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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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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御井烹香] 制霸好萊塢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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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4 00:25: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珍妮的怒火

  經過幾天的排練以後,珍妮的Solo曲目應該算是通過了導演的認可,正式開始為登臺做準備了。——雖然那天試鏡一曲驚豔了眾人,但她平時在排練的時候,依然有很多小瑕疵,是要通過不斷的練習去糾正的,包括她在基本功方面的薄弱,也都是通過在排練廳和演藝空間的一次次苦練不斷地在彌補。

  這種艱苦的練習,對於意志力是極大的考驗,如果不是薪水一直按時發放,珍妮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下來。畢竟這不是她想要演的電影,而是音樂劇,要不是猜測切薩雷有個大計畫,最終還是會回到電影裡——要不是因為她逐漸對他也有了一定的信任,說真的,每天這麼大的練習量,以及一直都無法吃飽的感覺,還有職場上的種種煩惱,她未必能都處理得好。

  就是現在,珍妮也是發自內心地明白為什麼那些大牌明星的脾氣都很古怪了:這種長期餓肚子,然後又要滿負荷工作的感覺,即使是金錢都沒法完全彌補,而壓力長久得不到宣洩的話,人真的會變得很暴躁,容錯率一下就變得很低,很容易就會爆發脾氣,當然,你不可能去得罪導演,或者是和你咖位差不多的同事演員,久而久之就變成專門欺負隨行人員,或者是小咖。演藝圈裡很多是非恩怨,估計就是這麼來的。

  目前她還算是有點自製力,因為珍妮可以利用演藝空間來拉長休息時間,只要不是太久,比如一進去就是現實中的七八個小時,又或者非常頻繁的開啟共情,她是不會頭痛的。很多時候她就是躺在那張沙發上,什麼也不幹,盯著一片黑暗發呆,完全放空,這樣休息一段時間以後,出來就好像又有點力量,可以去面對險惡的工作環境了。

  開始準備排練整劇以後,她要做的就是讀譜,辨識自己在哪一段音樂中出場,還有跟隨舞臺監督的調度練習走位,包括和黛德麗搭戲對詞兒,還有去拍攝一些宣傳照。從珍妮手裡的日程表看,她在一周後會開始帶妝彩排,全劇順下來,詹姆斯他們估計都會來看,沒問題的話,二月的演出季她就要作為‘洛克希’登臺了。包括現在的宣傳照,都是為了之後‘Our Roxie is Better’的宣傳企劃做準備。

  這些工作比較瑣碎,但要比每天練習基本功,或者反復重唱那幾首曲子要有趣一些,而且和黛德麗的互動也更多,珍妮一直表現得毫無異狀,她對裝傻還是比較有心得的。——以前她前夫曾經搞過狐朋狗友的一個小蜜,陳貞明知道這件事,但每次朋友一起吃飯的時候,她都還是親親熱熱地和那個小蜜以及狐朋狗友說說笑笑,直到她辦離婚的時候把這件事撂在公婆跟前,她前夫才知道她掌握這些情況不是一兩天了。

  當然黛德麗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還是和她相當友好,但珍妮已經是比較小心了,她中飯就吃自己帶的沙拉,水也是,不喝瓶裝水,每次都是去直飲水龍頭那邊喝水,在工作時間以外都儘量不和黛德麗以及她的朋友發生什麼接觸。當然這一切做得儘量不著痕跡,免得她的猜想被證偽,反而因此白白得罪黛德麗。

  在派對事件八天以後,也就是第二個週二,切薩雷給她打了電話,珍妮一接起來他就問,“你現在在劇場?”

  珍妮說,“對,你時間抓很准,我們剛開始午休。”

  之前她在練習的時候手機當然是都關無聲的。

  “走出去,不要呆在劇場裡,”切薩雷說,“到了外頭和我說。”

  珍妮多少也猜到了一點,她背起包,依言走到門外,決定去詹姆上回說的那個‘吉姆的廚房’吃午飯,“我現在走在路上了。”

  “身邊沒有別人吧?”切薩雷又問了一句。

  “沒有。”珍妮說,“你是要告訴我化驗結果出來了是嗎?不止是大麻,是嗎?”

  經過這麼多天才出來結果,珍妮倒是不吃驚的,美國這邊的工作效率真的很慢,而且莉莉安的朋友也要轉託人情,肯定不能在上班時間做這個。不過這個朋友沒有聯繫她,而是把電話打給了莉莉安那邊,最後搞到切薩雷親自來聯繫自己,其實也讓珍妮多少猜出了事情的方向。

  “嗯。”切薩雷沉默了一下,然後揭盅。“煙捲里加了可卡因。”

  “Fuck!”珍妮忍不住大罵了一聲,她氣得往空中打了一拳,“她這是要弄死我啊!”

  切薩雷當然是知道前因後果的了,雖然那天晚上珍妮沒和他說,但第二天早上切薩雷六點就打來,把她給弄醒了,很仔細地問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讓珍妮暫且按兵不動也是他的意思,當然,在這點上兩人的意見是一致的。

  “你是乾淨的吧?”切薩雷問。“莉莉安的朋友想要報警,被我阻止了,如果他來找你,或者員警來找你的話,告訴他這是你在酒吧從陌生人手裡拿到的,因為心存疑慮,你沒有吸。”

  一般的大麻煙捲不會被當作什麼大事,但可卡因就不一樣了,莉莉安的朋友是應該報警的,如果他報警,而員警又比較負責的話,可能會詢問珍妮,並且要求她做藥檢。當然,更大的可能是這件事就此就沒下文了,紐約的癮君子多不勝數,誰也不會在乎一根加料的煙捲。

  “我是乾淨的。”珍妮說,“但我不懂的是這點——那個他媽的婊子已經欺負到我頭上來了(That fucking bitch is fucking with me),而你的意思還是讓我當做一切沒發生?”

  “你的首演就在十天以後了,”切薩雷說,“你現在想到的f word應該是別搞砸(Fuck up),而不是有誰在玩你。就事論事地說,在百老匯這根本不算什麼事兒,也許她早就習慣了抽加料煙捲,也許她當時正High著沒想那麼多——”

  “Fuck you!”可能是因為和毒品有關,也可能是因為這一陣子的確太辛苦,壓力比較大,珍妮憤然打斷了他的話,“Fuck you,切薩雷,你對我有一點信任嗎?我明明已經非常明確地告訴你,我感覺她就是故意的。”

  “那動機呢?”切薩雷反問,“我當天也和你說過了,她和你不存在利益衝突,而且——”

  “而且即使加了料又怎麼樣,是嗎?這在她們的圈子裡根本就不是事。”珍妮擰了擰眉頭,“這個你剛才也說過了,總之,你覺得她不是存心要害我,整件事就算是個誤會,不會有下一次針對我的行動了,是嗎?”

  切薩雷說,“這是我的想法沒有錯。當然,這不代表我會希望你和她繼續來往,回避、疏遠她是很明智的決定,你知道在毒品上我和你的態度是一致的。”

  “Fuck you。”珍妮第三次說,安靜而堅定,“你知道什麼?在這件事上,我和你的態度不一致,我不會聽你的話。任何人想要他媽搞我(Fuck with me),那我就一定要搞她。”

  她掛掉電話,不理緊接著驟然響起的鈴聲,也無視因為她大聲說Fuck而側目的路人,扶著額頭稍微平復情緒,大步走向詹姆推薦的那家店,一落座就不由分說地要了個超大漢堡套餐。

  在等待套餐上來的時候,珍妮澎湃的怒火漸漸消散,一個是因為切薩雷沒再持續用鈴聲煩她,還有也是她畢竟不是瞎激動的人,既然決定要弄黛德麗,那現在更該做的還是想一下怎麼搞她最合適,而不是無用地生氣。

  既然情緒已經平復下來,珍妮立刻就沒那麼不顧一切了,望著眼前的超大漢堡,她開始糾結:當然可樂是絕對不能喝得了,只要神經還正常她就絕對不會喝有味道的飲料,但漢堡吃嗎?吃一口?吃半個?要不然吃之前起碼把漢堡醬給刮掉?

  在這樣的糾結時刻,她忽然聽到了熟悉的招呼聲。“嗨!”

  珍妮抬起頭,“呃,嗨。詹姆,你也來這裡吃午飯?”

  詹姆斯當然是在她對面坐了下來點餐,他對她揚了揚眉毛,“哇,看來有人今天中午決定放縱一下哦?”

  珍妮笑了笑,詹姆沒和她繼續搭話,而是轉頭對女服務員笑說,“中午好,安娜,我要老樣子。”

  “雙倍芝士,多加酸黃瓜。”年輕貌美的女招待沖他微笑,“蘇打水和小份沙拉?”

  “別忘了還有你的愛心之吻。”詹姆沖安娜擠眉弄眼,先送給她一個飛吻,安娜失笑著也隨便回了他一個,這才走向廚房下單。

  珍妮沒在乎詹姆和安娜的調情,她在整個對話過程中都在飛快地思考,腦神經轉得幾乎要燒起來,一個計畫迅速成形,在他們倆互送飛吻的時候她已經初步想好了利害關係,驗算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So,今天怎麼想到點這麼多?”打發了安娜,詹姆開始把注意力轉到她身上了,看得出來,他立刻就克制了自己不再耍賤撩閑,但是那股衝動還在,所以他的正經變得格外有些尷尬,明顯是在找話題。“某人有些不對勁哦。”

  “也許是我抽了點什麼呢。”珍妮做了個手勢,用玩笑的口吻說。(抽大麻後會特別餓)

  詹姆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他仔細地觀察了珍妮一會才笑起來,“哇,你真的騙到我了——有那麼一小會我真的在想:完了,我的洛克希真的墮落了。”

  珍妮立刻舉手道歉,“抱歉,抱歉,我只是開開玩笑。”

  她翻開漢堡,用一片菜葉抹掉裡面的白醬,然後拿起來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天啊……這真是……”

  詹姆盯著她直笑,“你都已經把醬抹掉了,還好吃嗎?”

  “我口味輕,這樣對我已經足夠有滋味了。”珍妮又咬了一小口,繼續剛才的話題,“不過話說回來,我以為在你們的圈子裡,抽這個——”

  比了個手勢,珍妮說,“應該是很普遍的事,你知道,你看上去好像就是此道中人。”

  “為什麼會這樣想?”詹姆反問,他開始開玩笑了,“我看上去就像是《毒品網路》的主演嗎?”

  “並不是啊。”珍妮吃驚地擰起眉頭,“只是你經常去黛德麗的派對——你知道,上週一我去的時候那裡所有人都在抽,我還以為你經常也去High幾口。”

  詹姆臉色微變,他擰起眉頭,過了一會才說,“嗯,我知道劇團有一些人是有這個習慣,我也不太在乎,只要不影響工作就好,而且基本上演出季他們也都忙得沒辦法搞這個,不過不論怎麼說,我並不經常參與——那東西毀腦子。不過,黛德麗本人癮頭應該還好,我這幾年很少聽說她搞這種主題派對了。”

  “Hmm。”珍妮說。“那就有趣了。”

  詹姆挑起眉,很謹慎地問,“有什麼事是我該知道的嗎?”

  “沒有,我倒是很想知道她為什麼討厭我。”珍妮回答。“當然也許這是我多心了,不過我很難想像一個癮頭不大的人為什麼會遞給我一根摻了可卡因的煙捲,然後自己卻並沒有吸。”

  詹姆的臉色立刻就變了,“你是在暗示什麼?最重要的是,你吸了沒?”

  “我當然沒有吸,”珍妮說,觀察詹姆的表情。“大麻是一回事,可‧卡因就是完全另一回事了。不過這一切也許只是我多心了,詹姆,我知道你和黛德麗是很多年的朋友和同事,你相信她不會做這樣的事,當然我也很難相信她會做這樣的事。”

  從詹姆的神情變化來看,他對此事的看法應該是和切薩雷差不多,傾向于相信只是巧合,當然他和切薩雷也有一樣的擔心,就是害怕珍妮和黛德麗產生芥蒂,給公演添上變數,總之,聽到珍妮改口,他的神色明朗起來。“是的,我相信這也只是巧合,說真的,可能黛德麗自己都不知道煙捲裡有什麼。”

  珍妮也覺得黛德麗這一招還是滿妙的,這一招有三種結果,1,當時她抽了,那她現在可能就會可卡因上癮,珍妮不瞭解各種毒品的區別,只是約略知道可‧卡因算是只差海洛因一籌的等級了,上癮性是很強的。按照白人的理解,大麻很多人都覺得是勁頭比較大的香煙,而可‧卡因就是毒品了。任何一個毒品上癮的人,每天除了抽那一口還能想別的?她一輩子都等於是被黛德麗給毀了,最起碼也要多花很多心力和毒癮鬥爭——到那時候她就算發現真相,想去告黛德麗都沒法,沒人強迫她,她拿過來的時候就知道絕對不是普通的煙捲。

  2,當時她不抽,那直接就等於是得罪了全劇團的人,一樣非常糟心。而且還有冤無處訴,即使和詹姆告狀也只會讓大家更討厭她這個打小報告的Bitch,而且明顯詹姆看來不反對他的團員偶爾High兩口。

  3,她沒抽,並且擺平了當時的氣氛,並且還識破黛德麗是有意針對她。那其實她也沒法把她怎麼樣,如果珍妮沒有把煙捲拿去化驗的話,她甚至都沒什麼證據告狀。開個大麻派對對於詹姆來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看現在即使她拿去化驗有了證據,所有人還都傾向於覺得這是個誤會,黛德麗可能以為珍妮本身也抽,那麼這就只等於是敬煙,而不是什麼陷害了。而告狀的珍妮就難免會落得個多心、受害妄想症的評語,詹姆甚至可能會對她留下Drama queen的印象。總之,這一招的每一個結果對黛德麗都沒有壞處,實行起來也非常簡單,無非就是開個派對讓她去參加而已,成本頂多就是那天的大麻錢。

  珍妮看著詹姆點了點頭,她說,“好吧,和你談完以後我就放心多了——看來是我多想了。這件尷尬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拜託你別和黛德麗提起,好嗎?”

  “當然。”詹姆保證,他對安娜笑了一下,抬起手接過他的午飯。

  “啊,你戴了花生過敏的手環,”珍妮好奇地閒聊了起來。“你的過敏反應很厲害嗎?”

  “還成,”詹姆回答,“基本上只是會起風團疹,不過這種事誰也不知道下一次會如何,所以我都帶著它。”

  珍妮點了點頭。

  “哦。”她說,眼神一閃一閃。“那你是該小心。”


  注:

  1美國那邊過敏原標識腕帶或者是徽章是很常見的,其中以花生過敏手環最多。因為白種人體質的關係,他們有超多人堅果過敏,比如說,生活大爆炸裡的霍華德……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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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4 00:25: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打臉

  ‘發現珍妮佛‧傑弗森的消息了。’

  幾個月過去以後,IMDB屬於珍妮的那個頁面已經冷清了不少,畢竟絕大多數觀眾即使在《CSI》的那一集裡對珍妮產生了好感,也不可能就憑著那麼二十多分鐘的出場時間就成為她的鐵粉,天天去刷那個沒有新消息的頁面。珍妮佛‧傑弗森就像是個謎,現在已經初步肯定她這是第一次出演電影電視劇,影迷們也只能祈禱她在演藝圈發展順利,能有被他們看見的機會了。

  2002年1月中旬,討論區忽然多了一張帖子,裡面放了一張照片,拍攝的是紐約地鐵站的一張廣告,在純白底色上,Chicago幾個字被鑲彩鑽的霓虹燈裝點得金光閃閃,而一個金髮美女身穿鑲滿細碎水鑽的連身短舞裙,露出完美得不像真人,應該是明顯經過修飾的姣好身材,她一腳踩在C這個大寫字母上,抬起頭望向鏡頭,紅唇上揚,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淺笑。在她身後則是‘人’字排開的兩行卡司,黑人舞女、年輕英俊的律師……按照角色的重要性依次排開。

  對於熟悉劇情的人來說,很多人都能從造型上辨認出角色,對於不熟悉劇情的路人,海報上方的宣傳語也足夠醒目了。

  ——‘Our Roxie is better’。

  就在海報最上方,字體也最大,在它下方,還有一些開演日期、劇院名稱等資訊字樣。從海報上來看,2月14日的那個週末,是《芝加哥》百老匯新年演出季的開始——在聖誕-新年演出月之後,1月份下半月沒有排《芝加哥》,算是演出年結束後的休假,2月份開始的這個演出月被視為2002年演出年的開始。一般來說,很多劇碼都會在此時調整人員配置,開展新的宣傳攻略,這張海報就告訴大家,《芝加哥》音樂劇換了洛克希的演員,而且把她當作宣傳重點。

  這是正常的選擇,大多數路人在掃到這張海報時,都是這樣想著,因為這個新洛克希實在非常漂亮,所以這也讓《芝加哥》的海報要比一般音樂劇的海報醒目得多。不管怎麼說,路人都是絕對的勢利眼,而且眼光、評論都很刁鑽,他們才不會在乎誰的歌聲好、演技好,從一張海報上,他們看到的就是,這個洛克希比別家音樂劇海報上的角色要漂亮了好幾倍,別家的角色明顯經過美妝、PS,估計都是有點認不出真人了,但即使美化到這地步,給人的感覺也只是‘還好、算漂亮’而已,而這個洛克希不但人漂亮,姿勢、神態都……反正就是漂亮、吸引人,有種說不出的魅力,即使只是一張音樂劇海報,都拍得和大片廣告一樣有美感、誘惑人。

  ‘我們的洛克希更好’,這口號也是讓人好奇,而且在音樂劇鐵粉和路人裡激起的是不同的反應,對音樂劇鐵粉來說,他們早就知道《芝加哥》正在拍電影版,這個標語的指向性是很明顯的,雖然沒明說,但擺明瞭就是要和電影版的女主角,知名女演員蕾妮‧齊薇格叫板。當然,他們也覺得這個——叫什麼來著?珍妮佛‧傑弗森要比蕾妮更漂亮,但蕾妮可是個演技派,他們哪來的信心?

  而路人們雖然生活在紐約,但對藝術並不是太關心,只粗略知道《芝加哥》是一出音樂劇,那麼對這個比較級也就產生興趣了,既然這個洛克希更好,那差的那個又是哪個?

  人都是有好勝心的,也都很喜歡看熱鬧,美女和美女之間的抗衡永遠能引起八卦群眾的津津樂道,比如現在樂壇中正當紅的布蘭妮‧斯皮爾斯和克莉絲蒂娜‧阿奎萊拉,她們倆都曾經是迪士尼米老鼠俱樂部的成員,但布蘭妮成名更早,現在兩人在樂壇定位也相似,彼此抗衡的態勢非常明顯,所以兩人的關係就一直是群眾關注的焦點,動不動就有八卦小報暗示,克莉絲蒂娜已經受不了布蘭妮的表裡不一,而這種雜誌總是賣的很好。

  這些路人中當然也不乏好事者,回到家裡就開始搜索《芝加哥》,很快的他們便發現《芝加哥》正在拍電影版,而另一個洛克希是更有名的蕾妮‧齊薇格……

  如果珍妮是個長相平平身材平平的女孩,不管她唱跳功夫再強,大多數人在瞭解到這場對戰以後,都會首先嗤笑,‘自不量力!’,然後從種種角度找到珍妮狂妄自大的證據,對她先行就懷有惡感。當然也不可能出於好奇去看劇,但現在,她明顯在外貌上是壓過了蕾妮,那麼很多人就會這麼想:“嗯,她的確是比蕾妮漂亮,但是不是唱跳得非常棒,會比將來的蕾妮好呢?也許不太可能吧?”

  百老匯的票價並不很貴,對大部分紐約客來說,不是那種要慎重考慮的開銷,最好的位置也就是幾百元而已,差一些的位置幾十元就搞定了,學生、團體都還有優惠,對音樂劇粉絲來說,一旦看到海報,被珍妮的美貌和宣傳語吸引,有六成的可能就會掏錢去買票了,都有親自驗證一下劇團有沒有說大話的心理,然後剩下四成就是在等劇評、回饋,再看是否掏錢。原本沒有觀劇習慣的路人裡,比較不差錢的那些也有一定的比例在好奇心驅使下去買票,當然買的是較為便宜的座位,他們中多數人沒有看過音樂劇,對於這種開支還是比較慎重的。

  宣傳行銷其實就是花錢買關注度,這一次舒伯特劇院的宣傳手筆很強大,外加珍妮長相的確吸睛,所以宣傳效果很良好,首周票房爆滿,很快就沒有餘座,之後幾周的票房,也都是有個良好的走勢開端。當然,其中有一些零星的票數也是來源於曾經的《CSI》觀眾,如果他們湊巧住在紐約,又有經濟能力的話,還是願意去看看這個神秘的‘華妮塔’真人的。

  ‘哇,天啊,她居然是音樂劇演員,那麼這是她的第一部劇嗎?之前可沒有人找到她在百老匯演出的證據,這女孩真是個謎。’

  ‘也許是之前我們沒有發現而已,這女孩有經紀公司嗎?為什麼她的PR沒有更新她的詳細檔案?’

  ‘真羨慕能看到jj演出的紐約客們,有人會去看她的演出嗎?’

  ‘我已經買了票,如果你感興趣的話,但我不知道能否和她真人交談,通常來說我不是會追星的那種人。’

  ‘我媽媽和我一起買了票,我們會去看首演,我媽媽非常想知道jj在現實生活中是否也真的那麼漂亮。’

  ‘太羨慕你們了!如果得到簽名或者合影的話,一定要發上來!’

  當時《CSI》的兩千萬觀眾,為珍妮留下的就是這麼數十個會在IMDB討論版上積極回帖討論的粉絲,當然,也許還有一些沉默分子,只是經過車站,看到宣傳欄,然後想到《CSI》,就這樣默默地買了票,也沒有上網來和別人討論。

  除此外,還有一些行內關係人士,包括劇評家,在看到如此囂張的標語以後,也找人要了票,他們對於《芝加哥》劇團的這一次嘗試充滿了興趣。

  不論如何,這一波造勢收到了良好的成效,大家都很滿意——劇團和劇院滿意票房,珍妮也滿意於IMDB上她那少數幾十個粉絲對海報的回饋,甚至電影方都很滿意於現在的宣傳效果,已經結束拍攝,正在忙後期製作的羅伯打電話來說,切薩雷給他們看了一份報告,上面是《芝加哥》電影版的幾個關鍵字在這幾周的檢索數量走勢,從劇院那邊開始宣傳的那個週末,搜索量就是陡增,包括‘《芝加哥》上映時間’,‘《芝加哥》演員’這樣的關鍵字,都是有明顯的上揚趨勢。

  免費的宣傳,誰不喜歡?這件事的後續走勢誰也不知道,但在目前為止,對劇院和片商都是雙贏。估計就是蕾妮那邊會多幾個記者去問問題,不過到目前為止,蕾妮方面保持了一片沉默,完全是沒有評論和回應。

  “這是很正常的。”切薩雷遞給她一支筆,隨口評論,“蕾妮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不回應,她的任何一個回應對於你都是幫助。”

  在切薩雷對面,一個中年猶太女人笑呵呵地說,“是的,當然現在你對於任何採訪也都應該是謝絕態度,就讓作品和劇評代替你說話,饑餓行銷是個很好的新概念,現在我們需要的就是一直保持大眾和劇評人對你的饑餓感——饑餓感能夠美化一切。”

  是的,在劇碼公演前夕,珍妮的團隊裡又多了一個人了,切薩雷為她找了個公共關係專家(PR):茱蒂‧阿克曼,為此她還特地飛來紐約和珍妮簽訂合約。

  珍妮要付給她的錢現在還不算很多,甚至可以說是讓人吃驚的低價——一個月數百美元,就能讓她享有阿克曼的公關服務。

  這倒不是因為茱蒂的名聲不響亮,而是珍妮現在名聲不夠,所以PR要做的事接近於無,切薩雷現在給她找來茱蒂,明顯是為了音樂劇上演之後可能會出現的一些採訪和劇評做準備,如果珍妮一炮而紅,PR工作量增大,自然就會換簽合約抬高服務費,當然如果珍妮一炮而黑的話,茱蒂本人也許都不會願意服務她了,她會在現在接下珍妮,明顯就是看好她的潛力。

  對這些考慮,不需要切薩雷明說,珍妮經過一些思考都是能自己腦補出來的。她把簡單的合同看了一遍,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後和茱蒂握了握手,“你們會留下來看我的演出嗎?”

