

    身為貴族的凱薩琳,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散發著與生俱來的傲氣,淩厲的目光甚至能讓男人退避三舍。但是,丁湘悅卻毫不畏懼,紅唇彎彎,應對自如。

    更甚者,是她身上有種掩藏不住的特質,讓她看似隨性的言行,也絲毫不遜于王族後裔。

    “請原諒我,用這種方式請妳來到這裡,我並沒有惡意。”凱薩琳說著,語氣裡卻沒有一絲歉意。她此生向人致歉的次數屈指可數。

    “我想也是。”她伸手指了指身後,站得像軍人般筆挺的他,不忘嬌然一笑。“他不像是會替壞人做事的人。”

    這次,凱薩琳真的露出笑容。她撚熄雪茄,粗糙的手挪向一旁,扯下紅色絨布,露出玻璃櫃裡保存的對象。

    那一瞬間,丁湘悅陡然跳起來,雙眼睜得又圓又亮,嫩嫩的小嘴微張,像是忘了呼吸一般,在玻璃櫃旁繞行,讚歎不已的望著裡頭。

    一頂在細膩黃金繡畫間,鑲嵌著寶石與珍珠的皇冠,就安置在玻璃櫃裡。

    “這是我在拍賣會上買回的祖國珍寶,它曾隸屬於彼得大帝。”凱薩琳說道,神色充滿驕傲,在她心中,不論時代如何改變,她身為王族後裔這一點永遠不變。

    曾經貧困的俄羅斯,靠著石油與天然氣再度富有,紛紛在拍賣會上用高價買回流落異國的珍寶。

    凱薩琳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可惜的是,它已經有所破損,我希望由妳來修復。”

    水亮的雙眸還盯著皇冠,絲毫捨不得離開。

    “喔,拜託,請務必讓我來做這個工作。”從看見破損狀況起,她已經在腦子裡構思,該從哪裡下手,修復這頂歷史久遠的皇冠。

    “很好,那麼從今天起,這個男人就是妳的私人保鏢。”凱薩琳滿意的點點頭。“妳還需要任何協助嗎?”

    “我需要一個採光良好,乾燥且乾淨的房間。另外,我還需要一組繡畫修復針,就是我放在臺北工作室的那組。”

    “沒問題。”凱薩琳答應得很輕鬆,彷佛派人去取得繡畫修復針,只是到隔壁房間拿個東西般輕而易舉。

    “我還需要天然染色的絲線,以及黃金繡畫特有的金線。絲線可以從我工作室裡取得,但是我儲存的金線可能不足,為了預防萬一,最好再多採購一些。”她想了一想,腦中閃過幾個名字,最後才選定其中一人。“土耳其還有金匠,能做出這種金線。”

    “我會即刻派人去採購。”凱薩琳沒有任何遲疑,只要能修復皇冠,再多代價都值得。“還有嗎?”她能答應任何要求。

    這次,丁湘悅終於轉過頭來,露出甜美的笑容宣佈。

    “我要吃秋白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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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較於莫斯科,這裡的食物另有風味。

    人們對俄國食物的刻板印象,大多是離不開用番茄或甜菜與牛肉共煮,滋味濃郁、顏色紅通通的羅宋湯,再搭配味道微酸的黑麵包。然而,因為地域遼闊,雖然使用的語言相同,但食物卻各有不同,遠在貝加爾湖畔的這兒,麵包使用的是一般酵母,吃來沒有酸味,更能吃出原味。

    概是戰鬥民族,天生就不怕冷,連菜肴都離不開生冷、酸鹹。

    但廚師考慮到,她是個嬌小的南國女子,體恤她冰天雪地吃不得生冷,更不敢怠慢主人的上賓,所以送上剛出爐的麵包,放在乾淨的白布裡,用原木盤子端上桌,當她撕下麵包,沾取優酪乳油吃進嘴裡時,還覺得有些燙口。

    “很、很——”她說得模模糊糊,一邊對楊仁國招手,等到好不容易咽下嘴裡的麵包,才能好好說話。“麵包很好吃,你快點過來坐著吃。”

    他卻站著不動,搖頭拒絕。

    “我是你的保鏢。”

    晶亮的水眸圓睜,閃過不解的困惑,小腦袋微微側歪。

    “所以呢?”

    “按照規矩,我不應該跟你共餐。”

    瞧著那張俊臉嚴肅得很,她知道他肯定是認真的。但是,這一路以來,相較於她的隨遇而安,親愛的綁匪先生——喔,不,現在是保鏢了——總是維持警戒,肯定比她更疲累。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眼前雖然沒有米飯,但是烤得香噴噴的麵包,肯定也能勝任填飽肚子的重責大任。

    為了能讓鐵漢就範,她拿起一個麵包,抿著沾了優酪乳油的嫩紅嘴角,義正辭嚴的說道“你不跟我用餐的話,怎麼能知道食物安全無虞?你該要替我試毒,每道菜都由你先品嘗。”

    他擰著雙眉,困擾的看著,她一口又一口咀嚼食物,故做無辜的咽下,擔憂與懷疑在他心中萌芽,張牙舞爪的生長。

    這遠比嚴刑拷打更難忍受。

    片刻之後,在麵包尚未冷卻的時候,高大的身影終於踱步來到桌邊,拿起一個麵包慢條斯理的吃著。

    “好吃嗎?”看著麵包消失,她才問道。

    “我沒注意。”他根本食不知味。

    “肯定是因為,你沒有坐下來好好品嘗。”丁湘悅毫不氣餒,雙手一拍,像是變魔術似的,僕人就搬來椅子。“來,坐下吧,我保證凱薩琳不會介意。”

    這是事實,凱薩琳會願意滿足她的所有要求。

    在她軟硬兼施,再加上那雙眸子裡的期待,讓任何被注視的人,都會覺得拒絕她是種彌天大罪,他不得已只能讓步,坐進椅子裡。

    “來,沾這個吃。”她伸長手,遞來沾了優酪乳油的麵包,只差沒有熱心的喂進他嘴裡。“好吃吧?”她再問。

    他點了點頭,不是擔心再不回答,她會繼續逼問,而是真心覺得可口,小麥的香氣隨著每一次咀嚼,在口中擴散。

    計謀得逞的她,軟嫩的紅唇彎彎,笑得比花蜜更甜,欣喜他終於願意進食,況且一個人吃飯悶得很,美食就需要有人分享,獨自用餐不論再珍稀的佳餚,吃進嘴裡總覺得索然無味。

    再上桌的是色澤紅豔的羅宋湯,僕人安靜而細心,這次不但她有份,連他面前也擺了一碗。湯裡軟嫩的牛肉,用湯匙就可以輕易分開。

    她吃得津津有味,驚喜的宣佈“這比我在莫斯科吃過的更好吃。”

    “是牛肉的關係。”他品嘗過後,稍稍挑起濃眉。“這碗湯裡用的是臺灣的黃牛肉。”生長在臺灣的黃牛,適應不了這裡的冰天雪地,肯定是凱薩琳為了嬌客,不惜成本的冷凍進口,只為討好她的味蕾。

    “你分辨得出來?”她訝異的眨眨眼睛。

    “烤肉聚會的時候,我總是負責買肉。”

    “是跟家人一起烤肉嗎?”她問。

    “沒錯。”

    話剛出口,他略微一怔,握著湯匙的手微緊,才發覺向來被磨練得幾近本能的防備心理,不知怎麼的,竟然在她面前潰然失守,這是他從事這一行以來首度破例,在工作中提及家人。

    水潤的雙眸,流露出濃濃的羡慕。

    “真好。”她喃喃說著,嬌小的身軀往前靠,直到緊貼桌沿。“你家都會烤些什麼?”

    他不應該再提及私事,但看著她那雙欽羨的黑眸,他發現自己不想讓她失望,不由得又張嘴開口。

    “很多的肉,跟一些當季蔬菜。”當然,蔬菜只是點綴。

    “整個家族一起烤?像是電視裡那樣,有好幾百人,以及長長的烤肉架,上面堆滿食物?”對她來說,那麼喧嘩歡樂的場景,僅僅出現在電視螢幕上,從來不曾出現在她生活中。

    “不,那是廣告。”她的想像,教他嘴角略勾,洩漏些許笑意。“家裡的烤肉聚會,就是我父母跟兄弟,還有妹妹一家人,大家輪流烤肉,邊烤邊吃——”話語停頓,他陡然醒悟過來。

    對普通人來說,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竟是她不曾體驗過的?否則她怎會滿臉羡慕的問了又問?

    看出他的詫異,她有些羞赧的笑了笑,坦白承認。

    “我沒有參加過烤肉聚會。”她舉起一隻手,無奈的聳肩。“從小,我就被囑咐要保護雙手,遠離各種危險,當然包括接近火源。”

    擁有一雙被神祝福的雙手,代表她不同于尋常眾生,能擁有眾多非比尋常的經歷,但也失去了某部分的自由。

    在接下這件案子前,他仔細看過她的檔案,內容教人嘖嘖稱奇。

    全世界具備修復繁複古老織繡品能力的人,僅僅只有五位,丁湘悅就是其中之一,而且還是年紀最輕的。

    她不僅天賦過人,從幼年開始就與針線為伍,加上眾多名家傾囊相授,讓她在豆蔻年華,就已經聲名遠播,讓驕傲的俄國人邀請她進入克里姆林宮,修復年代久遠的刺繡畫。

    她用失傳的古老繡法,將幾幅重要刺繡畫修復得幾近完美,克里姆林宮的人對她讚譽有加,更教她名聲水漲船高,各國皇室的邀請從此絡繹不絕,絕大部分的邀請都是公開的,只有極為少數,例如凱薩琳這類,不耐於等候,急於插隊的,才會採取“另類”手段。

    “嘿!”瞧他臉色略沉,她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小臉再度恢復笑容。

    “別這樣,其實也沒什麼,我還是吃得到烤肉啊,廚師都會烤給我吃的,只是從來沒有機會參與烤肉,覺得有一點點遺憾而已。”

    交談之間,主菜終於上桌,香噴噴的秋白鮭擺放在瓷盤裡,用刀叉切開時還熱騰騰的冒著煙,肥美細緻的魚肉只用鹽調味,滋味好極了。

    “這應該是用烤爐烤的。”她咀嚼著魚肉,忍不住猜測。“烤肉聚會時,也會烤魚嗎?”

    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讓他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下次,請你來參加我家的烤肉聚會。”

    刀叉停頓,她愣了一愣,才問道:“真的?”

    也許他不應該邀請她,這真的太唐突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可當他看著她的小臉時,卻沒有收回那邀請,只開口點頭。

    “真的。”

    水汪汪的雙眸下垂,看不出神色,就在他以為自己逾越了分際,錯認了她眼裡的期待,而她方才的興奮之情,只是客套話時,眼前的小女人,才很小聲很小聲的說“謝謝你的邀請,我很樂意參加。”她的聲音壓得更低,細若蚊蚋。“但是,可不可以先請你幫我一個忙?”

    “請說。”

    小臉抬起,滿是懇求。

    “幫我吃掉。”她低語。

    “什麼?”他一呆。

    “噓,小聲一點!”她連忙說,一邊把裝著滿滿魚子醬的玻璃杯推到他面前。“幫我吃掉,快!”

    很顯然,廚師雖然用了臺灣黃牛,但是也端上俄羅斯引以為傲的珍饈,最頂級的魚子醬,又稱海中黑鑽,看來晶瑩剔透,任何配菜都會破壞纖細的滋味,連餐具都有講究,不能用鐵器,而是精緻的貝殼湯匙。

    “你不喜歡魚子醬?”他問。

    她扮了個可愛的鬼臉。

    “在莫斯科時吃太多了。”再美味的食物,一再重複的吃,不要說吃得膩了,即使離開莫斯科後多年,她仍會夢見被魚子醬淹沒。

    他提出建議。

    “你可以不吃。”

    “但是,廚師會傷心。”她眨了眨眼,雙手合掌在嘴邊,出聲懇求。“拜託。”

    助人為快樂之本。更何況,還是幫助這讓人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甜美人兒。為了彌補強行將她帶來這裡的罪行,即使刀山火海,他都願意為她慷慨赴義,何況是這麼小的一件事。

    不過是魚子醬而已!

    他從容的伸手,將玻璃杯中的魚子醬,一口一口的咽下。魚子醬特有的口感,在他口中迸開,滋味濃郁。

    不忘她體恤廚師的善意,他自己那份當然也吃得精光。

    玻璃杯被僕人收走後,她露出燦爛的微笑,讓他幾乎歎息出聲。為了這個笑容,不論要他做什麼都值得。

    就在這時,僕人再度端上兩碗滿滿的魚子醬。

    “拜託。”嬌嫩的嗓音,又柔又軟。

    幫人幫到底,在保全業界裡大名鼎鼎,讓心有邪念的歹徒,聽到楊仁國這三個字就不敢妄動的他,怎麼會在食物之前退縮?

    為了兌現承諾,他深吸一口氣,再度拿起貝殼湯匙。

經過一夜好眠,睡在絲絨帷幔大床裡的丁湘悅,在又暖又厚的羽絨被下像貓咪似的,盡情伸了個懶腰,這才睜開惺忪睡眼,坐起身來環顧四周。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床鋪,處處透露著歐式的奢華。

    記憶在腦中湧現,她記起來了。

    這裡不是她在臺北的工作室,而是遙遠的貝加爾湖畔,她被綁架到這座城堡,答應身為沙皇後裔的凱薩琳,修復彼得大帝的皇冠。

    白嫩的腳尖輕點地面,才一碰就冷得渾身瑟縮。她連忙低頭,搜尋床鋪下的室內鞋,把雙腳伸進內裡毛茸茸的鞋子裡,這才懶洋洋的下床。

    窗外,天色早已大亮。

    按照她的生理時鐘推測,現在大概是早晨八點左右。

    不同於臺灣,在這個季節,夜晚九點太陽才會隱沒,日出時間則是早上五點多。昨晚,因為長程移動的關係,她很早就睡了,還睡得又沉又香,直到現在才下床,城堡裡的人肯定早就都醒了。

    她穿妥睡袍,扯了扯床邊的拉繩,過一會兒房門外就響起輕敲,幾個僕人走進房裡,端來豐盛的早餐,以及保暖衣物。衣裳很合身,剪裁俐落,是她喜歡的風格。

    早餐的主食仍舊是麵包,搭配新鮮的藍莓。藍莓是她從小就被囑咐,每天必吃的水果,因為食用藍莓對眼睛有益,而修復刺繡靠的不只是雙手,維護視力良好也極為重要。

    慢條斯理的吃完早餐後,她戴上小羊皮手套,離開舒適的臥房,沿著石磚樓梯往下走去。

    果不其然,城堡裡的僕人們早已井然有序,各司其職的忙碌,僅剩她一個人無所事事,在廳室之間走動。其中,一樓有個房間,已經被清理得一塵不染,預備做為修復皇冠時的工作室。

    輕盈的腳步,來到昨晚跟凱薩琳見面的大廳時,才陡然止步。

    看見那逐漸熟悉的身影,丁湘悅雙眼一亮,雙腳像是被黏住似的一再也不肯動彈,就這麼站在門口,視線追著那男人的一舉一動。

    大廳裡的楊仁國,身旁有幾個身形高大的俄國人,他正跟其中一個過招,互相攻防,撞擊的聲音回蕩在大廳中。

    雙方都很謹慎,只是相互切磋。

    在一群金發藍眸的俄羅斯猛男中,楊仁國俐落靈敏的動作,掐捏得恰到好處的力道,每次攻擊都是點到為止,反觀跟他對招的俄羅斯人,額上都冒出點點汗珠。

    僅僅是看著他,丁湘悅就覺得心中甜甜的,紅嫩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彎起。

    砰!

    俄羅斯猛男一個迴旋踢,被他輕易擋下,左臂一抬,身體已經切入對方空隙,手掌貼上那人頸畔,輕觸後就分開。

    換做是實戰,對方肯定已經倒地不起。

    天啊,他真的好帥啊!

    她輕輕歎息,覺得心中那頭從來安安靜靜的小鹿,開始變得不安分,蠢蠢欲動起來,讓她心跳加速。

    沒錯,他的確長得好看,但是好看的男人她看得多了,真正讓她心神蕩漾的,是他昨晚的行徑。

    在她的懇求下,他毫無怨言的吃下魚子醬,而且還是整整十二份!

    是十二份哪!

    最後,是廚師出來道歉,淚眼汪汪的自責,表示魚子醬的存量不足,已經全部被吃光,怠慢了貴客,有損主人的顏面,要不是她努力安慰,愧疚的廚師恐怕就要當場去跳湖,摔在厚厚的冰層上自盡。

    就因為如此,楊仁國堂堂成為她心目中的英雄。

    她深深相信,要是魚子醬的存量充足,廚房只要繼續端上桌,他仍舊會持續的吃下去。雖然,吃到第十碗的時候,他已經臉色發青,但是仍舊再接再厲,沒有放棄。

    這行為絕對稱不上浪漫,但卻讓她心頭軟甜。

    大廳裡的對練持續進行,她的視線只追著那挺拔的身影,看著他精壯的肌肉,隨著每次攻擊,在衣裳下起伏,姿態流暢得像是天生的狩獵者,每一招都精准無誤。

    終於,在一次化險為夷,他眨眼間扣住對方臂膀時,她忍不住出聲讚歎。

    “好厲害!”

    話音剛從嫩嫩的唇喊出,另一種聲音隨即響起?

    喀啦!

    被制住的俄羅斯猛男,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的手臂脫臼了!

    黑眸朝門口看去,瞧見一臉笑靨的丁湘悅,濃眉微微擰起。“抱歉。”他尷尬的對倒楣的俄羅斯人道歉,雙手力道一帶,就將脫臼的手臂推回原位。

    另一個俄羅斯人上場,對練再度展開。

    只是,這次卻有些不對勁。

    才幾招過去,看得興起的她再度出聲。“小心!”

    伴隨而來的,又是一聲——

    喀啦!

    除了楊仁國之外,俄羅斯猛男們都看向她,眼神裡帶著警戒。其中一個舉起手指,放到嘴邊,做了個國際共通的手勢,要求她保持安靜。

    但是,盡避她忍著不出聲,脫臼人數還是持續增加。

    喀啦!

    又一個。

    喀啦!

