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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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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非木非石] 紅豆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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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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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發表於 2018-6-14 00:39:57 |只看該作者
第90章

  夜色漆黑,路燈昏暗,遠遠望見門口有燈光刺眼,若隱若現。眨眼間到門前,李母已經在門口等候。看見她先給了一個笑容。

  簡兮被拉著手進門,抬眼就見沙發上做了好幾人,可能一緊張有些眼暈,直覺烏泱泱一大片全是人頭。

  李知前跟在後面不用發話,李母已然一一挨個介紹,介紹一人她問候一聲,手心岑出汗來。被拉著坐下,陪她們說話,大多時候只聽不說,提到自己便答兩句。

  此時也注意到李知前的那位大姨,個子高挑,身材在她那個年紀不算胖也不算瘦,很勻稱,明明是年紀裡邊最大的,站在一起卻沒什麼太大的區別,聽談吐,也是伶俐干練的角色。

  簡兮印像中的風水先生衣著或是佩戴總會映射出來不同,但上下看她一遍,除卻手腕上有個樣式簡單常見的佛珠手串之外,再沒有特別的地方,看起來跟李知前母親別無二樣。

  李母的意思簡兮也能猜到,她大概沒什麼意見,今晚正好趁著親戚在,叫回來讓親朋好友長長眼。

  除卻這幾個長輩,還有三兩個比李知前年紀小的同輩,跟他們說話就輕松許多,一人給簡兮添茶,笑問了一句:“是不是很緊張?”

  簡兮抿嘴失笑,聽他又說:“我第一次去丈母娘家裡也緊張,現在就好多了,你下次過來,保准就沒那麼緊張了。”

  李知前的大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問簡兮家庭情況,又問簡兮家裡信仰什麼。

  沒等簡兮說話,李知前已然笑道:“那什麼,大姨你可以相面,但是醜話說前頭,可不給錢。”

  眾人聞言都笑了笑。

  李知前講笑話一樣說道:“前幾天我還聽崔國勝提起他大舅家的孩子,說這孩子小時候在小區門口玩,一看面相的路過,說這孩子以後得成大氣,至少官拜個市級,他奶奶很高興,逢人就說自己孫子是當官的命,前兩年孩子輟學,問他奶奶,說自己得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做官,奶奶說,孫啊,你這輩子怕是難等了。”

  大姨笑問:“那現在做什麼去了?”

  “學廚子。”

  “那的確是等不到了。”大姨道,“這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大部分人不過是求心裡有個念想罷了。雖然是個精神寄托,不過精神這東西可不能小看。”

  十點多還在暢談,簡兮有些困倦,李知前見李母去廚房,默不作聲跟過去,“要不先送她走?”

  “你幾個姨還沒走,會不會不合適?”

  李知前笑了下,故意說:“外面快要下雨,走不了可怎麼辦?”

  “家裡什麼也不多,就是地方多。自然是住下了。”

  他挑眉,“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你們沒一起住過?現在談男女朋友不都是這麼個狀態。”

  李知前搖頭笑笑,想了想,裝模作樣說:“不好不好,她可不是那人,我剛都說了送她回去,頭一次過來就這樣不合適。”

  李母擦了擦手,也沒有勉強,抬眉說:“那你們先走?你晚上還回來嗎?”

  “不回,在那邊住了,距離公司近。”

  李母點頭。

  李知前說著就拿東西,跟他們解釋了下,對簡兮招手往外走,簡兮瞧見之後如釋重負。

  折騰一遭,回到簡兮自己家已經十一點。李知前送她上來也不見要走。

  她自顧洗澡洗漱,收拾妥當出來,李知前也恰巧抽完煙回來,簡兮聞到煙味,蹙眉說:“你是不是又去抽煙了?”

  他攤手表示沒有。

  追問他:“你身上怎麼有煙味?”

  “在家的時候他們抽煙熏我身上了吧。”

  簡兮似笑非笑看他,他編不下去,解釋說:“也就抽了一根。”

  他說完把上衣脫掉,赤果著肩膀,見她看自己也不說自己打算住下,反倒有意問了她一句:“這麼晚了?你說我還走不走?”

  簡兮就是不上當,把問題拋給他道:“隨你啊,你覺得不晚的話就走。”

  他聞言有些意外,心道,可以啊,該聰明的時候還是挺聰明的。

  原是上午去新公司報個道露個面,等到下周一直接上班,沒想到到公司被部門經理留下面談了許久。

  給她做了一份心裡調查的表格,說是要掌握她的性格,台灣那邊的人比較相信這個,簡兮便也配合了。上司是個留學博士,見聞廣,說起來頭頭是道,三言兩語給簡兮畫了一個大餅,簡兮在他身上看見司培森的影子,不過他人又比司培森沉穩。

  簡兮第一次過來就意識到大公司的工作環境與薪資待遇與原來公司的不同,面試的時候問題苛刻嚴謹,實打實的考察專業水准。

  經理手下二百余人,分工明確,各司其職。

  初次見面經理得到了上面的指示,言辭之間對簡兮盡是器重。畢竟有幾年的工作經驗擺著,就算不是什麼大公司,一路從基層打拼到副經理的位置,靠得肯定不全然是運氣,寫在履歷表上也是挺扎眼的資歷亮點。

  中午跟著經理在餐廳吃了個飯,到公司剛坐定,經理助理就放下一沓文件給她看,說下午有個飯局,想讓她跟一下,一切交代好才想起來問她晚上有沒有別的安排。

  對於這樣迅速的辦事風格,簡兮倒是很欣賞。

  平常跟著崔國雲的時候,幾個經理整日忙得不可開交,各自有各自的應酬,很多事情都要硬著頭皮頂上,管他什麼合適不合適,所以酒桌之上的習俗禮儀,簡兮盲打莽撞也積攢許多經驗。

  尹懷峰臨時決定喊她一起,其實也就是看她夠不夠伶俐,看簡歷上面到底含多少水分,自然,結果讓他頗意外。

  簡兮多喝了幾杯,坐上計程車,回程的時候酒意上來。

  李知前下班後過來這裡,發現沒有人氣,打了幾個電話也無人接聽,坐在沙發上門頭抽了一根煙,正咬著煙頭就聽見動靜,趕緊掐滅,打開窗戶通風。

  她腳下虛軟,關門進來,瞧見他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回過神。

  李知前近前,聞到一股酒味,皺了皺眉頭:“不是去報道就回來,怎麼還喝酒了?”