  “我們特地在演出前一天飛過來就是因為這個。”茱蒂對她友善地一笑,“今晚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和我共進晚餐嗎?我想我們應該彼此熟悉一下。”

  不過她顯然非常繁忙,話音剛落,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茱蒂抱歉地做了個手勢,走到門外去接聽電話。

  室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這還是珍妮和切薩雷在她掛掉電話後第一次溝通。之前切薩雷過來帶茱蒂簽合約什麼的,都是簡短來電告知,兩人並沒多說什麼話。

  他看來還是老樣子,英俊、整潔、冷漠,充滿了Alpha male(見注)的壓迫力,但對珍妮似乎並未散發出什麼特別的不悅,剛才茱蒂在的時候,態度還算是和藹,現在茱蒂走了他也沒有立刻沉下臉追究珍妮掛他電話的舊賬。倒是珍妮,雖然知道自己的表現很幼稚,但還是翻著眼睛到處亂看,就是不願意和切薩雷對視。

  “所以。”還是切薩雷先打破了沉默,他的語氣聽起來很容忍,完全是那種‘你現在表現很幼稚,我知道,而且我知道你自己也知道,但我不和你計較’的語氣,“之前你說要整的那個人,現在還好嗎?”

  珍妮哼了一聲,但很快抑制住自己的脾氣——當然,在這件事上切薩雷不支持她,讓她很惱火,但說到底他們見面次數並不是太多,切薩雷遠在洛杉磯,也沒有見過黛德麗,如果連詹姆都不能相信她,那切薩雷不支持她也無可厚非。切薩雷是個很專業的經紀人,而且對她不薄,她起碼應該拿出專業的態度回報他,而不是放任自己同他吵嘴。

  “我下午還要排練,如果今晚不必出去吃晚飯的話,歡迎你來劇團探班。”珍妮邀請他。

  切薩雷揚起眉毛,但沒往下問,只是點了點頭。“希望應該很大,看茱蒂的表情,她也許要提前回洛杉磯了。”

  切薩雷的看法是正確的,茱蒂掛掉電話就進來道歉,她的一個客戶有了麻煩,她必須立刻飛回洛杉磯和他的團隊開會,珍妮這個小咖的首秀當然就只能放在一邊了,但茱蒂把她的助理留下來代替她看演出,這樣她就不至於完全缺席首秀。

  珍妮是午飯時間過來簽約的,下午當然就是要回去繼續排練,明天就是新演出季的首演了,現在舞臺已經基本搭建完成,今天下午是帶妝彩排,樂隊也來,不是放伴奏帶,什麼都是和正式演出一模一樣。切薩雷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台下,和詹姆斯坐在一起看演出。

  經過一個多月地獄式的訓練,珍妮對這齣戲已經是滾瓜爛熟了,甚至對洛克希的心理,在多次共情後也都可以不必開金手指,好像情緒就有個模式在那裡,摁了開關就能放出來一樣。整場彩排一氣呵成,舞臺監督、音樂監督以及編導都沒有對她的表現有什麼異議。

  彩排兩次以後,下午的工作宣告結束,但晚上還要繼續工作,因為劇團人多,分了A、B組不說,還有替補演員也是要上來排一遍的。一時間舞臺內外人員來來去去,有些人出去吃晚飯,有些人留下來準備自己的彩排,秩序也有些混亂。

  “我表現得怎麼樣?”珍妮走到觀眾席裡,切薩雷和詹姆斯原本正在談話(看得出他們十分熟悉),看到她來,都紳士地站起身來。詹姆斯笑著鼓掌,連呼‘Bravo’,切薩雷也矜持地點了點頭表示贊許。

  珍妮也沒想過切薩雷會忽然對她大加讚揚,她走過來並不是為了索取讚美,只是為了製造機會。

  一般說來,在彩排之後,編導都會把她叫過去,提出一些她在情緒和技術細節方面的瑕疵,再做一次指導。今天當然也不例外,珍妮看到她對自己招手,便把握機會簇擁著兩個男人一道走過去。

  “這是我的經紀人切薩雷‧維傑裡。”她給切薩雷和編導以及站在一邊的黛德麗作介紹。黛德麗作為主演之二,也是編導關心的重點目標,兩人幾乎每天都要一起接受指導。

  大家寒暄了一下,珍妮就對切薩雷說,“你看,親愛的,我可能沒法和你一起吃晚飯,你說的那個劇本我也只能晚上再看,現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出門幫我買一份沙拉嗎?拜託拜託,如果我不吃晚飯的話,排練完幾乎就沒精力再看劇本了。”

  切薩雷看了她一眼,隨後露出風趣的微笑,對眾人說,“你們看,這就是美女的特權,傑弗森小姐一直幫我當個跑腿的使喚,但不知為什麼,我就是無法對她生氣。”

  大家都笑起來,珍妮也對切薩雷露出得意又有點小撒嬌的笑(她是個演員,這難不倒她),“如果你不願等我排練的話,買回來放冰箱就可以先走了,如果願意等我的話,放到休息室以後就來大排練室找我們吧。”

  詹姆斯嘖嘖地對珍妮搖了搖手指,在一旁說,“切薩,讓助理去買吧,我和你到吉姆的廚房去吃飯,關於後續的宣傳,我有個想法……”

  他們走遠了,珍妮和黛德麗移動到排練室,練習了半個小時後珍妮的腿有點小抽筋,遂進入晚餐時間,黛德麗同情地扶了珍妮一把,“需要我幫你倒點水嗎?”

  “謝謝你。”珍妮對黛德麗感激地一笑,“事實上,我不是很渴,但如果不麻煩你的話,你能不能順道把我的晚飯帶來,你知道,我現在走路不方便——”

  “當然沒問題。”黛德麗保證。

  她一離開辦公室,珍妮就給切薩雷打電話,“現在把詹姆斯帶到排練室裡來。”

  雖然沒有溝通,但她相信切薩雷的智商不可能太低,不會真的和詹姆斯去吉姆的廚房吃飯,肯定會找個藉口設法把兩人拖在劇院裡。

  大概過了兩分鐘左右,切薩雷就和詹姆斯談笑著走進排練室,看到她坐在地上,詹姆斯還笑話她,“聽說你抽筋了,女孩?你該慶倖這不是正式演出,正式演出裡,即使你抽筋也只能硬上。”

  珍妮站起來說,“當然,我有硬上的意志力,不過現在沒必要太苛待自己不是嗎?”

  他們說話的同時,黛德麗手裡拿著餐盒進來,看到切薩雷等人,她明顯愣了一下,隨後才把餐盒遞給珍妮,“給。”

  “謝謝。”珍妮撫著傷腿對黛德麗笑了一下,她打開餐盒,叉起一片沙拉,送到嘴邊,不著痕跡地聞了聞,然後把菜葉放回去,扭頭對切薩雷說,“對了,關於音樂劇的後續宣傳,我也有個想法……但我們別在這裡說了,不要打擾別人排練。”

  “當然。”切薩雷說,“詹姆,回你的辦公室?”

  “沒問題。”談到後續宣傳,詹姆斯整個人都專注起來,他示意要扶著珍妮走路,但珍妮搖頭謝絕,只是一瘸一拐地跟著兩人到了經理辦公室。

  等他們進入經理辦公室以後,珍妮也就放棄偽裝抽筋,她把餐盒放在小會議桌上,先行坐下,問詹姆斯,“詹姆,你還沒吃晚飯吧?”

  詹姆斯搖了搖頭,他開始發現不對了,所以態度很謹慎,“有什麼事是我該知道的嗎?”

  “這裡是一盒沙拉,切薩雷買給我的,買到以後他直接放進冰箱裡,我想應該你全程都在旁邊。”珍妮說,“然後它一直在冰箱裡呆到黛德麗把它帶回來給我,我當著你的面打開的,一口也沒動過,完全乾淨。”

  她打開餐盒蓋,對詹姆斯抬起眉毛,以略帶挑釁的語氣說,“你願意和我分享它嗎?”

  詹姆斯現在再蠢也知道珍妮是什麼意思了,他的臉色變化堪稱精彩,不快-懷疑-堅決-猶豫……這些情緒是很明顯地依次變化過來的,有一度他的手都伸到餐盒邊了,但最終還是頹然放了下來。

  珍妮轉頭問切薩雷,“莉莉安告訴我,你也有輕微的堅果過敏——切薩親愛的,告訴我,你願意嗎?”

  切薩雷搖了搖頭,“謝謝,但還是不了。”

  珍妮攤開手,緩緩地說,“哈,紳士們,哈。現在,告訴我,我的看法到底是對還是錯?”


  注:

  Alpha male是一種天生領導型男人的稱呼,這種人被公認霸道、充滿侵略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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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4 00:25:3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切薩雷-詹姆-珍妮博弈

  其實珍妮的思路也很簡單——黛德麗既然要搞她,那麼‘一計不成、再生一計’,就是非常正常的想法,而且她大概也猜出了黛德麗討厭她的理由,絕不是心血來潮,看你不順眼就搞你一下而已,黛德麗應該是有很迫切的需求,希望她在臺上發揮很差,或者乾脆無力勝任這個角色。

  那麼,與其讓她自己去琢磨該怎麼搞珍妮,珍妮這邊消極防守著,倒不如給黛德麗一個很明顯的破綻,讓她琢磨該怎麼利用這個破綻來搞她,而珍妮只需要針對此點做好防範就好了。

  從黛德麗的性格來看,直接在飯菜裡放毒品的事情她肯定做不出來的,畢竟派對裡遞給你一根煙和飯菜裡撒毒品粉末這根本是兩個性質的事情,後者完全可能被嘗出來然後鬧大,而且分量大了容易致死,她沒這個膽量,而珍妮也不希望她去構思該如何讓她出現肢體傷殘什麼的,她給黛德麗準備的路子很簡單:過敏。

  花生過敏是美國最常見的過敏症,每年都有幾十人死於嚴重的花生過敏反應。珍妮在煙捲事件後不幾天就特別提出自己花生過敏的事,閒聊地告訴大家自己曾經因為偶然間吃了一口有花生醬的吐司,就嚴重過敏到住了好幾天醫院,還好當時她還在學校就讀,有學生保險,否則肯定會因為付不出帳單而破產。

  當時她簡直都能看到黛德麗腦海裡那盞燈亮起來的聲音:如果她不想要珍妮上臺的話,直接在上臺前幾天給她的食物里弄點花生就可以了。

  然後整件事就很簡單了,無非就是日常小心點,別給黛德麗機會——當然就算她找到機會放花生製品也不是什麼問題,反正珍妮完全說謊的,她並不過敏,頂多就是讓黛德麗對她花生過敏的說法產生懷疑,但話又說回來,很多人的過敏抗性也是時強時弱,倒楣的時候一點點就會過敏,運氣好的時候吃一大堆都沒事,所以黛德麗也不太可能會發現是珍妮在騙她。

  然後,在一個恰當的時機用點手段,製造出如今晚這樣的機會就是了。

  對陳貞來說,製造機會這點小事情,濕濕碎而已,她一窮二白嫁進前夫家裡,到穿越的時候,在離婚拉鋸戰裡起碼已經拿到三千萬身家,難道這三千萬是前夫家雙手捧著送給她的?

  這件事其實也簡單,隨身帶點小瓶子,找到機會的話,只要足夠大膽,其實沒什麼風險的。很多嚴重的花生過敏者甚至會因為烹飪器具曾經接觸過花生又沒洗乾淨而過敏,這種事很難說清。比如今晚,如果不是切薩雷和詹姆斯全程都在見證,那即使是黛德麗把餐盒遞給珍妮,珍妮吃完開始過敏,那麼誰又能說是她的問題?休息室又沒監控,那個公用冰箱人來人往的,完全有可能是對珍妮心存妒忌的其餘人搞的Bully事件,畢竟知道她花生過敏的人絕對不止黛德麗一個,沙拉又在冰箱裡起碼放了半小時。

  本質上來說,這和煙捲事件一樣,投資少,風險低,威脅到犯罪嫌疑人的可能幾乎完全沒有,很切合黛德麗的口味,也是珍妮精心為黛德麗打造的一道大餐。

  現在,她可以很有把握地說,黛德麗絕對是吃得很愉快。甚至連切薩雷和詹姆斯都無法否認這點——他們兩人都沒有鼓起勇氣去嘗試那份沙拉。

  “你們可以拿去化驗。”珍妮說,“但我很肯定我的看法——我是個口味清淡的人,所以嗅覺很靈敏,我能從菜葉上聞到花生油的味道。”

  這份沙拉是不含花生過敏原的,餐盒上方有標注,珍妮指給兩人看,繼續說,“所以,我們現在有了一個推理鏈,也有了嫌犯,現在缺少的就是動機了。詹姆,你能告訴我黛德麗為什麼要對付我嗎?切薩?”

  詹姆斯雙手爬梳頭髮,看來無比崩潰,倒是切薩雷還是那麼鎮定,他靠向椅子,很隨意地說,“這很簡單,我想看過你們彩排的人都會有答案的,是嗎,詹姆?”

  詹姆發出長長的呻吟聲,“Shit,!”

  他吐了一口氣,沒接切薩雷的話,而是抬起頭直接盯著珍妮,很冷酷地問,“所以,你想我怎麼做?”

  他和珍妮之間是有點來電的,而且這份電流在男女雙方之間強度不等,詹姆對她的箭頭粗一點,珍妮箭頭細,但也存在,兩人對話的時候都能感覺到那種UST(見注)的存在,所以總是有點尷尬作為底色,但現在這種尷尬完全被深深的煩躁和戒備取代,詹姆的賤萌已經完全消失,他拉開防護罩,也是露出了切薩雷類型的精明與冷酷。

  對於自己的失誤,他並沒有道歉的意思,從語氣和肢體語言上來看,反而已經開始和珍妮爭奪這場對話的主導權,很明顯,他想要做這三個人裡‘說話算數’的那個人。

  “現在的問題不是我想怎麼做,而是你該怎麼做,詹姆斯,你告訴我我怎麼和一個一直想害我的人合作?我是你這一季主推的新星,她不是,我是受害人,她是加害者。”珍妮說,“告訴我你想怎麼做,詹姆斯。”

  詹姆斯又罵了一句髒話,“不,珍妮佛,我知道你想我怎麼做——我不可能炒掉她——”

  他搶在所有人跟前加大聲音,“聽——我——說!”

  如果這時候珍妮和切薩雷都開始激動爭辯的話,他的這句話會很有威懾力,回饋回他的氣勢,讓他氣勢更足,不過現在問題是他們兩個人都沒什麼動靜,只是鎮定地回看詹姆斯,倒是讓詹姆斯有點一腳踏空的感覺,他晃了晃腦袋,氣勢弱了下來,但仍然是分析,“現在這房間裡的三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願望,那就是讓這齣戲獲得成功,對嗎?”

  切薩雷和珍妮都保持沉默,詹姆斯繼續說,“我就當成你們都認可了,那麼,現在是一個讓人不快的事實:黛德麗是現階段最好的維爾瑪,除非你們能把凱薩琳‧澤塔‧鐘斯請來,否則她就是我能找到最好的維爾瑪,B組的維爾瑪是安,她的水準如何你也看見了,替補的薩曼莎太醜——珍妮,黛德麗是A組維爾瑪是有原因的,劇團裡能跳維爾瑪的三個人裡她最強。如果她和你配戲都有失衡感,另外兩個人的表現只會更差,我們需要的是一場不錯的音樂劇,票房口碑雙豐收,而不是沒有口碑的個人秀。你的個人魅力再強,維爾瑪都是這齣戲的第二女主角,當然她不需要表現得非常搶眼,合格就可以,但也絕對不能太差。所以這就是事實,不管你承認不承認,現在劇團需要黛德麗。”

  “所以你是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珍妮說。

  “另外,你沒有能夠指證黛德麗的直接證據,”詹姆斯不理她,他用強調的語氣說,“即使報警也構成不了有效指控,你沒有人證、物證——”

  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會議桌上,詹姆斯箭步靠近會議桌,拿起餐盒,直接幾大步把餐盒甩到窗外,繼續說。“所以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去搞定黛德麗,讓她不再針對你,然後讓這件事就這麼過去。”

  珍妮看向她的經紀人,“切薩雷?”

  切薩雷雙手交叉,平放在會議桌上,“就目前來說,這是對雙方最有利的解決方式。”

  詹姆斯神色頓時鬆弛下來,他對珍妮揮手指向切薩雷,“聽你的經紀人的,女孩,他是個中老手,讓他幫你做個理智的決定,看在上帝份上,這是開演前夕!我們禁不起任何一點風波!”

  從他抱怨的語氣來看,詹姆斯甚至有點埋怨珍妮在這天製造風波,動搖黛德麗的狀態,給他留下一個爛攤子收拾。

  “六個月。”切薩雷沒理會詹姆斯,他繼續說,緊盯詹姆斯。“我給你六個月,詹姆。”

  詹姆斯的抱怨語氣為之一頓,“你是說——”

  “這裡是百老匯,六個月的時間足夠你找到一個新的維爾瑪。”切薩雷說,“百老匯找不到,你就去倫敦西區挖角,那裡也在演《芝加哥》,那裡也有維爾瑪。我給你六個月的時間,明年珍妮回來的時候,她不要再看到這個維爾瑪。”

  詹姆斯的舌頭在腮幫子裡頂來頂去,做出一副怪相,他看了看切薩雷,再看了看珍妮,“但你們沒有證據。”

  “看來我們今晚未必能達成一致了。”切薩雷居然沒有再施壓,他翻手看了看表,“現在已經很晚了,我們還有劇本要討論。不如這樣,這個話題先讓它懸在這裡,我們之後再來討論。現在我們三個人去排練室找黛德麗,珍妮你告訴她你決定和我們一起吃晚飯。這個安排詹姆斯你可以接受嗎?”

  詹姆斯鬆了一口氣,他點了點頭。“我沒有問題。”

  珍妮和切薩雷對視了一下,他其實沒什麼表情,就那張英俊的面具,但她好像感到了什麼,只是言語無法描述。“我也沒有問題。”

  “好,那我們現在出發吧。”切薩雷說,“已經八點,的確該去吃晚飯了。”

  一走出經理室,他們三人都露出笑容,你來我往、說說笑笑,表現得完全沒有異狀,珍妮真的去了排練室慰問黛德麗,順便告訴老師自己抽筋了,再加上詹姆斯那邊有事,要一起去吃晚飯,又問黛德麗吃過沒有,抱怨說自己的沙拉完全沒動過,明天就不新鮮了等等。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以後,他們三人還真的一起去吉姆的廚房吃了一頓飯。

  這頓飯吃得就很尷尬了,詹姆斯時不時疑慮重重地掃視切薩雷,珍妮則完全不想說話。他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掃光晚飯,然後分道揚鑣。詹姆斯回劇團,切薩雷則邀請珍妮,“一起走走吧?”

  “Sure。”珍妮聳聳肩。

  夜晚時分的百老匯非常繁華,霓虹燈閃閃爍爍,他們順著百老匯街一直往前走,很快就到了時代廣場——其實這就是個十字路口,地方並不大,切薩雷領著珍妮轉悠了兩圈,隨便找了個空地站定,“你能告訴我,為什麼你會選擇今天收網嗎?”

  他的語氣罕見的心平氣和,珍妮覺得切薩雷有點‘欺軟怕硬’,當一切正常運轉的時候,他跋扈得讓人難以忍受,但一旦發生問題,他又很好溝通,反而沒了脾氣,他的耐心就像是牙膏,擠了才能出來。

  “因為你們兩個都在。”但不可否認,這種態度還是比較討喜的,她的對抗心理也削弱了不少,“這是很難得的機會,我可以一次證明給你們兩個人看,我是對的。”

  “呣,你是對的。”切薩雷從喉嚨裡發出一聲迷人的喉音‘Hmm’,“你今天的表現,或者說這段時間的佈置滿精彩的,如果我們身處在《24小時》的世界,說不定你會因此得到擢升。”

  珍妮說,“看來你不認同我的做法?”

  “我們來分析一下。”切薩雷說,“現在我們都清楚——看過彩排的人都清楚,黛德麗對你動手的動機應該是她和你在舞臺上有非常嚴重的‘壓戲’現象,可能會直接導致她被撤換。也許在第三次試鏡她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只是當時別人沒有看出來。所以她的目的是讓你吸毒,這樣狀態不佳,不會壓她的戲,或者是讓你乾脆無法上臺,破壞宣傳節奏,這樣你的壓力會更大,狀態可能也會受到影響,總的說來,都是為了不被你壓戲。我說得對嗎?”

  珍妮已經有點知道他要說什麼了。“嗯。”

  “那麼如果你當時接受我的建議,讓這件事過去,”切薩雷說,“現在我們就不會有這個對話和剛才的衝突,是嗎?明天你會正常表演,然後你壓了她的戲,從而一舉成名,一切順利地進行下去。”

  “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我被她用另一種手法算計到,然後無法出演。”珍妮指出。

  “好吧,那我們調整策略,你還是用花生過敏的手法來對付她。”切薩雷從善如流地調整了說法,“她一直想方設法地給你吃花生製品,終於有一次你吃了,但沒發作,她以為是劑量不對,再來一次——在這樣反復的博弈中,你們正常開演了——然後回到我剛才說的軌道,你壓了她的戲,她沒達到自己的目的,白費心機,而你很順利地進行下去。你成名,你把她甩到身後,你和詹姆斯保持良好關係,詹姆斯努力地為你爭取托尼獎提名,然後你告訴詹姆斯,你需要一個更好的維爾瑪,這是為了劇碼好,為了明年的托尼獎,如果百老匯找不到的話,你建議他去倫敦西區看看——這樣做的結果是不是會比現在更好?你還保持了詹姆斯這條人脈,而黛德麗依然失敗,依然失去了維爾瑪這個角色,她會在百老匯載沉載浮,永無出頭之日,同時還困惑不解,不知道她為什麼在整你這件事上失敗。”

  珍妮沉默不語,切薩雷側頭看著她,心平氣和地問,“如果你當時接了我的電話,你會聽我的嗎?”