    再一個。

    喀啦喀啦!

    這次,那人兩手都脫臼了。

    當所有的俄羅斯猛男,全都重複脫臼又被接上的過程時,楊仁國終於深吸一口氣,轉身朝門口走來,筆直的走到她面前,黑眸裡醞著懊惱。

    清麗的小臉堆滿崇拜,雙眼還閃閃發亮。

    “你讓人脫臼的動作好熟練!”她太佩服了,那一聲又一聲的喀啦聲不但響亮,還極富有節奏,她都能跟著跳舞了。

    俊臉有些扭曲,僵硬吐出四個字。

    “我失手了。”

    唉啊,他好謙虛啊!

    因為這罕有的美德,她心中的好感度,再度登登登登登的上揚。

    “這一定是你的拿手招數,對吧?”

    “不是。”

    “但是,我看到你一直——”

    “那些都是意外。”

    看他臉色凝重,實在不像是謙虛的模樣,她這時才發覺,似乎是真的誤會了他。如果每次脫臼,都是他失手,那麼又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呢?明明剛開始時,他還進退自如、遊刃有餘——

    還沒想出原因,大手已經探來,將困惑不已的她轉過身,往門外推去。當她詫異的轉頭時,大門已經關上,賞她吃了好大一碗閉門羹。

    莫名被拒於門外,她不肯善罷甘休,舉手朝厚重的木門敲了敲,等著大門開啟。這麼一等,兩分鐘過去了。

    沒反應。

    難道,敲門聲太小,他沒有聽見?

    她很有耐心,再度敲敲門,這次力道大了一些。

    又是兩分鐘過去了。

    還是沒反應。

    大門持續緊閉,就算她豎起耳朵,貼在門上聽,也聽不到任何動靜,更別說是來替她開門的腳步聲。

    正當她思索著,該不該繼續敲門時,大門竟然開啟,站在門邊的楊仁國臉色凝重,似乎是關上門後,就站在原處沒有離開,早已猜出她不會輕易放棄。

    “你不能進來。”他沉著臉說。

    “為什麼?”她難得遭受拒絕,非要追根究底。“你不歡迎我?我只是站在這裡看,不會打擾你們的。”

    楊仁國沒有回答,倒是大廳裡那些俄羅斯猛男們,每個都扶著被接好的手臂,有志一同的搖頭,堅定的拒絕她入內參觀。

    不知原因的她,仰起清麗的臉兒,視線回到他臉上,委屈又困惑,全然不明白自個兒為什麼如此不受歡迎。

    他眼角微抽,在她可憐兮兮的注視下,終於咬牙開口,說出答案。

    “你會影響我。”說完,大門再度關上。

    再度被拒於門外的丁湘悅,呆愣了好一會兒。這次,她沒有再去敲門,也沒有出聲抗議,只覺一張小臉,慢慢熱紅起來,一股羞窘混雜著甜熱,從心口擴散到全身,讓她渾身上下都軟綿綿的,嘴角的笑甜得彷佛要沁出蜜來。

    他說,她會影響他呢!

    這句話回蕩在心中,愈想愈是甜蜜。

    原來,那些接連的脫臼,真的是意外,並不是他太過自謙的拿手絕技。看似處變不驚的他,竟因為她的出現而接連失誤。

    這代表著,他很在乎她吧?

    昨日他突如其來的烤肉邀約,她真的嚇了一跳,因為身分特殊,她從小就被長輩們保護得好好的,就連學校都沒去上過,當然也沒有所謂的同學和同齡的朋友,說真的,那還是她第一次被人邀請參加家庭聚會呢。

    聽到他脫口邀約的那個當下,她真的是愣了一下,心頭興奮又激動,又怕自己太興奮會讓他覺得她很怪,好不容易才將那情緒壓了下來。

    她知道那邀約是脫口而出的,原以為他只是客套,說說而已。

    沒想到,原來他……真的喜歡她啊?

    湘悅壓著小臉,只覺得雙頰發燙,心中彷佛有粉紅色的泡泡,嗶嗶剝剝的湧出。這種滋味,遠比她看見失傳已久的繡法更陶醉,而且更加珍貴無比。

    他的在乎,不僅僅是保鏢對被保護者的在乎吧?如果只是那樣,就無法說明他一連串的失手,對吧?是這樣吧?

    粉紅色泡泡裡翻滾出猜測,她很想問他,又覺得他未必會回答,再說,要是他的回答並不是像她所猜測的那樣,那心中的這份甜蜜、這份珍貴就會煙消雲散——

    在她忙著猜想的時候,大門再度開啟。

    “我沒有敲門。”她連忙舉起雙手,認真的保證。真的,這次她很乖。

    黑眸望著她,有些不情願的回答。

    “我知道。”

    “那麼,是你們對練結束了?”她好奇的問。

    他搖搖頭。

    “是你的臺北工作室的東西送到了。”因此,對練不得不中斷。

    “這麼快?我還以為需要更多時間。”她有些訝異,對這麼高的效率感到欽佩不已。

    “東西到哪裡了?機場嗎?我跟你一起去,檢查看看是否遺漏了些什麼。”

    “不用去機場。”他的語調很平靜。“東西已經運到城堡門口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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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4: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城堡的大門敞開,一輛聯結車停在門外,車頂鋪著一層薄薄積雪,車廂後門已經打開,露出裡頭複雜得堪比太空梭的科技設備。

    外頭飄著漫天細雪,從機場到城堡這一路肯定能見度不佳,惡劣的氣候仍不足以阻止或延遲,她所需要的工具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到達,顯示這群團隊的效率高得令人咋舌。

    運送工具的團隊,逐一離開崗位下車,全都是黑髮黑眸的東方人。

    率先走進城堡的男人,戴著雪地用的護目鏡,下巴則蓄著短須,身穿顏色鮮亮的滑雪裝;第二個男人穿著長長的真皮風衣,耳邊戴著藍牙耳機;第三個男人則穿著合身的西裝。三個人都體型高大,裝扮雖然不同,但都穿著同款的軍靴。

    最後一個走進來的,卻是個嬌滴滴的美人。

    更教人訝異的是,她穿的不是軍靴,而是鑲著水鑽的華麗高跟鞋!

    “嗨,三哥!”美人露出微笑,貼身的毛衣跟皮短裙,加上斜背的小牛皮圓桶包,宛如時尚雜誌的模特兒。“這趟飛得超級舒服的,哪天我們家也該來買一架私人飛機。”她滿臉嚮往。

    留著短須的男人哼了一聲,拿下護目鏡,露出一雙與楊仁國極為相似的黑眸。“不要做白日夢了。”他冷淡的語氣,等同是潑下一桶冷水。

    “人家只是說說嘛!”美人嬌嗔的跺腳,連懊惱的模樣也是好看的。

    “乖,小妹,別怪大哥,他有時差問題,加上連續三次猜拳都輸,當了一路的司機,難免心情欠佳。”穿著真皮長大衣的男人,伸手揉了揉妹妹的頭髮,這舉動看似是憐愛,其實是故意弄亂那精心整理過的髮型。

    “啊,住手住手!”美人花容失色,連忙閃躲。

    “是你的兄弟姊妹。”丁湘悅訝異的輕呼,一眼就認出,那些與楊仁國相似的輪廓。這一家子的基因優良,專出俊男美女。

    兄妹們忙於鬥嘴,至於穿西裝的那位,聰明的選擇避開戰火,筆直的走上前來,咧嘴露出爽朗的笑,一口牙白得耀眼。

    “幸虧我們幾個都閑著,沒接別的工作,不然要走這一趟還真難辦。”他伸出左手的大拇指,往身後的車廂做了個手勢。“丁小姐所需要的工具,都順利到達了。”

    耀眼笑容魅力無限,尤其那張俊臉,又跟楊仁國那麼相似。

    “謝謝你。”她衷心道謝。

    “不用客氣。”他一邊說著,不忘俏皮的眨了個眼。

    砰!

    一拳揮來,燦爛的笑容瞬間扭曲。

    高大的男人被揍得痛吼出聲,搗著下巴頻頻跳腳。

    “夠了,你這個已婚人士,拋什麼媚眼,小心我跟依依告狀!”美人就連揍人都姿態曼妙,但從發出的聲響,跟造成的效果看來,那一拳力道肯定驚人。

    震驚得嘴兒開開的湘悅,還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一陣堅定卻溫和的力量,已經拉著她嬌小的身子往後退,瞬間跌入寬闊又溫暖的男性胸懷。

    她吹了一口氣,吹開散落在眼前的髮絲,雙眼往上看去,看見他緊繃著下巴、雙眸深沉的惱怒模樣。

    “你嚇到她了。”

    “啊,真抱歉!讓丁小姐見笑了,我們兄妹時常這樣打打鬧鬧的。”美人伸出剛才痛揍兄長的小手,友善的嫣然一笑。“你好,我是楊娃娃。”

    “你好——”

    她的手才伸出一半,就被他拉回來,計較得像在保護只屬於他的珍寶,吝嗇得不肯讓人觸碰。

    “我必須保護丁小姐,不讓她受到半點傷害。”面對妹妹挑眉的無聲狐疑,他搬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其實,湘悅很想告訴他,這另類的兄妹相處,只是讓她感到訝異,並沒有覺得半點驚嚇,而他斤斤計較的態度,實在有一點點的保護過度,一言一行都充滿男性的佔有欲。

    話語滾到舌尖,卻因為他溫暖的胸膛,悄悄又咽回去。

    “但是,有件東西我必須親手交給她。”娃娃一臉興味盎然,沒有點破哥哥對客戶的“加值”服務太不尋常。她打開隨身的斜背小牛皮圓桶包,露出金屬內蓋。

    原來,看似時尚的斜背圓桶包,其實是個小型的保險箱,可以隨身攜帶。

    保險箱內部以堅固的碳化金屬製成,內蓋上附有精密的密碼鎖。

    解開密碼鎖後,娃娃小心翼翼的拿出,這趟旅程中始終妥善攜帶的針盒。

    湘悅低呼一聲,匆匆迎上去,接過針盒後,立刻展開來仔細查看。

    針盒用的是長方形金絲楠木,折迭為六組,以藍色絲綢為底,襯著一根根粗細不同,銀光閃閃的修復針。這兩百零三根修復針,每一根都是她挑選,甚至開發設計,是修復刺繡不可或缺的工具。

    她脫下手套,指尖愛憐的撫過每根針,絲毫不怕被刺傷。

    “至於其它的東西都在車上,數量不少,還需要丁小姐親自驗收,確認是不是全部到齊,或者是還有什麼缺漏。”楊娃娃嬌脆的嗓音說得客氣,但語氣裡可是自信滿滿。

    楊家保全在業界素來聲名卓越,何況這次的任務,舉家精銳盡出,不論是保護人,還是保護器具,都是戰戰兢兢,不敢有絲毫馬虎。

    “我這就過去。”她收起針盒,緊抱在懷裡不放,點了點頭,朝車廂走去。

    只是,走了幾步,她才察覺楊仁國沒有跟上來。少了他的陪伴,寒風突然變得冷冽,溫度像是一下子低了四五度。

    她暫停腳步,逗留在原地,不自覺的轉過頭,望著那站定不動的挺拔身影,恰巧對上他的視線。知道他即使沒有陪伴在側,但仍舊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心裡不禁又羞又喜,露出藏不住的甜笑。

    直到方才那些親身體驗脫臼之痛的俄羅斯護衛隊員,叫喚不知多少聲了,她才紅著臉轉身,努力恢復鎮定,輕聲下達指令。

    “解除溫控。”

    電腦儀器的燈號,無聲從紅變綠,八個大型箱子同時開啟。

    一件又一件工具,從箱子中被謹慎的拿出,在她確認沒有損傷後,再送入已經清掃好的房間,依照她的習慣放置,務求修復工作能順利進行。

    縱使忙碌于指揮,但是她還是豎直耳朵,聽著楊家兄妹的對話,甚至忘情的愈來愈後退、愈來愈靠近,導致整個運送動線也跟著扭曲,從最短的直線距離,變成U字形。

    她自己渾然不覺,而搬運工具的護衛隊員,不知是基於貼心,抑或是不想再嘗到脫臼的痛楚,隊員們始終保持沉默。

    沾著濕雪的鞋印,隨著每次的後退,在石頭磨平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道軌跡。

    “一切都順利吧?”

    嬌脆的嗓音問著,湘悅辨認出是楊娃娃在詢問。

    “都在掌握之中。”那個她逐漸熟悉的低沉嗓音,每吐出一個字,就讓她回想到,先前貼在他胸膛上時,感受到的溫度與氣味。仍殘留在感官中的刺激,令她莫名輕顚。

    某種從未被觸及的本能,悄悄被喚醒,每當她聽見他的聲音、感受到他的呼吸、體溫,他存在的一切,她的知覺就如被春天暖風吹拂的花蕾,綻放鮮妍的花朵。

    “回答我的時候,麻煩視線請對著我。”嬌脆的嗓音,有著明顯的笑意,肯定是紅唇彎彎。

    “好。”

    這次是嬌嗔了。“好什麼好,你根本沒在看我!”

    “夠了,把頭轉回來。”說話的,是冷淡的短須男人。

    穿真皮大衣的男人加入談話。

    “不用緊盯著她,她不會突然消失的。”

    真的嗎?

    他在一直緊盯她?

    她不敢回頭,心頭卻一陣暖甜。“我倒是擔心,她要是雪做的,肯定要被看得融化了。”說話的聲音有些模糊,應該是被痛揍一拳的陽光笑容男。

    “對,當她摸著修復針時,你的眼神比火還熱,我都擔心辛苦帶來的修復針組,會被燒出洞。”

    “你是怎麼回事?”

    “嘿嘿,看我的手!”

    “楊仁國!”

    她已經分不清,是誰在說話了。

    “醒醒啊!”

    “糟糕,這傢伙當機了!”

    “等等,我來確認一下。”

    砰!

    拳頭撞擊肌肉與骨骼的聲音響起。

    接著,是一陣沉默。

    湘悅忍著沒有回頭,心中卻清楚的浮現,楊娃娃與其它三位兄長,一起圍著楊仁國端詳的模樣。

    “不行,他當機了!”嬌脆的嗓音宣佈。

    “我就知道!”有人低咒了一聲。“收到羅曼諾夫給的資料時,他就研究得特別認真,甚至主動爭取這次任務。”

    “他對這類型的女人最沒有抵抗力。”

    “對啊,就像我們國小五六年級的級任導師,嬌小可愛得像是童話中的公主。”歎息聲響起。“那是他的初戀。”

    關鍵字溜入耳中,她不由自主的停下動作,整組搬運人馬也跟著停滯不動,每個人都像是被下了咒語,同時變成雕像。

    “還說呢,那時只要唐老師在場,他就會跌倒、口齒不清,對練時還會無法控制力道,弄得好幾個學員手臂脫臼。”

    “喔,我想起來了,那兩年他的考試成績一落千丈!”娃娃恍然大悟,水眸望向一旁,已經後退到,幾乎要貼回三哥懷中的嬌小身影。

    她讀過資料後,也對這位丁小姐好奇得很。

    因為工作的關係,接觸的名人多如繁星,有的禮貌謙和,有的冷淡疏遠,有的則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根據經驗,愈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愈是不好相處,往往使任務變得棘手。

    但是身為天之驕女的丁湘悅,本人卻沒有半點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傲氣,反倒是甜美可人,站在高大壯碩的哥哥身旁,簡直像小白兔般惹人憐愛。

“難怪,剛剛進來時,我就留意到那幾個俄羅斯人都在揉著手臂。”謎題終於解開了。

    兄妹四人相互看了看彼此,身為大哥的楊忠國,伸手揉揉短刺的胡碴,再度低咒一聲,才粗聲宣佈。

    “執行任務的人選必須變更。”

    聽到這句,楊仁國迅速清醒過來,猛地轉頭,神情近乎猙獰。“不需要!”

    他狠狠拒絕,不願意離開她的身邊。“你心裡清楚,目前不是最佳狀態吧?”楊忠國問得一針見血。

    “這跟當年不一樣!”

    “對,不一樣,”楊孝國的笑容斂去,“情況可能比當年更糟。”

    “不會的。”

    “你不能保證這一點!”

    兄弟們兇狠的相互對峙,氣氛緊繃,幾個男人隨時就要打起來。

    膽子最大的娃娃,擠入兄長之間,雙手各自放在兩人胸膛上,逼得兩個人分開。她就事論事,仰著小腦袋,嬌聲叫嚷。

    “冷靜、冷靜!”

    “我很冷靜。”楊忠國咬牙說道。

    “你冷靜的時候,不會緊握著雙拳,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她點出。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我冷靜時的表情?”

    “因為我是你妹妹!”她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去。“還有,三哥,大哥說得對,為了確保任務順利進行,這次行動必須換人——”

    倏地,原本背對楊家兄妹,還自欺欺人保持偷聽狀態的丁湘悅,像是被獵槍射中的小鹿,蹦跳上楊仁國的背,雙手從後方緊緊圈抱,激動得忘了緊抱在懷中的修復針組。

    幸好,楊孝國眼明手快,蹲身接住修復針組,才沒讓金絲楠木的針盒跌落在石地上。

    “不,不要換人!”湘悅不斷搖頭。她不能想像,陪伴在身旁的人,改換成他以外的任何面孔。就算是相似,但全然已經是陌生人。

    那個人不會在她面前臉紅。

    那個人不會為她吃下十二份的魚子醬。

    那個人更不會將她拉靠在胸膛上,用呼吸暖著她耳畔的髮絲。

    總之,她堅決反對換人!