  “經理八成是個工作狂。”

  “男的女的?”

  “男的。”

  “這麼不會憐香惜玉?”他笑說,“你把電話給我,我打過去幫你罵他一頓?”

  “……新工作。”

  他笑而不語。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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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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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發表於 2018-6-14 00:40:12 |只看該作者
第91章

  早晨醒來盯著天花板發呆了很久,這樣平淡如水的生活還真是沒勁,去死很難,活著比死去更難,希望出國後能忙碌起來,李知悅盡量往積極的方面想。

  李知前昨晚回來,她收拾好下樓看見他正在翻報紙,也就在家裡無聊,會看上一輩子的人愛做的事情。

  走進聽到母親跟他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自己插不上話,反而像個外人。

  他問母親:“五一訂婚,覺得怎麼樣?”

  李母說:“什麼時候結?”

  “要是沒什麼意外,大概就是年底。”

  “能有什麼意外?”李知悅拿起面包片抹黃油,垂著眼接了一句。

  不等他說話,李母已經問:“你們是不是住到一起了?”

  李知前沒說話,李母依然明白,點頭說:“那要是懷孕的話肯定要早結婚,不然肚子一大婚紗都穿不上了。”

  李知悅停下手去看李知前,見他眉眼之間俱是笑意,心頭不由有些嫉妒,那些幸福距離自己已經遠去。往事不可追憶。

  這個世道還真是不公平,永遠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婊子回頭眾人笑看。

  她正發呆,手機兀自響了一聲,母親提醒她手機有動靜, 也就是最近她才願意跟自己講兩句,剛出院回來的時候,她看見自己就會發病,房門甚至不讓她入。

  低頭看了一眼,有些心虛,往李知前那看了下,見他似乎沒空注意自己,這才放下心,上樓去。

  他問:“才吃兩口就走?”

  她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嗯,沒有胃口……上課要遲到了。”

  回到房間仔細看完消息,更加的心不在焉,掂著手機長久的呆滯,阿姨催促的聲音在樓下想起,她才省得自己還沒換上出門的衣服,而已經到了出門的時間。

  李知悅猶豫了許久沒給回復,開車去上補習班。

  李知前跟她前後腳出門,見她臉色不對,上下打量一番,“氣色怎麼這麼差?”

  “……昨晚沒有休息好。”

  “聽媽說你最近睡眠不好,靠安神藥入睡?什麼藥?”

  “就是醫生開的藥,沒什麼副作用。”

  “晚上我回來拿給我看看。”

  “不說了,我要走了,遲到了。”

  李知前愣怔了下,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婆婆媽媽,便沒再多說。

  李知悅心裡兜著事,走到一半等紅燈,閉上眼趴到方向盤上休息,以前做過很多瘋狂的事,也不差這一件……心思轉了轉,突然掉頭回去,做下這個決定以後豁然開朗,一直壓在心中的石頭落地。

  商廈下面的聖弗朗咖啡廳。

  她停下車子直奔過去,推門聽見服務員的問候,腳步反而頓了頓,沉穩下來,面色平靜的走過去。

  何東聽到腳步聲轉過來身,看向她略微笑笑。

  她放包坐下,平淡道:“等很久了吧?怎麼突然非要見我?”

  “聽說你要出國,我問問是不是真的。”

  “是,我哥都打點好了。”

  “什麼時候?”

  “下個月。”

  “這麼倉促?”

  李知悅輕輕嘆了口氣,抬起眼看他,不想再提出國的事,往他身上打量,“你的腿怎麼樣了?”

  “基本無礙了,天氣不好的時候偶爾會有一些不適。”

  “那就好。”她垂下眼,喃喃道。

  之後便是長久的沉默,何東原本有很多話想要說,此刻卻覺得無力,很多應該說出口的話在合適的時間不說出口,如今時過境遷,同樣的話也沒有了同樣的意境。

  他平復了一番心情,“我想知道……是不是無論怎樣你都不會看上我?你打心眼裡就不喜歡我這樣的?所以以前做什麼也都是白做了?”

  她聞言盯著他,想了想才問:“你現在還敢娶我?”