  很明顯,當時他在電話裡要和她分析的就是這其中的利弊,當然珍妮不接電話以後,切薩雷判斷即使他通過別的途徑聯繫她,珍妮也不會聽話,所以就此放棄。這等於是堵了珍妮可能的回擊‘既然你看得這麼清楚,為什麼不早說’。

  不過珍妮沒有抬杠的意思,她搖頭說,“不會,其實你說的這種對策我也考慮過。”

  “那你不採納的原因是?”切薩雷心平氣和地問。

  “如果我這麼做,當我再和你談起煙捲事件的時候,你會相信我的話嗎?”珍妮反問。

  切薩雷立刻說,“我大概懂得你的意思了。”

  “信任是相互的,切薩雷,你讓我信任你,那麼我就需要你也信任我。”珍妮說,“我覺得我們之間這種信任關係比我和詹姆斯的友好關係更重要。”

  “那麼你今晚也可以讓我來見證這些,不必拉上詹姆斯。”切薩雷說,但不是挑剔,只是討論的口吻。“你要拉上詹姆斯,是為了證明你是對的嗎?”

  “當然我想要出這口氣。”珍妮承認,“但這不是唯一的目的,你剛才和我描述的那個結局我有一點不滿意——黛德麗的結局不夠慘,她要搞我,用那種手段,那我就要把她踩得永遠也無法抬頭。這一點是原則問題,沒有商量餘地。”

  切薩雷想了一下,“OK,這個理由我可以接受——比你單純只是為了出氣強一些。”

  “所以,我們沒事了?”珍妮問,“以後你會更信任我一點?當我告訴你有人在搞我的時候,你會當真一些?”

  “我會更相信你的眼光。”切薩雷說,他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把玩著另一隻手的袖扣,“但我恐怕我給你的應對建議依然還是很——‘溫吞’的,同之前不會有太大的區別。”

  “是嗎?”珍妮問。

  切薩雷又帶著她走動了起來,他們順著百老匯大街慢慢地往前,走進又一片燈紅酒綠,“珍妮,我今年27歲,做這一行六年,你知道在這六年裡我平均多久就要處理一件類似黛德麗誘騙你吸毒的事件嗎?”

  珍妮搖了搖頭,她在這一塊的知識儲備是空白。

  “計算一下,不誇張地說,半個月一件吧。”切薩雷聳了聳肩,“當然我不是每件事都管,我的大部分客戶都有自己的經理人,他們搞不定了才會來找我。但從我的客戶群體統計,發生這種事件的頻率大約就是半個月一次。以蕾妮‧齊薇格為例,類似於‘Our Roxie is Better’這樣的事,每年可能會發生五六次,只是大部分明爭暗鬥只有她和她的團隊知道。”

  珍妮已經知道切薩雷的意思了。“如果每件事都要回擊,那就太消耗精力了。”

  “如果每件事都要回擊,那你就完全不務正業了。”切薩雷同意說,“事實上,我覺得蕾妮的應對策略是很好的,不回應就是最好的回應,奧斯卡沒有設‘最佳Cat Fight獎’,而任何和你的事業無關的鬥爭都是在消耗你寶貴的精力。那些人無非只是想要拖你的後腿而已,你在事業上的成功就是他們的失敗。所以如果你現在再問我,‘黛德麗要搞你,我怎麼辦?’,我的回答依然還是‘讓這件事過去,你專心排練’。”

  他轉身面對珍妮,“現在,你會聽我的話嗎?”

  珍妮倔強地說,“如果不觸犯到我的底線,我會。”

  “你的底線是什麼?騙你吸可‧卡因?”切薩雷問。

  珍妮點點頭。

  今晚第一次,切薩雷臉上又出現了‘真正的表情’,他當然平時也是會笑的,但就好像詹姆斯的賤萌一樣,這也許都可以視作是他們的一種社交偽裝,真正的切薩雷大部分時間都像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一樣,八風吹不動,沒什麼表情。

  但現在,他真的是在笑,這是一個複雜的笑容,他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難以言說的情緒,珍妮隱約可以分辨出一些同情。“你才剛進入好萊塢,傑弗森,以後你會明白的。”

  珍妮現在就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以後這種事發生的次數會頻繁到她懶得去一一計較,她現在還不瞭解好萊塢,就像是個小孩子,還沒真正懂事云云。

  她想要反駁,或者表明自己的立場,但被切薩雷的動作打斷——他忽然伸手掏出錢包,抽出一張鈔票遞給她。

  “幹什麼?”珍妮先問了一句才反應過來,她不禁失笑。“你真的是個嚴格的賭局參與者,是嗎?”

  “制定的規矩就要遵守。”切薩雷說,珍妮笑了一聲,把一美元接過來塞進兜裡。

  他們沒說什麼多餘的話,但氣氛已經緩解了不少,又過了一會,他們經過了一個地鐵口,珍妮站住腳,決定今晚差不多就這裡了。

  臨別前她問,“那麼這件事,我們就讓它過去了?”

  “當然不。”切薩雷說,他以‘別傻了’的態度看了她一眼,“你沒聽見我的話?這個話題先讓它懸在這裡,我們之後再來討論,”

  “之後是——”珍妮說,有點糊塗了。“你打算達成的結果是——”

  “之後當然就是劇碼上演之後。”切薩雷理所當然地說,“我打算達成的結果,就是你打算達成的結果,記得嗎?珍妮,我是你的經紀人,而不是黛德麗的。你希望她死得很慘,我當然要為你達成這個願望。”

  珍妮真的完全被他恩威並重、軟硬兼施的作風給折服了,以陳貞的做人水準,都有給跪的衝動——這個人今年才27歲,他媽的他到底是哪裡學來這些手腕?

  “當然,你要知道。”切薩雷說,“這個之後到底是多後,就取決於你的表現了。如果你今天有蕾妮的知名度,詹姆斯剛才會毫不猶豫地把黛德麗炒掉,連夜請來一個新的維爾瑪。在好萊塢、百老匯、倫敦西區——在這世界上的每一個片場,地位就是正義。你越重要,你的正義就越快得到聲張,所以——”

  “所以,‘好好表現,別讓我失望’?”珍妮笑著說。

  “是的。”切薩雷說,他看向地鐵站附近的一個看板,珍妮和他一起看過去,在霓虹燈的映照下,珍妮的身影在看板中閃閃發光、流光溢彩。“好好表現,刺瞎觀眾和劇評家的雙眼,讓他們為你歡呼雀躍,讓我把你推向更高峰——然後為你實現‘之後’。”

  “好。”珍妮說,“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

  切薩雷看了看她,唇角微微上揚。

  “我相信你。”他說。

  珍妮說,“我也相信你,我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她望著看板,從這個角度看去,看板之後正好就是一座戲院,珍妮幾乎能想像得出明晚的景象——以她為首的海報整齊地貼在劇院門口,人們說笑著進入戲院,《芝加哥》的字樣在LED屏上閃爍……

  她呢喃說,“一切就看明晚了。”


  注:

  1壓戲就是AB對戲時候,A的表現把B全面壓過,這對戲本身其實不是好事的

  2美國看病非常貴的,如果有醫保還稍微好點,但是醫保也很貴,而且條款複雜。你去一次醫院可能會出現帳單1W,醫保只可以報個3000,剩下7000自己出的情況。然後你還可以和醫院講價(是的,奇葩吧),然後拿點折扣什麼的,慢慢分期付……

  3 unresolved Sexual Tension,未解決性張力,簡稱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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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芝加哥》首演

  每天下午的時代廣場都格外熱鬧,因為時代廣場邊上的百老匯TKTS售票亭都是人滿為患,來自世界各地的遊客排成長龍,等候上一兩個小時,為的就是買到當日演出沒有售完的餘票,在售票亭,票價可以便宜到只有原價的一半,有很多想省錢或是忽然興起的紐約客,也會來此撞撞運氣。當然,也有一些把網路使用得得心應手的弄潮兒,能在購票網站上早早地就淘到了折扣碼,舒舒服服地提早就買到了好位置的票,就等著晚上的視聽享受了。

  為了促使觀眾買下自己的餘票,百老匯的各大劇院都會聘請一些臨時工,出盡百寶地在售票亭附近吸引眼球,誘惑那些還未下定決心的游離觀眾。不過今天的促銷劇碼並不包含《芝加哥》在內,儘管有許多遊客甚至是本地人都在詢問《芝加哥》的餘票,但得到的回復一律是:已經賣完了,系統顯示沒有餘票。

  事實上,早在一周以前,舒伯特劇院的晚間票房就已經全滿了,懷抱各種目的前來觀看的觀眾把劇場擠得滿滿當當,黃金位置上坐的都是來自主流媒體的劇評家,百老匯上演的新劇以及老劇重映的水準,都是和全國的戲劇市場息息相關的,當然也都是劇評家關注的對象。

  當然,珍妮佛‧傑弗森的名氣還不足以招攬來居住在紐約之外的劇評家,今晚會過來看劇的除了《紐約客》、《紐約郵報》的專欄作家以外,還有一些知名戲劇評論博客的博主。——能夠邀請到他們來觀看,劇院包括切薩雷剛為珍妮找的PR,都是付出了不少努力。

  “媽媽。”瓊恩雖然住在紐約,但作為一個正常的高中少女,她的生活和音樂劇沒有多少關係,平時的娛樂活動多數是看電視劇、逛商場,當然還有和男朋友四處遊逛親熱,如果不是母親對珍妮佛‧傑弗森發生興趣,她很可能沒有足夠的行動力、財力來看《芝加哥》,現在她的興奮除了因為即將要看到神秘的珍妮佛‧傑弗森(愛稱jj)以外,還有也是對第一次參與的戲劇首演感到好奇,“你說jj在舞臺上看起來會怎麼樣?會比電視裡更漂亮嗎?”

  “我也不知道。”瓊恩媽媽也是第一次來看音樂劇,母女兩人完全是誤打誤撞才買上了首演門票,“這個場地比我想得要大得多,親愛的,我在想,我們能看清她的臉嗎?”

  門外漢在談論著天真的生手問題,而劇評人則彼此打著招呼,議論著《芝加哥》的宣傳策略,“是的,那個女孩確實很美,但這對音樂劇來說並不是太重要……”

  舒伯特劇院足足有三層座位,可以容納上千名觀眾,後排觀眾如果不用望遠鏡的話,是很難看清演員的臉的,所以音樂劇的確不是可以靠臉混飯吃的行業,主要是以歌舞取勝,演技其次,容貌的重要性排在最後。所以別看今天票房似乎很熱鬧,但一些老劇迷聽著身邊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也是不免微微搖頭:作為觀眾,他們更喜歡和同道中人一起欣賞劇碼,現在的這些同伴,聽他們的對話,很多都是被洛克希的臉蛋和身段給吸引過來的,等到他們發現音樂劇不像是電影那樣有特寫、慢鏡頭,大部分時間根本都看不清那女孩的臉,只能聽她唱歌跳舞的話,很有可能看到一半就會失去興趣。到時候不論是起身走人還是彼此聊天,對於想要認真欣賞劇碼的觀眾來說都會是干擾。

  包括很多劇評人也是並不看好《芝加哥》這一季的人員選擇,他們都是老劇評家了,常年在百老匯一帶看劇,大部分能混進百老匯來演主角的演員,之前都會和他們發生交集,等於是他們看著成長起來的,現在忽然空降了這麼一個女孩,尤其長得又很漂亮,大家自然會輕而易舉地聯想到她是靠臉上位,或者說這一季《芝加哥》決定以她的臉來做宣傳重點,‘騙’票房。

  “當然,這麼做今年的票房會很漂亮,但我不知道明年他們打算怎麼辦,繼續騙遊客,然後敗壞老舒伯特的名聲?”知名劇評家本‧布蘭特雷評論,他也是最不看好《芝加哥》新季度的評論家,特地過來觀看,就是為了在專欄上批評扼殺這股歪風邪氣。

  “聽說劇院已經在開發新劇了,”他的同行低聲傳播小道消息,“去年底盈利下跌,整個開發過程宣告終止——”

  所以,劇院的策略是壓榨《芝加哥》的剩餘價值,放棄名聲,然後獲取現金流開發新劇碼?布蘭特雷的眉頭反而舒展了開來,“這才是我熟悉的詹姆斯,否則我真的無法理解他為何會做出這麼不專業的決定。”

  被海報吸引的路人、遊客、音樂劇迷、珍妮佛‧傑弗森迷,劇評家……在一片嗡嗡聲中,劇院開始播報觀眾須知,一連串的說明過後,燈光暗去,場地內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噢。”瓊恩媽媽喃喃低語,“原來還是能看清楚的。”

  她的座位雖然不錯,但之前燈光亮,人多,大家又都在說話,嘈雜的環境讓她的注意力很分散,當然覺得舞臺特別遠,但現在全場安靜下來,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聚集到了舞臺上,那麼視野就顯得非常清楚了。

  “噓。”瓊恩趕快讓媽媽閉嘴,她悄聲細語,“要開演了,安靜。”

  不論懷抱什麼目的來的,大家都是為了看劇,起碼在開場的十分鐘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會全部集中在舞臺上,這也是音樂劇最黃金的時段。

  在黑暗中,幕布慢慢拉開,觀眾可以朦朧地看到一個鋼琴師坐在舞臺左側,他用低沉醇厚的聲音說道,“女士們,先生們,你們將會看到一個關於謀殺、暴力、貪婪、虛榮的故事……”

  隨著他的述說,舞臺佈景呈現出來——這是一個小而精緻的舞臺,琴師悠然自得地彈奏著音樂,現場樂隊就坐在角落中為他伴奏,還有幾個舞者在舞臺中央散漫地舞動著,但他們並不是觀眾目前的眼神焦點,因為燈光是打在了佈景上,照出了‘演出後臺’來回走動的憧憧人影,一個身穿西裝的影子大聲地問,“她怎麼還沒有來?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

  很快,另一個被刻意拉長的影子出現在佈景後,穿西裝的影子大聲問,“你妹妹呢?”

  低沉的聲音回答,“今晚她不來了。別擔心,我一個人可以搞定。”

  隨著伴奏的轉圜,報幕員開始報幕,影子還在佈景後飛快地換衣服——因為只是影子,而且明顯穿了束身衣的關係,這一幕並不情色,反而因為動作很快而顯得很有美感,但維爾瑪明顯是有些來不及了,伴隨著經理的催促,報幕員已經開始介紹,“女士們先生們,瑪瑙夜總會榮幸地對你介紹芝加哥最富盛名的姐妹花組合……”

  這是個新的改編手法,完全抓住了觀眾的注意力,由於這是個很有名的故事,大部分人都知道維爾瑪這時候早已殺害了她的妹妹,他們的注意力分成兩塊,第一塊就是維爾瑪什麼時候被抓,第二塊就是維爾瑪能否趕得及表演。

  當報幕員介紹完芝加哥姐妹花組合的時候,燈光猛地一亮,佈景後頭全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臺中央,一個身材姣好窈窕的黑人女性慢慢地升了起來,開始了《芝加哥》的第一段舞蹈,維爾瑪的招牌曲目《All That Jazz》。

  “不錯的開頭。”布蘭特雷滿意地點了點頭,“比之前的處理要更緊湊。黛德麗的表現還是一貫的穩定,當然,她的缺點和局限是很明顯的,但在歌舞上,她的確有很大優勢。”

  黑人的嗓音是很佔便宜的,維爾瑪歌聲渾厚,舞姿也充滿誘惑,很快就抓住了觀眾的注意力,讓他們頗覺精彩。畢竟音樂劇嘛,對於大部分觀眾來說,音樂還是在劇之前。而《芝加哥》的歌曲也的確都是比較動人好聽的,尤其是舞曲,更是它的一大優勢所在。

  和未來電影的處理不同,音樂劇版本是預留了充分的時間給歌曲的,這首歌扎扎實實地唱了五分鐘。當然,粉絲和劇評家是愜意地欣賞著黛德麗的歌舞,但對路人、遊客以及jj粉這些外行人來說,他們的雙眼早就被聲光效果更好、螢幕更大、看得更清楚、節奏更緊湊的電影電視劇給寵壞了,雖然黛德麗的表演在水準以上,但大部分人到表演尾聲注意力都有些渙散,很多人都在心裡暗想:“什麼時候能結束呢?也許我不該來,下回還是別嘗試了……”

  這一首歌的尾聲,幾個員警匆匆從台下觀眾間出場,倒是激起了一波小小的驚呼聲,他們身穿上世紀的老式西裝,走上舞臺,以謀殺丈夫和妹妹的罪名逮捕了維爾瑪。激起了琴師、樂手、伴舞的議論紛紛,在他們的驚愕之中,燈光巧妙地切換引導,讓觀眾忽略了換景的動作,當照在琴師等人身上的燈光熄滅時,舞臺另一角的燈光又亮了起來,一個少婦挽著她的情人,出現在了觀眾的視野之中。

  真漂亮!

  這是大部分觀眾的第一反應——除了那些位置太差,看不清臉,甚至連身材都因為被燈光籠罩而看不清的觀眾以外,大部分觀眾還是可以看清洛克希長相的,不過,由於字面意義上她正在發光,起碼是被強光籠罩,所以長相也有一定的失真感,要稍微適應一下,才能把識別模式給轉換過來。

  但,即使如此,她也還是非常漂亮,這種漂亮是一個統一的印象,由洛克希的身材、五官和氣質統一組成,你很難仔細地想她到底哪裡漂亮,但大概你的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的時候,第一個感覺就是‘她真漂亮’!

  第二個感覺則是:她演得真好!

  大部分有舞臺劇觀看經驗的觀眾都知道,觀眾基本不會一直注意臉部的微妙表情變化——電影可以用特寫,或者人物近景來調動觀眾的注意力,但戲劇的話,觀眾面對的是一個極大的‘螢幕’,用電腦來比喻的話,演員的臉就像是電腦桌面上的一個圖示,就拿IE的E字LOGO做比方,當然你可以看清楚圖示是個E字,但如果要你關注這個E字的亮度、顏色變化,那就比較痛苦了,觀眾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大部分戲劇都要用誇張的肢體語言來表現情緒,告訴你角色現在是生氣還是悲傷,而演慣了舞臺劇的演員,在影視劇裡就會有面部表情不生動的問題,這是兩種藝術形式不同帶來的結果。

  那麼這種演技在管用的同時也有一個弊病,以前在沒有電視、電影的時候,所有人都這麼演,觀眾也就自然地接受了。可經過影視的衝擊,大部分觀眾更習慣看的是影視劇更趨於自然的演技,看戲劇就有出戲的危險,看到演員誇張的動作,並不會跟著去投入,個別觀眾還會產生尷尬感,替演員覺得丟臉。絕對不可能跟著演員的調動去起舞,頂多是給點面子,看到演員表現悲傷,就笑歎口氣,看到演員意圖搞笑,也就跟著呵呵兩聲。尤其是音樂劇,很少有演員是讓人覺得她在演戲的,大部分對白場景都感覺是在走流程,甚至很多時候可以明顯感覺到演員自己都在出戲,不管她在想什麼,反正她是絕對沒有投入角色。

  維爾瑪的演技就有這樣的毛病,她的歌舞很出色,非常吸睛,但被逮捕時的那段對白卻是遠遠比不上她在歌唱時的表現,臺詞說得高低起伏,情緒飽滿得過火,包括肢體語言也是太誇張,大家可能剛被她的舞蹈征服,投入了《芝加哥》的世界裡,但下一秒剛燃起來的溫度又完全回落,意識到自己只是在看戲,而左邊的胖子一直在擠壓著自己的活動空間,右邊的女人香水味道又有點太重。

  但洛克希就不會,就像是她的美麗一樣,大部分觀眾完全意識不到她演得到底哪裡好——她的演出就是一個整體,一出場就給全場觀眾一個直觀的印象:她演得真的很好!