    面對嚴峻的狀況,楊娃娃頭痛不已,勉強擠出微笑,努力想要說服“使用者”。“丁小姐,事關楊氏保全的聲譽,所以——”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我喜歡他!”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湘悅自己,但話都出口了,她當然要堅持到底,她滿臉通紅的道“我我我我……我是說,我已經習慣他了,我不想再重新適應一個,我需要安定的環境,才能儘快進入工作狀態。”

    楊家兄妹們的視線,不約而同的望向趴在楊仁國肩上,神情堅定、發出大膽宣言的小女人,明白她已經徹底鐵了心,絕對不接受臨時“換貨”。

    雙手同時負擔兩男一女,三個人體重總和的娃娃,纖細的手臂開始隱約感覺酸痛。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手,因為丁湘悅那雙重要到堪比世界遺產的手,正緊緊圈抱著三哥,這樣的姿勢極為可能讓指關節或手腕受傷。

    心驚肉跳的娃娃,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露出最和藹可親的笑容,先把對方哄得願意鬆手再說。

    “丁小姐請你別擔心,楊氏保全的宗旨是服務至上,絕對尊重客人的意見,你既然說不換人,我們就絕對不換人。”山不轉路轉,任何事情都有解決之道。

    “真的?”緊握的雙手還沒鬆開。

    娃娃舉手發誓,做出承諾。

    “我保證。”

    楊家的人果然說到做到。

    在她的堅持之下,楊家兄妹們再度展開討論,多了她這個外人在,男人們多少收斂脾氣,至少不再劍拔弩張,耐著性子討論許久,才做出新的結論——

    她的保鏢從一位,變成兩位。

    楊仁國不用離開,身為大哥的楊忠國也要留下。

    做出結論後,楊家兄妹放開胃口享用美食,吃掉堪比一支軍隊所消耗的食物來補充體力,娃娃還跑進廚房,比手畫腳的教導廚師,嘗試將肥美的秋白鮭,以清蒸的方式烹煮,只需用少許的鹽做調味,滋味就更鮮美。 大

    風雪阻礙回程,他們也沒閑著,把城堡內外的安檢設施,反復的測試幾次,調整到滴水不漏。

    直到風雪平息,娃娃才嚷著想念丈夫跟女兒,跟兩個哥哥搭乘著那輛送湘悅來城堡的酒紅色勞斯萊斯,由熟悉路況的老司機駕駛,離開城堡往機場去了。

    鬧烘烘的氣氛,一下子冷卻下來,湘悅竟覺得有些不習慣。

    兄妹間的鬥嘴,一句接著一句,比世界級網球賽更精彩,她聽得專心、看得入迷,覺得這樣熱鬧的餐桌,比安靜的進食更有趣。況且,雖然他們搶食物時很兇狠,卻都會體貼的把最美味的部分保留給她。

    從修復室的玻璃窗,看著勞斯萊斯離去,消失在雪白邊際的盡頭,湘悅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看著已經佈置好的室內擺設,儘量忍著不去門口,窺看那一左一右,活像門神似的兩個彪形大漢,確認他們看彼此的表情,是不是仍陰沉得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皇冠放置在玻璃櫃中,她戴上手套,慢慢的呼吸,直到心思沉靜,才掀開玻璃罩,用專門設計用來觀察古代織繡,倍數高達兩百的顯微鏡,以平方公分為單位,仔細檢查破損部分。

    修復刺繡中極為重要的一環,是研究當時的刺繡歷史,根據同時期的織品狀況,判斷當年的技法與圖案,才能著手修復。

    在克里姆林宮時,她看過大量的黃金古繡畫,不僅曾親手修復這類拜占庭風格的織毯,更學習到上百種當時的技法。

    這也是凱薩琳邀請她來修復皇冠的原因之一,旁人即使能有她如被天神賜福一般的技術,卻未必能有她的經驗,能對金光燦爛的拜占庭古老繡法如數家珍。

    她專注的透過顯微鏡觀看,另一手則握著筆,在紙上記錄下破損處,以及鄰近經緯線的絲線顏色。

    時間在她抄抄寫寫時流逝,再回過神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昏暗。

    她挪開儀器,把玻璃罩擺回原處,才張開雙手,盡情伸了一個懶腰,再慢吞吞的朝門口走去。之前她還有點擔心,兩個“門神”會打起來,但是一投入工作就什麼都忘了。

    小腦袋探出門,先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

    兩個男人同時低頭,黑眸盯著她瞧,臉色都沒有好看到哪裡去。

    “你們用過晚餐了嗎?”她小心翼翼的問。

    “沒有。”

    男人們異口同聲。

    她微微瑟縮,小聲的再問“是因為我嗎?”

    男人們再度同時開口,答案卻截然不同。

    “是。”

    “不是。”

    相較于楊仁國貼心的謊言,楊忠國的服務專案中,顯然不包含保護當事人脆弱心靈,血淋淋的點出事實,在她心上堆積重重的罪惡感。

    “對不起,”她連忙道歉,慢半拍的察覺,自個兒給人添了麻煩。“我工作時總是太專心,常常忘了時間。”

    “我是沒有差別,”楊忠國雙手環胸,睨了弟弟一眼。“但是,這傢伙一直在碎碎念,擔心你會餓昏頭,煩得我耳朵都快長繭了。”

    “你一直戴著耳機在聽“格雷的五十道陰影”的有聲書,根本沒聽見我在說什麼。”楊仁國點出事實,不留給哥哥半點顏面。

    “但我讀得懂你的唇語,那很煩人,我又不能閉上眼睛。”楊忠國聳肩,伸手拍拍耳朵,毫不在意的說道“再說,這是精進英文最好的方式。”

    “你聽的明明是中文版。”

    “所以,我在練習同步翻譯。”他哼了一聲,故意拿下一邊的耳機,遞到那張清麗的小臉前。“你要不要聽聽看?”

    嫩軟的小手伸出,毫無心機的就要接下,卻在指尖觸及耳機的前一瞬間,被楊仁國抱離原地,放在身後“隔離”。

    他的神情無比嚴肅,一字一頓的告訴她。“不可以。”

    這反倒挑起她的好奇心。

    “為什麼不可以?”

    楊忠國在一旁看好戲,故意也問,“是啊,為什麼不可以?”

    他看都不看大哥一眼,黑眸直視好奇心滿點的可人兒,語氣更堅定。“那本有聲書的內容不適合你聽。至少,不適合你在工作期間聽。”他敢肯定,那雙粉雕玉琢的耳朵,要是被灌入這麼“重口味”的內容,肯定會變得像淺海珊瑚般粉紅。

    “那麼,我工作完成後就可以聽了嗎?”她眨著大眼問,清澄雙眸純真得像個天使。

    他僵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是的。”

    純潔的天使又問。

    “到時候你會陪我一起聽嗎?”她誠摯的提出邀請,渾然不覺這個邀約有什麼含意,只是純粹的想要他的陪伴。

    他驀地嗆咳出聲,還咳得整張黝黑俊臉都變得暗紅。而一旁的手足兄弟非但袖手旁觀,甚至還很沒有人性的仰天大笑,擔憂的湘悅連忙伸手,拍撫楊仁國的背部,好不容易才讓他止住那陣狂咳。

    “你還好吧?”她憂心忡忡的問。

    “沒事。”他的聲音都咳得沙啞了。“我願意。”他下定決心。

    “願意什麼?”

    “願意陪你聽——有聲書——”

    “喔,”她粲然一笑。“謝謝。”

    他盡力擠出三個字。

    “不客氣。”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他的臉真的變得更紅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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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4:5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細部檢視皇冠破損的程度,花費湘悅不少時間。

    要修復古董繡品,真正穿針引線修補,是整個大工程最後期的事情。動針線之前,需要是動筆。

    隨著她每日勤奮的記錄,書桌上的筆記已經累積了厚厚一迭,秀麗工整的字跡,仔細寫著皇冠何處破損,破損處狀況如何,該用哪一根修復針、哪種顏色的繡線以及哪一種繡法。

    以往,她一投入工作,就全神貫注,時常廢寢忘食。但是這回不同,守在房間門外的兩個大男人——尤其是楊仁國——堅持她必須作息正常,每到用餐時刻,就會堅定的敲門,直到她回過神來,乖乖走出修復室,到餐廳吃下廚師準備好的食物。

    各式各樣的美食持續供應,除了正餐之外,也有特色甜點,例如棉花糖中夾著核果的俄羅斯軟糖,總讓她百吃不厭。

    楊家兄弟陪著她用餐,食量大得讓她瞠目結舌,兩個大男人飮食均衡,完全不挑食,良好的飲食習慣是根深蒂固的家庭教育,兩人健碩的體魄不僅僅是鍛煉出來的,跟飲食也有很大的關係。

    飯後她不會馬上回修復室,而是到圖書室裡,翻閱跟皇冠有關的文獻。凱薩琳顯然早有準備,關於皇冠的資料,都收集得一應俱全。

    文字敘述提及皇冠的製造年代,以及在哪個時代、哪個場合,由哪個君主配戴。

    相較於文字紀錄,圖畫更為珍貴。

    愈是年代久遠的圖畫,愈是脆弱,一張圖她往往要研究數日,確認自己寫下的修復筆記是否有誤。

    往常,她翻閱圖書時,楊家兩兄弟會守在圖書室門口。但是今天她研究完一張圖畫時,發現預備拿來細看的圖作,被擺放在書櫃的最高處,就算她踮起腳尖,伸長了手也摸不著。

    顯然,這件事情該交給比她高大的人代勞。

    湘悅走到門口,眉眼彎彎,粉嫩紅唇不自覺的揚起弧度,從圖書室的大門探出頭來,有禮的說道

    “抱歉,我需要幫——”最後一個“忙”字,沒能說出口,她嬌麗的笑容,因為未能看到心中所想望的那張臉,瞬間有些僵住。

    本該是一左一右的門神,難得缺席一個,但卻是她想要求援的那個。楊仁國竟然不在門口,回應她期待雙眸的,則是楊忠國滿是莞爾的表情。

    “太明顯了。”他慢條斯理的說。

    她愕然的眨眨眼,本能反問“什麼太明顯了?”

    “你看到我時失望的表情。”被一針見血的點破,她沒有羞怯讓步,更執著的追問“請問,仁國不在嗎?”心裡某處,像是被烙了印,認定了就不會更換。

    楊忠國歪著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大步前進,把她逼得步步後退,再度回到圖書室裡。他龐大的身軀,把她逼退到書架旁,薄唇咧成大大的笑,充分展現善意。

    “我也可以幫你。”他大方的毛遂自薦。“說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我任憑丁小姐差遣。”他難得出賣肉體呢!

    失望還清楚的留在嬌麗的小臉上,但既然有人熱心的要幫忙,她要是當面拒絕就實在太不禮貌了,她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跟與生倶來的善良,讓她勉強咽下歎息,轉身指著書櫃最高處。

    “我需要那張圖,勞煩你請幫我拿下來。”

    背後的男人伸長手,輕易觸碰到書櫃高處。

    “這張?”他問。

    “不是,左邊那張。”

    小手彈鋼琴似的一滑。“這張?”

    啊啊,不對,他錯過太多張了!

    她耐著性子,說明得更仔細。“右邊數過來第十二張。”

    小手再度滑過,逗留在書櫃的最左邊,完全罔顧指示。

    “不是,我說的——”語音驀地一停。她發現自個兒突然騰空了,書櫃的頂端就在視線下,不論哪一幅畫作,都可以輕易拿取。

    湘悅低下頭來,看著大手圈抱,輕而易舉就將她舉上肩頭的男人。

    “喏,你自己拿。”他大方的說。

    喔,這倒也方便!她從善如流,小手探出,拿出其中一幅畫作,謹慎的抱好,等待被小心翼翼的放回地面。

    只是,等啊等、等啊等,彪形大漢卻沒有動作,她只能禮貌的出口提醒。

    “請放我下來。”

    回應出乎意料。

    “如果我不放呢?”他問。

    唔,這樣一來,她就只能利用書梯下地,但是,書梯卻遠在圖書室的另一端。扣除掉書梯這個選項,再來就是攀著書櫃,逐格往下踩踏,可惜書櫃邊緣可以踩的地方太窄,很可能會摔傷,而且她必須隨時隨地保護雙手,所以——

    “專心點。”

    思考被打斷,她雙眸眨了眨,稍稍回過神來。

    “嗯?嗯?怎麼了?”

    “我正在散發男性魅力,讓你轉而拜倒在我的牛仔褲下。”他濃眉緊皺,深覺備受委屈。往昔,這招可是百試百靈,從未失手。

    嬌麗的小臉卻滿是疑問,為了顧及禮貌,先是善意的認真感受,小腦袋歪歪一側,彷佛正捜尋神秘頻道的訊號,過了半晌之後,才又恢復正常姿勢,真心誠意的道歉。

    “對不起,我感覺不到。”她的天線接收不良。

    楊忠國的俊臉扭曲,先將肩上的嬌貴人兒放下,才搖搖晃晃的退開幾步,大手搗著胸口,一副心臟病發作的模樣,震驚於所向披靡的絕招,居然首度遇到挫敗。

    “看來,不是每個黝黑高大的保鏢,對你都有吸引力。而且,比起仁國那小子,我還多了神秘感。”他連連歎氣。 “有嗎?”她怎麼一點都不覺得?

    他大受打擊,踉蹌又退了一步,開口想告訴這品味特殊、眼光太差,跟一般女人都不同的嬌麗可人兒,是多麼的不識貨時,門口卻傳來慍怒的語音。

    “你對她做了什麼事?”楊仁國擰著眉,黑眸翻滾怒火,僅僅是看見大哥跟湘悅共處一室,喉中就一陣洶湧的酸,急切的想保護她。

    看到他的出現,湘悅的臉兒驀地一亮,主動走到他身旁,紅唇彎彎、雙眼閃亮,歡欣的迎接他的到來。

    “你來了。”她滿心喜悅,連聲音都柔柔軟軟,嬌得讓人心都酥軟。“我剛剛找不到你。”從小到大被叮囑,該要好好保護的雙手,一見到他就忘了顧忌,再自然不過的去牽握他粗糙暖燙的大手。

    怒容稍緩,他本能的輕握,掌中軟軟的柔軟,知道那是世上最珍貴的寶物,喉中那強酸似的液體,瞬間被她的微笑,沖淡得只餘沁心的甜。

    “我把手機忘在房間裡,所以回去拿。”他已經三步並做兩步,儘量快去快回,卻還是讓忠國覷了個空,有機會跟她單獨相處。

    “我什麼都沒做。”忠國搶答。

    黑眸只望著嬌麗的小臉,低沉的嗓音溫柔無比,彷佛怕揚高半個聲階,就會驚嚇到眼前的可人兒。

    “真的嗎?”他問。

    “你不相信自己的親生大哥?”啊,見色忘友——不,是忘兄啊!

    他壓根不理會,當作沒聽到,視線還是望定她。

    湘悅點頭,鄭重保證。

    “真的。”她認真的說道,還自動自發的細說過程。“只是我碰不著書櫃最高層,他很貼心的抱我到肩上,讓我自己拿取。”她沒有聽到一旁震驚的抽氣聲。“不過,當我請他放手時,他問,如果他不放的話,我該怎麼辦,我還想不出辦法。”

    “抱你?還不放開?”仁國的雙眸眯起,用輕柔到近乎危險的語調,重複這兩個字,高大的身軀變得僵硬。

    她渾然不覺,訴說得更詳細。“他特地釋放男性魅力。只是,我感覺不到。”噢,她好抱歉!

    這個小女人是存心想害死他嗎?瞧她滿臉無辜,說出口的字字句句,能足以挑撥兄弟鬩牆!

    言行不檢,慘遭當場揭發的楊家長兄自知理虧。不贊成是一回事,試圖勾引又是另一回事,還是一樁重罪。他開始考慮是要破窗逃走,還是挖地洞潛逃。

    逃亡行動尚未展開,怒吼聲已經響起。

    “你拿那招對付她?”仁國怒不可遏,連頭髮幾乎都要豎起。

    就因為是兄弟,才會清楚兄長的手段,這招貼身色誘聲名狼籍,一旦使出來女人幾乎手到擒來。

    忠國咬著牙,下意識伸出雙手做防禦動作。“我是你大哥,別為了一個女人對我吼。”唉啊啊,有話好好說,不必握拳相向吧!

    “她是我的——”他怒聲宣示,狠瞪兄長,才又從牙縫擠出兩個字。“客戶!”嘴上這麼說,但是從語氣到姿態,在在表現出的佔有欲,都暗示著她對他而言,絕對不僅僅是個客戶。

    “是我的錯,我不但徹底明白,而且深切反省中。”雖然他試圖“捐軀”,非但沒有成功,連男性自尊也受損,再者是弟弟殺人似的眼神,讓他徹底知道,干涉根本無用。

    氣氛劍拔弩張,嬌甜的語音響起,輕而易舉就化解緊張氣氛。

    “我只習慣你在我身邊。”柔軟的小手,回握大掌的溫熱,如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彷佛握著不僅是他的手,而是他的心。“是我任性,但是,我只想麻煩你,好不好?”

    嬌麗的小臉上,水眸晶亮,只倒映著他的身影,容不下旁人的存在。

    “好。”他啞著聲音回答。

    高漲的怒意如退潮的海水般撤去。他像是被馴服的暴躁野獸,黑眸不再燃燒惡火。

    只是,怒火減去,大事能化小,卻不能化無。企圖染指的罪行,還是必須接受懲戒。方正的下巴往門口一撇,示意這事外頭解決,避免過程太過血腥,驚嚇到柔弱如花的小女人。

    “請等一下,我們要去外面,猜拳決定一些事情。”他彎起薄唇,對她笑得真摯又溫柔,輕輕鬆開兩人交握的手,帶著殘留的笑,跟著如敗戰公雞般垂頭喪氣的大哥,一起走到門外。

    被留在原地的湘悅,等了五秒左右,才走到門邊。為了表示尊重,她只是豎起耳朵傾聽門外動靜,體貼的不去觀看,讓他們解決男人之間的事。

    猜拳?

    她捂著小嘴,忍住不笑出聲。她或許生性單純天真,但絕對不愚蠢,這事肯定會用拳頭,但不是兩指的剪刀,也不是五指開開的布,而是指節收攏得剛硬有力的石頭。

    “不要打臉。”咎由自取的忠國還囑咐。

    砰!

    拳頭撞擊骨骼的聲音非常響亮。

    “該死,就跟你說不要打臉!”

    回答很冷淡。

    “你不該碰她。”

    “就說我在反省了,不然會站在這裡,乖乖被你揍嗎?”