  他頓住,抿嘴不語。

  她笑了下,視線轉到落地玻璃一邊,看了眼外面的行人,回過頭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思,你想讓我說什麼?是尋自己難堪還是尋我難堪?你想一想,都到現在了,你那些不依不饒不過是不甘心罷了,人人都會有的情緒,你自己明白就好。我又不是什麼好人,不值得你那樣,以前年輕的時候傻就傻了吧,以後可千萬別再犯傻。你要知道,年齡越大越沒有人原諒你犯賤。”

  他低頭狠狠喝了一口咖啡,杯盞碰撞發出很大的聲音,尤其是在如此安靜的場合,隨即搖頭道:“你說得對。太對了。”

  他攥起拳頭,認命道:“我下個月,可能訂婚。”

  李知悅抬起眼看他,聽他頹然道:“什麼喜歡不喜歡呢,知書達理……我駕馭得了就成。”

  她深吸了口氣,勉強笑笑,故作輕松道:“哦,原來找我是說這事?哪家的千金啊。”

  他垂眼答了。

  她要笑不笑地諷刺說:“原來你不是攀這家的高枝就是攀那家的高枝……堂堂一個大男人就不能干點別得嗎?你還指望我瞧得上你,讓我怎麼瞧呢,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連自己都沾染了滿身的污水也沒資格說你什麼,你再怎麼著也比我好,以後距離我遠點吧,別人瞧見了指不定會怎麼笑話你,你想被別人罵草包或是沒囊沒氣嗎?”

  他臉色瞬間難看,厲聲斥責道:“你他媽能別提了嗎?”

  “我不提也沒人會放過我,這事永遠也過不去,誰讓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以買……”她無所謂笑了下,“我、我祝你夫妻和睦、百年好合?”

  何東看著她不語。

  李知悅攤了攤手,臉色毫無波瀾的道:“可以走了嗎?”

  他看著她,不知道再說什麼,十幾二十歲的時候,單純卻也傻逼,不知不覺就被她吸引,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現在想來,依舊不知道原因,或許是對異性的求知若渴或空虛寂寞,時間久了漸漸不能割舍。

  有一年他在青島工作,那時候還沒有轉到這邊,她跟朋友過去旅游,身上帶的錢包在公交車上丟失,輾轉知道他在這邊,托朋友打電話向他求助,讓自己到指定地點接人。

  接到人以後,找酒店安置,帶她們出去吃飯,忙碌到凌晨才停歇,第二天請假帶她們出去逛,之後幾天給她錢讓她帶朋友去玩,一個星期下來造騰他去好些錢,何東雖然當時收入微薄,但一門心思在她身上,並不在意錢財多少。

  有天晚上她身體不適,帶她去醫院瞧了瞧,當時她朋友不知情,在隔壁早早睡下。回來後他還沒走,她就去浴室洗漱,洗完澡裹著浴巾出來,白生生的肩膀讓他晃眼,她脫了衣服對他主動投懷送抱。

  何東已然不是毛頭小子,又暗自惦記她幾年,面對馨香柔軟的身體,自然禁不住誘惑。那夜就像沒見過世面一般,摁著她不知疲倦的要了一整夜,天亮時方停歇。

  她早晨吃痛的時候諷刺了兩句,但之後的一星期自然而然住到了一起,他先後又與她纏綿數次。李知悅家境好,打小花錢大手大腳,他眼看著錢包癟下去只能問好友偷偷借了五千塊。

  他以為就這樣稀裡糊塗好上,暗自愉悅好幾天,整日就像在夢裡一般。

  沒想到最後卻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回去以後,頭幾天打電話還接,只是只字不提在青島的那些事,自己暗示兩句,她便不耐煩不接盤,他心下不安。又過兩天她悄默聲把花的錢盡數打了過來,他收到錢很驚訝,再打電話便不通了,不是無人接聽便是響一聲便被掛斷。

  何東臨到這才回過味,如夢初醒。原來這一切在她看來不過是一場艷遇罷了,知道他對她有心思,在青島那幾天受他照顧有所愧疚,所以拿肉償?

  還真是大方!

  他一個男人竟然不如她開放,拿不起,放不下。

  好友說他犯賤,對他好的女人不知道珍惜,整天追著一個破鞋跑,她一個電話一條短信自己丟下手頭的事就飛奔過去,幾次打定主意放下,臨到事情上又做不到置之不理。如今若不是現實狠狠摑了他一巴掌,依照自己的性子,大概會心甘情願賤下去。

  訂婚那段時日,他以為這輩子就會如此安定下去,她幾次暗示不看好他的工作,他便辭了職,准備干一番事業,畢竟家裡有一些人脈基礎。家人不贊同如此,因為工資雖然不高,但也是走後門拖關系謀得,檢,察,院的工作體面清閑,熬個幾年還是很有前途,只因她的看法,辭職時跟家人還起了一些爭執。

  到最後,竟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李知悅之於他,簡直就是一條美女蛇,毒害他,卻又不在意他。這輩子大概沒有哪個女人能有李知悅的能耐,幾次三番,讓他又恨又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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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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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發表於 2018-6-14 00:40:22 |只看該作者
第92章

  回老家前一天,簡兮想買些東西,往年每次回去都是給錢,但隨著父母上了年紀,越來越不舍得花銷,總怕自己哪天病重花錢的地方多起來的時候給孩子們增添負擔。

  所以她今次打算把錢變成東西,也免得他們不舍吃穿。

  提前一天給簡父簡母打電話告之情況,也免得他們看見李知前沒有心理准備,口吻平淡地講了好久,母親在那邊沒接話,她可以想像到她臉有多陰沉,倒是父親問了一句:“想清楚了嗎?”

  她道:“想清楚了。”

  說到這裡停住,詢問:“我媽在聽嗎?”