  這一段是洛克希看過維爾瑪的表演,被迷得心嚮往之,很想看完,但卻被她的情人叫回家中親熱的戲碼,兩人的對白都和這件事有關。對於觀眾來說,很離奇的,洛克希的語調也是高低錯落,比一般人說話的聲調要誇張很多,包括她的肢體語言也是過分誇張,這還是音樂劇的演法,並沒有和之前的維爾瑪、她身邊的情人出現表演風格上的差異。但——但他們就是被帶入戲裡,就是感覺到了洛克希現在的情緒,她現在受著騙,深信不疑自己即將成名,對於未來有無限的憧憬……

  這些資訊不是觀眾通過許多別的途徑(戲前的介紹,自己做的功課)來瞭解到,然後從勉強的表演裡得到印證:哦,現在劇情進展到這一段——並不是如此,而是通過洛克希喋喋不休,在情人跟前透著膽怯情緒的臺詞,以及她飄飄然的肢體語言所領悟出來的:她現在要把情人哄好,讓他介紹自己進入劇團,所以她對他百依百順,不願掃了他的興,但洛克希也的確有點等不及了。

  雖然暫時還沒有歌舞,但觀眾的注意力已經完全投入在她的身上,他們對洛克希產生了感情上的聯繫,她不再是呈現歌舞的工具,而是一個有辨識特徵,讓他們想起了自己身邊類似存在的人:多可憐啊,她沒受過什麼教育,連這麼拙劣的謊言都能騙過她,唉,她雖然美,但還是有點笨。

  就連原意只是來看J‧J,對於《芝加哥》這個題材並不感興趣的瓊恩,現在也不情願地被吸引到了戲裡,她現在覺得自己有點忙不過來,一方面J‧J真的很漂亮,但另一方面,她的注意力總是無法集中在jj的臉上,老是被劇情給帶跑注意力,以至於無法全神貫注地欣賞J‧J的長相和身材。

  “有點意思。”布蘭特雷也是為之一怔,“她的這個演法和《CSI》那集並不一樣,這女孩並不是只會一種賣弄風騷類型的演法,她現在的表現重點並不是自己的風情和美貌,而是洛克希的輕信和愚蠢,當然,她把這種缺點處理得很好——她的先天條件不錯,嗓音甜美,喋喋不休的臺詞被念得很有韻律,帶了些喜感,不會讓觀眾過於煩躁。”

  出於好奇,他在知道舒伯特劇院的變化以後,也是找來珍妮佛‧傑弗森目前唯一一部公映過的作品來看,並且也承認,她是有一些演技的,而且長得很美。只是並不認為這一些演技足以讓她橫跨許多缺點,出演洛克希。

  “但演技和長相都是次要的,這是不是一出成功的音樂劇,還得看她唱跳的功力。”不知不覺,布蘭特雷已經扭轉了自己帶有偏見的預判,調整了基本評分,“她的第一首獨唱會是如何呢?可不要一開場就唱砸了。”

  世界各地的音樂劇多數都是現場直播,只有極少數的情況會放錄播帶,但這種情況在百老匯是砸招牌的做法,絕對不會允許,《芝加哥》採用的是小型室內樂團伴奏,更是絕不可能假唱,所以J‧J只能是通過百老匯隱藏得非常好的音響器材,現場獻藝。

  很快,佈景換成了洛克希的家,在春風一度以後,穿著睡袍的洛克希詢問情人,何時為她引見俱樂部老闆,而吃幹抹淨以後,她的情人眼看瞞不下去,就對她實話實說,告訴她自己不過是個傢俱推銷員,所說的一切都是欺騙洛克希的謊話。更是刺激生氣的洛克希,笑問她能把自己如何。

  生氣的洛克希從櫃子上拿下手槍,伴隨著幾聲槍響,她的情人倒在了地上,但卻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儘管他長得不錯,但在洛克希身邊,他的演技就顯得微不足道,輪到他說話的時候,大部分人都用容忍的態度在盼著時間快點過去——所有人都在看洛克希,他們迫切地想要知道洛克希會是怎樣的反應。

  洛克希在槍響後陷入短暫的靜止狀態,而後,她的手開始發抖,槍從微弱振動,到很快地在她手中快速抖動,最終落到地上,發出一聲不大不小的響聲,而與此同時,丈夫阿莫斯梆地一聲打開了佈景門,觀眾和洛克希同時抖了一下。

  “發生什麼事了,洛克希?”阿莫斯問。

  燈光隨之暗了下去,再亮起來時,幾個員警出現在洛克希家中,做拍照狀,洛克希依偎在一面佈景牆邊,阿莫斯在應付員警——Balabala,很遺憾,雖然他的表演和維爾瑪、情人比,的確精湛了不少,但現在觀眾對於非洛克希場景都報以不耐煩態度,他們既想看到洛克希的美貌,又想被她的演技給帶入戲裡,說不出為什麼,但洛克希的表現就是給人以真實的感覺。即使她的動作依然是很誇張的,可觀眾就是覺得能夠感同身受。

  終於,在阿莫斯喋喋不休的對白中,音樂響了起來,佈景牆倒在地上,燈光聚攏到洛克希身上,她則款步走向不知何時又出現在黑暗中的鋼琴。

  “來了。”布蘭特雷能感受到,自己這一排坐的同行都是精神一振。“好戲開始了,洛克希的第一首歌《Funny Honey》。”


  注:

  本‧布蘭特雷是真人,他是《紐約時報》的劇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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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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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4 00:25: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結構失衡

  成功地騙到了丈夫阿莫斯,讓他深信被殺的只是個小偷,並且在自己幾句花言巧語之下,就出面承擔了開槍的責任。眼看自己即將輕巧地逃脫法律的制裁,洛克希鬆了一口氣,卻也對丈夫感到了一絲憐憫和好笑——就像是觀眾對她的愚蠢無知感到好笑一樣,對於一切盡在她掌握之中的阿莫斯,洛克希也有幾分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她就像是看一頭聽話的哈巴狗一樣,鼓勵地看著丈夫,滿意地點著頭,而當員警把代表疑問目光的手電筒照到她臉上時,洛克希的肢體語言又是一變,迅速地從得意放鬆的斜靠姿勢,換做了畏縮的發抖姿勢。

  “有時我是錯的。”在這樣亂中有序,黑色幽默的場景中,洛克希的歌聲慢慢地響了起來,她沒有望向台下的觀眾,反而是看向了琴師,好像是和他聊天。但琴師對此毫無反應,彷彿看不到她一樣,還是在自顧自地彈奏樂曲,“有時我是對的。”

  “還是很入戲啊……”布蘭特雷默默地想,現在他已經完全收起了對珍妮的輕視。“她的嗓音不錯,歌聲甜美,嗯,也許不擅長高音,但在這首歌裡夠了,起碼她沒有走調……她最大的優點就是一直都很入戲。”

  對於一些音樂劇演員來說,他們在演唱中的一大難點就是無法把握和觀眾互動的度。當然,大部分舞臺類表演都少不得要和觀眾互動,尤其是歌舞表演,眼神掃視觀眾什麼的,那都是很必要的環節,不然觀眾的情緒也會冷卻。但在音樂劇裡,如果你在表演唱歌的時候完全面向舞臺,並且體現出你意識到了觀眾的存在,那對觀眾來說,就又是出戲了一次,等於是提醒他們,“嗯,這個人現在在表演給我看,這一切都是假的”。

  音樂劇的一大難點就是在連續的場景切換和劇情進展、音樂歌舞中保持觀眾的參與感,讓他們忘掉自己正在看秀,一旦觀眾意識到‘這一切都是假的’,那他就很難再被表演帶著走,就會發現任何表演中都必然會有的瑕疵。任何表演其實都是如此,沒有找不到槽點的電影,但是好的電影在你觀影的時候你是不可能有多餘的注意力去找槽點的,一心全投入到人物和劇情裡了。

  而洛克希的表演,就是很讓人入戲的那一種,這首歌訴說的是她對阿莫斯的感情,就像是洛克希和觀眾的悄悄話,珍妮佛的歌聲在調上,表演得也節制,她不和觀眾有太多眼神上的互動,而是在鋼琴上顧影自憐地歌唱,不論是從她的歌聲還是從她的肢體語言,都可以輕鬆地分辨出她現在的情緒:她非常沾沾自喜,因為不論如何,有這麼一個忠心耿耿,完全臣服於她的傻男人做跟班、奴隸,畢竟是對她女性魅力的證明和滿足。也因為阿莫斯的忠心,她更加感覺自己是個有魅力的女性,所以表演裡也充滿了自戀。

  她的歌聲並不是非常天籟,讓人目瞪口呆當場給跪,但整個表演非常順暢,人們一方面為她的自戀好笑,一方面卻也不由認可阿莫斯對她的忠心——洛克希確實是太漂亮了,她漂亮到即使是鄙俗也不能掩蓋她的美貌,但她又自戀、虛榮、愚蠢到即使她的美貌也無法掩蓋她的鄙俗。

  在洛克希唱歌的時候,整個劇院都是一片安靜,布蘭特雷也不能不承認,珍妮佛‧傑弗森真的很漂亮,他甚至覺得她的美貌對於劇情已經是一種干擾了。——當員警和阿莫斯在說話的時候,珍妮佛雖然沒什麼動靜,只是做關注狀,但照樣還是把他這個權威劇評家的注意力給牢牢地拴在自己身上,讓他有捨不得移開眼光的感覺。

  “J‧J真是太漂亮了。”瓊恩的心思要比劇評家單純得多,她現在就忙著欣賞珍妮的每一個動作,連話都不願意說,只是暗暗記在心裡,等到換場時要低聲告訴媽媽,這首歌可以算是對於‘華妮塔’沒有表演片段的補償。

  雖然得意地高唱一首《Funy Honey》,歌頌忠犬阿莫斯,但洛克希拙劣的把戲最終還是無法瞞騙員警,甚至都不用他們審問什麼,一發現死者其實是之前就有過來往的傢俱推銷員,阿莫斯自己就大喊起來,暴露了人不是他殺的事實。

  洛克希雖然百般抵賴,但還是無法扭轉局面,她再三求懇阿莫斯都無法平息他的怒火,這種四處求告無門的難堪,甚至讓很多觀眾起了感同身受的尷尬不適,有種不忍看下去的感覺,心中明知不該,但也不由有些同情:雖然她十分蠢,但就這樣進監獄,似乎也值得歎息。

  很快,洛克希被換上囚服,忐忑不安地跟著獄警進了監獄,見到了典獄長‘媽媽’,這是一段‘媽媽’的歌舞,洛克希只是舞臺邊緣的觀眾,時而被燈光掃過,大部分時間都處於黑暗之中。

  “嗯,演員的表現很好,‘媽媽’的唱腔還是這麼渾厚,她出演這個角色是太輕鬆了。”布蘭特雷一邊想,一邊心不在焉地掃了暗處一眼,那是洛克希站的地方,從昏暗中能看到,她正被‘媽媽’的表演震得大開眼界、目不暇接,來回看著‘媽媽’和女囚們的互動。

  他忽然有一絲驚覺,“這麼暗都能讓我感覺到她的情緒,這女孩的肢體表現力也太好了吧?最重要的是,她的表現太自然了,屬於新人的心虛和膽怯呢?為什麼她沒有一點怯場?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一點為人矚目的緊張?她的肢體語言這麼鬆弛了,完全看不到‘扮演另一個人’的繃緊姿態……這感覺就好像……就好像她就是洛克希!”

  他看《CSI》的時候,感覺珍妮佛是本色出演,在日常生活中就是‘華妮塔’,所以才如此得心應手魅力四射,當時布蘭特雷甚至猜測珍妮佛可能是個想要轉向演藝圈的前高級妓女,那種游走政商之間的昂貴性感,實在是太自然,以至於他有了這樣的聯想。但現在珍妮佛的洛克希又是這麼渾然天成,完全沒有表演痕跡——布蘭特雷完全找不到別的理由了,因為珍妮佛‧傑弗森今年才21歲,而且沒有結婚,洛克希在言談舉止中的少婦感和愚蠢粗俗,肯定不是她的本色出演。

  他忽然發現自己完全忽略了‘媽媽’的歌舞,布蘭特雷在一瞬間甚至有些心虛:他是劇評人,要關注的是全劇,而不只是一張新鮮的面孔。才第一首歌而已,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過去,甚至無法有效思考的話,他和那些無腦的粉絲、看熱鬧的觀眾還有什麼區別?

  略帶心虛地掃視了一下一排的同行們,布蘭特雷發現起碼有半數的注意力沒集中在‘媽媽’身上,他甚至感覺場內的氣氛也有些浮動。

  此時,‘媽媽’的獨唱結束了,另一出重頭戲來了:報幕員宣佈監獄六女囚出場,為大家帶來了一段《芝加哥》最富盛名的群舞,《Cell Block Tango》,在這首歌裡,六位女囚輪流講述自己進監獄的故事,每個人都貢獻了一段很有力量的歌舞,一貫能調動氣氛,讓大家感覺吃了一頓視覺大餐。

  客觀地說,布蘭特雷認為舒伯特劇院的表演還是高水準的,這一段戲份他找不出突出的缺點,黛德麗的歌聲依然雄渾有力,氣魄十足,舞蹈也非常有迫力,她是個很有特色的演員。但——他並不像是往常一樣享受這份大餐,他的心態更像是在吃開胃小菜:“嗯,味道很好……但是,洛克希什麼時候出來?”

  場內的觀眾應該也和他有類似的想法,布蘭特雷發現居然有一些觀眾在此時離席去上廁所——這在以往的表演裡幾乎不可能發生。

  “那女孩簡直有種魔力。”布蘭特雷身邊的同行,《紐約客》專欄作家派特裡對他嘀咕了一句,很明顯,他也沒有全神欣賞這段歌舞。“詹姆斯‧舒伯特撿到寶了。”

  不知為什麼,布蘭特雷湧現出一股和他唱反調的逆反願望,他說,“還有雙人對唱和雙人舞。”

  “但你至少得承認,《Roxie》對她不會是問題。”派特裡說。“只要《Nowadays》不要搞得太砸,這女孩起碼也是10年來最有潛力的新人。”

  《Roxie》是洛克希的第二次獨唱,描述了她對成名的嚮往和野心,本質來說依然非常自戀,從洛克希第一首歌的表現來看,這種難度對珍妮佛來說已經不成問題。

  在囚室探戈之後,維爾瑪再度出場,洛克希無意間聽到了她和典獄長‘媽媽’的對話,典獄長願意為她牽線搭橋,讓她出獄後重操舊業,而她從中漁利。洛克希似乎看到了一絲脫罪的希望,她連忙趕上維爾瑪,開始了兩人的第一段對戲。

  “啊,凱莉小姐。”洛克希推著裝了洗漱用品的車,“我這有你的私人用品——很樂意為你效勞。”

  維爾瑪搶過她的蕾絲內衣,反射性地就要給小費,但卻被洛克希擋開,“不必、不必,不過舉手之勞。”

  維爾瑪也不以為意,她轉身想要離開,但卻被洛克希趕上,“嘿,聽著,我能問你幾件事嗎?”

  維爾瑪不耐煩地轉過身,上下打量了洛克希幾眼。洛克希抓住機會繼續說,“你知道哈里森,那個檢察官嗎……”

  不知什麼時候,布蘭特雷的眉頭已經越皺越緊,他開始感覺到不舒服了:事實上,他之前就有過隱約的感覺,只是現在這段對手戲把一切變得更加明顯而已。

  在這段戲裡,維爾瑪是洛克希嚮往的一切,她濃妝豔抹、穿著華服、氣魄淩人、出手豪爽、高高在上,完全就是洛克希心中的成功者,而洛克希呢?穿著囚服、頭髮淩亂,完全是一副醜小鴨的樣子。這兩人在強弱上應該有個很明顯的對比,才會在之後強弱顛倒,洛克希成為強者的時候,讓觀眾感到反差。

  但現在,布蘭特雷一直隱隱擔心的事發生了——洛克希壓戲了。

  不是說洛克希把她的那部分演得不好,她的忐忑和緊張、希望,都演得很自然,就和她剛才一樣,洛克希是一直在角色裡的。她給人一種感覺,那就是她並不知道台下有觀眾,只是在一個平行空間過她的一生,而觀眾是透過透明的‘第四堵牆’在偷窺她,即使她有看向觀眾的動作,但也沒有‘看到’他們,意識到他們的存在,所以現在她就是一個想要脫罪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做,非常迷茫的女罪犯。

  問題在於兩點,第一,洛克希要比維爾瑪美貌很多,即使她穿得破破爛爛的,客觀地說她就是要比維爾瑪好看。以至於這種強弱對比就沒那麼明顯了,人總是慕強的,這個社會又非常崇拜美色,假使一個肥婆穿著皮裘,和一個穿著校服的美女走在一起,90%以上的看客都不會認為肥婆是強者,反而會認為她醜態畢露,美女則是清水出芙蓉。

  維爾瑪不肥,但她真的不好看,黑人當然有美女,只是她並不是其中一員,這不是她的錯,只是先天條件限制。以至於這裡給觀眾一種出戲感,他們會本能地迷惑:你維爾瑪牛什麼?你不就是個靠美色混飯吃的舞女嗎?洛克希比你漂亮這麼多,在她跟前你有什麼好牛的?

  緊接著就是質疑:為什麼維爾瑪都能紅而洛克希卻是無名小卒,這是不是不太合理?

  當然,這些想法可能只是一個閃爍,隨後觀眾會說服自己:‘這是一齣戲嘛!’

  但就是這個自我說服,讓觀眾就此出戲了,觀看情緒受到影響,不再投入,而是用審視的心情看待劇碼。

  如果說這還是沒辦法的事,只是因為珍妮佛太過漂亮,超出百老匯平均水準的話,那麼第二點就的確是維爾瑪的錯了——或者還是洛克希的錯。其實維爾瑪演得不能算差,黛德麗的演技在百老匯也算是中游了,可唯一的問題是,洛克希演得太好了。

  她有多自然,維爾瑪的肢體語言就有多僵硬,她的小心翼翼有多生動,維爾瑪的高高在上就有多做作,觀眾能明確地感覺到,維爾瑪知道自己在演戲,也知道自己在硬拗著演這一段不是很合理的劇情,她甚至也知道觀眾知道了這一點,但還堅持在硬拗。

  觀劇氣氛已經是被破壞得有點明顯了,這種荒謬感讓不少觀眾都低聲和同伴討論。布蘭特雷就聽到了幾聲低沉的評論。

  “她要比她漂亮多了,演得也好。”

  “Hell,演得也好?這簡直是全面壓制,讓人慘不忍睹的屠殺。”

  這會是今晚的一大遺憾,不過布蘭特雷不準備在劇評裡提到這點,他不覺得這是黛德麗的錯,她是優秀的,只是珍妮佛‧傑弗森——這個毫無名氣的女孩實在是太非人了。

  “她簡直就是個怪物。”想到派特裡的評語‘那女孩有種魔力’,布蘭特雷喃喃地說。“她不可能就只是這麼忽然間從某個咖啡廳蹦出來的吧?”

  和《CSI》的觀眾一樣,他也本能地拒絕相信珍妮佛是初涉舞臺,在布蘭特雷看來,這種水準的表演,不經過成千上萬次的舞臺錘煉,是不可能展現出來的。

  經過這一番對手戲以後,律師比利和記者瑪麗也上場演出自己的獨舞,在這兩段中,洛克希並沒有出場,布蘭特雷發現自己無法集中精神,總是在想洛克希該在哪一段回來。

  當然,比利的演員年輕英俊,唱功也不錯,瑪麗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但他們在洛克希跟前,就像是門市麵包遇到法式手工甜點,當然大部分時間你是滿足於麵包的,只是剛吃過豪奢甜點的時候,你自然會無心欣賞麵包的樸素。

  布蘭特雷並不喜歡自己將做出的結論,但在‘沒有洛克希的日子裡’,他不得不承認:看來,整件事和他預料得完全相反,並不是珍妮佛‧傑弗森配不上舒伯特劇院,反而是《芝加哥》劇團配不上她的表演。

  #

  相比劇評人的糾結,普通觀眾的心理就要簡單得多了。瓊恩和媽媽原本就是來看J‧J的,珍妮表現好,她們當然看得爽,但也理解音樂劇有很多別人的戲份,能以寬容的眼光看著——因為在她們心裡,J‧J比別人演得好是很值得高興的事,所以並不介意對手戲的壓戲現象,反而能欣賞到其餘曲目的魅力,瓊恩更是決定要多來看上幾次,哪怕為此開始打工也不在乎。J‧J是對她眼球的款待,是整場秀的亮點,但別人的表現也不錯,總的說來水準很好。

  至於被珍妮海報吸引來的路人,也都覺得物有所值,他們的心態和瓊恩有些類似,招牌美女真的很美,唱歌跳舞也很有魅力——說不出好在哪裡,就是移不開,也特別期待她的再次出場表演,至於別的曲目,有些人能靜心欣賞,有些人直接當垃圾時間就這麼放空過去了,但反正有美女看就很滿意了,能不能投入故事他們也不是很強求。

  老劇迷的心態更像是布蘭特雷,他們期待的是一場引人入勝,讓你從頭入戲到尾的出色演出,現在雖然覺得維爾瑪的戲劇表現特別差,完全沒入戲,如果不是歌舞跳得好,簡直是整場秀敗筆——但,好歹有個非常大的亮點,讓人捨不得移開眼的洛克希嘛。

  所以,全場的節奏就在洛克希出場——全場屏息靜氣——洛克希退場——有些人放鬆,有些人繼續入神——洛克希在人肉背景——很多人無視聚光燈,還是在看她,這樣的節奏中過去了。大部分觀眾是不知道她演得好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她,他們只知道一點:他們覺得她很迷人,很吸睛,想看到洛克希,想多看她一點。

  他們中有很多人已經決定,出門時候要記住海報上的演員名字,這樣回去以後可以搜索一下,看看洛克希有沒有什麼別的作品。

  在‘很有耐心’地等待了二十多分鐘以後,洛克希的第二段獨舞終於來臨。全場觀眾一下都來了精神,有些人換了個姿勢,有些人坐直了身子,有些人開始調節望遠鏡的焦距……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舞臺上,關注著洛克希的變化。

  在此之前,洛克希和比利已經演了一段雙人木偶舞——律師比利一開始對洛克希不屑一顧,想要得到他的辯護服務,洛克希需要先拿出五千元。而為了求生,洛克希不得不找到丈夫阿莫斯,又一次花言巧語地哄騙他拿出自己的全部積蓄,前去懇求比利出手相助。這一段洛克希和阿莫斯的對戲,也是激起了不少人含笑的歎息:如果這樣的事發生在生活中,洛克希肯定被斥為無恥,但因為是戲劇,所以觀眾們對她的道德要求就寬容多了,很多人都覺得‘難怪阿莫斯會被騙,對他這樣的人來說,能娶到洛克希這種美人簡直是走了大運,為她付出一切也是理所應當的’。

  獲得比利的幫忙後,洛克希很快就被包裝成了一個誤入歧途,被阿莫斯拐帶私奔的富家小姐,比利操縱著媒體,把俗豔的洛克希改造成了一個可愛秀麗的大家小姐,這一段劇情是用比利彷彿操縱木偶一樣操縱洛克希來體現的。洛克希的舞蹈功底也令行家點頭認可——這種舞蹈,是很考驗肢體表現力的,像是珍妮佛演出的效果就相當好,沒有一絲多餘的小動作,關節轉動生澀死板,要比之前他們看過的同樣唱段都更有說服力。

  《We Both Reached the Gun》,也是一首很經典的曲目,比利唱得很好,表現得也不錯,現場更是垂下了不少紅線,伴舞記者們的表現可圈可點。這一齣舞蹈激起了一些自發的掌聲,但很快,觀眾們重新安靜下來,又投入了故事。

  比利的包裝大獲成功,洛克希一夜之間走紅全城,甚至是全國,她用過的物品拍賣出了高價,比利得到了自己的五千美元報酬,足額,一分錢也不少。而洛克希的身家甚至比入獄前都還要更豐滿,她收到了粉絲來信,接受著報社記者的採訪,徹底成為女子監獄中的明星,把維爾瑪完全比了下去。現在,媒體的興趣完全轉向了洛克希,沒有人再去注意維爾瑪。在洛克希看來,她終於因禍得福、時來運轉,她成名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Roxie》就是在這樣背景下出現的一段獨唱,自以為苦盡甘來的洛克希靠在監獄門邊,和典獄長‘媽媽’聊天,後者剛剛提出要安排她去參加巡演,“你知道,我以前和一個富有的走私販子約會過。他一直和我吹噓他有多有錢——醜的人都愛這麼做。”

  就像是珍妮用這段獨舞征服了阿加塔一樣,隨著洛克希吃吃笑著,脫下囚服,露出底下的銀色舞裙,全場觀眾的心思都被緊緊地吸引到了她身上。在這一場之前,珍妮不是穿著囚服、睡衣,就是穿著良家婦女的保守衣物,這還是她第一次穿著暴露性感的短舞裙,把自己窈窕的身線盡情地展現給大家觀看。

  在強光中,人看來要比平時高大,但她要比一般人瘦削,所以身形呈現效果幾乎完美,而雖然看不清臉,但那強烈的美麗已經在人們心中留下印象,他們明確地知道自己正在觀賞的是一個非常美麗的女演員——一個非常美麗的,懷抱成名夢想,而且無知、虛榮、惡毒的美女蛇。

  對觀眾來說,美就是正義,即使洛克希殺過人、看不起丈夫阿莫斯,甚至把他的性事表現當作笑柄取悅台下的觀眾,但他們依然不能不被她散發出的強烈魅力打動。更難得的是,在這一幕裡,洛克希把台下的觀眾當成了假想中的觀眾,她對他們說笑話、指望他們發笑,取悅他們,粗俗地說,就是對他們發騷,她在自我譫妄的幻想和對觀眾反應的留心中來回切換。這不但是洛克希的白日夢,而且也是全場到現在,她第一次直接和觀眾互動。

  當她沉浸在角色的世界裡時,她已經很迷人了,現在,洛克希的魅力集中性地向著台下的觀眾們掃射過來,她的舞跳得慵懶、自信、囂張,就好像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所有觀眾都應該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為她大聲歡呼。她在伴舞群低聲呼喚的‘Roxie’中扭擺著腰,人們可以透過強光,隱約看到紅唇的勾動,想像著那張風情萬種的臉上,帶著的是怎麼樣的一種陶然表情。在他們的想像中,洛克希的表演更趨於完美,她的美貌更加動人,就像是被洛克希的妄想捕獲,所有觀眾心中都浮現出了一絲懊惱:為什麼我們看不清她的臉?為什麼這首歌這麼的短?為什麼感覺才開始沒多久,就已經進入尾聲?