    “她是我的。”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語調,重複先前說的話語。

    之後,不管仁國有沒有再出拳,門外的動靜都被自動遮罩,再也入不了她的耳朵。小腦袋裡無限次回蕩著,那句讓她整個人飄飄然的話語。

    他說,她是他的。

    潤白的指尖撝著唇,湘悅無聲的,重複那句話。

    她是我的。

    我的。

    紅唇彎彎,上揚的弧度維持了許久許久。

寒風呼呼吹了數天,伴隨鵝毛般濃得能把一切淹沒的白雪,好不容易風雪都停息,悶在古堡裡許久的人們,捨不得放過這個機會,紛紛跑出來透氣。

    笑聲從湖面上傳來,持續了老半天,都不能穿透湘悅銅牆鐵壁般的專注力。直到她遵守作息,吃過午餐,喝著加了果醬的紅茶時,才慢了很多拍的側耳傾聽。

    歡欣的笑聲太有吸引力,讓她忍不住走到窗邊,才看見人們正在湖面上溜冰,光滑的深藍冰面,被冰刃劃出白色痕跡。

    “他們笑得好開心。”隔著玻璃窗,她看得捨不得眨眼,用很小很小的聲音,連她自己都沒察覺似的,吐露出心聲。“一定很好玩。”

    俄羅斯是冰雪之國,小孩還不會走路,已經會溜冰,被父母牽著小手,在硬實的冰面上繞圈,溜出大大小小的圓圈。

    雖然發明了直排輪,但是戰鬥民族哪裡看得上眼?腳下冰刃在冰面上,銼迸出朵朵冰花的快感,是直排輪絕對無法取代的。

    暖燙的溫度靠近,來到嬌小身軀後方。楊仁國站在她身後,兩人之間停在一個超過禮貌,僅存留彼此呼吸的距離,而在倒影裡,她的嬌小已經迭在他的龐大中。

    他沒有開口,更沒有詢問她是否玩過溜冰,因為心中早已知道答案。

    精緻的小臉貼近窗戶,看著湖面上的人們滑行、繞圈,就算是摔倒,一**跌在冰面上,也一邊咒駡、一邊笑得好開心。

    感覺到他的靠近,她忍不住開口,悄聲訴說曾有的感動。

    “我曾經在莫斯科,看過冰上皇帝葉甫根尼。普魯申科的演出,每個動作都讓我驚歎,看得喘不過氣。”花式滑冰看似絢麗,實則是堅持不斷的努力練習的成果,依靠強大意志力,即使身體因為無數摔跌,每塊骨骼都瀕臨支離破碎,一旦站上冰場卻絕不鬆懈。

    那時,她坐在貴賓席,看見現場臂眾為普魯申科瘋狂,喊叫得那麼激切,屋頂幾乎要被如雷的掌聲掀開,每個人高舉的雙手,都因用力而拍得通紅。

    唯獨只有她,在歡聲雷動中,極盡克制的收攏雙手,即便再讚歎、再欽佩,也無法跟任何人一樣,給予最簡單的禮贊。

    這雙被神賜福的手,每個指尖都垂掛重責大任,註定她從幼年至今,近似與世隔絕的孤獨。

    當同齡的孩子們在玩耍,湊在一起跳橡皮筋、打躲避球或各式各樣的遊戲時,她只能站在一旁,遠遠的觀看,從來都不曾參加。

    沒有人會找她玩,因為長輩們反復叮囑,告訴旁人她是多麼“珍貴”,比古老的瓷器更脆弱,萬萬不可傷害她——尤其,是她的雙手——跟國際拍賣會裡,動輒數十億美金的古董花瓶們不同,全世界只有一個她。

    連她自己都知道,必須隨時保護雙手,這是她被人們重視、被呵護的原因——驀地,一陣暖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粉嫩的耳。

    “走。”

    楊仁國輕聲說。

    她轉過頭來,看進那雙黑眸,心跳莫名加速。“去哪裡?”

    薄唇低靠,一字一字的說。

    “我帶你去溜冰。”他看到、聽到、感受到她的渴望,無法視若無睹。

    那一刻,她絕望得想哭。

    “我不可以——”

    “噓。”黝黑粗糙的雙手,捧起嬌嫩的小臉,安撫她深入骨髓的不安。

    “你簡直就是被困在高塔上的公主。”

    “沒有人困住我。”她小聲低語。

    他包容了她的謊言,仁慈的沒有戳破,薄唇彎起淺笑,用堅毅的眼神鼓勵,再度說道:“我們去溜冰。”

    “但是,我的手——”

    “相信我,公主。”大手牽小手,一步步往外走去。“我會接住你。”他說。

    不是保護她的手,是保護她。

    簡單幾個字,世界上無論誰說,她都會遲疑,或是禮貌婉拒、快快轉身離開,但是唯獨他說出口,她瞬間全心全意就相信了。

    期待、渴望,驀然上湧。

    怯怯的,她輕顫的指,反握暖熱的大掌,順從的跟隨,踩踏腳下軟軟的織毯,往大門的方向走去,再也沒有半點不確定,更沒有任何恐懼。

    他不可能帶著溜冰鞋,她是從來不曾擁有過溜冰鞋,好在廚師的腳尺碼跟他合適,倒是她的腳太小,古堡裡所有女性溜冰鞋都不適合,找了好一會兒,才翻出一雙僕人的孩子,在少年時穿的溜冰鞋。

    帶著渴盼又興奮的心情,她坐在大門旁的椅子上,看著他蹲下,用靈巧的大手為她仔細綁好系帶。

    “會太緊嗎?”他問。

    “不會。”她搖搖頭,看著腳上的鞋,還有閃閃發亮的刀刃。“很舒服。”

    “試著站起來。”

    有他的穩定牽握,她搖搖晃晃的起身,踏出城堡大門。寒風迎面吹來,她沒有畏縮,反倒覺得精神一振,比看見任何珍貴繡畫更興奮。

    知道他們要溜冰,湖面早已經被清空,僕人、守衛,就連試圖阻止他們出門的楊忠國,都站在城堡的門口、窗口後,把湛藍的湖面留給兩人。

    望著空曠的湖面,她深深吸一口氣,拋開一切顧忌,舉步踏了上去。腳下的冰刃有點滑,她控制不住,反射性的後退,但緊貼在身後的男性身軀,提供支撐與保護,還有微燙的體溫。

    “別怕,我會在你身邊。”他鄭重保證。“一直都會在。”

    有了靠山,她大膽了起來,在他的支撐下滑出一段距離,而他比她的影子更盡責,始終貼身不移。

    一顆心,在胸中因為興奮噗通噗通的狂跳,讓她不由自主的大口喘氣。

    但這感覺好好,幾乎像是和他一起,在風中飛行。

    然後,他帶領她滑,讓她偎靠在他懷裡,任由他帶領,讓兩雙鞋底下的冰刃,在湖面上劃出一圈又一圈,平行環繞的軌跡。她被保護在他的胸膛上,感受輕盈的移動。

    就當她以為,這就是溜冰的時候,楊仁國卻停下來。

    “想要試著自己溜溜看嗎?”他詢問的口氣很輕柔,大手仍穩穩扶著她纖細的腰,交由她自己選擇。

    她回頭看他,小小的鼻頭因為寒冷而微微泛紅,一雙黑眸閃閃發亮。

    果然,他跟所有人都不同,給予的是保護,而不是囚禁,她第一次擁有自由,能隨意願行動。

    她錯過了學習跳橡皮筋-打躲避球的機會,如果有了他的承諾、他的保護,她都還沒有勇氣學習溜冰,那就是徹底的膽小表。

    “我要學。”這是她多年來的希望,她絕對不放棄。

    薄唇上揚,黑眸中有著讚賞,也有篤定,彷佛早已料到,她並不怯懦。

    “把手張開。”他說道,緊貼的身軀退開,輕輕將她往前推。

    湘悅聽著指示,緩慢的張開雙手,搖搖擺擺的站在冰上。要是長輩們在旁邊,看見她這時的舉動,肯定會昏倒,或者心臟病發。

    “我好像站不、不穩——”

    “不要急,穩住你的頭部,視線看著一個點。”

    她乖乖照做,發現真的有效。她的專注力本來就超過常人,要看著一個點太容易,畢竟她從小到大都在做著穿針引線的動作。

    原本東扭西晃的身體,很快抓到重心,能穩穩的站在冰上。

    “然後呢?”她迫不及待了。

    “放鬆,保持雙腿平穩,適應冰面的摩擦力。”他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教導,沒錯過任何細節。“現在,輕輕滑出去。”

    當她移動時,髮絲掃過臉頰,在耳後飛揚起來,束縛在她心上的無形枷鎖,終於被甩落,再也無法束縛她,眼前的世界變得那麼開闊。

    雖然,她的姿勢很笨拙。

    雖然,她的動作一點都稱不上優雅。

    雖然,跟她曾經看過,那精准、炫目的花式滑冰選手相比,她只會一直線的往前滑行,連轉彎都辦不到。

    但是她真的在溜冰!

    湘悅不記得,自己何時曾經這麼放肆的快樂過。她縱情的享受,滑行時帶來的速度感,任由寒風把臉吹得發麻。

    “我會溜冰了!”她大聲喊叫,笑聲跟呼吸時的白霧,一起逸出唇瓣。

    大手探來,環住她的腰,輕易將她轉過身來。她毫不反抗,笑著撲進楊仁國的胸膛,小臉紅通通的,貼上他溫暖的懷抱。

    “怎麼樣?”

    “好高興。”她喘息著,雙眼晶亮。“還有,風很冷。”雖然只滑開幾公尺,但是她驕傲得覺得,像是獨自去環遊世界一圈。

    大手圈抱,男性的氣息、暖燙的溫度,貼緊了她,每一寸的柔軟都被嵌進他剛硬結實的身軀,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任何距離。

    “這樣還會冷嗎?”低啞的嗓音問道。

    因為相貼,感受到彼此的不同。這麼被他擁抱、被他注視,她怎麼可能還會感覺冷?身體的每一部分,不管是熟悉的、或陌生,每一個細胞都在發熱。

    只是,她卻口是心非。

    “還有一點。”細嫩的小手,主動捧住俊臉,用指尖描繪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後是他的薄唇。“我需要你……”

    她凝視著身前高大的男人,看著他疼寵的眼,忍不住悄聲要求。

    “幫我取暖。”

    湘悅將粉嫩的唇,印在薄唇上,吻上了楊仁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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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他的味道,讓她迷醉不已。

    薄薄的唇有雪乾淨的滋味,最初是冷的,直到他吐出一口呼吸,瞬間就變得火熱,她粉潤的唇瓣也暖透,陶醉的逗留不去,閉眼仔細感受他唇上的氣息。

    高大的男性身軀,突破一開始的當機狀態,用力抱緊懷中的小女人,彷佛要將她揉入懷中。

    湘悅在薄唇上輕喘,縱使雙腿碰觸不到冰面,全身都倚靠在他懷中也無所謂。她的理智、她的身軀都認定,這寬闊的胸膛,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透過幾層衣物,他們的心跳交迭,都跳得那麼快。

    這不是她的初吻,卻是第一次感受到,唇下親吻的男人如此陽剛。

    他身上聞不到古龍水的香味,每寸肌肉緊繃賁起,被風雪吹亂的黑髮,帶著些許濕冷,跟熱燙體溫形成極大反差,男性身軀因竭力克制而輕顫——

    等等!

    湘悅倏地睜大眼睛。

    他、他他他他他——他的舌頭——

    薄唇下的齒,輕咬她的粉唇,貪戀唇瓣內的潤軟,一再用舌尖廝磨,直到她嬌喘的輕哼,隨即霸道的糾纏,誘引她青澀回應、顫顫依附。

    噢,好、好吧,這樣的吻,的確是她的初次,遠超出她以往的體驗!

    男性的低吼,如遠方悶雷,她在癲狂的深吻中,時而被狠狠吞噬,時而又被柔柔寵溺,反復無數次,直到她神智迷離,水眸霧濛濛,心甘情願被他擺佈。吻得太深,熱燙的不只是彼此的體溫,還有如火焚般的**。

    他點起的情|欲之火,足以融化厚厚的冰層。但是,即使冰凍的湖面裂開,同時吞噬他們,她也不會感覺到寒冷,他的熱情已煨得她燙壞。

    “我們回去。”他在她唇上低語,聲似嘶吼。

    她虛軟得無法點頭,不僅僅是雙頰泛紅,而是從腳趾頭到發梢,都浮現潤豔的粉紅。發燙的小臉埋在他胸口,聽著跟自己同樣激烈的心跳,任由他過緊的擁抱,帶著她離開冰面,回到城堡裡。

    平日熱鬧的城堡,聽不到半點聲音,所有人都停止了動作與話語,有一半的人禮貌的轉開視線,為他們保留隱私,卻有另一半的人大膽直視,看得興味盎然。

    人們的注視,她從小就已經習慣,但是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這些注視都消失——最好是所有人、所有眼睛都消失——這麼一來,她才能跟仁國獨處。

    他要抱著她去哪裡呢?

    湘悅羞羞的想,不敢抬起頭。

    是去她的房間嗎?

    基於安全原則,城堡裡頭就算沒人的地方,也充斥著攝影機,就連她的房間也不例外,他們並沒有真正能獨處的地方。

    所以,當他放下她時,她緊張的先睜開一眯眯的眼查看,映入眼中的景象,卻讓她一時愕然,雙眼瞬間睜大,嫣紅的羞色咻咻咻的褪光,小臉茫然的環顧。

    工作室?

    她完完全全不明白。

    為什麼是工作室?

    這裡放著精密儀器、一迭迭筆記、成千上萬種顏色的真絲繡線、細如髮絲的金線、最頂級的珍珠,還有那頂尚未修復的皇冠,卻只有一張椅子,而且只夠她一個人坐,絕對容不下兩個人擠,何況還是他這種彪形大漢。

    雖然再一個吻,就可以讓她忘掉一切,但現實環境還是引發疑慮,至少舒適很重要。如果是在她的房間裡,就有大大的床,絕對很舒適,空間也夠大咳咳,這是他們的初吻,進度不會太快,還不需要床。

    至少,現在還不需要。

    但,她又不由得想到,在床之外的地方,能做些什麼?

    想像力比脫韁野馬更不受控制,曾經看過的古老chun宮圖,奇特的地點、難解的姿勢,在腦中嘩啦啦的自動翻頁,變成栩栩如生的動畫,只是主角變成她跟他,忙碌的這樣這樣,又那樣那樣。

    有他熱情的引領,或許地點是哪裡、環境舒適與否都不重要,他接下來要對她做的,說不定更撼動她的世界。

    在她期盼的注視下,龐大的身軀在她面前蹲下,俯身-再俯身,粗糙有力的大掌碰觸到她的——

    溜冰鞋!

    在水眸愕然的注視下,仁國輕巧的解開繩結,脫下沾雪的溜冰鞋。

    呃,也對,不論做什麼事都需要先脫鞋,尤其鋒利的冰刃又那麼危險!

    期盼的情緒再次高昂,她期待得有些顫抖,看著他再度探手,嬌小的身軀還微微向前傾,等得迫不及待。

    這次,大掌來到她的手上,輕柔的脫去小羊皮手套,再逐一按摩她的指節,讓血液回到手中,驅逐最後一絲寒冷,直到她的手變得柔軟、泛紅。

    細嫩無痕的雙手,從來最受保護,成年之前甚至每晚都泡在溫牛奶裡,先天的優勢與後天的養成,使得雙手觸覺變得極為敏感,當他粗糙的指腹,揉按著一個又一個指節,她臉色酡紅,要不是咬緊了唇,肯定就會呻吟出聲。

    終於,他仰起頭來,薄唇微張。終於——終於——

    “我出去一下。”嘶啞的聲音宣佈。

    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麼?”

    黑眸亮得像能灼燙人。

    “我出去一下。”他站起身,不忘拿起溜冰鞋。“溜冰之後最好喝杯熱茶。”他推薦。

    小腦袋很不確定的輕輕點了點,算是同意。

    “我會請別人送來。”他說道,視線已經轉開,腳下步伐踏得飛快,轉眼就離開工作室,消失在敞開的門口。

    腳步聲逐漸遠去。

    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的腳步聲。

    湘悅在椅子上,茫然不解的坐著,小手輕按著唇。

    她沒有嘗過這麼激烈的吻,也未曾感受過,此時這種深深的惆悵,只知道親吻他,跟親吻別的男人絕對不同。

    不知過了多久,敲門聲響起。為了引起她的注意力,刻意敲得又響又久,直到她開口回應。

    “請進。”

    走進來的是楊忠國,手中端著一杯茶,精緻的骨瓷杯在他大大的手裡,小得像是辦家家酒的玩具。

    “聽說你要喝茶。”

    “嗯,”湘悅接過骨瓷杯,禮貌周全。“謝謝。”不只是暖身,歷經天雷勾動地火的熱吻,她的確需要鎮魂一杯茶。

    看見她魂不守舍,視線不時往門口飄,楊忠國難得大發善心,主動告知弟弟的去向。

    “仁國去鏟雪了。”那模樣完全就是體溫過高,亟需靠冰天雪地來冷靜,免得欲火焚身,把理智全部燒光。

    冰面上發生的事情,忠國全看在眼裡,就算隔著老遠,都懷疑他們會不會把冰面燒出一個大洞。

    喝茶動作的停頓,嬌小的身軀跳下椅子,如小動物般靈巧,咚咚咚的奔向窗戶,小臉貼上玻璃,烏黑大眼滴溜溜的轉,企圖捜尋熟悉的身影,絲毫沒有注意到,紅茶灑了一身,手中只剩空杯。

    雪地白茫茫,看不見她心中的那個人。

    “這個方向看不到。”忠國提供線索,阻止她在玻璃上愈挪愈靠邊,漂亮的小臉幾乎要擠進邊框跟牆壁狹小的空隙,就為了增加一丁點的視野。

    “喔,”被擠得差點變形的臉兒,深深吐出歎息,不解外加小小哀怨。

    “城堡裡不是有鏟雪機嗎?”雪每天都在下,他為什麼選這天、這時去鏟雪?