  那邊老實道:“你講了一半就扭身進臥室了。”

  “……”她嘆了口氣,沉默了下又低下聲,不安地祈求父親,“爸,幫我講兩句好話吧……看在你們冷戰那幾年,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份上。”

  簡父聞言笑了,氣氛緩和許多,沒有立即答應, 反倒是提醒了兩句:“這種婚姻大事主要還是看你的態度,父母說話只是個參考,你若是堅定不移,為了他要死要活,你媽也不能左右什麼。”

  “她身體不好, 過去一天少一天,我不想惹她不開心。”

  “年紀大了總有這麼一天,到你這個年紀應該有所准備,真要說起來,父母不過是你的路人,不是陪你走你這輩子的人,所以對於結婚這種事,你不能按照我們的喜好尋,你得按照你自己的喜好來尋,你媽要是不明白這個道理,當初也不會讓我去拒絕了明昊家裡的好意。”

  簡父轉口又說,“初次過來你媽肯定不會有好臉色,你讓他做好心理准備,再者,話好聽了就聽,不好聽了也得聽,要是這點委屈都受不了,那也不值得你真心以對。”

  簡兮自然明白這些道理,慢慢安下心,想著李知前也是見慣大風大浪的人,當初為了李知悅的事情差點給人下跪,最後還不是把事情擔了下來,要說能屈能伸,她認識的人裡沒幾個像他這樣,所以只要他想,還能哄不好區區一個丈母娘?

  晚上下班放下心跟朋友出去逛,下車時有些清冷,夜裡幾滴細雨,地面略帶潮濕,待到夜幕降臨,太陽的溫暖撤下,溫度便也隨之下降。

  路過一家鞋店,隱約瞧見熟悉人影,數天沒碰見,沒想到她竟然從體面的主管撤下,到這種商場穿著制服叫賣。

  看見的同時,蘇紅恰巧也轉過來身,微愣。

  簡兮不想顯擺什麼,也沒興趣故意讓人難堪,便沒有進店,拉著朋友閃身離開。

  朋友不解,笑問:“不進去看看,不是說想買一雙鞋明天回家穿?”

  她回頭看了一眼,平淡說: “還有別的店,再看吧。”

  蘇紅走到門口站住,目送簡兮離開,回身到後面休息的地方歇腳,聽到同事在打電話教育兒子,說到:“別人能不好好學習,你不能不好好學習,別人家裡有本事找體面光鮮的工作,你要是沒本事,只能跟著我賣鞋子……”

  蘇紅聞言心裡不是滋味,垂下眼看了看自己被高跟鞋磨破的腳後跟,咬住牙溝槽想,我十幾歲的時候能為了對清楚五毛錢的賬熬一整夜,我三十幾歲的時候就不能靠這把拼勁東山再起?我雖然腦子笨,但是我有韌勁兒。

  ……

  簡兮回到自己那,還想著晚上在商場裡見到的一幕,她不由想起來那次回租住的地方,見到李知前正帶著幾個人在她們家裡,蘇紅在屋裡被幾個五大三粗的人按住威脅。

  從那之後再沒見過蘇紅,她還以為她去了別得城市。想到她今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主管的職位也定然不保,但是沒想到她去做了導購員。

  三十幾歲的女人,沒怎麼學歷,一旦離開原有的優厚待遇,在大城市裡,很難再被社會溫柔以待。

  她收拾要帶的東西,准備在家裡住幾天再回來。

  剛打包好皮箱,李知前便從外面回來。

  進門脫了外套,解下領帶隨手丟到沙發上。

  他緩步過來,衝她說:“過來。”

  簡兮頓了下,依言過去。

  他道:“明天去你家,有什麼好交代的嗎?”

  簡兮坐下,輕輕捏他一把,不跟他客氣:“能對我媽殷勤點嗎?”

  “怎麼殷勤?”

  “你說呢?”

  他道:“第一次去你家,我總不能掃地拖地?你媽看見定然說我虛偽。”

  “自然要見機行事,不能刻意。”

  他了然笑了下,伸手拿起玻璃水壺,站起來比劃了下,杯子裡的水還是滿的,他作勢添了兩滴,含笑說:“類似這樣?雙手?”

  簡兮含笑點頭。

  他漫不經心道:“放心,我什麼沒見過,還能敗給丈母娘?”

  她想著,依照母親的教養,也不會做出格的事情,畢竟都是要臉面的人。心裡再是煩躁,面上也要過得去。有什麼不滿,總歸會請人吃個飯再打發出去。

  李知前嘴上渾然不在意,第二天早晨卻換了一身比往常還要正式的行頭,看起來比平時更歷練沉穩,煥然一新。

  她收拾行李,打開後備箱裝東西,卻見滿當當一後備箱的禮品,也不知道他幾時備下的,竟沒跟她知會。

  細看兩眼,要沒有之前那場鬧劇,這樣登門絕對拿得出手。

  早晨下起雨,卻不如前幾天冷,微風拂面,溫潤而輕柔。

  空氣清新宜人,一過驚蟄漫山遍野籠罩在輕紗的雨霧裡,清新,濕潤,如畫一樣的美麗。四下望,光明而清鮮,飛濺的雨花仿佛是琴鉉上跳動的音符。

  前一晚休息充足,駕車上路。

  簡兮老家那邊雖不如這邊繁華,但環境卻更加清幽,兩市交接的地方便是目的地。

  認真算起來,反而是距離這邊市裡更近,而且這邊城市發展狀況更好,無論是醫療水平還是薪資待遇都更高一些。

  順著高速盤桓而下,在她指引下順利找到小區。父親的電話過來,詢問他們到了哪裡,簡兮告訴他已經到家。

  進門沒看見母親的身影,只有父親在門前翹首以盼。

  她跟李知前皆提了兩手東西,簡父和藹笑笑,吩咐簡峰和嫂子幫忙。

  道:“來便來吧,怎麼還帶那麼多東西。”

  李知前笑,“來的倉促,沒准備什麼,就置辦了些給二老養身體的補品。”

  簡峰答了一句 :“下次過來可別破費了,我爸媽都是明白人,不在乎這些虛禮。”

  下次?李知前品味一番,覺得有戲,說話間嫣然已經把他當自己人,看起來,這大舅子也是通透人,拎得很清楚嘛。要他說,這胳膊從來就拗不過大腿,人都讓他睡了,如今上趕子負責,焉有不成的道理?