  四周燈光黯淡了下去,聚光燈集中照在洛克希身上,她張開手從下到上,彷彿要把世界囊括其中,春風得意,語調高亢地閉上了眼睛,歌聲也越來越攀高——“Roxie!”

  啪地一聲,燈光暗去,舞臺陷入一片黑暗,全場彷彿都陷入了一個極為短暫的驚愕:他們實在是太入戲了,以至於燈光的消失嚇了他們一跳。

  布蘭特雷忽然發現自己剛才全程都是張著嘴觀看,他不僅有些臉紅,不著痕跡地觀察了一下左右:還好,沒有人注意到他。否則的話,他看來一定像是個被美色迷得太過專注以至於身處舌頭的死肥豬——完全是洛克希所瞄準的觀眾群體,那種粗俗好色的中年肥胖男子。

  他眨了幾下眼,想要給剛才洛克希的表現下個定論,但卻發現這很困難:這是一首難度比較高的爵士獨舞,要邊唱邊跳邊對白,沒有足夠的舞臺統治力是很難順下來的,也是考驗洛克希功底的全場最難點。作為一個評論家來說,他當然應該以苛刻的眼光來觀察她的表現,找到亮點和瑕疵——

  但……他剛才完全忘了。布蘭特雷掏出手帕擦了擦汗:他不能不承認,自己剛才完全被洛克希迷成了一個單純的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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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這女孩是個怪物

  “她真美!”

  “如果這一段能帶回家反復重看就好了,她真是太美了,感覺上她在閃閃發亮!”

  有那麼一小會,台下觀眾發出了低聲的議論,但很快,舞臺又亮了起來,基於觀眾禮儀,場下很快恢復寂靜,維爾瑪和洛克希重新出現在佈景中,故事往前進行。

  維爾瑪的一人雙角舞、洛克希假裝懷孕,維爾瑪徹底受不了她的《Baby》唱段,不論台下觀眾都抱著什麼樣的觀賞心態,整場秀平穩向前滾動,該有掌聲的時候不會含糊,雖然可以很明顯地感到洛克希唱段和其餘人唱段的掌聲區別,但還不至於出現喝倒彩、發噓聲的尷尬場面。而布蘭特雷的擔心也沒有全部兌現,維爾瑪雖然在戲劇上被洛克希全面壓戲,但歌舞音樂方面還沒有崩潰,足以和洛克希抗衡,也貢獻了幾場讓人喝彩的歌舞。很快,劇情進展到最後的高潮,出獄後的洛克希和維爾瑪,在另一段尷尬失衡的對手戲後,決定攜手合作,推出‘芝加哥謀殺姐妹花’組合。她們第一首正式合唱,也是全劇最經典的《Nowadays》,終於要登場了。

  “女士們先生們,芝加哥劇院自豪地向你們介紹首次登臺的雙人爵士組合……”

  隨著琴師略帶亢奮的聲音,舞臺慢慢亮起,兩個身影出現在臺階上方,金髮白膚的洛克希和黑髮黑膚的維爾瑪,都穿著閃閃發亮的銀色舞裙,唱起了經典曲目,“你能喜歡現在的生活,也能活得照你喜歡。”

  雖然在之前的舞曲中兩人都換上了漂亮的演出服,但這套演出服無疑是最為豪華的,在強光中,銀色外套閃爍著刺目的光芒,雖然觀眾能看得出戲服的廉價和誇張,但他們不能否認,在這一刻,她們是非常美的——

  好吧,或者該說,她是非常美的,現在已經沒有人去看維爾瑪了,雖然在強光中,兩人的長相都很模糊,可之前的演出已經讓觀眾清楚地知道,維爾瑪的長相和洛克希比起來,只能算是平庸。

  通常說來,一般民眾不會把‘美即正確’的話掛在嘴邊,但人類的本能永遠是無法抵抗的,在觀看演出的時候誰也不會為了政治正確就多分點關注給不那麼漂亮的表演者,洛克希美,所以她光芒四射,自然而然地把全場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即使維爾瑪的舞蹈也不輸給她,歌聲和她相比也並不是不動聽,但……有誰會在意呢?開場一個多小時了,到現在兩人之間的主次分別已經完全被界定下來,即使兩人平分了聚光燈,但洛克希這邊的燈光似乎都要亮點。

  和長達10分鐘的《Roxie》不同,最後一段表演由爵士歌曲《Nowadays》、熱舞《Hot Honey Rag》組成,《Nowadays》是洛克希風格的歌曲,懶洋洋的、嬌媚的、挑逗的,和維爾瑪的強勢、性感有極大的區別,而珍妮佛的這首歌也唱得慵懶而隨意,反而要比《Roxie》中的投入和癲狂要來得‘收’了,在正式的舞臺表演中,她沒有那麼自戀、自信,並不是‘華妮塔’那樣自信而魅惑的風格,反而是有點小嬌弱、小嬌媚的感覺,這種風格以及她嬌滴滴的聲音,同黛德麗低沉的聲線、強勢的舞臺風格成為很好的對比和補充。

  當燈光大亮的時候,這兩個身高相似、裝束相似的‘姐妹花’,組成了和諧的畫面。如果不去注意臉的話,這一首歌兩人的表現是旗鼓相當、互相彌補,可以說是交相輝映,在全舞臺大亮的燈光中,兩人跳著輕快俏皮的舞蹈,手持機關槍向螢幕掃射,觀眾們也情不自禁地歡呼大笑,慶祝著這兩個罪犯的輝煌。

  ——她們的確犯了罪,但那又有什麼打緊呢,這很好玩,It’s fun,isn't it?

  一曲結束,卡司上臺向觀眾致意,在雷鳴般的掌聲、歡呼,以及時而響起的‘洛克希’喊聲中,演出落下帷幕。

  #

  “Woohoo!”意猶未盡地把手攏成喇叭,大喊了幾聲,瓊恩這才停止蹦跳,不好意思地坐回座位,和母親一起收拾了一下外套、包包,這才混在人群裡緩緩退場。但她沒能安靜一會,就又忍不住興奮地和媽媽討論了起來。“珍妮佛今晚的表演真是太棒了!她跳得真好!唯一的遺憾就是我們的位置不好,不能看清她的臉。”

  “是的,如果下次我們再來的話,應該買靠前的座位,也許我們該坐到最前排。”瓊恩媽媽認同地說,雖然中年人的她沒有和女兒一樣得意忘形,但在終場時也是用力鼓掌,現在手還有些發痛。“音樂劇還蠻好玩的,是嗎?下學期說不定你也能嘗試一下。”

  “但珍妮佛那麼漂亮——”瓊恩有些不自信,“唱得又那麼好,所以才好玩。如果是我的話……”

  周圍的觀眾也在分享自己的感想,“這是這幾年看過最精彩的音樂劇了。”

  “我覺得她比廣告上還要漂亮。她的第一首獨唱真美啊!”

  “第二首也不錯,她的演技真的很好,完全投入角色——哈利,你看過很多音樂劇,你知道這女孩嗎?她叫什麼名字?”

  瓊恩忍不住搭話,“她叫珍妮佛‧傑弗森。”

  很多人都投來了感興趣的眼光,瓊恩作為消息靈通人士,自豪地和大家分享,“我們是特地來看她演出的,之前她在《CSI》裡客串了一個角色,一下就抓住了我們的心。但可惜的是,除了那一集和今晚的演出以外,沒找到她其餘的資料。”

  “這不可能!”不止一個人覺得荒謬,“她演得那麼好,看來那麼老練——也許是你們沒找對方向,她以前在都在外百老匯鍛煉,而你對音樂劇很陌生——我剛才聽到你的話了,事實上,坐在最前排反而效果不好,會被強光閃得看不清舞臺,而且聲音也太大了。”

  之前被喊做哈利的男孩同瓊恩搭上話了,“如果你們要再來看的話,可以買頭等席的,第五排中央就是不錯的位置,但要早些定,這種席位是沒有便宜票的,不可能在TKTS買到。”

  他對珍妮佛‧傑弗森非常感興趣,不斷地詢問瓊恩,除了《CSI》以外有沒有什麼線索,瓊恩遺憾地搖了搖頭,“討論版上有人說,她之前一直在洛杉磯的一家餐廳打工,他見過她幾次,就在幾個月前,他還說珍妮佛非常年輕,還不到21歲,但他拿不出照片來證明,只是賭咒發誓一定是真的。”

  “這不可能。”哈利嗤之以鼻,“她的演技那麼好,怎麼可能是21歲——那種從容不迫的感覺,根本不是菜鳥能擁有的。”

  “但我們也沒有別的多餘線索了。”瓊恩無奈地說。

  “為什麼不直接問她呢?”哈利問,他看來已經下了決定,“我們可以去劇院後門。那是員工通道門口,等上一兩個小時珍妮佛就會出來了。”

  “一兩個小時?”瓊恩驚呼。

  “對,今天是首演,肯定要開After Party。”哈利說,“即使沒有,卸妝也要花一定的時間,我決定去等,你呢?”

  瓊恩雖然很心動,但看了看媽媽,還是明智地搖了搖頭,“我和我媽媽一起來的,我們得回去了——但如果你問到的話,拜託一定要告訴我。”

  “沒問題。”哈利和她交換了MSN。

  當瓊恩母女打上計程車的時候,瓊恩媽媽看著依依不捨的女兒,安慰她說,“下次我們一起來看頭等席,看完後就去員工通道等。日常演出不會開Party,等上十幾分鐘你就能看到她了。”

  “嗯!”瓊恩又高興了起來,她把哈利給的紙片塞到包裡,又找到了興奮點。“我已經等不及回家了——我要到討論版上發一篇今天的觀劇感想!”

  #
    
  和粉絲們不同,劇評人的待遇肯定要更好,他們自然都被邀請到後臺參加After Party,和卡司們親密互動,有些劇評人和詹姆斯等劇院高層本身就是朋友,當然也就乘此機會相聚一番。整個後臺現在非常熱鬧,各種酒精潑灑在了一塊,到哪裡都能聽見‘祝賀你’、‘很大的成功’、‘乾杯’這樣的聲音。可以說,派對完全是沉浸在了歡樂的海洋裡。

  “長達三四分鐘的掌聲和歡呼,而且歡呼的響亮程度,即使是《貓》、《歌劇魅影》也很少聽到。”派特裡搖著頭和布蘭特雷感慨,“你聽到他們退場時說的話嗎?即使劇評全是差評,光靠口碑效應,票房也能賣瘋,這一次詹姆完全賭對寶了。”

  觀眾選擇電影是很看重影評的,但對音樂劇來說,劇評的影響較小,舒伯特劇院也就一千多人的座位,《芝加哥》是名劇,一場保底票房都是三四百張,如果今天有一半觀眾在回去以後對劇碼大表好評,而他們的親朋好友就能在短時間內把劇院塞滿。——這就是口碑效應,任何精准行銷都比不過口碑效應的威力,畢竟一個本地人今天會來看劇,起碼說明他有這個閒錢和這個文化層次,那麼他的朋友肯定和他的經濟情況有相似之處,如果他對《芝加哥》讚不絕口、大力推薦的話,很可能會和朋友一起再來看一次。這麼來來回回滾雪球的結果就是,即使一開始只有一百名觀眾給與讚不絕口的高口碑,只要雪球滾起來,也能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給劇院帶來二百到三百張的穩定票房。

  從觀眾的反應來看,絕對不止一百人對劇碼非常滿意,但布蘭特雷卻不能說自己今晚看了一場非常出色的音樂劇,觀眾們只需要看到全場不錯的歌舞,以及洛克希場景的大亮點就心滿意足了,而劇評人看的卻是更專業的東西。

  “但這已經不是《芝加哥》了,”他搖了搖頭,“完全是洛克希的個人秀。”

  “是啊,可憐的維爾瑪,”派特裡也歎了口氣,但明顯只是附和,他的興趣完全集中在洛克希身上。“那女孩出現了嗎?她也該卸完妝了。”

  主演有時候會去卸妝、換衣服才會來參加派對,派特裡因此一直向門口張望。

  “你打算怎麼評論今晚的劇?”布蘭特雷問,劇評人之間並不忌諱這樣的交流。

  “當然是大為好評。”派特裡毫不猶豫地說,奇怪地看了布蘭特雷幾眼,“難道你打算打差評?”

  一看就知道,派特裡已經完全被洛克希征服了,肯定會在劇評裡長篇累牘地點評洛克希的精彩表現,布蘭特雷對此則還是舉棋不定:不能不承認,洛克希的表現非常好,這場秀裡唯一的矛盾是她的層次高於劇團,以至於表現上出現斷層。但——布蘭特雷是百老匯的忠實觀眾和熱愛者,他本能地想要維護百老匯現行的文化體系和等級制度,如果承認詹姆斯貿然提拔出的無名之輩整個壓倒了劇團,並把這看法發表到專欄上,那麼布蘭特雷在感情上是有些無法接受的。

  “哦,那女孩來了!”沒等布蘭特雷回答,派特裡就說,他儘量在儀態得體的範圍內張望門口,“啊,她比我想得要矮一些。”

  門口處爆發一陣掌聲和歡呼,珍妮佛‧傑弗森走進派對裡。

  比起臺上的華服,珍妮佛‧傑弗森在台下要低調許多,她穿著一條波希米亞風的長裙,配了平底鞋,所以看來比臺上要矮和瘦弱,而且——她當然還是很漂亮,但和臺上的勾魂攝魄、魅力無限比,台下的她……缺乏那種讓人忽略她的缺點,只為她的風情神魂顛倒的氣質。

  沒有任何人的長相是完美無缺的,但當她在臺上的時候,甚至是在《CSI》的鏡頭前,你完全不會去注意這些,現在看了真人以後,反而會挑剔地覺得她的鼻子是否有些太高,布蘭特雷觀察了她一會,又是滿足地發現她其實也不是那麼迷人,又是大感不妙:如果她本人氣質這麼平淡,那豈不是說她的演技已經出神入化了?華妮塔、洛克希,都是她靠演技塑造出的角色?

  珍妮佛‧傑弗森當然是場上的焦點人物,每個人都想和她說話,恭喜她的奇跡式首演,派對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她被她的PR助理帶來和布蘭特雷等人分別打了打招呼,布蘭特雷發現她這人非常冷靜理智,儘管剛收穫好評,但看來還是極為鎮定,毫不興奮,思維也很清晰、談吐得體,而且他發現一個細節——儘管珍妮佛手裡端了一杯酒,但她幾乎沒有喝過。

  “這女孩是個怪物。”突然間,他更加同情黛德麗了。對同時代的所有演員來說,和怪物級同仁一起工作都是他們最大的噩夢。

  但,不管怎麼說,布蘭特雷都是個專業劇評人,他也有自己的職業操守,不可能讓感情主宰他的客觀態度。當派對快結束的時候,他已有了劇評思路,並擬好了標題。

  由於心裡有矛盾,他沒有喝太多酒,走出場地時還很清醒,派特裡就已經醉得注意不到小巷裡莫名聚集的許多群眾了。

  “發生了什麼事?”布蘭特雷問劇院保安。

  保安聳了聳肩,“都是在等‘洛克希’的,Man,今晚的人數絕對創紀錄了。”

  身為百老匯保安,他當然見多識廣,對這種事也見怪不怪,就是布蘭特雷當然也見過不少戲後粉絲等偶像出來簽名的事。不過百老匯本土演員畢竟平民化一些,粉絲數也有限,一場秀完了以後能有十多二十人等著,就算是很有人氣的了。

  布蘭特雷無聲地數了數快排到小巷外面的人群,沒過多久就放棄地搖了搖頭——反正肯定是超過五十人了。

  “這女孩是個怪物!”他在心裡惡狠狠地說,又在保安不解的眼神中,大聲說出口。“告訴你吧,她絕對是個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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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星路開啟

  不說布蘭特雷,就是珍妮從後門出來的時候,也是完全被眼前的陣仗嚇了一跳。

  雖然上的是電影學院,但陳貞不能說自己是個對演藝事業很有野心的人。她前世之所以去上電影學院,只是因為從小成績就不太好,長得又還不錯,也自認有點表演天分,起碼在學校裡也算是個文藝骨幹。

  在陳貞看來,頭腦好的人從事工商業或者科學研究,體力好的人去搞體育,或者上工地幹活,長得好的人就去演戲、唱歌,這都是各取所長的事,為的無非就是儘量發揮自己的優勢,賺到更多的錢,活得更好。比起累死累活上個三流院校(在兩千年大學還不是那麼氾濫,陳貞如果想上大學,肯定要以頭銜梁錐刺骨的精神去苦讀幾年,她的家庭環境根本就不容許),然後出來求職做個文員什麼的,還不如試著去考電影院校,好歹做演員聽起來很有前途。

  陳貞是杭州人,以前從來也沒接觸過演藝圈,直到幸運地考上電影學院以後,才慢慢瞭解到想做演員不是那麼容易的。電影院校的畢業生當然也有很多優秀的學生,還在學校就已經飛黃騰達大紅大紫,但這些人無不是天賦超群、運氣過人,一般人很難望其項背。陳貞在高中算是校花,到了大學就只是中上,氣質又平庸,演技也平平,靠自己根本無法取得什麼成就,如果沒有門路的話,那就要對很多人佈施肉,身,以找到一個願意提拔她的人,即使有門路,也少不得在門路的安排下搞定一些重要人士,讓他們願意為她投資,讓她獲得一些更好的機會。

  雖然內幕要比好萊塢黑暗很多,但歸根到底,市場的基本規則是不變的,那就是優勝劣汰,天賦、演技、長相過人的演員才能在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陳貞還從沒發現有哪個女星是通過這樣不斷的交易而受到觀眾的喜愛,就此大紅大紫,可以說這樣的付出也頂多是讓她不會找不到工作,淪落為北漂而已。用幾年的時間搞清楚這一點以後,陳貞要往演藝圈發展的心思就很淡了。當時她想的是試著進入國家話劇團,先拿一份死工資再說,把自己能力鍛煉出來,再想別的事。

  她的運氣不錯,大概在進軍演藝圈的心思淡化後不久,她的前夫就出現了,年少、多金、英俊、高大,而且又對她感興趣,即使陳貞對他沒有任何感情,只是以美色-金錢的交易關係來計算,和她前夫一個人做交易也比和許多人做交易要合適得多,何況回報還更大。所以,在集火攻擊,搞定了前夫,兩個人領了結婚證以後,陳貞就再也沒有動過成為演員的念頭。演戲絕對不是她的理想,只是被她考慮過,後來又放棄了的一種謀生手段。

  重生以後,她所做的一切固然都是為了往演藝圈發展,但動機也和‘我想演戲’無關,除了想要回去以外,最大的原因還是她有了一個和演戲有關的金手指,而有作弊器卻不用是極大的浪費。包括在演藝空間裡一次次瘋狂的努力,都和對演藝工作的熱愛沒有太大的關係,完全是因為她有一個瘋狂大膽的監工切薩雷‧維傑裡老爺,總是給她一些不切實際卻又報酬豐厚的工作,而且陳貞自己也知道,如果要用金手指賺到更多的利益,那她就得在金手指最管用的2001-2014這14年裡飛快前進。她用來鼓舞自己的從來都不是‘這部戲上演後我會有多少粉絲,人氣會有多少上漲,獲得多少人的欣賞和喜愛’,又或者‘這部電影會是傑作’,而是‘我現在拼盡全力,以後即使失敗我也沒什麼好後悔的’。——陳貞從來沒想過她會在演戲上獲得過什麼滿足感、愉悅感,就像是一個苦力絕對不會喜歡上扛大包的過程。

  但今晚,當她看到門外有這麼多人都在等著她的時候,陳貞第一次理解為什麼有這麼多北漂、橫店漂爭先恐後地湧入全國兩大影視中心了,有這麼多人,願意在2月份的紐約晚上,冒著寒風等她兩個多小時,就因為他們看了她的演出——雖然IMDB上也有那麼幾十個粉絲,但畢竟是虛擬世界,沒給陳貞帶來過什麼衝擊,而今晚這整件事讓陳貞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權威感,讓她感到了自己剛才做的事是很重要、很偉大,很有意義的。

  這種異樣的成就感甚至讓她有些飄飄然。這種感覺在她當豪門少奶的時候從來也沒有出現過,儘管那時候的她比現在的珍妮要富有無數倍。

  “嗨,珍妮!”雖然她沒怎麼化妝,打扮得也很低調,但眼尖的粉絲還是認出了她,在門口的一些人已經開始大聲和她打招呼。

  珍妮已經很累了,昨天她的確花費了一些心力在切薩雷-詹姆斯博弈上,今天她排練、演出、參加派對,現在已經完全處於亢奮後的虛脫中,但即使如此,珍妮也沒打算一走了之,她往巷尾張望了一下,等候的粉絲並不是很多,只有幾十人,她決定儘量滿足他們的簽名、合影要求。

  “你真的需要一個經理人了,親愛的。”PR茱蒂的助理妮莎今晚喝了一些酒,所以話有些多,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恪盡職守,一直跟隨在珍妮身邊,現在更是提出了自己的專業建議。“你現在還在起步階段,我建議你對粉絲們友好一些,親愛的,當然,我知道你很疲憊了,但起碼劃出十分鐘的時間和他們互動一下,好嗎?”

  切薩雷和她並沒有一起行動,珍妮身邊現在就只有妮莎,她還要比妮莎更清醒,因為珍妮還處在黛德麗事件的PTSD中,整個派對都沒有吃喝一點東西,她很快就拿出一個辦法,“當然,很可惜我今晚不能合影,不過簽名沒問題。這樣,妮莎,你去和保安商量一下,讓他到隊尾守著,別讓人繼續排隊了,現在等著的這些觀眾可以排隊來拿簽名。”

  “好主意。”妮莎只是微醺,執行力還在,很快,保安去到巷口把守隊伍末端,而現在留在巷子裡的粉絲則合為一隊,陸續過來和珍妮握手、簽名,合影的要求因為珍妮沒化妝只能被遺憾拒絕。

  “你真的很美!”

  “我支持你,我還會來看你的演出的。”

  “珍妮佛,我是你的粉絲了,你實在太棒了,我想知道你會出演《芝加哥》多久?”