    “他現在需要消耗體力。”這次,忠國甚至懶得忍住笑意,嘴角揚得高高的。“很需要。”

    這聲弦外之音,響得她立刻意會過來,小臉瞬間羞得嬌紅,粉潤的唇咬得緊緊的,不敢再多問一個字,就怕惹得自己更尷尬。

    迷醉其中的人,顯然不只是她,仁國也大受影響,否則哪會沖出去鏟雪,不敢繼續跟她共處一室。就算是充斥監視器的工作室,也讓他無法信任自己的理智,只能匆匆離開。

    被拋下的她,應該要感到惱怒。

    但是,想到剛強如他,竟會被她笨拙的吻動搖,羞喜的情緒就像是香檳裡的氣泡,咕嚕咕嚕的往上冒,讓她紅唇失守,笑得像是偷吃了一大碗奶油的貓咪,根本生氣不起來。

    她拿起骨瓷杯,遮住小小臉蛋,試圖用喝茶的假動作,隱藏噙著笑的唇。

    身為旁觀者的楊忠國,覺得自己真是太善良了——

    他很好心,沒有點破,杯子是空的。

天色漸晚,城堡裡的人們,有一半已經準備就寢。

    刻意避開晚餐的楊仁國,大步走回分配給他的臥房。房間裡的陳設,稱不上豪華,但是合乎他的要求,有足夠的空間,可以放置保全系統的繁雜設備,所以大哥留下時,也只是請僕人多搬一張單人床進來罷了。

    進門前他已經脫下雪帽,一頭黑髮早已被汗浸濕。這幾個小時以來,他瘋狂的鏟雪,獨自一個人把車道清得乾乾淨淨。

    驀地,眼角一黑,他反射性的伸手接住。

    握在手中的,是一條鬆軟乾燥的毛巾。

    “把自己擦乾。”楊忠國說道,在眾多螢幕前伸了個懶腰,莞爾的看著弟弟。“你發洩夠了嗎?”

    仁國沒有吭聲,拿著毛巾擦遍頭臉。

    “她一直在等你回來。”忠國繼續說,抬起長腿擱在桌上,俊臉閃過一絲不滿。“整頓飯都是我在自言自語,她一句話都沒聽進去,就連我最拿手的笑話,她都沒半點反應。”

    他非常理解大哥為什麼不爽,從小到大,大哥就對異性有致命的吸引力,從三歲的小女娃,到八十歲的老婆婆,都會拜倒在大哥的西裝褲下。

    而他,不論是跟萬人迷的大哥,或是其它兄弟相比,都是較不起眼的那個。他時常被忽略,也被忽略得習慣了,甚至因此培養出特長,縱使高大健碩,也能像變色龍般,輕易融入人群中。

    所以,當生來就註定受人注目,發上戴著隱形鑽石皇冠的湘悅,竟會對大哥視若無睹,毫不扭捏的認定了他,雙手獻上傾慕時,他差點要用手,用力的捏自己幾把,確定不是在作夢。

    再者,當他們在湖面上時——

    “你吻了她。”忠國說道,一眼就看穿弟弟在想什麼。

    “是她吻了我。”他糾正。

    “少來,就算她沒有主動,你也忍不了多久。”忠國哼了一聲,黑眸側睨,慢條斯理的問道,“你這算監守自盜吧?”

    他緩慢的抬頭,眼裡閃燦著警告。“我不會在乎你是不是反對。”這是他跟湘悅之間的事,就算是家人也無權插手。

    “放心,我很識相,事到如今誰反對也沒用。”忠國舉起雙手,不戰先降。“這種事雖然在我們家沒發生過,但是業界也有前例,我只是擔心——”

    “別擔心,我依然會善盡職責。”仁國丟下承諾,轉身就往浴室走去。

    坐在椅子上的忠國,臉上的笑意淡去。他嚴肅的看著弟弟的背影,黑眸複雜難解,半晌之後才開口,嚴肅的低語。

    “我擔心的,是你會太過盡責。”

    絲絨帷幔的大床上,湘悅雙眼圓睜。

    同樣舒適的床鋪、同樣柔軟保暖的羽絨被,她卻反常的睡不著,在床鋪上輾轉反側,一下子翻左邊、一下子翻右邊,彷佛床鋪下多了無數顆豌豆,硌得她全身發痛。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失眠?

    從小到大,她總是沾枕就睡,甚至很少作夢,就連幾次遭遇綁架,她也還能覷空睡著。如今,她已經躺了將近一個小時,卻還是雙眼亮亮,一點睡意都沒有,始終在意門外動靜。

    晚餐的時候,餐桌旁看不見楊仁國。她特地去了另一個房間,從上俯瞰他鏟雪的身影,在意他穿得暖不暖,或者餓不餓。

    整頓晚餐她都食不知味,視線不時望向一旁那張空蕩蕩的椅子。

    終於,湘悅再也躺不住,小腳踏下床鋪,直到腳心冷涼,才發現忘了穿鞋,人已經來到房門旁。沒有回頭穿鞋,她赤luo著雙腳,趴在門上聆聽,考慮著要不要開門。

    就像回應她的遲疑,門上響起輕敲。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那個她熟悉而想念的聲音,隔著門問道。“以往這個時候,你早已經睡著了。”他透過監視器,在螢幕裡看見她翻來覆去,小臉還會湊近監視器,揮舞著小手,確定監視器運作良好,並沒有故障。

    一聽見他的聲音,湘悅就急切的握住門把,毫不遲疑的打開房門。

    “你回來了。”她滿心欣喜的迎接他,笑容前所未有的燦爛。“我一直在等你。”她毫無隱瞞的說出心聲,沒有半點隱瞞。

    “對不起,我不該拋下你。”仁國衷心致歉。他明白那樣匆促離開,留下她獨自一人,是多麼失禮的一件事,只是他必須冷靜下來,不能肆無忌憚的侵吞她的純潔天真。

    但是,眼前穿著睡衣的她,美得像是落入凡間的精靈,雙眸裡盈滿懇求,紅潤的唇輕啟,小小聲的懇求。

    “我睡不著。”她的聲音、她的身軀,都無比的柔弱,讓人無法拒絕。

    “你來陪我,好不好?”她伸出手,握住他的大掌。

    這跟兩人分開時,**醺然的緊繃不同。比起銷魂熱吻,此時此刻她更渴求的,是他暖燙的體溫,而且這種深切的渴望,跟氣溫無關,即使身在炎熱的赤道,她也會依戀難舍。

    雖然被長輩環顧,但是發乎情、止乎禮是無形的束縛,她縱使被照顧得再好,心裡某一處也還是空蕩蕩的,禮貌性的親吻與擁抱,其實都有距離,這麼多年來,唯有他願意用體溫,真正的溫暖她。

    感受過體溫的依偎,她就再也回不去那座淒冷的高塔。

    他該要開口拒絕,但是她懇求的聲音太軟、太甜,他只能像是被馴服的獸,在她輕輕巧巧的牽握下,踏進奢華美麗的主臥房,還在床側坐下,軟綿綿的大床因為他的體重微微下陷。

    躺在大床中央的湘悅,不放開兩人相握的手,心滿意足的歎了一口氣,所有的不安都消失,只要他在身邊,心就感受到溫暖與平靜。

    這種靜謐的感覺,比深吻更親密,讓她想瞭解他更多更多。

    “你是什麼時候學會溜冰的?”她好奇的問,聲音小小的、低低的,像是在問一件秘密。

    他低聲的笑了。

    “小時候家裡只有一雙溜冰鞋,大家都搶著穿,好不容易搶贏了,就想要穿得久一些,就算摔得很痛,也要裝作什麼事都沒有,摔著摔著就學會了,可以溜起來讓搶不到的人追。”童年的點點滴滴,回想起來仍舊很有趣。

    她聽得很認真,試圖想像他小時候的模樣。認真堅定的黑眸、倔強好勝的神情,她多想在許多年前,就認識那個小男孩,他肯定會樂於教導她各式各樣的遊戲。

    “那麼,你會跳橡皮筋嗎?”

    他再度笑了,笑容軟化五官。

    這是她頭一次,看見他真正放鬆下來。從見面的那一刻開始,他始終在戒備、在提防,因為必須保護她而小心戒慎。

    “男生很少玩跳橡皮筋。”其實女生都排擠他們,說他們是臭男生。“大部分都是女生在玩。”

    跳橡皮筋是她從小的夢想。

    臺北是一個很小的城市,即使不必去上課,搭載她往來博物館的豪華轎車,仍然不時會經過校區附近的公園,她時常看見那些女生們穿著運動服,把五顏六色的橡皮筋綁起來,串成長長的一條繩索,輕盈的翻滾,或笨拙的大笑跌倒。

    跌倒肯定會很痛,她只要稍微碰傷,長輩們就會大呼小叫,額冒冷汗急著抱她上車直奔醫院急診室,勞師動眾只為替她那道肉眼幾乎看不到的傷,小心翼翼的擦上碘酒。

    所以,她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即使跌倒,那些女孩們還是笑得那麼大聲,彷佛用笑聲就可以驅逐疼痛。

    “你妹妹會玩嗎?”她想起楊娃娃,美麗又女人味十足的楊娃娃。

    這個應該很平常的問題,卻讓仁國微微一僵。

    他們的雙手還交握著,他再細微的情緒,她都能感覺得到。

    一會兒之後,他才回答。

    “娃娃不玩跳橡皮筋。”他對妹妹小時候的模樣,可是記憶深刻。旁人看見的,或許是那嬌滴滴的外貌,但是身為兄妹,他太瞭解妹妹的“本性”。

    湘悅卻誤會了。

    “你們一定很疼她。”他們也捨不得美麗的妹妹摔傷吧!

    他沉默不語,沒有破壞她的幻想,告訴她事實上,從小到大都是娃娃讓他們很“疼”。

    瞌睡蟲大軍悄悄來襲,一隻又一隻的爬上她的眼皮,但是她好喜歡這種隨意聊天的感覺,努力撐著不願睡去。

    “你休假的時候都在做什麼?”她又問,側躺的看著他,覺得問再多問題都不夠。

    “一般人會看電視。”

    “我問的不是一般人,我問的是你。”她柔聲說道,執意要知道。

    黝黑的俊臉,難得露出些許尷尬。“做菜。”

    雖說古語有雲“君子遠庖廚。”但是現在是二十一世紀,男尊女卑老早就不流行了,何況楊家的狀態更偏女權至上,做菜是他紆壓的方式,家人也樂得有佳餚可吃。

    原本以為,被一群老古董教育成人的她,會對愛下廚的男人感到訝異,沒想到她瞬間睡意全消,還坐起身來,殷切的探問。

    “做菜?真的嗎?你會做什麼菜?”

    “都是一些家常菜,蔥油雞、清蒸魚、糖醋裡肌這類,按照我媽的嫁妝,那本傅培梅的食譜,一道一道學著做。”生母過世得很早,家人各自有懷念的方式,對他來說下廚做菜,還原童年在餐桌上吃過的滋味,是他懷念母親的方式。

    這些日子以來,餐餐吃的都是異國菜肴,雖然可口好吃,但是聽他說起那些菜肴,她還是吞了吞口水。

    不過,任何菜肴都可以等到工作結束,回臺灣時再大快朵頤,有許多頂尖名廚,都樂於為她做菜,八大菜系任由她點,唯獨她最想吃的食物,不論哪個名廚都端不出來。

    “你會做鹹酥雞嗎?”聽到他會做菜,她好激動。“長輩們說咸酥雞不衛生也不健康,但是我每回坐車上街,都看到那些人吃得好香,讓我好想好想吃,就算是一口也好,只要讓我知道,那包紙袋裡,用小竹簽叉出來吃的食物,嘗起來是什麼味道就好。”

    “我沒有做過,但是可以試試看。”他伸出另一隻手,輕撫她的臉蛋,讓她重新躺回床上。“現在,你真的該睡了。”

    湘悅還不肯鬆手,非要再三確認。這可是她放在心裡好久好久的願望,一想到有可能實現,當然不肯輕易放過。

    “回臺灣之後,你一定要做鹹酥雞給我吃喔!”

    他輕聲笑著,輕輕收回相握的那只手,為她蓋上羽絨被,輕撫著她散開在床面上,如烏黑絲綢般的柔軟長髮,直到她不敵睡意,累倦的閉上雙眼,呼吸逐漸變得均勻。

    偌大的床上,她像睡美人般,靜靜躺臥等待王子親吻。

    當他以為她已經睡著,準備離開時,嬌嫩的語音響起,雖然小聲卻清晰無比。

    “仁國?”

    “嗯?”

    “你可以給我一個晚安吻嗎?”

    高大的男人,在床邊僵住。

    睡意侵蝕意識,但她試圖保持清醒,等待又等待,期望重溫他的氣息與溫暖,伴隨她進入夢鄉。

    只是,困意洶湧,唇上卻遲遲等不到他的溫度。

    就在她失望的就要睡去時,暖燙的薄唇印來,無限溫柔的一吻,伴隨耳畔沙啞的低語。

    “晚安。”

    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著,唇上那抹溫暖,讓嘴角偷偷揚了起來。

    她心滿意足的帶著微笑睡去。

    那一夜,夢好甜好甜,夢裡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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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5:3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湘悅在哼歌。

    她是聽見工作室裡的回聲,才醒覺過來,自己正在哼著鄧麗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優美的旋律,簡單卻意義深遠的歌詞,一句又一句的溜出口,她的注意力竟難得的有些分散。

    握著筆的小手揚起,朝小嘴輕拍幾下,提醒自己該要百分之百專注。

    只是,過了一會兒,不知不覺間,她又哼起熟悉的旋律。

    警示性的輕拍沒用,從早上到現在,都用過午餐,該喝下午茶了,她要是再拍,嘴唇就要被拍腫,卻還是無法停止,反復的哼著哼著,簡直像是康叔叔養的那只羽色灰褐、白線繞眼的貴州凱裡畫眉,心情好的時候就沒辦法住嘴。

    不過,神奇的是,即使哼歌,少少的分了神,工作效率卻變得更好,筆記刷刷刷的寫了許多,繁瑣的記錄即將完成。

    漫長的記錄工作,終於看見結束的曙光,她擱下手中的筆,拿起桌上的修復針組,對於即將動手縫補,心中感到熟悉的蠢蠢欲動。

    能以針線修補古物,是她唯一擅長,卻也是最驕傲的一件事。

    從有記憶以來,她的心思都在精進繡法,得到長輩的贊許、旁人的驚歎上,一直到楊仁國出現——

    粉嫩的雙頰,因為想起他,情不自禁的微微紅潤。

    彷佛心有靈犀,當她正在想他,門上就傳來禮貌的輕敲,那是他特有的節奏,專屬於他們之間的暗號。

    湘悅驚喜的轉頭,望見他薄唇揚起,彎成溫柔的微笑。她心裡的某個地方,連她都未知的陌生地方,因為暖意而漸漸融化。

    “有空嗎?”仁國問,笑容裡的溫柔更濃。

    她點點頭。

    “工作剛好告一段落。”其實,就算工作繁忙,她也千百個願意,為他特別空出時間。

    高大的身軀還站在門口,並未踏入工作室,映著窗外天光的黑眸閃爍笑意。“先把皇冠罩上。”他指示。

    沒有半點質疑,她乖乖聽從,小心翼翼拿起防彈玻璃罩,穩當的將皇冠罩上,隔絕了空氣。之後才轉過身來,無限期待的望著他。

    楊仁國走進來,來到工作桌旁,才拉開外套拉煉,從內側口袋裡拿出一包裝得鼓鼓的,還插著幾根細細籤子的淺棕色吸油紙袋,一陣無限誘人的鹹鹹香氣撲鼻而來。

    湘悅的小手幾乎是輕顫著,接過那包微燙的紙袋,只是聞到味道,她的口水就自動分泌,幾乎要氾濫成災。

    “是鹹酥雞?”她吞了吞口水,望進紙袋裡,洶湧而出的熱氣刺激眼睛,她卻捨不得眨眼,害怕這包手裡握的、眼裡看的鹹酥雞,會突然消失。

    “你不是想吃嗎?”他柔聲問道,笑得好縱容。

    湘悅點頭如搗蒜,雙眼被熱氣熏得淚汪汪,雙手把吸油紙袋握得更緊。她原本以為,要回到臺灣才嘗得到這禁忌的美食,沒想到他神通廣大,居然在冰天雪地的俄羅斯就能變出一包鹹酥雞。

    袋子裡的雞塊,炸得淡淡金黃,酥脆得恰到好處,在熱油裡滾過的綠色葉子,色澤格外翠綠。

    眼看她只是癡癡看著,遲遲沒有動手,他自動自發的探手,用細簽插起一塊雞肉,送到粉嫩的雙唇前。

    她怯怯的張口,先用紅嫩舌尖輕碰,試探是否燙口,隨即又不好意思的羞羞一笑,才鼓起勇氣咬下雞塊,怕燙又貪口,先是感覺到酥脆的表層,接著是柔軟的雞肉,每次咀嚼都滋潤多汁。

    品嘗得太專心,她沉醉在美味中,沒有發現他的黑眸,因欲望而蒙上一層濃霧。

    那紅嫩的舌尖,只出現不到一秒,卻已經足以讓他硬得發痛,清晰的回憶起,她是如何青澀的回吻——

    吃著鹹酥雞的湘悅,回味無窮的咽下,舌尖輕舔唇瓣,品味著那鹹鹹的椒鹽粉,卻聽見一聲痛楚低吟。

    “你怎麼了?”無辜的大眼眨啊眨,滿是關懷。

    他咬牙吸氣,勉強擠出笑容。

    “沒事。”

    “喔。”她沒有多想,注意力都集中在美食上,萬分期待的小聲問道

    “我可以再吃一口嗎?”雖然,原本的願望,是只吃一口就好,但是一旦嘗到,就好難停止。

    “整包都是你的。”他承諾。

    啊,太幸福了!

    她迫不及待的,再度從送來的細簽上,咬下另一塊雞肉,津津有味的吃著,直到吞咽下肚後,才好奇的問道

    “為什麼你可以把雞肉炸得這麼恰到好處?”縫補對她來說輕而易舉,烹飪反倒是未知領域。只是,從小嘗遍美食,她也養出挑剔的味蕾,吃得出他手藝一等一,非但不輸某些名聲響亮,做菜卻偷減工序的名廚。

    “這要靠經驗。”他努力轉移注意力,忽略欲望的疼痛,還好烹飪是個安全話題。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做的。”湘悅對做菜一竅不通,對她來說,烹飪跟魔法一樣神奇。

    “過程嗎?”