  簡兮進臥室尋簡母,留下李知前,由父親和哥哥喝茶作陪。

  簡父含著笑解釋:“良良她媽前段時間手術,身體還沒恢復好,在臥室休息。”

  李知前聞言點了個頭,關切幾句。

  沒等簡父再說話,他又開口道:“前段時間其實就該登門拜訪,好不巧,家裡過年事情頗多,前後腳我媽也住了院,我爸去的早,家裡大小事情都得靠我張羅……伯母住院這個事我也是後來知道,去探望那天可能不是時候,起了一些誤會……”

  他點到為止,講太明白簡兮這邊定然尷尬,抿了抿嘴唇又說:“也是我年輕氣盛,又在乎簡兮,頭腦一熱便鬧了那麼一出不愉快,回去後我媽指責了一番,冷靜下頭腦才醒悟,早就想來賠個不是,可我又礙於面子不好張口,心裡雖然一直想著尋機會,卻也輾轉到了今天,希望伯父伯母別跟我個小輩一般見識……”

  他一口氣講完,不卑不亢,頓了頓站起來給簡父和簡峰添茶遞水。

  簡父聽完心裡芥蒂少去一些,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不管態度是真假,人都有幾分城府。他雖然不想簡兮找個城府深的人,但是會說話總沒有錯。

  抹過去這個話題,聊了兩句他家庭情況。

  雖然沒有父親是個缺陷,但女方在意這個主要是擔心男方經濟情況,得知李知前開了家公司,並不是什麼所謂的賣房子之人,想他從小沒父親,能有如此成績,本人定然嚴於利己,自立自強,實在是難得。

  簡父便不由自主點頭認同,高看他幾分。

  簡兮本來還有幾分忐忑,卻不知還真像自己所想,簡母的確愛惜面子,雖然臉色不佳,但還是顧忌禮數,出來跟李知前碰了碰面。

  李知前看向簡母,沒事人一樣笑喊:“伯母您好。”

  簡母抬眼看看他,不鹹不淡地點了個頭。

  在家裡小坐片刻,紅旗飯莊打電話過來,提前訂的桌、點的菜都已經准備下,讓趕緊過去。

  一行人便著裝出門,開了兩輛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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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40:33 |只看該作者
第93章

  到包廂後依次落座,李知前尋了個外手的位置,菜端上來前,主動掂起茶壺續水。雙手奉給簡母。

  她低頭看了看,沒接,禮貌性的笑了笑:“這我可不敢接。”

  李知前抿嘴一笑,知道這是要開始為難他,低緩道:“伯母是不是不愛喝茶水?那我去問服務員要些果汁飲料來。”

  簡母聞言垂目, 擺手攔住他,“不用,我怎麼著都行,沒那麼講究,我們家簡兮講究也少,有些方面過於不講究了,回頭我得說道說道她。”

  話說得明顯易懂,李知前不會聽不懂, 插科打諢的話就在嘴邊,動動嘴皮子就可以輕易反駁,但是這也看能不能使,想不想使,她如此這般,不過是想為難一下,讓他下不來台面,自動退卻,自己若是裝一裝尷尬難堪,她心中不滿指不定能消散一二,如果真計較上,反而順遂了她的心意,推波助瀾下把這事給攪和黃。思量了幾秒,只能干笑了兩聲,裝作不明白,笑說:“簡兮的確性子好,主要還是伯母教的好,有句話說養不教,父之過,一樣道理,教養的好,自然也是父母的功勞了,我看伯父伯母也一定是明白人。”

  簡母聽罷,抬眼皮子看了他一眼,抬手去拿水壺給自己添水,他趕忙遞上,簡父不想氣氛尷尬,抬手去接,接了自己站起來給簡母倒茶。

  簡兮不是不懂他們之間暗潮湧動,不過自己夾在中間為難,實在不方便插手。

  這片刻服務員便端著菜一一上來,簡母暗自打量他,上次在醫院裡匆匆掃了兩眼,況且那時鐘意明昊那孩子,先入為主,看誰都不順眼,現下看了看他,倒是比明昊英俊,不過男人長得好看沒什麼用處,又不能當飯吃,相比樣貌還是看重能力,再加上,長得有模有樣的男人不穩當,容易沾花拈草,就算不是有二心的人,先天條件擺著,也給提高了犯罪幾率。

  簡母問他:“多大年紀?”

  李知前頓了下,據實以答。

  只見她蹙眉道:“比我們家良良大六七歲呢。你別看年輕的時候不明顯,年紀大了就顯眼了。你這邊都會打醬油了,我家良良才出生,你這年紀要是在我們這,那肯定是二婚……你結過婚沒有?”

  李知前失笑,搖頭表示沒有。

  簡母繼續挑刺說:“早幾年就該安定了,這麼說來,過於沒有婚姻觀念了些,結婚以後,能顧家?”