  “珍妮佛,你有個人主頁嗎?你只是出演過《CSI》嗎?求求你告訴我,你今年多大,是哪個學校畢業的。”

  連續不斷的問題和讚美很快就把珍妮給包圍了,除了誇獎她的美貌、演技和歌聲以外,她的新粉絲們問得最多的就是兩個問題,‘她是誰’、‘她演過什麼’。有幾個熱情洋溢的粉絲在短短的簽名時間裡和她說了很多討論版的戰爭,並且告訴她自己絕不相信珍妮佛是女招待出身,之前就只有過《CSI》這麼一部作品。

  很明顯,他們渴望從她口中聽到更多的資訊,但妮莎在注意到交談的趨勢後,立刻就過來以時間不夠阻止了兩人的對話。珍妮感覺到一定的不對,之後也就藉口時間有限,避開了和自己身世有關的話題。

  五十多個人,逐一簽名並寒暄幾句也用不了多長的時間,很快,保安為珍妮叫的計程車就到了,在妮莎的護送下,兩個人一道坐進了車裡。妮莎這才向珍妮解釋,“我們沒想到你是這麼一個天才,親愛的,在茱蒂的預料中,你起碼要在兩三個月後才會吸引到一定的關注,所以有些事情我們還沒來得及商討。總之,現在茱蒂應該希望你別和劇迷討論你的履歷。我明天一早就會給茱蒂打電話,讓她和你討論這個問題。”

  珍妮其實也已經相當疲憊了,她知道自己和妮莎都是強弩之末,“沒問題,你們會發現我是個配合的合作物件,現在讓我們先回旅館休息吧。”

  儘管如此,但當珍妮回到旅館以後,她卻發現自己難以成眠。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很久以後,她終於忍不住跑到酒店內設的網路中心,找到一台電腦,上到IMDB查看她的演員頁面。

  現在距離演出過去才幾個小時,劇評回饋絕對沒那麼快出來,就算布蘭特雷他們現在正在寫稿,專欄刊發也可能會是一天、兩天以後的事,短期內她無法從別的地方查看到什麼評價,不過現在IMDB她的演員頁面已經是相當熱鬧了,比起珍妮上次前來查看的時候多了起碼四十多個主題帖。

  其中許多主題帖都是在詢問珍妮佛的個人資料,用戶一看就是IMDB的新手,很可能是通過雅虎搜索進來這個頁面的——現在雅虎上和珍妮有關的網頁還不是很多,IMDB關聯度最高,被排在第一。還有些主題帖是老粉絲的觀劇感想,珍妮就像是喝了咖啡,雖然肉體已經極為疲憊,但精神卻還很亢奮,她興致盎然地把這些感想帖一一點開查看。

  對於簡短花癡類的感想,珍妮不過付諸一笑,對於一些長篇累牘的劇評,以及頗有文采的誇獎——或者說是隱晦的花癡,珍妮則情不自禁反復重看,如果說到癢處,和她查看自己的錄影時的感想不謀而合的話,更是讓她有種難言的暢快感,甚至會去流覽ID,將這個人記在心中。即使她的性格如此理智,此時此刻,也的確難以免俗。

  當然,讓她格外滿意的一點是,版面上有些粉絲也說了自己在After Party後等候珍妮的事情,對於她的親和都是一致好評,只有誇獎沒有不滿。只有少數人說了‘她和臺上看起來不太一樣,沒那麼光芒四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魅力’……

  這就是對她看來不那麼起眼的委婉說法,珍妮不禁有些羞愧: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平時經常不修邊幅,在今晚的派對上更是刻意素顏,所以連合照福利都無法提供給粉絲。現在看來,這也是不敬業的表現,從明天起,卸掉舞臺妝後起碼還要上點底妝。

  這天晚上她折騰到晚上三點多才入睡,第二天鬧鐘起碼響了三分鐘才把她鬧醒,而且明顯還有精神不振、無法完全清醒的感覺。珍妮權衡了一下時間表,乾脆取消了今早的晨跑,直接進了演藝空間多休息了三個小時,這才有點精神飽滿的感覺,但即使如此,眼睛底下還是可以看到一層隱約的青灰,這是肉體睡眠時間不足的鐵證。

  難怪女明星都難免在臉上動刀子,珍妮心裡也是暗暗警醒:白種人本來就易老,如果每天晚上都要參加派對,又不能控制煙酒,兩到三年的時間足以讓她老上一輩。

  ——她也發現為什麼人們都喜歡演電影,昨晚的首演以後,今天珍妮渾身陷入了一種懶洋洋的狀態,好像事情已經做完了,現在就是休養生息、等待收穫,如果她演的是電影的話,那麼也的確如此,但可惜的她雖然為了這部音樂劇付出了絕不下於主演一部電影的勞動量,但休養生息的時間還遠遠沒有到來,昨晚只是個開始,今晚還有一場演出在等著她。

  “不知道劇評都刊發出來沒有。”珍妮想,洗漱過後她下樓去買早餐,並且準備去書報亭買《紐約客》和《紐約時報》。

  還沒有出酒店,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陳貞接起來,“Yeah?”

  “你醒了?”切薩雷問,他的聲音已經精神奕奕,一聽就知道此人起碼已經醒來一小時以上,並且很可能做過晨間鍛煉了。“到上東區找我。”

  陳貞以前就接觸過美國上流社會的文化,穿越成為珍妮後更是瞭解到,美國社會有這麼一種‘天生精英論’,即整個美國社會是由1%的精英帶領99%的平民往前發展,這種理論在後來延伸出了‘佔領華爾街’運動,不過這種領導結構其實還是非常堅實。——而怎麼才能成為這1%的精英呢?按照通行的理念,這1%的精英就相當於中國的‘生而知之者’,總之就是從天賦、意志力甚至到身體素質都和平庸者有極大的分別。他們可以在連續不斷的通宵派對後還在哈佛、耶魯這層次的大學期末考中考取高分,可以在深夜加班後回家睡上三小時,然後起來做兩小時的運動,繼續一天的工作。切薩雷顯然就是這1%中的佼佼者,昨晚珍妮走的時候他還沒走,計算下來睡眠時間不會超過五小時,而且昨天他還剛從洛杉磯飛到紐約,航程應該在六小時左右。

  如果不是這種體質,應該很難在演藝圈取得成功,珍妮通過昨晚的經驗判斷出來,如果一個人一天必須要睡七小時以上才能精神飽滿,那他在開工的時候就無法維持社交,社交的時候工作精力就必定不濟,而誰都知道在圈內人脈比什麼都重要,有非常多試鏡機會都是在派對、晚餐、高爾夫約會裡談回來的。

  越是瞭解演藝圈,珍妮就越是發現她當時的決定,以及對切薩雷的豪言有多想當然——如果不算是幼稚的話,那時她覺得影星的日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比一個餐館女招待更苦,她都能在長時間體力勞動後維持節食和運動了,‘老娘連肥都減了’,還有什麼是做不到的?直到她進入圈內開始爭取各種角色以後才知道,這兩份工作的難度、勞動量並不是簡單的加減算數,除了乘法以外,甚至牽涉到指數。

  但她並沒有失去信心,當時她不懂行,但切薩雷懂,既然他認為她有達到目標的潛質,那麼她就有達成目標的可能,她要做的只是再信任切薩雷一點——不能不說,他籠絡人心也是有一套,起碼現在珍妮已經不再去質疑他讓她演音樂劇的用意了,她可以發自內心地相信切薩雷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的事業好。

  “早上好。”切薩雷開門時招呼道,他已經換上了襯衫、西褲,但沒打領帶,也沒穿西裝。“我們今早要和茱蒂開個視訊會議。”

  “早上好。”珍妮和莉莉安的母親揚手打了聲招呼,“你買到報紙了嗎?劇評出來了沒有?”

  “這也是我們要討論的問題。”切薩雷把珍妮領進書房,經過一番操作,茱蒂的面孔出現在液晶螢幕中,只是動作有時候會卡一下,“茱蒂,我相信妮莎已經把今早的劇評傳真給你了。”

  “《紐約客》、《紐約時報》、《紐約郵報》,都刊發了昨晚的劇評。”茱蒂揚了揚手裡的傳真檔,“2個知名劇評博客放出評論,我看了昨晚的邀請名單,樂觀估計8個來看首演的博主都會發表評論。所以我們有了保底5篇,好則11篇的劇評,從已發表的5篇來看好評率應該達到90%以上,恭喜你,親愛的,昨晚的演出大獲成功。”

  茱蒂對她露出經過延遲的微笑,她今天對珍妮的態度熱絡了很多,不過報告的直接物件還是切薩雷,“今早九點開始,劇團辦公室轉給我3家雜誌的採訪要求,都是紐約當地的雜誌,影響力不算太大,我還沒給回復。切薩,你的看法呢?”

  “先回絕掉。”切薩雷說,“目前我認為我們可以繼續採取饑餓行銷,讓她保持神秘主義,唯一的曝光途徑還是音樂劇,這對票房會有極好的促進作用。今早劇團給我打了電話,昨晚開始,不斷有人通過網路以及訂票熱線訂票,從現在開始一個月內的票房已經全部售出,劇院方正在考慮加售站票。”

  “很好,”茱蒂翻了翻名單,“後續我們可以邀請的劇評家還有20位左右,是否可以開始提供洛杉磯劇評家的觀劇機會?如果你許可的話,我要聯繫舒伯特那邊弄票,當然還有款待規格也要你來決定。”

  “我們出機票,”切薩雷立刻回答,“出門票,但住宿只是提供優惠訂房折扣,維持他們的評論獨立性,可以在兩周後開始邀請LA的人,到那時候口碑效應應該已經往洛杉磯發酵了。”

  “沒問題,我和你的看法不謀而合。”茱蒂在紙上來回畫了幾下以後,抬頭把注意力轉到珍妮身上,“珍妮親愛的,妮莎和我報告了昨晚的事,你的表現非常好,不過由於我和切薩目前決定對你的一些具體資訊先行保密,直到宣傳需要時再分次放出,所以在我們告訴你以前,除了年齡以外,什麼也別說,可以嗎?你知道人們總是習慣高估不瞭解的事物,這對你的個人形像是很有幫助的。”

  珍妮乖巧地說,“沒有問題。”

  “很好,昨晚的只簽名不合影政策就很不錯。”茱蒂誇獎道,“目前我們不希望你的合照、偷拍在網上到處流傳,不過即使只是為了預防,建議你還是帶底妝出門——起碼要帶底妝。”

  帶妝攝影和素顏攝影的效果簡直有天壤之別,如果說在不合格的攝影師手中,帶妝攝影出醜照的機率是40%的話,素顏攝影,醜照機率起碼高達80%,即使是最美的女人也難逃這個定律。黑白照時代之所以感覺每張照片都好看,那是因為那個時代的明星照可以直接修底片,而且因為精度低,別人根本看不出端倪,就是不修片,低精度和黑白色彩也容易形成美化效果,再者,那時候照相機貴,能擺弄它的人起碼都有一定專業素養。

  現在的攝影技術正日新月異的進步,PS痕跡也越來越難以隱藏,而且相機正變得越來越便宜,路人抄起來就能拍照,直接結果就是導致明星醜照越來越多,讓許多觀眾以為今不如古,20年前的明星裡美女更多。其實只能說20年後認識明星的管道更多而已,事實上隨著整容技術的飛速發展,理論上來說如今行業的整體水準應該是上升而不是下降的。

  珍妮知道這完全是工作需要,她沒有抗拒的點頭答應下來。茱蒂沒有多加寒暄,就直接結束了通話——在通話過程中她的手機起碼就響了有五次。

  結束通話以後,切薩雷從書桌上拿起幾份報紙遞給珍妮,“《紐約時報》的布蘭特雷認為你是個怪物。”

  “我是個怪物?”珍妮覺得很有趣,“這是誇獎嗎?”

  “應該是規格很高的誇獎。”切薩雷說,“他說你是百老匯十年來湧現出的最優秀人才,但完全被放錯了地方,你的優勢在大螢幕,並不在歌舞——和你共事、對戲,是對別的演員的不公平。”

  珍妮大笑,“這也太誇張了。”

  “《紐約郵報》的派特裡認為你的表現堪稱完美,讓80分的表演變成了110分,他把《芝加哥》列為今年春天必須看的音樂劇第一號。”切薩雷翻了翻幾張列印檔案,“這些都是博客的內容,你可以在回家路上慢慢看,我就不浪費時間了。”

  珍妮在切薩雷跟前一般儘量維持冷靜,但今天她有些難以自控,幾乎是立刻就開始翻閱報紙。

  切薩雷的聲音裡出現了一些笑意,“還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關於票房的利好,並不是我去詢問,而是詹姆斯主動告訴我的,他今早在去甘迺迪機場的路上打來。”

  “他要去哪裡?”珍妮完全被接踵而來的消息給弄懵了,“你們昨晚不是在派對上鬧到很晚嗎?我還以為他現在應該在家裡睡懶覺呢。”

  “他可以在飛機上睡,從這裡去倫敦航程有十多個小時。”切薩雷的話似乎蘊含玄機。

  由於昨晚的疲憊,珍妮今天反應有些遲鈍,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啊!你是說——”

  “恭喜你。”切薩雷下了結論,“珍妮,種種跡象表明,你現在正在成為一個明星。”

  珍妮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但切薩雷語鋒一轉,“我想這意味著,你在一段時間內會變得比較貧窮。”


  注:

  其實這種1%精英的文化痕跡是出現在很多影視作品裡的,一般來說,大富之家、橄欖球隊長、名校學生,全A成績,金髮、高大、英俊。這種角色在非常多作品裡都有出現,他們就是最標準的統治階級預備役,也是理想的精英形象。所以影視作品在這種人身上搞的事特別多,大家可以試著想一下你們看過的作品都有哪些類似的符號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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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4 00:26: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未來的大人物

  “你需要一個經理人,”切薩雷對珍妮指出,“現在開始,類似今天的會議會越來越多,而你不可能每天都跑到上東區來,你需要一個專職經理人為你打理這些瑣事,在此之前,這些事都由我來兼任,但我實際上只是你的影視經紀人,你的事業裡有太多領域需要經理人的參與。”

  “我以為你會喜歡我直接受你管。”珍妮有點笑話他的意思,“如果我找了個桀驁不馴的經理人該怎麼辦,切薩?鼓動我脫離你的獨裁統治?”

  切薩雷看了她一眼,沒什麼情緒地說,“當然,為了避免這點,我會從我的奴才裡給你指派一個做管家。”

  珍妮還是適應不了他開玩笑的方式,一如既往地愣了一下,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回嘴。她和切薩雷在談判、吵架的時候溝通反而順暢,兩個人都友好時就總是擺脫不了那幾分尷尬。

  她展開正題,“找個經理人,還有什麼?接下來你要建議我聘請助理?”

  “當然。”切薩雷說,“昨晚的情形我已經聽妮莎說過了,而那只是首演,你在百老匯的六個月,每一天都要處理粉絲,而且人數也許會越來越多。藝人都喜歡聘請助理是有原因的,你可以很輕易地想明白為什麼你需要一個助理。”

  “嗯。”珍妮沒有裝傻,“我不可能親自去維護粉絲秩序,而保安也沒這個義務。——我現在知道你說的我會更窮是什麼意思了。”

  “經理人會拿走你收入的10%,而助理需要按月支付薪水,除此外,茱蒂在第一個合同期過後肯定會提出漲薪,因為你給她帶來的工作量要比我們想的增長得更快。”切薩雷歷數珍妮即將到來的開銷,“還有,我認為你應該在一個月以內把你的私人衣櫥更新換代一番,你即將成為百老匯最引人注目的新面孔。有些狗仔隊不介意等在劇院後門,給你來兩張街拍。”

  他不贊同地看了看珍妮的長T恤,珍妮抑制住對他扮鬼臉的衝動。

  “如果我都按你說的來做,那我就比當服務生的時候還窮了。”她說,“我現在一個月拿多少?一萬六千美元左右,即使不說我要儲蓄交稅的那一部分,我要給你15%的抽成,給經理人10%,這就是25%,然後是給助理的工資,以及治裝經費等等,我有種一分錢也剩不下來的預感。”

  “對。”切薩雷也同意,“但這是最低配置,告訴我,你認為你能砍掉什麼?”

  “治裝經費看來是無法省的了。”珍妮無奈地說,“否則茱蒂會提出意見,助理……好吧,我不想被說是吝嗇,我會儘快請個助理的。”

  “你也應該租車。”切薩雷提醒道,“當然,可以低調些,別選名車,但千萬別走平民路線。”

  “又多了一項支出。”珍妮翻了個白眼,“你聽到了嗎?滴、答,滴、答,是我的心在滴血的聲音。”

  “你喜歡儲蓄,財務習慣很健康,這很好,”切薩雷耐心地說,“但這些對你是很重要的,如果你想表現得像個平民,可以等到你拿了第一個奧斯卡以後再說,到了那時候,所有人都會誇獎你是個樸素而不受浮華腐蝕的藝術家,但現在你得把這些配套設施都置辦齊全,珍妮,這是必要的前期投資。”

  “好吧。”珍妮不需要切薩雷再說服她了,其實她也能明白這個道理——如果每次去給粉絲簽名的時候都沒有人在一邊維持秩序,那麼可想而知她必定會被這群人圍住,難以脫身,再說如果她要親自過去說服他們排隊的話,珍妮就完全沒有星味兒了。“如果我自己都不把我自己當作明星,誰會把我當作明星呢?我會請助理,租車還有買些衣服,注意儀錶。即使這要花掉我的養老儲蓄。”

  切薩雷敏銳地問,“但沒有經理人?”

  “在你心裡,我的經理人都在做什麼事?”珍妮反問道,“代替我和你們開會,決定那些和我息息相關的事情,然後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我就不必去問為什麼,做就可以了——是這樣嗎?”

  “大部分經理人還會為你和你的會計師、PR、經紀人聯繫,為你過濾一些劇本,管理你的助理、管家以及你的人脈網路,”切薩雷回答,“不過在現階段,的確,他主要的工作內容就是和我們開會,然後告訴你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

  珍妮搖了搖頭,“我不是捨不得10%,但我不喜歡成為一個傀儡,你看過昨晚的演出了,我能演好洛克希,但我不希望我的背後站著一個比利。”

  “事實上,你的背後已經有了一個比利。”切薩雷比了比自己。“而你承諾過要做個聽話的乖女孩。”

  “我當然會聽話的——我一直都很聽話。”珍妮考慮了一下表達的方式,“這麼說吧,如果說剛才我、你和茱蒂開的是一個產品會議,你們在決定的是‘珍妮佛‧傑弗森Aka J‧J’的商品行銷路線,那麼我作為珍妮佛‧傑弗森的主要生產人,或者說一線工作人員,要求有與會的權力。我不會和你爭搶設計師的工作,但起碼在開產品會議的時候我要在場。”

  搶在切薩雷開口之前,珍妮說,“我知道,我的工作時間不確定,而且工作時不能被打擾,這會讓安排會議變得困難,但我要指出的是,你們是我的經紀人和我的PR,你們從我這裡拿走的是傭金——我想這個權力鏈是很明顯的,並不因為彼此名氣的大小而改變,是嗎?”

  “你是個很會為自己爭取權益的人。”切薩雷說,他英俊的面孔上毫無波瀾,看來完全不因珍妮的評價而動氣。

  “一個女孩總得學會為自己著想。”珍妮沖他甜甜地說,略帶嘲諷地猛眨眼睛。

  “好吧,”切薩雷宣佈他妥協了,“既然你認為自己不需要經理人的協助,那麼我們暫時不需要經理人的協助。”

  “我只是不喜歡被人告知結果,”珍妮在每一次嘲諷切薩雷以後都會有些心虛,她試著彌補,“這樣讓我感覺參與度很低。”

  “你現在還沒那麼有名,”切薩雷說,“工作量也還沒那麼大——以後你會知道的。下面,我們來談談助理。”

  經過切薩雷的指點,珍妮決定給未來助理開出4000美元左右的薪水,每天暫定從下午工作到晚上,如果將來要延長工作時間,當然薪水也會調整。

  還有她在首演後也決定找個短期出租公寓,不再繼續住在旅館,這樣還可以自己做飯吃,不需要忍受永遠都不夠新鮮的便利店沙拉。切薩雷又要求她找個高級短租公寓,不能選皇后區或是布魯克林區的小房間,最好是曼哈頓區內的商務公寓。

  “我的錢就是這麼不見的。”珍妮心痛地宣佈,“我現在感到非常貧窮。”

  把她今天承諾出去的花費加一加,大概珍妮一筆要支出一萬多元,之後每個月則都需要付助理的薪水、房租,再算上她要事先存好的稅錢,以及預計中的購物支出,她現在能自由支配的錢財反而比當服務生時還少。

  把瑣事商量完畢以後,大概也到了午飯的鐘點,切薩雷會趕下午的飛機回洛杉磯,莉莉安的母親力邀珍妮留下,她也就順理成章和切薩雷共進午餐,對於她的宣言,他只是付諸一笑。“三個月後,我們會開始第二輪談價,你的經濟情況到那時會緩解的。”

  “你打算談到多少?”珍妮好奇地問,“週薪一萬?兩萬?”

  “我認為兩萬是個合適的數字。”切薩雷說,“再高就有些不切實際了。”

  這是個很簡單的算術題,假設舒伯特劇院一個晚上能把全部票都按原價賣出去,那麼一場的票房收入大概在三十萬左右——這是最理想的狀況,一周八場,二百四十萬,這就是劇院這一周所有的收入了,從廣告費、劇院從上到下的工作人員到劇團團長、編導、舞臺監督、燈光舞美乃至所有演員的薪水,都指望著這二百四十萬。珍妮能從這塊蛋糕裡分到兩萬,已經是很不錯的待遇。要再高的話,只能是好萊塢大腕來演才會開出這樣的價碼,但對這些大腕來說,會來演音樂劇本來就不是沖錢,所以價錢反而不會開得太高。所以就整個行情價來說,能談下兩萬,已算是相當不錯。

  “你認為能成功嗎?”珍妮吃了一口有機沙拉,對莉莉安的母親笑著點了點頭,對方在她碗邊放了一杯鮮榨果汁。

  “詹姆斯今早為了你飛去倫敦,我想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切薩雷回答道,把桌上的報紙遞給珍妮,“你可以仔細看看這些劇評,這些中年男人全為你神魂顛倒,這非常難得——派特裡甚至是個Gay。”

  “這說明美麗的威力是無國界的。”珍妮厚顏無恥地回答,但仍然是很感興趣地速讀了一下兩篇劇評。

  切薩雷說得沒錯,《紐約郵報》的派特裡已經完全被她征服了,珍妮可以模糊地回憶起昨晚派對中某一張表情熱切的臉,派特裡看起來好像的確急於和她攀談。

  他在劇評裡完全把珍妮誇成了女神般的人物,整篇劇評大概有50%以上在對她極近溢美,甚至還用了當時人們形容費雯麗的那句名言來給珍妮貼金:‘她有如此美貌,何須如此演技,她有如此演技,又何須如此美貌?’而且斷言珍妮在好萊塢前景無限,不可能永遠都呆在百老匯,‘承認吧,好萊塢一直在恬不知恥地用高額酬金偷走百老匯的人才,這女孩會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我甚至不知道她會在百老匯堅持多久,和一週六場的工作量比起來,似乎好萊塢的輕鬆和高薪誘惑力更強。人們,珍惜你們的時間,在《芝加哥》發行DVD之前,你們可能只有短短的時間欣賞這奇跡級的演出。’

  至於布蘭特雷,雖然他的劇評標題直接就是‘那女孩是個怪物’,但評論的語調顯然要比派特裡理智很多,重點還是放在珍妮的歌舞技巧和演技上的,‘她的風格更側重於出神入化的演技,這並不是說她的歌舞不出色,只是和她渾然天成的表演來比,歌舞部分被搶去了不少風頭。而她的演技也讓全場氣氛發生失衡,這不是一場完美的演出,人們必須記住,《芝加哥》是雙主角音樂劇,而昨晚的那場秀更適合命名為《洛克希個人秀》……’

  珍妮一邊吃沙拉,一邊又看了看列印出來的博客內容,他們幾乎全都給與她較高的好評,但對於音樂劇的成敗就分為兩個陣營,有些人傾向於認定整場秀都非常出色,除了珍妮的洛克希以外,還有一些改編、舞蹈編排上的新亮點,都是值得肯定的,而以布蘭特雷為首的另一派,則是尖銳地指出,珍妮過人的美貌以及怪物級別的演技,就像是一枚過重的砝碼,完全破壞了整出戲的平衡。

  “我能感覺到,所有人都想看,並且只想看洛克希,這是洛克希的成功,與安迪‧路易斯(本劇導演)的失敗。”珍妮朗讀道,“你猜這會是詹姆斯立刻前往倫敦的原因嗎?”