    她用力點頭,充滿求知欲。

    “聽起來可能會很枯燥。”

    “你說的話,我永遠都不會覺得枯燥。”她脫口而出,毫不猶豫。

    他目光驀地闇濃,注視她一會兒,然後才揚起薄唇,笑得比之前更溫柔、更深情,慢條斯理的說起烹飪細節,彷佛他們擁有用不完的時間。

    “這不是正統的鹹酥雞,算是改良版的。”粗糙帶繭的指腹,抹過她嘴角的椒鹽粉,才又喂她吃另一口雞肉。“肉桂、孜然更適合肉類,加一點伏特加醃漬,再裹上麵包粉下鍋油炸,九層塔可以用新鮮的羅勒代替,最後撒上胡椒鹽。”

    這些香料、食材,她都曾聽說過,卻沒有想到,他能以西式的食材,重現臺灣小吃的鹹香滋味,吃起來沒有半點違和感。

    “我把油的分量減少,相對比較健康,你想吃就可以吃,只是油炸物吃多了也不好。”

    她乖乖點頭,禁箍在身上的無形伽鎖,又被他解開一個。為了保持健康,她從小就吃得講究,就算沒喝過苦苦的補藥,照樣被調理得發黑膚白,肌膚如白瓷般瑩潤。

    太油、太辣、太酸之類,甚至是不夠美觀的食物,她全都不能碰。

    她並不是要違逆長輩的一切規則,只是想滿足饑渴的好奇心。所有人一口就否決的事,唯獨他不阻止,願意無條件提供保護,還花費心思與時間,把不健康的吃食,改良到她可以入口。

    一口接著一口,靜靜吃著他喂來的食物,時間彷佛停止,如果世界上真有天長地久,她多麼願意是跟他——

    靜謐的氛圍,被貿然闖入的黑影打破。

    “我大老遠就聞到了,這麼香,是什麼味道?”楊忠國閃身而入,轉眼就來到桌邊,傾身誇張的吸嗅。“鹹酥雞?原來你在廚房忙半天,就是為了弄這個。”

    眼看來者不善,湘悅下意識的縮手,把整包鹹酥雞往自己的方向,稍稍挪了幾公分。雖然,做人該要樂於分享,但是這包鹹酥雞是仁國特別為她做的,她只想獨佔。

    身旁的他反應迅速,一手將她護在身後,另一手格擋在前,做了一個世界通用的拒絕姿勢,阻止口水幾乎快流出來的兄長接近。

    “這包是她的。”他沉聲宣佈,無比認真。

    忠國的眼睛還是盯著鹹酥雞。

    “好好好,只要分我吃幾口,幾口就好,我又不會整包吃掉。”他口是心非的說著,掏出放在口袋裡的鋁罐,證明非吃不可的決心。“我連啤酒都準備好了,冰得涼透透,鹹酥雞就是要配冰啤酒。”

    護著食物的湘悅,原本躲在仁國的身後,聽到威脅者的宣言,驀地探出小腦袋,對這樣的食物組合好奇不已。

    白肉配白酒、紅肉配紅酒,魚子醬跟香檳是天作之合;淡味河鮮適合紹興酒、濃油蹄肉宜搭茅臺,紅糟燒肉跟桂花稠酒是七世夫妻。東方、西方各有名菜配名酒,她好菜吃得多,好酒自然也喝不少,卻偏偏就是沒有喝過冰啤酒。

    黑眸眯起,不用低頭看,就知道她被勾起興趣。

    “不要教壞她。”他警告著。

    忠國卻聳聳肩,雙手一攤,滿不在乎的笑著。“這是啤酒,又不是伏特加,刺激性只比可樂強一點。”

    “她的飲食習慣跟我們不一樣。”

    “那就該多嘗試。”

    仁國擰著濃眉,預備反駁兄長為了吃,胡亂掰出的各種理由,卻感覺外套下擺被輕輕扯了扯。他低下頭來,看見她滿臉羞紅,期期艾艾的說:“我、我——我想喝耶——”

    他的動作竟快得讓她看不清楚。

    大掌猝然探出,勁勢猛而快,直切忠國趁他低頭,閃電般探來試圖搶劫鹹酥雞的左手腕,迫使對方收手。

    但是,早出生幾年,年紀不是白長的,忠國當然不是省油的燈,驚險的閃過攻擊,在閃避三弟攻擊的同時,指尖用勁把鋁罐往上拋。

    閃閃發亮的鋁罐飛在半空中,在落下之前,兄弟之間已經互有進退,對了好幾招。

    趁著弟弟心有旁騖,還需要分神護著那個小女人,忠國奪得先機,搶得落下的啤酒,轉身架開姿勢,預備防守與攻擊。

    兩兄弟的姿勢一模一樣,彼此對峙著。

    “把啤酒交出來。”仁國的掌心平出。

    “你剛剛不是說,這是教壞她?”

    “我改變主意了。”既然為兄的不仁,那就別怪為弟的不義了。

    可惡!

    簡單一句話就想打發他?

    “你這傢伙,有異性沒人性,孔融都知道要讓梨,身為弟弟你卻連一口鹹酥雞都不讓大哥吃,還要來搶我的啤酒!”忠國忿忿不平的痛駡,痛心疾首的猛搖頭。

    稍一分神,拳頭又招呼到眼前,他連退幾步。

    “我們家姓楊,不姓孔。”仁國邊出手,邊說話,呼吸絲毫沒有紊亂。

    “再說,冰箱裡還有啤酒,這罐我只是暫借。”

    肌肉與骨骼碰撞的聲音,節奏快又精准,簡直如同音樂。

    忠國主動出擊,右臂提起內旋,抓住弟弟的右手大拇指,進而順勢往上,拉直對方右手,左肘猛地一擊。

    砰!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拿?”

    攻擊被擋下,問題也得到答案。

    “那樣就會讓你有機會,搶走她的鹹酥雞。”仁國反守為攻,接連逼近幾步,招招都是標準的擒拿手,連取臂、肩、膝,招式沉穩、出手淩厲。

    忠國避開了手臂、肩膀的攻擊,卻閃避不了膝部那一擊,他吃痛的半蹲,身體失去平衡,手裡的啤酒就被仁國奪走,只剩手心殘餘的冰冷水氣。

    “喂喂,把啤酒還來!”他大聲抗議。

    話是這麼說,不過其實從動手那一秒開始,他就知道啤酒肯定不保,所以也就只是叫嚷一下而已。

    家中四個兄弟再加一個妹妹,基本的功底都差不多,但各有擅長之處。拳腳功夫需要苦練,兄弟中性格最內斂的仁國,花費在練習的時間最多。就連惜字如金的老爸,都曾特別誇讚。

    何況,在心上人面前,這傢伙絕對不肯丟臉,根本勢在必得。  

看著遞到眼前的啤酒,湘悅還有些不敢置信。她的每個願望,這個男人彷佛都能達成,簡直就是她夢想中的英雄。

    先前強硬得足以退敵的大手,這時變得好溫柔,為她拉開鋁罐的拉環。

    啤酒經歷幾番搶奪,打開時卻沒有噴濺,只是湧出奶油般綿密的泡沫,她快快湊上前,吮掉泡沫後,終於喝到冰涼的啤酒。

    麥香溫和可口,而冰與熱的差距帶來刺激,讓味蕾上的鹹味與辣味,像是炙熱沙灘被冰冰的海浪沖刷過,每個氣泡都親吻著她的味蕾,讓她暢快得喘了一口氣。

    一口鹹酥雞、一口冰啤酒,味蕾受到不同刺激,她連著吃喝三口,才找回根深蒂固的禮貌。

    “請問,我可以喝完嗎?”喔喔喔,拜託拜託,她想整罐喝光光!

    “不行。”他搖頭。

    “謝謝,我——”咦,啤酒罐怎麼跑走了?

    水汪汪的大眼往上看,眼睜睜看著心目中的大英雄,把啤酒拿走,舉得高高的,徹底斷了她抓取的念頭。

    “這樣喝太傷身體,要有所節制。”他輕聲說道,用粗糙的指腹,點住她張得開開的小嘴,並不完全縱容她的所有要求。

    嘗過冰啤酒的粉唇,還冷冷涼涼的,被他指上的溫暖撫觸,所有的抗議都咻咻咻的消失,柔柔弱弱心甘情願的點頭,乖巧應聲。

    “好,都聽你的。”她無法拒絕。

    他的回答是粲然的一笑。

    啤酒罐貼上薄唇,完全沒有顧忌的從她喝過的那處,仰頭將啤酒一飲而盡,嘴角沾了一滴的酒漬。

    湘悅的視線緊盯著那滴閃著光的酒,覺得喉嚨一陣乾渴,而全世界的水跟酒都不足以解渴,唯有他嘴角那滴酒,才能紆解她深之又深的渴。

    她意識朦朧的踮起腳尖,試圖更靠近他,紅潤的舌尖像被催眠、被召喚,離那張薄唇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夠了!”

    一聲暴喝,嚇得她差點跳起來,要不是仁國動作迅速,大手一攬圈住她纖纖細腰,給予強力穩定的支撐,她肯定會跌在地上。

    不滿啤酒被搶,還看了一番你儂我儂,忠國用力揉著眼睛,試圖揉掉剛剛看到的一切,轉身大步往門口走去,恨恨的丟下一句抱怨。

    “你們閃得我眼睛好痛!”

    原本旁若無人的瘋狂欲望,等到真的沒了觀眾,她反而覺得好尷尬,狼狽的匆匆離開他的懷抱,臉兒熱烘烘、紅潤潤的。

    垂下小腦袋,她抱著鹹酥雞,用細簽戳著雞肉,趁著還溫熱的時候,一口一口的吃著,眼角瞄見有動靜,才又抬起頭來,嘴裡還嚼嚼嚼,咬著多汁的酥脆雞塊。供應她食物與啤酒,還差一點就被她忘情以親吻攻擊的楊仁國,從容的脫下外套,端詳肩膀處因縫線斷裂,出現的長長裂口。他的每個動作,都讓她聯想到野生動物的優雅。

    “怎麼了?”脫口問出疑惑後,她才赫然發現,自己竟然違背最重要的禮儀,在嘴裡有食物時說話,連忙驚慌的遮住嘴巴。

    他似乎沒有察覺,又像是察覺了也不在意,輕描淡寫的回答“剛剛被扯破的。”

    兄弟中拳腳雖然屬他最強,但是受過同樣鍛煉的大哥,身手也不可小覷,換做是別人跟大哥動手,可不會是肩袖被撕開這麼小意思,而是整只手都會被分筋斷骨的重傷。

    咽下食物的湘悅,連忙打開修復針組,看也不看的就摸出最適合的一根針,自告奮勇的說道

    “我來替你縫補吧!”這可是她最拿手的事!呃……話說,也是她唯一拿……

    “不用了。”

    她極力爭取,用被訓練到近乎本能的動作,完全憑著觸覺,輕易已經穿針引線就緒,銳利的針尖閃亮,映著她眼中的決心。

    “衣服是因為我而破的,本來就應該由我來補,”她信心滿滿的保證。

    “放心,很快就能補好了。”這次,他沒有拒絕,大手遞來外套。

    外套是羊毛材質,摸起來滑順舒適,雖然不是簇新的,用的也不是喀什米爾羊絨或傑尼亞黃金羊毛,但是看得出來,他對這件外套照顧有加,很是珍惜衣物。

    “你們一家人的穿著風格都不同。”他是穿得最樸素,最在乎實用的那一個,不在乎時尚或帥氣。

    鋒利的針尖輕易穿過羊毛,跟毛料同色的絲線,從縫線完好的地方開始修補。她重複下針,縫得細密而厚,彌補絲線的脆弱,免得肩袖再度因為各種外力而撕裂。

    他站在工作桌旁,看她縫補衣裳時的側臉,晶亮的水眸、粉嫩的雙頰,他懷疑她並不知道,工作時她紅潤的唇會微微的起,像是期待被親吻。

    “我不在意品牌,只是喜歡天然材質,穿起來才舒服。”紅潤的唇微微輕抖,他靠得更近,猜測是什麼原因讓她分心。

    湘悅完全不能專心!

    喔,天啊!天啊!她快不能呼吸了。

    她深刻的明白,他對天然材質的衣物有多麼堅持。因為那靠得愈來愈近的男性體魄,就穿著黑色棉質T恤,吸收汗水後的棉布,緊貼在他身上,塊壘分明得不需要任何想像力。

    “平常練武的時候,道服也是純棉的。”

    醇厚的嗓音說著,她卻左耳進、右耳出,非常不專心。

    那碩大的胸肌,以及結實的六塊腹肌,因為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的起伏,她可以聞到乾淨的汗水味,混合著淡淡的麝香,應該是他用的刮胡膏,或者洗髮精的味道。

    想到他luo著身,舉手搓得短髮滿是泡沫,白色的泡沫流下他的臉、他的頸、他的胸膛他的小肮。

    她心跳愈來愈快,下針也愈來愈快,無意識的縫縫縫,視線無法從他太過誘人的體魄上移開。

    不僅是包裹在棉布下的肌肉,犯罪般的令人垂涎,**的雙臂線條完美,媲美文藝復興時期的石雕。但是,石雕是冰冷的白色大理石,他的懷抱卻溫暖得燙人,膚色黝黑如巧克力。

    **出的雙臂、頸部,都曬成同樣顏色。

    那麼,藏在衣裳下的部分呢?他是不是全身都是同樣的膚色,讓她牙癢癢的,好想咬一口看看。

    呃,糟糕,她是不是真的張嘴了?

    紅燙的雙頰是掩飾不住了,但是為了掩飾失態,她努力的沒話也要找話說,連偷窺時看到的細微變化,也不經意的脫口而出。

    “你會冷嗎?”

    沙啞的笑聲震動胸膛。

    “不會。”

    聽見他的語調,她驀地羞得想要挖個地洞,立刻鑽進去躲好。

    室內明明就有暖氣,他的細微變化,是因為她的窺視,而不是因為溫度。

    啊啊啊,該怎麼辦,她被逮個正著,居然還問他冷不冷!

    銳利的針尖,毫無預警的戳入指腹,她疼得倒抽一口氣,慌忙縮手,粉紅的指腹上已經湧出飽滿血滴。

    湘悅完全慌了手腳,被針尖刺著這麼初級的錯誤,自從七歲之後就不曾發生過,看著豔豔的血珠,飽滿得就要滴下,一時慌得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陰影覆蓋過來,大掌握住她的手,仁國在她的注視下,將被刺傷的指尖輕含入口中,吮去那滴血珠。

    黑眸鎖住她,讓她無法動彈,只覺得指尖被他口中的濕熱包裹,刺傷的地方隨心跳抽疼,卻又一次一次的被靈活的舌尖吮磨,她漸漸連疼痛都感受不到,只能在他的注視下虛軟。

    吮吸傷口該是最本能的作法,但是由他來做,會讓她心頭小鹿亂撞,指尖愈是被吮得濕潤,她愈是口乾舌燥。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當他懶洋洋的張口,對傷口最後一下輕舔,才放開溫柔又霸道的囚禁。

    “傷口應該不會再流血了。”嘶啞的男性嗓音,因為靠得太近,每說出一個字,就吹拂過她的臉。

    淡淡的啤酒氣息,醺得她也微醉,呆愣的點點頭,低頭想要藉由縫補,掩飾太過紅豔的粉頰,卻發現外套已經縫補完成,再也沒有可以下針的地方。

    因為貪於偷窺,外套被她縫補過度,撕裂的地方不但已經接回,還洩漏當時的心思,繡滿他的名字,從中文、英文到俄文都有,用的還是華麗非凡的字體。

    “對不起,我補得太過頭了。”她呐呐道歉,萬萬沒想到在縫補上,竟也會出錯。“我現在就拆掉重補。”這太丟臉了!

    他卻不允許,將外套拿走。

    “不用,這樣很好。”他的指輕撫過縫補的部分,神情似笑非笑,灼灼黑眸仍盯著她。“謝謝你。”

    “別客氣。”她聲音小小的,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他的眼神,比他吸吮指上傷口時,更讓她心神動搖。

    男性身軀無聲貼近,直到她隔著衣裳,能感受到他的體溫與結實肌肉。

    “當然,不能只有口頭上的道謝。”他拿起縫補好的外套,罩在他與她的上方,形成一個陰暗的小天地,避開了監視器,得到難得的隱私。

    陰影落下時,他的唇饑渴的貼上她。

    寬厚大手捧著她嬌小發燙的臉,薄唇熨上她的粉嫩,靈活的舌尖喂入她口中,如舔舐傷口那般,懶洋洋的挑弄她唇內細嫩的地方,一次次的掠奪,直到她顫抖不已,陶醉在他的吻中。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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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5:5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她愛死他的外套了。

    羊毛外套提供隱私,讓他們在城堡各處,隨時都可以相擁熱吻,不用擔心旁人的目光,更不用擔心監視器。

    他總是用寵溺的眼神,注視她的一舉一動,彷佛怎麼也看不膩。粗糙的大掌也流連不去,有時勾起一綹垂落的發,仔細為她塞回耳後;有時輕撫她雙頰的弧度;有時碰觸她的指尖。

    外套裡的溫度,每次都隨著兩人的喘息,愈來愈暖熱,他會在黑暗中吻過她光潔的額、顫抖的嘴角、敏感的頸部,薄唇輕貼在那裡,感受她加快的脈搏,懶懶以舌尖貼撫。

    所有**在衣衫外的肌膚,都被他吻遍,甜蜜的火焰被引燃,燒焚得她只能嬌嬌吟哦,雙手探進他的衣衫裡,盲目的摸索著,用指尖記憶他肌膚的粗糙與平滑。

    好幾次,都是他用盡自製,才阻止情況失控。

    但她羞怯卻又迷戀,不知底線在哪裡,潤紅舌尖跟他糾纏,不舍他的離去,模糊嬌嚷要更多更多,直到親吻得幾乎窒息,才軟軟趴在他胸膛上喘息。

    外套的遮蔽,只能提供一時片刻,而他們之間的強烈電流,已經隨時都要擦槍走火。

    礙於承諾在先,修復皇冠的工作不能擱下,況且她已經完成筆記,就要動用針線開始修復,這時候更不能分心。

    呃,對啦對啦,她最不該的就是在此時偷嘗禁果!