  他慢悠悠看了簡兮一眼,故作深沉道:“不瞞伯母說,遇見小兮之前,一直沒遇到合適的人,雖然說應該安定下來,但這種事也不能將就。”

  簡母聽罷還算滿意,挑眉說:“你還挺會為自己轉寰。”

  他面不改色道:“沒有、沒有,說得不過都是實情。”

  簡母聞言笑了笑,端起碗讓簡兮給自己盛湯,想了想,“實情不實情的我不關心,今天吃這一頓飯不過是為了禮數,就算是簡兮花錢雇司機送到家裡來,一路舟車勞頓什麼的,我們也要問一句要不要去家裡喝口茶,歇歇腳。”

  李知前心下有些無奈,面上依舊毫無波瀾,堆著笑點頭說:“是、是,說明您二老心地好。”

  簡兮雖然不講話,但全程都支著耳朵在聽,到這處忍不住垂眼笑了笑,見嫂子注意到自己,強做淡定低頭吃菜。

  之後他們怎麼說話便沒仔細聽,母親似乎也以為李知前只是做了置業顧問這麼個職位,父親在旁解釋了句,她便沒抓住這點再為難,臉色上反而露出幾分尷尬神色。

  整個場面下來,隱約覺得李知前沒怎麼動筷子,不是左右打聽詢問,就是站起來遞茶送水。

  平常公司裡在高位慣了,還是頭一次見他伺候別人,說起來,還真有些得心應手的感覺。

  這頓飯細嚼慢咽吃了兩個多鐘頭,出來時簡兮忍不住瞟了眼時間,再過兩三個小時,下午飯點基本要到了。

  回到家中略微坐了坐,李知前自覺起身告辭,簡父覺得天氣不好,他一人開車不安全,言語中客套地留了一留。

  說家中有地方,不行則歇一晚。

  都不是傻子,李知前自然不能頭次上門,八字沒一撇的情況下做出這麼逾越禮數的事兒,別說目前她家人還相不中,便是看上了眼,這一留宿十有八九也要玩完。

  簡母不知道簡兮本來就要住幾天,守著他不悅問:“你也玩跟著一起走?”

  簡兮笑說:“我留下陪你兩天,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舍得走。”

  “公司請了假?”

  “對,專門請了假。”

  簡母臉色緩和不少。

  一家人客客氣氣送李知前離開,回身往小區走。

  這處也算是老居民樓,小區鄰裡都算熟稔,當初其實都是簡家村的人,二十年前市政府搞開發,被規劃成開發區,房屋的地皮和種植土地被國家征去公用,全村統一南遷,分得了幾套房,每月家家戶戶還按照人口得一部分補助。什麼不用做便老有所養。

  真要說起來,簡兮也算是拆二代,不過年數久,也沒什麼特殊,不過從小生活環境優渥,不缺什麼,這也是當初跟蘇紅同住的時候,對於住的地方,想法觀念不同的原因。

  李知前過來這一趟,引來一些小風波,車子在樓下停了半晌,識貨人自然知道價錢不菲。

  好事人近前打聽:“你家的客人?剛才人出來掃了一眼,”說到這忍不住笑了,看向簡兮,“一表人才。”

  簡母不願意承認是簡兮帶回來的男朋友,咧嘴敷衍道:“遠房親戚。”

  “什麼遠房親戚?看起來挺有錢。”

  “八竿子打不著的遠房親戚。”她停頓住,怕人不信,多嘴解釋,“我娘家那邊的,多年不走動都要斷了,聽說我病了,突然過來看我。”

  “那以後可要讓孩子多走動,指不定什麼時候誰用上誰。”

  “……”

  簡兮有些氣悶,不聽她們閑扯,兀自回了家。

  進門瞧見父親在收拾東西,嫂子則把李知前帶來的東西一一拆了,翻來覆去一番,驚訝道:“這人出手還挺闊綽要面子……良良,他到底是做什麼的?真是老板?看樣子公司不小。”

  簡兮聞言走過來,地上有些雜亂,她收拾起來,歸到門口,掐著腰蹙了蹙眉,但也不好說什麼。

  正在這時簡母回來,嫂子擺手讓她來看,說道:“媽,快看,人家買了好些補品,這什麼東西?我見都沒見過。”

  簡母聽到這話更加不高興,可能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嫂子上不了台面的言行刺激到,沉聲說:“看什麼看?我是不跟他一般見識,跟他一般見識肯定要把東西打包了守著他的面給扔出去。”

  簡兮心下一沉,砰砰亂跳起來,有些悶,說不出的不暢快,眼瞼紅了紅,抿嘴不語。

  聽簡父嘆了口氣,解圍道:“怎麼這麼大的脾氣,我瞧人家也挺不錯,說起話來頭頭是道,見過些世面,不比明昊差到哪裡去……”

  “什麼挺不錯?”她抬眼看向簡兮,指著她道,“這次見我都不想見,要不是你非喜歡……”

  說到這裡回頭問簡父,:“這次是懂禮貌了,上次在醫院裡可傲氣的很,我看他那時候的態度,一點兒沒把我這個丈母娘,你這個老丈人放眼裡。”

  簡兮怕她氣到自己,安撫了句:“上次不是鬧了付明昊那一出……這事換作誰也不能忍……”

  話剛出口,簡母眼神犀利看過來,指了指房門,道:“你回屋去,別插嘴。你現在是被他灌了迷魂湯了,迷的神魂顛倒。”

  簡父清了清嗓子,覺得她有些過分,拉住她,低聲到:“說什麼胡話呢,閨女都是成年人了……”

  他說罷安撫簡母坐下,默了會兒,看向簡兮,語氣和緩道:“你進去休息休息,累了一天了,我跟你媽有話談。”

  簡兮本來心裡煩悶,躺床上嘆息,中途竟然不知不覺睡過去,被鈴聲吵醒,這一覺竟然個把小時過去。

  李知前到了市裡,給她打電話。

  簡兮心裡揣著事,有氣無力道:“嗯,到家就好。”

  “你似乎情緒不高,”他打耳朵便聽出來,笑道,“怎麼,我走之後你們討論不愉快?”