  “他應該是昨晚知道票房趨勢後就下了決定,”切薩雷回答,“至於劇評則只是錦上添花,只要昨晚身處場內,沒有人會懷疑你的洛克希取得了怎樣的成功。”

  其實珍妮也沒想到,觀眾和評論界對於她和黛德麗的‘壓戲’問題反應會這麼激烈,當然,在彩排的時候肯定大家都是有感覺的,但布蘭特雷的評論還是有些嚇著她了。

  “這並不奇怪。”切薩雷解釋說,“電影也是一樣,即使是名家大導演的作品,在試映會上甚至大受歡迎,也有可能在票房和評論界雙雙遇冷,這不是品質控制可以奏效的行業。即使有多次彩排,專業人員也永遠無法代替市場來判斷觀眾的關注點。”

  “所以,不需要你的努力説明,我也自己就完成了自己的目標。”珍妮又忍不住小小地挑釁切薩雷,“所以,你在這件事上的作用似乎變得可有可無嘍?”

  “事實上,詹姆斯會決定把黛德麗換掉,原因應該也和你無關。”切薩雷不以為忤,他指出,“我想他不論是留下黛德麗還是把她換掉,都是從劇碼本身考慮。所以你的花生油計畫在這件事上起到的作用也是微乎其微。”

  昨晚的首演,詹姆斯當然也在場內觀看,察覺到全場浮動的氣氛,以及坐在觀眾裡看過一場演出以後,再結合今早的劇評以及票房變化,他應該就得出了自己的結論:換掉黛德麗,會讓本劇的口碑再上一個臺階。珍妮也不能不承認,即使沒有花生油事件,他也會直接決定換掉黛德麗。

  但這麼想的話,她就有點尷尬了:這麼一來,花生油事件豈不是有害無利?除了破壞她和詹姆的關係以外,完全沒起到什麼積極作用。而切薩雷的溫和思路,現在看來就顯得非常成熟以及偉光正了。

  如果以穿越時的年紀來算,她的心理年齡應該要比切薩雷大幾歲,也是因為有心理長者這份自信,剛接觸的時候,珍妮對切薩雷是很有氣勢的,在她心裡,自己是扮豬吃老虎,切薩雷的死人臉那是中二病發作。現在她感覺自己正在被現實打臉,遂做垂死掙扎。

  “但花生油計畫能讓我高興啊。”珍妮指出,“既然詹姆斯不會讓花生油計畫影響他對黛德麗的安排,那麼他也不會因為花生油計畫影響到對我的安排。你說用你的策略,可以讓他盡力推薦我提名托尼獎,那麼如果黛德麗連對我下花生油,意圖讓我無法出演,破壞他壓上一切的大計畫,這都影響不到他。那我的計畫顯然也不會影響他盡力讓我提名獲獎,一個托尼獎獲獎者主演的音樂劇,票房肯定更有利,甚至可以進行後續的DVD開發。”

  切薩雷露出商務性笑容,“你說得有道理。”

  儘管如此,他容忍的語調還是清楚地表明,他認為珍妮還沒看清利害關係。

  珍妮不服氣地瞪著他,“你不解釋一下嗎?”

  切薩雷攤了攤手,“原諒我,我認為解釋以後你會更加情緒化。”

  珍妮把盤子推開,半開玩笑地更加情緒化。“你現在是在評判我的人格嗎?”

  “事實上,我只是在提醒你,你現在又陷入了‘思考這些事對你本身就是一種妨礙’的陷阱裡。”切薩雷優越感十足地說,“但,好吧,這件事的確有一條最快捷也最無害的解決思路——如果你表現得足夠好,讓詹姆斯在排演時就意識到壓戲問題非常嚴重,那麼黛德麗就會在公演前被換掉。所以歸根到底,整件事還是和你的演出實力有關。”

  珍妮竟然找不到可以回擊的點,她氣悶地站起身,“我現在明白吉姆的話了,和你吃飯真是世上最不愉快的事情。”

  “剛才在書房,你說得很對,你應該把你本人視作一件產品。”

  在下樓的電梯上,切薩雷對珍妮說。“你作為一線生產專員,只需要專心做好一件事就可以了,珍妮——演戲,這就是你要生產的全部內容,至於別的事情,你可以就都交給專業人員去考慮。你不喜歡黛德麗?我不需要你的理由,你不喜歡她,你想要她滾,告訴你的經理人,經理人會去找我,找PR,找詹姆斯,為你實現你的願望。而這一切的前提是,你輸出足夠好的演技,經過我為你設計的路線圖,讓茱蒂包裝好向外發售。”

  他說,“珍妮佛‧傑弗森會是個經過精密計算的商品,你固然非常重要,但也只是團隊的一份子。珍妮,我希望目前為止,你還是專注你的本職工作,不要去在意太多。”

  即使心裡對於黛德麗事件還是有些難以介懷,但珍妮也聽出了切薩雷話裡淡淡的警告意味,她迅速約束住了自己反抗的欲望,聽話地說。“是的,維傑裡老爺,我會做個聽話的奴才。”

  “很好。”切薩雷伸手入兜,沖她彈來一個硬幣,“做個好女孩,傑弗森——別讓我失望。”

  他鑽進一輛計程車,悠然自得地離開了珍妮的視野。珍妮瞪著黃色的車尾,罕見地完全不知道這個上午都發生了什麼——她的音樂劇剛取得了空前的成功,可不知為什麼,她和切薩雷的強弱對比卻彷彿發生倒退,她好不容易掙來的一點強勢似乎完全消失殆盡:在切薩雷跟前,她好像還是個完全的菜鳥。

  留給她鬱悶的時間並不多了,珍妮馬上要趕往百老匯,她下午還有一場彩排,晚上是演出。按照排程,明早她要面試切薩雷為她找來的助理人選,然後去看公寓、搬家……

  想到未來繁忙的日程,珍妮忽然有種找個小島隱居幾天的強烈衝動,她無聲地吐出一口氣,走去找地鐵口——她的音樂劇剛取得空前的成功,可她現在比過去的幾個月都還強烈地意識到自己的貧窮。

  不過,當她走進劇團的時候,珍妮開始意識到,她真的正在成為明星。

  保安、編導、B組演員,A組的伴舞,舞臺監督……他們和她當然是很熟悉的,珍妮無數次和他們在走廊間擦身而過,趕往排練室,彼此不過是互相點個頭。而今天,從她推門而入起,每個人都停下來對她微笑,給她讓開道路。

  他們的語氣裡帶了些尊敬和討好,似乎忽然間急於和她熟絡,他們說,“下午好,珍妮佛。”

  是的,她真的正在成為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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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4 00:26: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一朵白蓮花的升起

  “真是太可惜了。”莉莉安在電話中抱怨道,“要不是那個月輪班實在太不方便,我就可以來看你的首映了。可現在要找到個回紐約的機會實在有點難。”

  莉莉安還在輪轉,所以有時會比較清閒,有時輪轉到繁忙的科室那就連喝水的時間都是擠出來的,這幾個月她在急診室,基本上是超負荷連軸轉,即使想回紐約看演出,也得等離開急診室之後了。

  “沒關係,我會連續演出到七月,”珍妮說,“你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只要提前幾天給我打電話就好了,不然票務不好安排。”

  “我已經聽切薩說過了。”莉莉安的笑聲透過話筒傳了過來,“你們的票房紅到連他都要提前拿票,而且一場只限兩張。”

  “這已經是他找詹姆拿票的結果了。”珍妮無奈地說,“現在全場只能留兩張最後時刻的招待票,就是我要訂票也只能提前半個月以上打招呼。要不然就只能拿站票。”

  《芝加哥》已經開演了一個多月,珍妮也漸漸習慣了每天一場的演出節奏,《芝加哥》一周上演六天,其中有兩天是有下午場,但珍妮並不出演,由B組輪換。她只負責從晚場演出。

  如果想要拿下午場演出的招待票,沒關係,要多少有多少,珍妮和切薩雷都可以輕易地拿到十幾張,但現在晚場演出的確是一票難求,在雅虎上甚至炒到上千美元——劇院的頭等座票價是七百美元,其實已經不低了,在淡季經常售賣不完,會在當天放出折扣,但現在?打來訂票的電話一開口就要幾張甚至是幾十張頭等座,劇院提前半個月售票,現在觀眾們都是每天午夜一過就打電話來定頭等座,不會超過半個小時,頭等座就會售罄,甚至有些瘋狂粉絲,這一場看出來就直接去門口的售票處排隊,等上一兩個小時以後直接買半個月後的門票。

  如此火熱的票房,在依然深受911影響的百老匯可說是個異數,《芝加哥》一直以來都是名劇,但說票房號召力,和四大音樂劇《貓》、《歌劇魅影》等還要差了一籌,而現在的情況是,如果運氣好的話,還能在TKTS買到《貓》的餘票,但《芝加哥》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買到折扣票的了,通常在開票當天下午,連站票都會被銷售一空。

  “這是好事。”聽得出來,莉莉安很為珍妮高興,“我聽切薩說了後巷的盛況,親愛的,你正在成為一個大人物。”

  “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出門了。”珍妮捂著臉倒在沙發上,“我是說,五十個人我還可以應付,但一百個、兩百個?我沒那麼多時間,但如果我只給幾個人簽名,對其餘的人又不公平。”

  也許是因為她的作風和氣,也許是因為她的表現出眾,卻又作風低調,觀眾除了音樂劇外毫無途徑來瞭解她,所以演出後等在後巷的粉絲日益增多,珍妮現在只能在演出後留在後臺休息,等到12點過後,售票處開票以後再乘機離去。——如今,她是完全理解切薩雷為什麼說她需要一個助理了,如果沒有她新找的助理瑪麗為她望風,去停車場開車的話,她甚至很難安全從劇院離開。

  “別告訴我你在抱怨你的人氣。”莉莉安哈哈笑著說,“親愛的,我不得不說,這有點矯情。”

  珍妮也笑了起來,“好吧,那我就老實地告訴你,我正在貧窮而快樂地享受著我疲憊的成名過程,至少我足夠幸運,在洛杉磯和紐約,有成千上萬個女生和我一樣疲憊,一樣貧窮,但卻沒有我的名氣。”

  “Yeah,Baby,這才是正確的語氣。”莉莉安開玩笑地說,“等你再Bitch一點,就是個合格的劇團頭牌戲霸了。”

  “哦,你已經聽切薩說過了?”珍妮不情願地站起身,開始挑選她今天的外出衣物,“是的,我猜她不會堅持很久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可能幾天以後,小報上就會刊登一些諸如‘頭牌之爭?J.J.J逼走維爾瑪頭號演員’的八卦新聞。”

  “那我希望他們至少給你選一張漂亮的照片做配圖。”莉莉安輕笑著結束了通話,“我的下午茶時間要結束了,下次再聊,拜。”

  收線以後,珍妮開始快速換裝,並且做了簡單的化妝,現在她很少不帶妝就出門,偶爾素顏的話,也會敬業地戴上帽子和墨鏡——她現在真的是越來越明白為什麼演藝圈的大部分明星在機場等地都是墨鏡遮臉,不讓素顏照片流出其實也是一種敬業的態度。

  等到她準備好,她的助理瑪麗也到了樓下,為她從大廈自帶停車場把珍妮租賃的奧迪A6給開了出來,並給珍妮打了電話,珍妮下樓的時候還和大廈門房打了聲招呼——這也是高級公寓才會具備的崗位。坐進車內以後,瑪麗把一盒打包好的沙拉遞給珍妮,“給,還是馬里奧家的沙拉,沒有油醋汁。”

  “謝謝。”珍妮打開盒子,就在副座上吃了起來。略胖的瑪麗看了她幾眼,搖了搖頭,很是感慨地說,“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能一日三餐都堅持吃這種東西——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我現在在給你開車,親愛的珍妮。”

  她其實也長得很漂亮,但是身材比較敦實,高中畢業後在好萊塢和紐約發展都碰壁,但又不情願就此死心回去讀大學,靠家裡的支持混在百老匯演不要錢的實驗話劇,還時而連這種工作都落選。為了貼補生活費,早上打工,晚上就來做這種短期助理,這樣可以多賺點錢,供她在下次回去演實驗話劇時生活。

  珍妮只是笑一笑,不願再刺激瑪麗,其實去年如果不是因為戴夫的那個機會,現在她也很可能過著和瑪麗一樣的生活,在打工和話劇之間來回平衡,辛苦地等待著渺茫的機會。

  從她在曼哈頓上西區租住的大廈到百老匯並不遠,珍妮在劇院門口下了車,瑪麗則為她把車開去停車場。在她走進劇場之前,員工通道旁駛來一輛摩托車,一個記者下了車,對她很熟絡地笑著打招呼。“嗨,珍妮,能給我一個笑容嗎?”

  洛克希的成功,讓珍妮的生活幾乎是發生了方方面面的變化,這些巨變幾乎都發生在一個月之間,她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歸納,也不知道這些現象為何發生。在後巷聚集等待簽名的粉絲、劇團成員的態度變化,雪片般飛來的採訪邀請,以及不斷出現的劇評人——這些都是她意料之中的變化,但狗仔的出現就連茱蒂都完全沒有想到,用她的說法就是,“你的人氣聚集速度比我們想的要快得多。”

  當然,現在會過來拍她的狗仔不多,而且也不是全天守候,就那麼兩個人,間歇性地在她下午到達劇院時出現拍上一兩張,珍妮懷疑他們應該是賄賂了保安,知道了她每天的排練時間,所以才能如此神准地出現。

  “下午好,湯姆。”她也送出一個工作笑容。——切薩雷為她安排的課程現在漸漸地都展現出了它們的作用,珍妮之前在表情課上經由老師指導,找到了自己最漂亮的拍照角度和笑容弧度,並且在老師要求下不斷地重複練習,現在她可以輕而易舉地對著任何人露出攝影專用商務笑容。

  “啊,你記得我的名字。”湯姆高興地叫了一聲,“這幾天過得愉快嗎?我聽說劇團要出現人事變化了。”

  自來熟都是狗仔的必備絕技,茱蒂在知道有狗仔過來拍她的時候特地撥出寶貴的十五分鐘和她傳授應對狗仔的要訣:友善,但不要多說話。

  友善,是因為狗仔畢竟手握選街拍的生死大權,如果長期有一批狗仔刻意選醜照刊發的話,對於個人形象會是個大打擊。——很多時候為了營造時尚I的形象,PR會和雜誌主動聯繫,放出一批效果堪比大片的街拍,這就是媒體在這個時代的權力。

  至於不要多說話,那當然是因為在狗仔這裡,一句話都可能成為新聞了。珍妮就像是沒聽清湯姆的說話一樣,對他做了個疑問的表情,快速進入員工通道。

  “嗨,珍妮佛。”無數聲招呼立刻把她淹沒,珍妮以工作笑容一一回應。

  她的工作日程其實很固定,每天下午三點來做簡單排練和熱身,調整一下狀態,複習一下走位元,接受老師指導,然後就等著晚上八點的開演了。固定劇場的演出,在首演後不久整個團隊會磨合出來,也不必每天都搞帶妝彩排,所以其實反而比準備期要輕鬆一點。不過今天因為有下午場的關係,排練室在四點才會空出來,而珍妮又接到通知要提早過來,所以才會在車上吃飯

  “下午演出順利。”鼓勵了一下即將登臺的B組阿莫斯,她拐到經理辦公室,輕輕敲了敲門。

  “詹姆斯,你找我有事?”

  “嗨。”詹姆斯回以一個誇張的笑容,他把她拉進屋裡,“來,認識一下安‧本森。”

  “嗨,安。”珍妮對眼前的拉丁美女露出熱情的……工作笑容。“我已經期待了很久,總算見到你了。”

  這話並不是客氣之詞,她聽說安‧本森已經很久了。

  要說倫敦西區和百老匯的專業水準哪個更強,這問題就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了,不過英國演藝圈和美國這邊差異很大,首先——大不列顛那邊要窮很多,英國幾乎沒有電影業,而最重要的電視臺BBC是國營,並不盈利,可想而知其報酬水準和好萊塢這邊的電視劇肯定也無法相比,所以音樂劇在英國的吸引力要比在美國強很多,最直觀的表現就是,在百老匯,你幾乎很難看到帥哥美女,真正外貌出眾、歌喉舞姿都不錯的妹子不是想混好萊塢,就是想要混歌壇,很少有人願意來唱百老匯,但在倫敦西區,外形出色的音樂劇、舞臺劇演員並不少見,比如凱薩琳‧澤塔‧鐘斯,就是音樂劇出身。

  詹姆在倫敦足足呆了兩周,他回來紐約後不久,珍妮就聽說了安‧本森的事,據說她是劍橋劇院的維爾瑪,詹姆用一萬的週薪以及在好萊塢的客串機會才把她誘惑過來參加試鏡,至於結果,由詹姆現在的舉動來看,當然也不必多說了。

  “嗨。”安也對她友好地打了個招呼,“我也非常期待和你合作,珍妮佛,我看過你的演出了,我得說,你是我簽下合同的一大原因。”

  她比黛德麗要年輕,而且漂亮,能通過委員會成為新的A組維爾瑪,專業實力應該起碼比黛德麗要強,而且從她的話來看,安對自己的專業素質很有自信,並不怕和她‘鬥戲’。

  珍妮更不怕接受挑戰,而且她也很歡迎安的到來,因為這就意味著黛德麗將被炒掉。“那麼我要更努力了,不小心點的話,劇評家的甜心很快就要換人啦。”

  安和她相視一笑,詹姆斯則慌忙提醒,“我們提倡的是良性競爭,姑娘們,千萬記住這一點。”

  雖然B組在使用大排練室,但詹姆斯顯然早有準備,她們被帶往珍妮之前使用的小排練廳,珍妮和安對了幾場戲。她很快肯定安的自信絕不是毫無來由,也許是英國那邊競爭更激烈,也許是安的確天賦過人,她在‘劇’上的天賦要比黛德麗高很多,起碼能做到跟上珍妮的表演,不至於脫節,至於歌舞部分,雖然嗓音不如黛德麗渾厚高亢,但技巧部分也是可圈可點。

  “今晚演出結束以後,我會把黛德麗炒掉。”A組的排練時間快到了,珍妮把安留下繼續練習,自己和詹姆一起離開去大排練室,期間詹姆詢問,“你要留下來觀看嗎?”

  “你這是在討好我嗎?”珍妮問。

  詹姆聳了聳肩,“你看來的確很希望在她倒楣的時候指著她哈哈大笑——我想這也是為你出氣的一種方式。”

  珍妮很想針鋒相對地告訴詹姆,這並不能讓她對他的觀感改善多少。——如果詹姆在發現真相的當天就把黛德麗叫來炒掉,那麼她當時倒是樂意旁觀,可比起‘因為做錯事,所以被正義懲罰’,現在的黛德麗感覺更像是資本家血肉剝削下的犧牲品(有點離譜,但她的確這麼想),旁觀這一切並且加以嘲笑只能讓珍妮感覺到自己是詹姆這個功利主義者的幫兇,並且很愚蠢——愚蠢到不明白自己在失去利用價值以後也會被這麼不留情面地踢出去,甚至連被踢出去的慘狀都會被作為最後一點資源,拿來取悅新上位的強者。

  “謝謝你對我的人格評價如此低下。”她終究沒忍住,夾槍帶棒地回了一句,但很快又感到後悔。

  如果按珍妮自己的脾氣,她現在是不怕對詹姆冷言冷語的,因為詹姆高薪請來了安,以他為這齣戲付出的成本來說,他肯定會用力向托尼獎推銷她們,爭取用托尼獎來帶動明年那六個月的票房。所以不論她怎麼譏刺,應該都不會改變他的做法。但切薩雷的告誡就像是一個討厭的陰魂,總是在不恰當的時間迴響在耳邊:這圈子靠的就是人脈,儘管她看來越來越不需要,但詹姆的好感在特定時候也許會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但,即使你對我的人格評價如此低下,也還是願意照顧我庸俗的復仇欲,”她硬生生地把剛才的諷刺給轉了過來,附贈一個完美的工作微笑,以及溫情暖意的感謝之情。“謝謝你對我的照顧,詹姆。”

  她的努力沒有白費,在睽違一個月以後,詹姆的賤萌勁兒又出來了。

  “只是記住這點就行了:我本來可以讓她做B組維爾瑪的。”他對珍妮誇張地眨眨眼,“但是因為你,她只能淪落到被炒的地步,並且我會告訴一些好奇的小耳朵,她是因為可‧卡因上癮被開除。”

  很少有演員沒碰過違禁品,但很少有片方喜歡會用違禁品的演員,個中道理無需多加說明,大家自然能夠明白。藥癮是個非常巨大的扣分點,黛德麗在百老匯的征程註定將會較為艱難。

  “我該說謝謝你嗎?”珍妮不是非常真心地問。

  “我認為一個吻會是得體的回禮。”詹姆沖她隔空‘Mua’了一下。

  珍妮感到輕微的噁心,她確定自己對詹姆的那根箭頭已經被他的表現毀得差不多了,這倒不是說她看不起詹姆的人品,不過在感情這種事上珍妮絕對沒有點‘將心比心’技能,她是很標準的自我中心,不管他有多少理由,在可‧卡因、花生油事件中詹姆的表態已經讓她把他劃入了不能當朋友的群體裡。

  “你的‘不和演員約會’原則呢?”她心不在焉地應付著。

  “我想我們約定的是‘等這齣戲成功後再來約你’,”詹姆聳了聳肩,“而在我看來,我們正在成功。”

  珍妮能感覺到他在嬉皮笑臉下的緊張,她知道詹姆也在重新試探她對他的態度。

  她也依然並不情願,然而,和上一次試探時相比,兩人的關係基調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這一次,珍妮已經完全可以不去在乎他在被拒絕後的反應。

  “你管這叫成功?”她沒有直說,只是以一個問句結束了他沒出口的詢問。“親愛的,我們甚至還沒拿到托尼獎呢。”

  推開門,她沖詹姆攤手一笑,進入了排練室裡。

  #

  這一次例行排練進行得很鬆散,不少演員一邊拉伸一邊竊竊私語,眼神都是往黛德麗那邊看,珍妮對此也不奇怪:在劇團,流言蜚語總是傳得很快,剛才應該有人看到安和她一起走出經理辦公室了。

  不過,在老師的監視下,並未發生什麼戲劇化的場面。排練順利結束以後,大家紛紛散去吃晚飯,只有珍妮沒動——既然請了助理,那就要物盡其用,瑪麗會開車為她去附近的健康食品店買有機雞肉沙拉。

  黛德麗也留了下來,她好像在收拾隨身包時遇到困難,蹲在地上搞了半天,等人都散盡了,才直起身走到珍妮旁邊,似乎是隨意地問。“所以,你在詹姆斯那裡見到了新的維爾瑪?”