    她寶貴的貞潔,應該在受祝福的婚床上,獻給合法的丈夫。但是,她從身體到心靈,都已經認定他。

    他以熱吻就撼動她的世界,讓她癡迷不已,要不是他的“抵抗”,好幾次她都差點要把他剝光,徹底吮嘗他肌膚的味道。

    湘悅獨自躺在大床上,深深歎出一口氣,指尖仍刺癢著,手心還殘留他的體溫。她多麼懊悔,剛剛沒有留住他,那男人堅強的自製像銅牆鐵壁,明明她已經感受到,他的男性那麼硬、那麼燙,他卻還是可以毅然喊停,艱難但堅決的離去,留下她孤枕難眠。

    她閉上雙眼,嘗試著入睡,瞌睡蟲卻遲遲不來報到。

    所以,當房門外傳來聲響時,她立刻坐起身來。

    “丁小姐!”陌生的嗓音以俄語叫喚,敲門的節奏急切。“楊先生受傷了!”門外的人說道。

    驚駭的情緒,讓她一時無法動彈。

    “哪位楊先生?”兄弟兩人不論是哪個受傷,都是最糟糕的事,但她心有所屬,最擔心的還是仁國。

    “跟您一起溜冰的那位。”

    擔憂淹沒理智,她想也不想的跳下床,三步並做兩步的奔到房門口,用顫抖的手開門,焦急的追問:“他不是剛剛才離開嗎?為什麼會受傷——”

    嬌小的身軀驀地僵住。

    一把手槍直指著她的頭部,槍管上裝著滅音器。持槍的男人有些眼熟,是凱薩琳安排的護衛之一,而輪值在門口的另一名護衛,已經倒臥在地,濃稠的血從雙眼之間的槍孔流出。

    “安靜。”持槍的男人臉上濺了血,另一手半拖半拉的扯住她,直直朝昏暗處快奔。

    尖叫噎在喉間,她試圖掙扎,想要爭取時間,男人卻再次把槍抵在她頭上,一臉兇狠的低斥。

    “你再亂動試試看!”

    湘悅不敢再反抗,雙眸驚慌的捜尋,淩亂的長髮披散在睡衣外,因為那把槍,她即使被扯得再痛,也不敢喊出聲,怕會激怒對方。

    倏地,持槍的男人停下腳步,轉頭往後查看。

    昏暗的廊道裡,兩個高大的身影宛如鬼魅,飛快逼近,原本迷人的俊臉,因憤怒而變得猙獰可怕,全身都是迫人的殺氣。

    “仁國!”一時間,忘了惡人的警告,她驚慌高喊,努力發出警告。“小心,他有槍!”

    示警沒有讓他放慢速度,高大的身軀逼得太近,因為看見她被綁架者狠扯長髮,疼痛的低叫出聲,黑眸陡然綻光,如要擇人而噬的猛獸。

    他的大掌探來,幾乎就要觸碰到她。

    持槍惡徒卻撤手一甩,硬生生將她推向石牆,大手無奈撲空,只觸及睡衣的一角,槍口卻已經直指他的額間。

    湘悅見狀,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她用盡全身力氣猛撞,撞得持槍惡徒重心不穩,俄語咒駡伴隨消音後的槍聲響起,因為她那一撞,驚險錯過目標。

    紊亂的腳步聲紛至遝來,五、六個黑衣人出現,來者卻不是援軍,而是惡徒的同黨,不由分說的圍攻阻擋在後的楊忠國,骨骼與肌肉撞擊的悶響,回蕩在廊道裡,憑藉淩厲身手,暫時防守無虞。

    挾持她的男人抓著她又往前跑,堪堪閃過子彈的仁國瞠目欲裂的啦哮追上前去,一把抓住那男人的肩頭。

    “放開她!”

    先前他離開她房間不久,才剛踏進臥房,就看見大哥神情凝重的緊盯螢幕,兄弟兩人只交換了一個眼神,立刻察覺情況有異,匆匆趕到她的房間,卻赫然發現房內空無一人,門口只剩死去的護衛。

    事發之前肯定有預兆,身為她的貼身保鏢,不論再細微的預兆,他都應該察覺。他被對她的情感、欲望蒙蔽,才會粗心大意讓她被挾持。

    他不能原諒自己。他必須救回她,他必須。

    憤怒的紅霧彌漫雙眼,對方回身抬腳踹來,他閃過那一腳,揮出右拳,那卑鄙的傢伙卻將湘悅拉到眼前擋著,他不得不連忙收手,卻因此沒閃過一記踢擊。

    那一腳狠狠踹上他的腰側,他及時抬手擋住,卻仍被踢得位移。

    仁國再次搶攻,同樣的情況卻一再上演,他每次出手,都礙於被當成盾牌的她,幾次都驚險的差點傷及柔弱的她;因為有她在,他不敢使用武器,怕因此錯手反而傷了她。

    自責與焦急,讓他瀕臨失控。為了救回她,他罔顧一切,甚至不在乎自身安危,再度在她被拉著往前跑時,冒險追了上來。

    再一次,槍口瞄準了他的額間。

    迫切的危機,卻也是轉機,他迎上前去,縮短兩者距離。

    “不要!”

    湘悅驚呼出聲,想要再次阻止,可這一次,那男人早已有所準備,牢牢的將她抓壓在牆上,不讓她搞鬼。

    看著仁國再次沖上來,她驚慌不已,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男人扣下扳機。

    在槍響之前,忠國突圍趕到,但子彈已經擊發出去,她恐懼不已的看著兄弟二人,在那聲槍響之後同時倒下。

    不——

    眼淚奪眶而出,流下她的雙頰,她胡亂的伸手,想要靠近他,卻被挾持她的男人強行拖拉離開,即便被拖過了轉角,她腦子裡仍不斷浮現房門口那具額間冒血的屍體,還有剛剛他和忠國一起倒地的模樣。

    開槍的兇手扯著哭泣不已的湘悅,來到廊道的末端,用槍柄敲了敲蒙塵的木門。陳舊的木門從外打開,接應的人跟車,早已等在門外。

    風吹冷淚水,也吹冷她的全身。

    她親眼看見,那一槍射向仁國的頭部。任誰被射穿頭部,倖存機會都微乎其微,再者,如果他不是重傷,甚至死去,就絕對會追上來。

    他沒有。

    身後的走道,空無一人。

    歹徒們迅速將她捆綁上車,交談時用詞簡單扼要,以往她總會特別留心,用來判斷自身安危,但是這一次,她徹底失魂落魄,像個布娃娃般任憑這群人擺佈。

    因為,她的心在他倒下時,已同時碎裂。

    子彈襲來。

    楊忠國見三弟不怕死的勇往直前,咒駡一聲,飛快沖上前去,在最後一秒,伸出雙手,及時將他撲倒。

    身後那些黑衣人再次湧上,瞬間槍聲大作,兩人分別滾至兩側房門,閃躲滿天亂飛的子彈。

    忠國從口袋裡掏出一顆閃光彈,仁國也做了同樣的動作,兩人對看一眼,覷了個空,將閃光彈一上一下的往後拋了出去,然後火速閉上雙眼。

    閃光彈霍地爆開,冒出濃煙,敵人出聲吆喝,槍響因此平息,因為看不清楚,怕傷到自己人。

    敵人還在吆喝,兩人已幾乎在同時,閃電般沖了出去。

    因為是兄弟,默契良好,更加合作無間,加上之前早有演練,一左一右,將因強光目盲的敵人迅速打倒在地。

    黑衣人驚慌之中,又扣扳機,忠國卻比敵人更快,仁國更是眼也不眨招招狠厲、拳拳到肉,務求用最快速度搞定這票王八蛋。

    解決掉最後一個黑衣人後,仁國的嘴裡爆出一連串的髒話,內容精彩流暢充滿創意,讓忠國都不禁挑眉,訝異內斂溫文的弟弟,是從哪裡學來這一大串,連他這個嘴巴最不乾淨,曾經被老爸懲罰用洗衣粉洗嘴的兄長,聽得都肅然起敬的咒駡。

    只是下一秒,火山爆發似的怒氣,就朝他襲來。

    仁國沖過來,揪緊他的前襟,用質問殺父仇人的兇狠語氣,氣勢洶洶的大吼:“為什麼要阻止我?”要不是被大哥撲倒,他就能追出去,絕對不會讓她被不知名的人帶走。

    忠國翻了個白眼,皮笑肉不笑的做出誇張笑容。“喔,你太客氣了,不用謝,我很高興能救你一命!”他從袖口抽出護手鋼板,上頭嵌著一顆子彈。

    “看清楚,這顆子彈差點就要射穿你的腦袋!對方有槍啊,你赤手空拳只能白白送死!”

    那個護手鋼板,讓慢半拍的理智回到腦中,仁國深吸一口氣,知道大哥說的沒錯。只是他太過焦急,腦細胞暫時當機,連危險都忘卻,一心一意只想救她。

    “抱歉。”他有些尷尬的和兄長道歉:“我只是……”

    “算了,我知道。”忠國擺擺手,沒和他計較,只道“先把她救回來比較重要。”

    仁國點頭,沉聲道:“她被帶離城堡的範圍之後,干擾器就失效,我們可以靠她身上的GPS,追蹤那些人把她帶到哪裡去。”

    對那些養育她的人們來說,她是珍貴的資產,當她幼年時遭遇綁架獲救後,身上就被植入GPS定位器,之後接連幾次被綁架,才能依循訊號被安然救出。

    但是,楊家在城堡裡設下的干擾器,卻能讓0PS的信號失效,才能將她隱藏到現在。干擾器的範圍也被精准校對過,恰好覆蓋城堡與四周半公里,再遠就會失效。

    她被帶走至少五分鐘了,他們已經失了先機,現在光靠肉眼不可能追得上,但只要一出干擾器範圍,他們就能用GPS定位她的位置。

    “很好,你去換裝備,我去拿追蹤設備,我們車庫集合。”忠國說。

    聞言,仁國轉身匆匆趕回臥房,用最快的速度,換上雪地行動的裝備。

    穿脫衣衫的時候,他的視線與鏡子裡的自己交會,發現鏡中人的臉色煞白。他深吸一口氣,用強大的意志,壓抑奔騰的怒氣,重新找回冷靜,雙手漸漸不再顫抖。

    楊家從事保全行業多年,遇過的驚險狀況數都數不清,卻每次都能化險為夷,累積出極佳的口碑,靠的從來都不是運氣,而是充足的準備。

    這類的情形,他跟家人預演過無數次。

    雖說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但是,時間分秒必爭,他必須恢復鎮定,相信自己、相信家人。

    他背起一份裝備,手裡摶著另一份,下樓來到車庫,看見大哥已經穿著妥當,站在雪上摩托車旁,低頭看著手上的透明螢幕。

    蛋幕上的小小綠色光點,一閃又一閃,逐漸往西移動。

    仁國將一份裝備丟給大哥,大步跨上另一輛雪上摩托車,戴上安全帽後,雪鏡上浮現地形圖,以及閃爍的綠色光點。戴著防寒手套的大手旋轉油門,雪上摩托車宛如飛箭般沖入雪中。

    雪地上加裝雪煉的車痕,已經漸漸看不見,但雪鏡上浮現的地形圖,讓他不需依靠車痕,也能追蹤她的下落。

    眼前荒蕪的雪原,就是廣袤無邊的西伯利亞,除了車輛之外,必須另有交通工具接應,才能將她帶離這裡。附近太過荒涼,幾乎沒有遮蔽物,而交通工具必須距離得夠近,卻又不能讓他們察覺。

    “你總算稍微恢復正常了。”耳機通訊器裡,響起忠國的聲音。他換妥防寒裝備後,立刻用最快的速度追來。

    “沒有。”藏在安全帽下的薄唇,緊抿得只剩一條線。“等我逮到那些傢伙,他們會希望自己從未出生在世上。”

相較於綁著雪煉的車輛,雪上摩托車的速度更快,機動性也更好,不需要走在道路上,可以穿越樹林,抄小徑,所以即使他們較晚出發,讓綁架湘悅的人奪得先機,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他們已經離螢幕上的綠色光點愈來愈近。

    大約十五分鐘後,蛋幕上的綠色光點停止移動。

    幾乎在同時,兩輛雪上摩托車也煞車停住,引擎聲驀地消失。距離已經夠近,靠著雪鏡的望遠功能,可以用目測觀察,響亮的引擎聲只會打草驚蛇。

    他們在雪地上匍匐前進,靠在低坡上俯瞰,謹慎隱藏形跡。

    那輛休旅車停在空曠的雪地中,依然保持引擎運轉。過了幾分鐘,螺旋槳刺耳的聲音打破寂靜,從細微變得清晰,不祥的預感浮現,微小的黑點逐漸靠近,最後來到車子上方盤旋,緩慢下降,主旋轉翼即使在強風中也吃然不動。

    楊忠國咬牙,狠狠罵了一句髒話。

    直升機!

    該死的還不是一般的直升機,而是俄式軍用直升機,又稱武裝直升機,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代號“浩劫”,那該死的東西根本是架飛行火藥庫。

    他往旁邊看了一眼,瞧見弟弟的濃眉緊擰。

    直升機緩慢下降,吹起地上積雪。車子的門再度打開,黑衣人拽著嬌小的小女人下車,等著來接應的直升機降落,全身都被撲了一層濃雪,手裡的小女人則是雙眼無神,軟趴趴的任憑擺佈。

    楊家兄弟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都知道,一旦湘悅被送上直升機,就會失去救援機會。

    忠國脫下背包,拿出衝鋒槍,朝直升機的方向略略偏頭。“我來引開注意力,你去救她。”

    聲東擊西是最好的辦法,他們沒有選擇餘地。兩人先對表,確認時間。

    “注意安全。”仁國跨上雪上摩托車,猛地發動引擎。直升機的噪音太大,已經不需要擔心對方會聽見雪上摩托車的聲音。

    “你才是,別把小命丟了!”忠國大聲嚷嚷。

    “我不會的。”他保證。

    忠國咬牙,翻了個白眼。

    “我很懷疑!”丟下這句話,他駕著雪上摩托車,繞到較遠的週邊,很快就消失在雪堆後。

    仁國握緊把手,視線盯著車旁的湘悅。她看來很不對勁,背叛凱薩琳的護衛很可能對她下藥,阻止她掙扎,或傷害自己。怒火在心中悶燒,烤得他五臟六腑都發出滋滋滋的慘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當手錶發出滴答輕響,他毫不猶豫的駕著雪上摩托車,直直往車子與直升機的方向沖去。

    車子旁的護衛跟直升機的駕駛,尚未察覺他的出現,另一方向就響起巨響,把所有注意力吸引過去。

    那是手榴彈的爆炸聲。

    護衛們拿著衝鋒槍,沖到另一個方向,瘋狂的扣下扳機,搭搭搭搭搭搭的槍聲成為螺旋槳的配樂。

    他必須把握時間,隆隆作響的雪上摩托車在撞上車子前,龍頭驚險的一偏,避開玉石俱焚的災難。他傾斜摩托車,一再繞著車子旋轉,激出一陣陣雪波,拽著湘悅的黑衣人,驚恐的拔出衝鋒槍,尚未來得及瞄準,槍就被強力潑濺的雪打落,只得慌忙在雪中摸索。

    “湘悅!”他大聲叫喊。“湘悅,過來!”

    起初,她動也不動,彷佛所有知覺都被封閉,聽不見、看不到。過了一會兒,她才慢慢抬起頭來,兩人四目交接,有那麼一瞬間,她的眼神像是在看著陌生人。

    “湘悅!”

    這次,叫喚伴隨雪波,凍得她倒抽一口氣。

    突然之間,她認出那雙黑眸,眼中的神采都回來了,淚水奪眶而出,邁出發軟的雙腳,不顧一切的往他奔去。

    大手一撈,在千鈞一髮之際接住她。

    俄語咒駡響起,那些圍攻大哥的槍手,發現目標被劫走,紛紛奔走過來,或是趴下身從直升機下方,朝著他們射擊。

    仁國把失而復得的小女人,嚴密的護在胸膛上。有幾顆子彈,射擊在防彈背心上,每一下都堪比重拳,榨出他的呼吸。

    “抱緊。”他咬牙嘶聲,在她耳畔警告。

    柔軟的小手,用盡每一分力氣,像是溺水的人攀住啊木般,緊緊攀住他。

    “不要怕。”

    “嗯。”她把頭埋在他胸前,悶聲回答,沒有任何遲疑。

    手錶再度傳出滴答聲。

    轟!