  她不隱瞞他,“嗯”一聲。

  李知前笑笑,全然不往心裡放,只是囑咐了句:“這幾天有點主見,別被你媽三言兩語一勸說倒戈過去,問題其實不大,說簡單不簡單,說難也不難。”

  簡兮“嗯”一聲,翻過去身,平淡道:“大概你跟我媽八字不和。”

  他道:“我跟她八字合不合不重要,關鍵是跟你合不合……不過我瞧著,床上倒是挺合,琴瑟和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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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簡兮這兩天都臥在家裡,做飯時頂多幫簡父打下手,晚上爸媽在廚房做飯,因著哥嫂待會兒要帶著孩子過來。

  廚房門虛掩,他們在裡面說話,沒注意到簡兮走近。

  “我這幾天心裡老是不安穩,想到良良就這麼交代了,總也高興不起來……”

  “當初明昊那擋子事,你不是撮合的挺帶勁兒?”

  “那時以為自己沒幾天好活,再加上知根知底,明昊媽媽性子也好……可惜良良沒福氣……”

  “這個也不差,你要是拆了,能保證找個比現在更好的?要是能找到,就隨你便。”

  “找兒媳和嫁女兒不同啊,找兒媳只看這人怎麼樣,嫁女兒除了看人還要看男方的家庭,經濟情況,公婆的性格……急不得……這位要是有誠意,先見一見他家人也無妨。”

  簡母沉吟了一番,如是說。

  簡兮聞言,心裡一直懸著的石頭落了地。晚餐吃得也比尋常有胃口。

  回房洗漱好休息,剛滅了燈他的視頻呼叫便彈出來。

  簡兮掀開被子下床,把燈打開,眯著眼看屏幕。

  煙雲繚繞,他在抽煙。

  撣了撣煙蒂, 深吸一口,吐著煙圈道:“准備睡了?”

  “嗯,家裡休息的早。”蹙眉看著他,“又抽煙?我不在的時候是不是一天一盒?”

  他笑了下,掐滅煙,“明天什麼時候回來?”

  “下午。”

  “空出來時間去接你。”

  “我到車站坐車回去吧,沒必要這樣折騰。”

  他淡淡道:“這麼會給我省事?”

  “我以前都是那麼往返,認識你以後反而弄得麻煩了。”

  他換了個姿勢,悠閑地搖搖頭,“那不成,該表現的時候得表現,不去接你這一趟,我那丈母娘准又挑我的錯處。”

  簡兮維護說:“我媽也就是嘴巴厲害些,其實人很好……當初我嫂子第一次上門,人走後,我媽雖不太滿意,但現在倆人關系也處得不錯。”

  “看樣子你媽也沒故意針對我,本性就愛棒打鴛鴦?”他笑了下。

  簡兮看著他不語,他透過視頻打量著她,問:“身上穿得什麼?”

  “睡衣。”

  “這麼紅?”

  “本命年的時候買的。穿兩三年了。”

  他壞笑起來,又問:“裡面穿得什麼?”

  她沒多想,隨口到:“沒穿。”

  “哦,”他揉了揉太陽穴,半闔著眼,睇過來,“不信,脫了我看看?”

  “……”

  見她吃癟,兀自笑出聲,嗓音低沉:“想我了嗎?”

  她抿了抿嘴,嘆氣說:“……有那麼一點吧。”

  “一點是多少?”

  簡兮莞爾笑了,伸出小拇指比了比。

  雙腿交疊,胳膊搭著扶手,姿態愜意的模樣,“才幾天就想我?我怎麼就不想你?想我哪?哪裡最想我?”

  瞥他一眼,不回答,表情淡淡的,語氣依舊柔軟,關心道:“這兩天有沒有處理傷口?”

  “已經無礙了。”

  “醫生說還要擦一周。”

  “我知道。”

  “不能久坐。”

  他含笑點頭,無奈道:“做得就是這麼個工作,不久坐怎麼行。”

  她垂下眼瞼,聲音淡淡道:“早點休息吧,明兒不是要過來?”

  “困了?”

  “嗯。”

  跟他道了別,丟開手機便睡過去。在家裡手機不喜歡帶身上,早晨剛吃過飯就收到他發的消息,說已經出發,剛過了高速路閘口。

  簡母得知也沒上次激動,只挑了挑眉有些無語,回房房間衝簡父道:“這一位,臉皮倒是挺厚的,越挫越勇。”

  雖然隔了兩天,也算第二次過來,所以就沒第一次酒席重,只在家裡做了幾個菜等著。簡兮看簡母在廚房裡忙碌,心下欣慰。雖然嘴上說話不客氣,臉上也沒給好臉子看,但除此之外也沒守著李知前有什麼過分的作為,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以李知前的性子定然也不放在心裡。

  他們作為長輩,在後輩面前自然得有面子,上次李知前在醫院裡如此那般,簡母身為丈母娘,肯定要端一端架子。閨女是自己的親閨女,女婿以後也充當兒子的身份,斷然沒有丈母娘去觍著臉恭維女婿這麼一說。這就像婆婆跟兒媳,不欠不賒,有來有往。

  李知前這次過來也沒有空手,禮品照舊帶了幾箱。簡母張張嘴,還真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難聽的話一時說不出來,在嘴邊繞了繞,只沉著臉看他。

  李知前車子沒有熄火,也不上去喝茶,解釋說來這邊還有別的事,幾個工作的朋友要給簡兮介紹,得接上簡兮去露個臉,待會兒可能要一起吃飯。

  簡母一聽明了,既然是工作的事便能理解,多個朋友多條路,也沒什麼不妥當。

  簡兮收拾行李,他幫著提出來裝進後備箱,辭別簡父簡母,車子揚長而去。

  這兩天氣候暖和,小區裡老太太晚上跳廣場舞,白天舞刀弄劍舒展身體,所以人便比較多。

  遠房親戚來一次可以理解,三天內來兩次便解釋不過去。

  簡母一開始不願意承認是簡兮帶來的男朋友,就是害怕兩人以後走不到一起,周邊人知道太多會議論,畢竟上一次潘子震那一茬過去沒多久,當時也是准得不能再准,可還是說黃便黃了。