  她們倆一直維持表面上的友好關係,沒有談論過劇評中指出的‘壓戲’問題,但在開演後也的確越來越少說話,這還是黛德麗幾天來第一次和她搭腔。

  珍妮觀察她幾眼,感覺黛德麗其實對自己的命運心知肚明——可能在首演後她已經預料到了這一天,所以現在表現得挺有尊嚴,至少很平靜。

  這是她選擇的時候了,珍妮意識到,她可以直接告訴黛德麗:‘你表現得完全不像是為了這角色足以誘使我吸毒,或者陷害我過敏。以及是的,我見到了新的維爾瑪,她比你優秀一百倍,而你會被炒掉,以沉迷毒癮為理由,再也找不到新工作。這一切全是因為你膽敢暗算我,好好品嘗我的復仇吧,Bitch。’

  她也可以選擇第二種——表現得毫不知情,避開她被炒掉的真正原因(她的反感),不談黛德麗以為的那個真正原因(被壓戲),用‘切薩雷的方法’來應對這一切。

  第一種打臉直接,很爽,第二種有點錦衣夜行的意思,但對PR有利,而珍妮現階段不需要一個會對狗仔大放厥詞的前同事。

  “為自己感到驕傲吧,切薩雷。”珍妮想,並且暗自決定永遠也不會對切薩雷承認這點,“你對我的調教確實說得上成功。”

  “哦,我不知道……”她‘慌亂’地說,躲開黛德麗的眼神,“詹姆沒說什麼,只是和我介紹了一下安……”

  黛德麗點了點頭,鎮靜地說,“我明白了。”

  她把背包甩到肩上,複雜地看了珍妮一眼,轉身向外走去。珍妮追在她身邊,和她一起走出排練室,語氣很誠懇,“黛德麗,我只能說我很遺憾——如果可以我也想要你留下來,真的——只是有些事不是我能決定的,我沒想到他們會那麼說——”

  幾個同事和她們擦肩而過,感興趣地看了她們幾眼。

  黛德麗在化妝間門口終於打斷珍妮,她的語氣有些不耐煩,“我知道——我知道——”

  雖然沒有明說,但她臉上就寫著‘為什麼你這個愚蠢的女孩如此好運’這句話,珍妮也能想像黛德麗現在的心情,在她為了保住飯碗做了這麼多以後,現在還是要失去工作,這當然讓她很失落,但另一方面被她坑過兩次(雖然都出於‘巧合’未成功),珍妮卻還什麼都沒發現,還把她當好朋友,無疑讓她又有種夾雜了心虛的優越感,她一方面覺得珍妮實在很愚蠢,另一方面又會為‘愚蠢女孩總是好運’而不平衡,再混合了即將失業的恐懼與煩躁,就形成了現在她這種奇特的不耐煩態度。

  不過不論如何,人們總是很難去真正討厭或者憎恨一個愚蠢的人,尤其是當她並沒有犯什麼錯(蠢得犯不了錯),只是在做好本職工作的時候。黛德麗會和記者胡說八道的可能性應該不高。

  ‘愚蠢的女孩’吸了吸鼻子,不再說話——她看了黛德麗幾秒,終於忍不住了,上前把她抱住,真情流露,“我會想念你的,親愛的,真的,我會想念你的。”

  即使完全看不到黛德麗的臉,但珍妮也能感覺到她現在肯定在翻白眼,她一邊收緊手臂,一邊在心底記下幾條筆記:

  1一會要和詹姆確定,炒掉她的時候只說是委員會的決定,不要提到可‧卡因,免得黛德麗起懷疑。

  2……好吧,其實有時候,做個白蓮花型Bitch也挺爽……


  注:

  安‧本森是我虛構的人物。不過這裡說的BBC是國營電視臺是真的。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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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5-24 00:27: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強敵安‧本森

  “維爾瑪演員換人?百老匯新星風暴下的受害者。”珍妮把雜誌丟到餐桌上,“恭喜我吧,我的第一本國家級雜誌居然是《美國週刊》。”

  “是的,不能不承認,你一直在讓我吃驚。”茱蒂在電話那頭說,“一般來說,百老匯的消息很少上到國家級雜誌,我們預計這件事最多只是在紐約當地的八卦報紙上占據一席之地。《紐約每日新聞》、《紐約郵報》八卦版,諸如此類,沒想到《美國週刊》會對你有所關注,我猜他們是注意到了百老匯不尋常的票房熱潮,還有網上關於你的那些評論。”

  的確,過去的一個月裡,珍妮佛‧傑弗森的IMDB演員熱度躥升得很快,她的討論版發帖數也比一些大牌明星更多,用戶更為活躍,這不能不說是神秘主義宣傳策略的作用。到目前為止,官方主動放出的消息只有珍妮的全名,而珍妮佛‧簡‧傑弗森這個名字,也給珍妮帶來了第一個半官方的代稱:J‧J.J,除此以外,關於她的履歷、學歷、家庭生活甚至是年齡,都是未解之謎。

  如果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在沒有網路的情況下,可能她的粉絲懷揣著無人能理解的熱情,鬱悶地過上幾天,也就能消化掉對J‧J的這種喜愛,繼續如常生活。但現在是2002年,網路已經走進了美國兩岸的千家萬戶,以往小眾的文化,現在也能在網路上找到自己的根據地。

  比如說音樂劇,和影視劇相比,它無疑是小眾的,現場演出方式決定了大多數愛好者入門的門檻都很高,一些居住在小城市的愛好者往往沒多少機會找到同好交流,每年的巡演當然不必多說,那屬於給什麼看什麼,沒有挑選餘地的情況,可當他們到百老匯看劇的時候,有了選擇的時候,就只能通過劇評半信半疑地買票。

  但現在有了網路,一切就都不一樣了,愛好者們通過網路社交,建立起絲毫不亞于現實關係的虛擬友情,他們可以盡情地通過討論來回翻滾、發酵自己對於音樂劇的喜愛,更方便地形成一種類似於狂熱的氛圍。在從眾心理的帶動下,很多人會為自己本來沒打算買的DVD、周邊等慷慨解囊,所以說,網路對於小眾藝術是利好消息。依託於網路,‘多者越多、少者越少’的馬太效應已經不復存在,他們的粉絲群可以長久地穩定擴張,而不會因為人數稀少而慢慢散失。

  而 j‧J.J就是小眾藝術的一種,她的粉絲現在以看過音樂劇演出的《CSI》觀眾為骨幹,以及紐約音樂劇愛好者為羽翼,雖然人數不多,但彼此聯繫卻很緊密,甚至自發形成了觀劇活動,每天晚上都會有人在論壇上PO出今晚的觀劇感想,甚至會對比這個觀眾前後看過的幾場表演中,J‧J.J在每首歌,乃至是每一場對戲中的表演細節差異。

  這樣幾乎是邪教般緊密而狂熱的粉絲文化,以及每天午夜在老舒伯特劇院排隊等待開票的人群(日益擴大),當然會吸引媒體的目光,為了貫徹之前定下的饑餓行銷,珍妮的PR茱蒂‧阿克曼已經聯繫了紐約的一些主要八卦雜誌,希望他們不要報導珍妮的身世故事——由於珍妮的身世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新聞點,只是出於行銷策略需要,而且她本人也不是那種一舉一動引發四方風雲的大明星,只是個引人注目的新人而已,茱蒂的公關沒有遇到什麼難處。一切都在控制之中,只有《美國週刊》的這篇報導,對於她們來說是個意外。

  “好在《週刊》對你的興趣不足以讓他們派遣記者進行獨家調查。”電話裡傳來茱蒂翻動雜誌的聲音。“這基本上就是對紐約那幾張報紙的轉載,還描述了一下你造成的熱潮,配圖也很不錯,沒有刻意醜化,這對你的知名度是有利的。”

  的確,也許是考慮到大部分《美國週刊》的觀眾都來自非紐約地區,《週刊》的這篇報導是以珍妮上位導致黛德麗失業的事件來揭露百老匯競爭的激烈和殘酷,如果說有誰在這篇報導裡是丑角的話,那也是老舒伯特劇院的決策層。報導用微妙諷刺的口吻分析了黛德麗失業的原因,並回顧了一些舒伯特組織領袖人物的言論:‘在百老匯,只有最優秀的人能生存下去’,整篇報導明顯是要用這種優勝劣汰的競爭來滿足觀眾的獵奇欲望。

  報導本身選配了兩張圖,一張是失意低沉,皺眉抽煙的黛德麗街拍,還有一張是含笑對狗仔揮手招呼的珍妮。黛德麗的配詞是:可憐的沉默輸家,而珍妮的配詞則是:現在是贏家,可能贏多久?

  一般來說,狗仔照並不會刻意把明星照美,如果看到效果堪比時裝大片的狗仔照,那肯定是事先聯繫好的擺拍。而且擺拍和抓拍的區別明顯到八卦路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只有粉絲才會指著擺拍大喊‘原來連抓拍都這麼美’云云。珍妮這一張照片是明顯的抓拍,但她勝在年輕貌美,身材窈窕,服裝品味也不錯,即使是抓拍,看來也很有時尚感,還是滿吸睛、滿有星味兒的。對此茱蒂的評論是,“大部分人看了這兩張圖都會理解黛德麗為什麼必須滾蛋。”

  除了這篇對珍妮影響總體有利的報導以外,整個換角事件並沒有鬧出什麼Drama,《紐約郵報》八卦版和《紐約每週消息》、《紐約明星》雖然都報導了換角事件,並且採訪了黛德麗,但黛德麗對外聲稱這是正常的工作變動,她的合約已經到期,而基於‘個人考慮’,她決定不再和劇院方續約。

  劇院方對此也呈現默認態度,表明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著手選拔新的維爾瑪,只是因為找到的意向人選在歐洲,合約也沒有簽訂,所以才一直沒有公佈。

  ‘那麼,對於珍妮佛‧簡‧傑弗森你有什麼看法?’

  幾乎是每篇報導都有這麼一個心懷叵測的問題,挑撥是非的意圖簡直令人一目了然,不過黛德麗並沒有對珍妮做出差評,甚至是暗示記者珍妮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壞脾氣,反而是出人意料地給與了相當不錯的評價。“她是個很優秀、很努力的女孩,非常單純,我是說,你很難討厭她,即使有很多理由,但你就是做不到。我相信她和劇團的所有人都是好朋友。”

  這算是很有誠意的回答了,任何人都沒法從這句話裡挑出什麼對珍妮不利的因素。當然,作為目前非常罕見的‘合作者評價’,也迅速被貼到討論版,激發了一連串感慨和讚揚。現在珍妮的公眾形象非常正面,以對粉絲和氣友善聞名,黛德麗的評價讓她又多了一層友好努力的光環。

  “這並不奇怪。”和她共進午餐的時候,切薩雷評論道,“黛德麗對你做的一切都由失業恐懼驅動,現在既然恐懼成真,而你似乎又‘和此事無關’,只是單純‘愚蠢地運氣好’。”

  他在耳朵邊上比了兩個雙引號,“那麼她在接受了失業的事實後,感到對你有所虧欠,對之前的行為稍微做點彌補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聽起來你似乎並不覺得黛德麗是個壞人。”珍妮吃了一口義大利面,今天是她的穀物日,珍妮允許自己吃一碗義大利面,當然,還是醬料從缺,只是以鹽、胡椒粉等調味,佐以水煮蔬菜、雞肉作為伴食。

  “你覺得她是個壞人嗎?”切薩雷反問。

  “不,我只覺得她非常絕望,”珍妮說,“並且情不自禁地對將來感到憂慮——如果在這個圈子裡,底層的競爭都如此激烈,競爭者的心態都如此絕望了,那麼高層的競爭是不是經常要出人命?”

  “我不是說高處的競爭不會更慘烈,但黛德麗之所以會為了一個繼續演出的機會試圖毀掉你的一生,是因為她一旦失去這個角色,轉眼間就將一無所有。”切薩雷享用了一口他的小牛排,“當你進入兩千萬俱樂部以後,事情會變得不太一樣,當然,本質上你們還是要踩著對方的鮮血前進,但這種競爭會被蒙上溫情脈脈的面紗,你和你的競爭者之間甚至還可能會發展惺惺相惜的情誼。畢竟對兩千萬俱樂部來說,一個工作機會對他們的影響業已微乎其微,只有連續兩次失敗的選片才會讓他們的地位發生動搖。”

  珍妮忍不住笑了,“你到底是在鼓勵我還是要嚇唬我——連兩千萬俱樂部都只能承受兩次失敗的選片,這麼說,在兩千萬俱樂部以下,明星豈不是毫無犯錯的機會?”

  “這不是美好新世界,所有人都值得第二個機會。”切薩雷以餐巾抹了抹嘴,轉移了話題。“今晚會是新維爾瑪第一次登臺?”

  “是,你打算來看嗎?”珍妮問,“這一次會帶哪個朋友?”

  她在百老匯上演《芝加哥》以後,和切薩雷見面的機會反而變多了,只要他因公前來紐約,就一定會到舒伯特劇院來捧場,當然身邊也從不曾少了陪伴,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知名演員、導演,甚至是製作人,切薩雷一直在推銷她,珍妮知道這點,在過去一個月內她經常在演出後滯留劇場內,和切薩雷的朋友打招呼,有時甚至會一起去酒吧小坐。她也因此結識了一些圈內的朋友,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和她提起過新的試鏡機會——也許是時機不到,也許是檔期不對,珍妮也沒有細問其中的緣故。

  “應該是和阿加塔、羅伯一起來看。”切薩雷回答,“也許會有阿加塔的幾個朋友。據我所知,紐約和洛杉磯的評論家也都打電話來要票,他們對於這個新的維爾瑪能否和你旗鼓相當感到非常好奇。”

  “這麼看來,今晚觀眾的焦點會在安身上。”珍妮和安‧本森相處得不錯,不是非常投緣,但保持友好關係。在過去的一周裡她一直在和安進行雙人排練,準備合唱曲目。“我想他們會滿意的,安的專業素質的確強過黛德麗一頭。”

  “所以,今晚你就成了黛德麗。”切薩雷揮手示意結帳,“相信我,如果今晚你被新維爾瑪壓下去,明天各大專欄就會對你口誅筆伐,那些劇評家雖然對你極盡溢美,但終究只是因為別無選擇。在百老匯,你是個來攪局的野姑娘,註定不會停留太久,而安‧本森卻是科班出身、名門正派,在你和她的鬥爭中,劇評家不會是個公平的裁判。你只有做到最好,好到他們無法忽略,才能換來相對客觀的評價。”

  “你還真是會鼓舞士氣,”珍妮和他一起走出餐廳,她半開玩笑地說,“接下來你是不是就要提供給我一根加了料的煙捲,讓我去降低安的競爭力?”

  “現在,黛德麗的心情沒那麼難以理解了,是嗎?”切薩雷反問說,他又緊接著問,“但今晚你對自己的表現到底有沒有信心?”

  “看起來某個人已經對我失去信心了。”珍妮評論說。

  “我知道安‧本森很優秀,她在西區可說是大名鼎鼎,而你即使天賦超群,但也只是經過短期訓練。”切薩雷簡短地解釋,他的眉峰微微聚攏,“當然我知道你很優秀,否則我也不會簽下你。”

  ——他的語氣暗示珍妮的優秀是個無需多加談論的話題,如果珍妮居然還要求一絲讚美的話,那就是她太過嬌縱了。“但即使是你也有個極限,在你和黛德麗的共演中,黛德麗的虛弱可能讓你更為光彩奪目,但安‧本森是西區的首席維爾瑪,她對於舞臺資源和觀眾注意力的運用也許會更加得心應手。”

  “總之,你就是對我沒信心嘍?”珍妮確定道,她假裝受傷地說,“噢,Baby,我還以為我們說好了要彼此信任。”

  “我現在在問的是你對自己有沒有信心。”切薩雷的情緒有些不快了,珍妮可以通過他的語氣變動和眉毛角度變化看出來。這一個多月來,他們見面的次數已經多到足以讓她對他增加瞭解,發現切薩雷其實也不是她想得那樣‘機器’。他有一個小毛病,就是不喜歡人們一再地回避他的問題。

  “反正你今晚總是要來看的。”瑪麗把她的車開來了,珍妮打開車門,回頭對切薩雷說,“看過以後,你不就知道答案了?”

  切薩雷的眉毛擰得更加緊了,珍妮關上門,忍住對他拋出勝利飛吻的衝動——看在莉莉安份上,她一直對他格外避嫌,削減一切讓人誤會的舉動。

  但即使如此,她依然忍不住笑嘻嘻地沖他揮手道別,心裡充滿難言的勝利喜悅:在這段時間裡,這還是她第一次在和切薩雷的對話中占到一點上風。

  #

  “這是這個月來最讓人興奮的一晚。”當本‧布蘭特雷在他的位置上坐下來時,他這麼想道,但隨後又糾正自己,“不,應該是最讓人興奮的一個下午。”

  由於半個月前所有票房就銷售一空,根本無法擠出大量贈票,而對安‧本森的《芝加哥》首演表示興趣的劇評家為數不少,劇團乾脆直接在週一下午安排了加場,在滿足了所有劇評家以及廣告商的贈票需求以後,全場僅剩數百個座位可以往外販售,視野普遍還不太良好,但即使如此,座位也是在數小時內就銷售一空。

  “這簡直就是托尼獎預演。”他的老朋友派特裡在布蘭特雷身邊落座,他不滿地張望了一下場內,“哼,看吧,迪克‧斯坎蘭、簡尼‧特索尼……難怪我們拿到的座位要比上次偏僻。”

  因為是下午的關係,這一次來觀看的除了劇評家以及手持廣告商贈票的商務人士以外,還有許多百老匯的名演員,他們對於《芝加哥》也是聞名已久,但因為工作時間重疊的關係,並沒有機會成群結隊地前來看劇。他們理所當然地佔據了最為中央的頭等座,布蘭特雷和派特裡就只能坐在稍微偏僻一些的後排區域了,但他們還在頭等座的範圍內,這已經是對紐約客的優待,很多洛杉磯的劇評家就被安排在了更後頭的位置。

  別看劇評家好像一個個都能為藝術性獻身,對於明星的光鮮外表和過人身家毫無興趣,針砭起他們的演技時用詞尖刻,絲毫也不留情面。但其實他們也並不是沒有在乎的東西,座位安排就是能很大程度上影響影評人情緒的事情,如果看到一個觀點時常衝突的評論家拿到了比自己更好的位置,評論家心裡那股酸澀勁兒也是不用多提的。如果是以往,布蘭特雷肯定會和派特裡八卦幾句片方對幾個劇評名宿的座位安排是否得體,但現在他完全沒這份心思,所有精力全在期待五分鐘之後的演出。——他聽說過安‧本森,蘇格蘭皇家音樂戲劇學院的高材生,進入倫敦西區已經四年了——但沒看過她的表演,一方面,他希望安‧本森這個科班出身的正統派能把J‧J壓下去,滿足布蘭特雷維護音樂劇傳統文化的希望,但另一方面,站在美國佬的角度,布蘭特雷又希望J‧J能夠保持住自己的風頭,讓英國佬收斂他們莫名其妙的自信態度,停止瞧不起百老匯的藝術性。

  他特別看了看左手邊的方向——那裡坐了幾個不斷低聲交談的生面孔,從口音判斷,應該是倫敦方面過來看劇的評論家。可想而知,今天下午的演出中,他們肯定會專注發掘本森的亮點,而對珍妮佛的亮眼表現視而不見,甚至可能會抓住她履歷薄弱,以及本人太過漂亮的弱點,大肆暗示百老匯在選才方面的淺薄。

  對於百老匯晉升文化的忠誠與愛國情緒的衝突,讓布蘭特雷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該希望珍妮佛繼續壓倒安‧本森,還是希望結果恰恰相反。他連明天的劇評專欄該如何構思都毫無想法,俗話說‘沒有無立場的評論’,而布蘭特雷現在恰恰就是找不到自己的立場。

  在他的心慌意亂之中,劇院燈光黑了下來,伴隨著熟悉的開場音樂,第一幕開始上演,而安‧本森也在她和劇院經理的對答中,完成了自己從容不迫的第一次出場。

  “你妹妹呢?”

  “今晚就靠我自己。”

  低沉、徐緩的對白在抑揚頓挫間帶有強烈的節奏感,僅僅是第一句話就讓布蘭特雷感覺不妙:她的臺詞功底很強,而且維爾瑪的發音毫無倫敦痕跡,說著純正的美國口音,這對於一個初來乍到的英國人來說並不容易。僅僅從這句話來看,安‧本森就是個不容小覷的專業演員。

  很快,隨著維爾瑪的第一次亮相,布蘭特雷肯定了自己的看法——安‧本森的專業水準在百老匯也稱得上數一數二。

  黛德麗在第一次獨舞中已經表現得相當優秀了,她是個出色的舞者,雖然長相平庸、嗓音條件在黑人中也不算太好,但勝在舞姿充滿力度,而且唱腔寬厚有力量,她的維爾瑪是充滿力量的,在沒有珍妮佛的時代也足以震懾住觀眾,讓他們忽略維爾瑪的長相和演技。

  但安‧本森完全是另一個風格的表演者,她的維爾瑪一樣充滿了迫力,在全程舞蹈中,她的雙眼一直望著台下的觀眾,表情寫滿自信,展現出一種‘美女豹’擇人而噬的主動感,但和黛德麗相比,第一,安要更漂亮,第二,她的維爾瑪要更嬌媚。

  手撫過身體的角度和手勢,沖觀眾的一個媚眼,嘴巴張開的角度……她的舞蹈性暗示意味更強,在她的演繹下,維爾瑪不再是個強勢的女戰士,而是更貼近原始人設,更像是個樂於賣弄風騷,和觀眾打情罵俏,老於世故、遊刃有餘的當紅舞女。

  當第一出獨舞結束以後,在換景切燈的短暫空隙裡,派特裡側身過來,對布蘭特雷耳語,“不能不說,這一次,她是遇到強敵了。”

  布蘭特雷讀過他的報導,知道派特裡簡直把J‧J當作他的女神,現在連他也不能不承認,安‧本森已經對珍妮佛造成了威脅。

  “誰才是《芝加哥》的第一女主角?”他又一次用錯了詞兒——畢竟身為劇評人,布蘭特雷幾乎沒有在下午看過劇。但不論是他還是派特裡都沒有在乎這個,他興奮地咽下一口唾沫,“看來,今晚有好戲看了。”


  注:

  1這一章提到的八卦雜誌都是真的,其中最有名的是《美國週刊》,它和《人物》、《In touch》都是很暢銷的八卦資訊雜誌,在2014年還有TMZ和一些八卦博客、社區什麼的,不過2002年,還是雜誌的天下。

  2安‧本森是虛構人物,迪克‧斯坎蘭、簡尼‧特索尼是真人,都是2002年的托尼獎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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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6-26 0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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