    這次,爆炸的是直升機。橘紅色的火焰沖天而起,站在直升機四周的槍手,紛紛被火焰波及,哀號著在地上打滾。

    爆炸波從背後襲來,雪上摩托車完全失去控制,後尾高高翹起,雪煉發出刺耳的聲音,刮過平滑的冰面。

    然後,他跟她連人帶車,飛墜著墮入懸崖。

    西伯利亞的原始森林,以針葉樹為主。這十幾年來,因為挖掘石油與天然氣,自然環境受到不少破壞。

    其實,在挖掘到石油與天然氣之前,因為各式各樣的罪行,被判決流放到西伯利亞的人們,必須對抗嚴寒氣候,在這裡開墾煤礦。蘇聯解體後,經濟效益低落的煤礦,大部分都被棄置不用。小

    仁國在森林中,找到一個廢棄的礦坑入口。

    說入口其實還算誇張,只是一個岩石底部的淺穴,可能是當初探勘時,發現下面沒有煤礦,所以沒有繼續開挖。

    無論如何,這是他們在風雪中,能藏身取暖的最佳地點了。

    他卸下肩上的背包,取出高科技帳篷,因為不需傳統的支架,所以兩秒鐘就能撐開,再鋪上防水保暖地墊,帳篷內就形成防風躲雪的一方小天地。

    背包裡的物資琳琅滿目,從武器到睡袋一應倶全。他脫下防風的羽絨外套,包住她顫抖的身軀,再抖開吸水毯,一綹一綹的吸幹她濕透的發。

    “再忍耐一下。”他先取出應急的能量棒,送到她手中。“先吃這個,慢慢咀嚼,熱食很快就好。”

    湘悅拿著能量棒,幾次想放進嘴裡,無奈手顚抖得太厲害。冷得太久,起初她的指尖還能感受到痛覺,但是現在已經愈來愈麻木,凍得就像枯死的樹枝。

    不久之前,當雪上摩托車沖下懸崖時,她真的以為小命休矣。

    所幸,他在摩托車撞毀前,當機立斷抱著她跳下來,落在厚重的雪地上,同時用高大的身軀作為屏障,在翻滾時減弱衝擊力道。

    雪上摩托車炸成一團火球,而為了避開追擊,同時也等待救援,他們一路躲進森林裡。

    安全帽的通訊系統,在撞擊時毀壞,造成通訊中斷。但是,搜尋的功能還能使用,轉換另一個介面後,可以看見代表大哥的GPS亮點,雖然速度緩慢,但仍舊往城堡的方向移動,讓他暫時松了一口氣。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快點讓她暖起來。

    “我現在就來煮熱食。”他拿起固體燃料,準備到帳篷外挖乾淨的雪,嬌小的身軀卻緊靠著,不願意他離開。

    湘悅抬起頭,眼中淚花閃爍,充滿無助與焦急。

    “我的手——”她咬著發白的唇,不知所措的落淚。“我感覺不到——”

    “噓,別怕。”他立刻就明白她的恐懼,大手迅速握住冷得像冰塊的精緻雙手,探入他衣衫下,貼住緊實的腹肌,提供最天然的熱源。

    她向來溫暖纖細的小手又冷又硬,好似冰塊一般,教他也心驚,只能以手掌覆住她冰冷的雙手輕輕摩擦,希望能儘快讓她的迴圈恢復過來。

    該死,他早該想到她跟他不一樣,她一路上沒有抱怨過,他還以為她很好,現在才知道,她剛才一定忍耐了很久。

    “沒事的,你別擔心。”他抱歉的凝望著她的眼,抵著她的額,安慰著。

    “嗯。”湘悅含淚點點頭,擠出微笑。

    起初,湘悅什麼也感覺不到。

    就在她以為,雙手的神經已經被凍壞時,一絲尖銳刺痛竄過指尖,痛得她全身一縮。

    他持續按著她的手,沒有放開,耐心的為她暖手。

    尖銳的痛楚,一次又一次竄出,她的雙手彷佛被無數的針,深深的戳刺著,痛得她顫抖不已。

    “好痛。”她低語,偎靠在他懷裡。

    “再忍忍,一下子就過去了。”他親吻著她濕透的發,說出兩人都知道是謊言的語句。要讓凍僵的雙手,回到原本的溫度,她必須經過漫長的疼痛,但是劇烈的疼痛,也代表著她的手還能恢復。

    好幾次,她痛得咬住他的手臂,默默無聲哭泣,要不是有他的支持,她肯定熬不過這種痛楚。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逐漸減弱,她的身軀輕顫著放軟,感覺雙手雖然還有些麻木,但是已經能活動自如。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倚靠的男性軀體,已經因為汗濕而冷透。

    他最貼身的衣裳是純棉質的,雖然能夠吸汗,卻沒有辦法排濕。先前搶救她時,劇烈的動作讓身體出汗,但是進入帳篷後,他就把防風保暖的外套脫掉給她,身上只剩汗濕的棉衣。

    冰冷的棉衣會吸取體溫,連帶使得體溫降低,許多登山者,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凍死。但是他卻罔顧凍死的可能,把照顧她排在最優先,犧牲體溫為她的雙手取暖。

    柔情湧上心頭,她深吸一口氣,在他懷中跪坐起身,雖然困難卻極有耐心的,為他脫去那件冰冷的棉衣。

    “湘悅。”他啞著嗓子,看著懷中的小女人,黑眸蒙上一層霧。

    “噓,別說話。”她吻了吻那冰涼的薄唇,然後在他炙熱的注視下,脫去身上的衣物。染雪的外衣,真絲的內衣,以及最私密的貼身衣物,一件又一件被脫下,丟棄在帳篷的角落,直到最後她如出生時般一絲不掛。

    她用防風的羽絨外套,同時覆蓋兩人,同時捧起他的臉,再度吻住他,赤|luo的嬌軀跟他的肌膚相貼。

    “現在,換我幫你取暖。”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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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4-28 20:26: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柔潤的肌膚,完美得沒有半點瑕疵,白皙得有如上好的絲綢。跟布料不同的是,她暖暖的溫度,以及淡淡的香氣。

    嫩軟的肌膚貼上他的粗糙,起先怯怯的有些顫抖,卻又因為感受到他的寒冷,固執的下定決心,緊貼入他的懷中。電流般的刺激,強烈得讓兩人同時倒抽一口氣。

    “哈啊——”她仰起頭,嬌聲顫吟,看見黝黑俊容上難以自持,近似猙獰的神情。體內的女性本能,直覺的告訴她,他是多麼喜愛這不經意的接觸。

    她無法自欺欺人,說自己並不喜歡。相反的,她也很是貪戀,但是那感覺好強烈。

    濃烈的羞怯,讓她不知所措,遲疑著該不該繼續。

    驀地,一聲模糊的低吼響起。

    他像餓極的猛獸撲向獵物,將她陡然推倒,讓粉嫩嬌軀倒臥保暖地墊,龐大的男性身軀懸宕在她身上,一隻大手箝住她的雙腕,輕易拉過頭部,讓她只能像chun宮繡本裡的女奴,無助的袒露。

    火熱的喘息,吹拂過她的耳,引發陣陣顫抖。

    “不,”他的聲音嘶啞,因**而濃濁。“不許停。”剛強的自製,已經全盤崩潰。

    他俯下赤|luo的胸膛,不許她遮掩,執意重複太過親昵的揉擦。

    她嚷嚷嬌泣,無法抵抗的拱起纖細的腰,無法逃開也不想逃開。

    險些失去彼此的恐懼,讓羈押許久的情|欲,肆無忌憚的流竄。

    拋開顧忌的他,狂野而貪婪,霸道的需索,用最原始的方式,感受懷中的嬌小人兒只屬於他。

    她茫然低泣,期待得顫抖不已。罔顧她熱切拱身,倉促笨拙的想得到他更親昵的關注,偏要延遲甜蜜的折磨,直到她忍不住哀求。

    “拜託——”她嬌怯的輕喊。“我——”

    說出每個字時,都是不同的摩擦。

    “拜託什麼?”他問。

    溫熱的呼吸,幾乎要燙著她。

    “吻我——”

    ……

    曠野寂靜,只有他們的喘息在雪地上回蕩。

    她被推上浪潮的頂端,意識模糊的聽見他的咆哮,再也分不清彼此。

    大雪無聲無息的落在帳篷上,累積到一定程度,才潰下一部分,發出沙沙的聲響。

    她趴臥在他的胸膛上,彼此赤|luo交纏,窩在保暖的睡袋裡。

    初次歡愛時,他們什麼都顧不得,忙亂的在對方身上探索,唯一的保暖衣物只有他的羽絨外套。忘情時她纖細的長腿,跨纏在他的腰間,整個人都在外套跟他的覆蓋下,別說是覺得冷了,粉嫩的肌膚上反倒汗水淋漓。

    在她仍因為高潮而嬌慵無力,幾乎就要睡去時,他用固體燃料點燃火爐,挖取外頭的積雪煮沸,把毛巾浸燙擰吧後,為她擦淨全身。

    這舉動甚至比做\\ai更親密。

    她臉色酡紅,尷尬的妄想奪取毛巾,卻被他從口頭與行動雙重制止,只能任憑他堅定又溫柔,視為專屬特權似的,親自為她擦洗。

    之後,他抖開睡袋,抱著她躺進去。

    在嚴寒的天候裡,分享彼此體溫是最好的保暖方式,他們效法愛斯基摩人,以及久遠之前,曾在這片荒蕪的土地上,為了短暫夏季的青草,趕著牛羊來此的遊牧民族,赤|luo的相互依偎。

    只是,他的大手總是不安分,在她身上四處遊走,以掌心、指尖溫習柔軟嬌軀,敏感的她太輕易被惹動,不到一會兒呼吸又變得紊亂。

    他的臉抵在她發裡,喃喃說著好甜蜜好甜蜜,又讓她好害羞的情話。

    因為沒有衣物阻隔,所以即使陷溺在歡愉中,暈眩的她仍能清楚感覺到。她羞羞的挪湊,卻被他輕笑著抱回胸口。

    她不解的抬頭。“可是,你還——”

    “沒關係。”他輕聲說道,微笑著擁抱她,感謝她的慷慨。“你需要休息。”

    湘悅的雙頰發燙,只能匆匆低頭,躲回他的胸膛,不敢跟他四目交接。體內深處雖然有殘留的歡愉,的確也有說不出的羞人酸痛,他忍著欲望,沒有持續貪歡需索,體恤得教她好感動。

    倦累陣陣襲來,她蜷縮著,感受耳下強壯的心跳,全心全意的信賴,即使身在野外也沒有半點不安。

    落在發間的碎吻,有著催眠的魔力,她閉上雙眼,徹底放鬆下來,不到一會兒就陷入香甜夢鄉。朦朧之中,緊貼的男性身軀離開了一會兒,她喃喃抗議著,在他回到睡袋裡時,白嫩雙手圈抱得更緊,不允許他再離開。

    就這樣,他們緊密相貼,不知睡了多久。

    是噪音吵醒了她。

    搭搭搭搭搭搭的聲音由遠而近,持續不停的騷擾美夢,等到她意識到,那是直升機的聲音時,帳篷已經因為直升機引起的強風,劇烈的搖晃,篷布拍打得像是要破裂。

    她驚慌的坐起身來,卻發現仁國已經離開睡袋,好整以暇的煮好咖啡,裝在保溫壺的蓋子裡,體貼的遞到她面前。

    “別擔心,是自己人。”他溫柔的笑著,不慌不忙的坐到睡袋旁。“你睡著的時候,我出去裝了GPS,讓大哥能夠找到我們。”

    她沒有接過咖啡,雙手抓住睡袋,遮掩肩部以下的春光,小腦袋東轉西轉,慌亂的搜尋。

    “你在找什麼?”

    “衣服,我需要——”不論來的是自己人還是敵人,她都必須穿妥衣裳,不能維持現狀,被人光溜溜的發現。

    昨晚她被帶離城堡時,身上只穿著睡衣。再經過驚險的爆炸、躲藏,還有纏綿歡愛,當仁國替她從帳篷角落,找到那件睡衣時,衣裳已經變得皺巴巴的,甚至還有破洞,即使穿在身上也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你可以穿我的外套。”他大方的出讓,還體貼的為她穿上。

    她羞紅著臉,慢吞吞的離開睡袋,小小聲道謝。

    “謝謝。”

    回應她的,是一個短暫結實的吻。當帳篷外響起叫喚時,他的唇已經離開,倒是她被吻得粉唇微腫,神智迷迷糊糊的,一會兒還回不過神來。

    “三哥!”嬌脆的嗓音響起,帳篷被從外部打開,楊娃娃探進頭來,毛茸茸的皮草帽上還沾著雪花。“你們都沒事吧?我替丁小姐帶了保暖衣物跟手套,她現在就——”

    語音停頓,小嘴倒抽一口涼氣,驀地大嚷出聲。

    “你把她吃了?”楊娃娃難以置信的大叫。

    湘悅的臉變得更紅,略略縮躲到仁國身後,恨不得掀開保暖墊,在雪地上挖出一個洞,把自個兒深深的埋起來。

    可惜,天不從人願,他高大的身軀,無法為她避開楊娃娃的視線,白嫩肌膚上的“罪證”被一覽無遺。

    “嘖嘖嘖,瞧你把她吻成什麼樣子,到處都是吻痕,”楊娃娃雙手叉腰,大眼滴溜溜的轉,小腦袋搖蚌不停。“不論是誰,一看就會知道你做了什麼好事。”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他沉下臉色,神情嚴肅。

    瞧見三哥的表情,娃娃知道多說無益,畢竟生米已經煮成熟飯,事到如今再多的反對都枉然。

    “好吧。”她歎了一口氣,遞出帶來的衣物。“快幫她把衣物穿好,我們要快點離開,不能逗留在這裡太久。”她退出帳篷,邁開步伐往直升機方向奔去,腳下的雙層防水雪靴堅持個人特色,仍舊是高跟的。

    軍用載人直升機停在樹林外,並沒有熄火,螺旋槳掃出的強風,把冬季休眠的針葉樹林吹得搖晃不已。

    仁國掩護著懷裡的小女人,推開直升機的側門,兩個人才剛坐好,坐在前座的孝國跟愛國同時轉過頭來,異口同聲問道:“你把她吃了?”

    噢,不,她錯了!還錯得離譜!

    “自己人”遠比敵人更棘手,那一瞬間,湘悅羞得差點想跳下直升機,偏偏仁國已經幫她扣好安全帶,她只能坐在原處,撇開燙紅的小臉,假裝在看著窗外。

    “我就知道!”坐在駕駛座的孝國,用力拍了一下大腿。

    “可惡,”愛國則是垂頭喪氣,招牌的陽光笑容消失無蹤。“我還以為你自製力夠強。”他太失望了!

    “哈,他還曾經把女人拐到山上茶園去過夜,根本不是正人君子。”孝國伸出一隻手,在小弟眼前晃。“快,願賭服輸,付錢啊!”

    茶園?

    湘悅轉過頭來,一臉的好奇。

    女人?哪個女人?

    她的視線溜回他臉上,瞧見黝黑的顴骨浮現暗紅,他一臉尷尬的咬緊牙關。“那是以前的事。”他幾乎可以說是焦急的連忙說道。“在遇見你之前很久的事。”

    就連前座的兄弟檔也連連點頭,忙著替他說話。

    “真的,那個女人早在八百年前就把他甩了。”

    “是啊是啊,他現在眼裡只有你。”

    坐在一旁的娃娃,也咕噥的說道:“沒錯,真的是眼裡只有你。”

    湘悅並不想多問,畢竟過去的事情,嫉妒或是吃醋都沒用,但是看見他驚慌的解釋,擔心她多慮的模樣,心中還是偷偷覺得甜,忍不住伸出小手,握住他的大掌。

    她體貼的心意,讓他大大松了一口氣,終於能夠再度拾回冷靜。

    “大哥呢?”他問。

    “直升機爆炸的時候,他受了傷,卻直到我們到達古堡的時候,還逞強不包紮,所以被我強制送醫了。”娃娃翻了個白眼,表達對“男性氣概”的無可奈何。

    直升機平穩的起飛,在孝國精湛的駕駛技術下,連最初時氣流造成的顛簸都微乎其微,才過了一會兒,就已經看不到他們昨晚藏身的地方,前方是雪白無瑕的平原。

    “我們不回古堡嗎?”她明明記得,城堡不是在這個方向。

    “不,我們不回去。”娃娃搖頭,主動解釋。“大哥拷問那些綁架你的人,問出是有人出了高價,要阻止皇冠修復後,凱薩琳藉由捐贈皇冠從商入政,羅曼諾夫家族將再度回到克里姆林宮,進入俄羅斯的權力中心。”

    “所以,就算可以信任凱薩琳,也不能信任她身邊的人。”仁國貼心的補充,為她解說現況。

    “沒錯,楊氏保全跟凱薩琳簽訂的合約,是將你的安全列為第一要務。所以,你改換的藏身地點,連凱薩琳也不會知道。”

    “可是,我的修復工具,還有筆記都留在古堡裡。”她憂心忡忡。那些工具跟筆記,都是修復皇冠的必需品。

    “你放心,皇冠跟其它東西,都由我家的無敵老爸親自運送。”娃娃說道,所有事情都記在她的腦袋裡。“在莫斯科有個合適的地方,等我們到達的時候,皇冠跟工具差不多也到了,你可以在那裡進行修復。”

    湘悅點點頭,知道有楊家兄妹在,就不會有後顧之憂。她親眼見識到,他們是多麼出類拔萃。

    再說,她也全心全意相信,仁國會竭盡全力的保護她。

    小臉抬起,湘悅望著那張俊臉,著迷的看著他側面的輪廓。要不是她的手,仍被他的大掌緊握,很可能就會抬起來,撫摸那薄薄的唇。

    “失去凱薩琳的協助,你們是哪里弄來的直升機?”他問道。

    駕駛座上的孝國,發出難聽的乾笑。

    “跟姓韓的借來的。”

    提起這檔事,孝國、愛國與娃娃,兄妹三人同時垂下頭,一副槁木死灰的模樣,只差沒有黯然落淚。

    湘悅可以清楚感覺到,跟小手相握的大掌,突然變得無比僵硬。

    “姓韓的?”仁國表情扭曲,憤恨的大叫“你就不能跟別人借嗎?”

    “我也不想跟他借啊,但是姓韓的在俄羅斯有人脈。”孝國揚起嘴角,冷冷的笑著。“告訴你,直升機是跟他租的,莫斯科的藏身地是跟他借的,這下子欠了租金,還欠了人情!”

    “二哥,你笑得好可怕。”娃娃說道,肯定二哥此時此刻的笑聲跟表情,足以把一整班的幼稚園小朋友都嚇哭。

    孝國笑得更冷。

    “會比姓韓的可怕嗎?”

    “呃,不會。”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兄妹們提起那位聲名赫赫的同行,有志一同的咬牙切齒,差點要把牙齒都咬碎了。

    “完蛋了,那傢伙肯定不會放過我們的。”娃娃雙手掩面。

    “他是標準的“趁你病,要你命”,早就巴不得我們解散,全都去替他的公司效命。”想到韓先生借出直升機跟藏身處時,親切和藹、笑容可掬的直說請便請便,手裡卻飛快的按著計算器,愛國就毛骨悚然。

    “所以要控制成本啊!”孝國崩潰大叫,臉色鐵青。“我說過多少遍,成本要控制好啊!這次肯定賠慘了。”他惱怒的握拳,重擊駕駛座前複雜的儀錶板。

    兄妹們瞬間大驚失色。

    “二哥!”

    “快住手!”

    “是啊,弄壞了賠更多啊!”

    湘悅在一旁,看著楊家兄妹七嘴八舌的說著。她很想插嘴,告訴他們不用擔心,她所繼承的財富,跟這些年來修復老刺繡的收入,加起來非常非常的可觀,他們根本不用擔心公司倒閉。

    但是,這種家人間的吵鬧與吼叫,實在好熱鬧、好可愛,連仁國也像個少年般毫無顧忌,讓她看得著迷,捨不得打斷他們的爭論。

    所以全程她都沒說話,始終笑得萬分甜美,視線未曾從他臉上移開。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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