  為了自家閨女的聲譽,自然要想得多一些。

  要她說,現在的年輕人談戀愛就是頭腦一熱,說來就來,好的時候整天嘻嘻哈哈膩在一起,不好的時候說掰就掰哭哭啼啼,完全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兒戲。因為一根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鬧一鬧,既然感情沒有根雞毛重,又何必纏在一起將將就就。

  簡兮回來後便開始緊鑼密鼓工作,新工作不可能立馬上手,每個公司有每個公司的運作流程,基本換一家公司都要從中熟悉一遍。

  幸好工作環境和諧,上司也願意撥冗指點。職場工作中,要有千裡馬,也要有伯樂,缺一不可。

  李知前開完會,這夜回老宅住,到家見阿姨沙發上坐著看電視劇,打了個招呼直接拾級上樓。

  剛走兩步聽到李知悅房間裡有異動,房門半掩,他現在不是小孩子,自然不方便推門進去,剛要敲門,就看見她從衛生間出來,低頭翻找一番,蒼白著臉翻出藥瓶,倒了幾粒,生吞下去。

  李知前眉宇緊皺,沉著臉推開門。

  她絲毫不知道門外有人,訝然回過頭。

  他奪過去,拿起看了看,上面全是專業解釋,問她:“什麼藥?”

  “……安神丸。”

  “這東西吃多了對肝腎不好。”

  李知悅嘆了口氣,“睡不著。”

  李知前把藥放回去,看了她一眼,“最近有沒有再去見何東。”

  “見了一次。”

  “不是不讓你見?”他轉過去身,低聲到,“那邊都要訂婚了,以後少去參合。”

  她笑了下,“感情的事控制不了……”又說,“不過我以後不會見他了。”

  李知前聽懂意思,這才明白她的心思,臉色旋即黑下來,晦澀不明道:“你要我說你什麼好?”

  她突然眼眶紅了紅,情緒有些崩潰,捂住眼睛又哭又笑地說:“別說我了,不想聽……全世界的人都在指指點點……”

  他皺眉,有些無措,抓住她的肩膀問:“誰說你什麼了?你告訴我?”

  “然後呢?”

  “……”

  李知悅吸了吸鼻子,含著淚說:“沒事,就是心情不暢快。”

  他眼皮子跳了跳,心下隱隱不安,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

  聽她無奈道:“壓力好大。”

  “……你要是不想出國就算了,你只要想改過自新,在哪裡都一樣。國內有很多一流大學……或者是去工作?”

  她搓了搓臉,控制住情緒,搖搖頭,要笑不笑說:“出國吧,清淨。”

  她說罷沉默良久,揚言要休息,趕李知前出來。他在門口站了站,沒有立即回房,扶著欄杆平靜許久。

  突然想起來她跟他起爭執那次,半夜跑出去,母親含淚對他講,說自從父親去世以後她就變得特別怕事,每次他們有一點異常,自己都擔心的吃不下睡不安。

  他不由地想,不管前段時間如何遭難,好歹一家三口都平安無事,母親一輩子的心血都在他跟知悅身上,如果知悅有個好歹,他實在猜不出她會如何。

  所謂長兄如父,李知前不得不把這些歸咎到自己身上。一方面忍不住想,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一定要親自管教,斷然不可以任性胡為,一方面又想,如果是個女孩子,又怎麼下得去手。

  說到底跟生活環境有關,現如今物質生活豐富的多,精神生活豐富的卻少,小孩子就像小樹苗,只澆水施肥不行,還要定時修剪枝子,給它引導,不然會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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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新鮮感對於男人來說也存在,雖然精明的男人永遠不承認這一點,老家回來的路上他開著車,默不作聲牽住她的手。

  簡兮側過去眼忍不住一直瞧他,明明才分別兩三天,怎麼就覺得心裡有些許羞澀呢。

  五指與他干燥溫熱的大手交握,靦腆道:“剛才你到我家,莫名有些緊張……”

  他回眼看她, “緊張什麼?”

  “不清楚。”

  李知前笑了下, “太激動了?激動留著到晚上。”

  簡兮手上使勁捏了捏他,抽回手。

  第二天不知道他去忙了什麼,兩人也未聯系。隔天早晨,迷糊間被一陣壓迫感鬧醒,睜開眼察覺李知前就在身後。

  她轉過身,發覺他睜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現在在我家來去自如,比在你那還隨意。”

  他道:“你的不就是我的?”

  簡兮“嗯”了聲,沒再說話。兩邊父母都看了一遍以後,其實有些東西潛移默化發生改變,不仔細發覺不出。比如她內心深處,以前把他當戀人,現下已然成了親人。

  他不知想起什麼,心裡似乎有些事,只是不打算告訴她,閉著眼緩緩嘆了口氣, 睜開眼又道:“你們這個年紀,想要什麼?”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突然這麼問?”他前一天還精神抖擻,跟人喝酒時意氣風發,今天卻突然這麼沉悶,一如前段時間出事那種感覺。

  李知前兀自沉默,搖頭道:“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他說: “我自以為好的出路,對於知悅來說,不一定是她喜歡的……我對她不夠關心,從來沒想過她想要什麼,喜歡什麼……出了前段時間那個事,也沒好好跟她談一次心。”

  簡兮沉默了片刻,坐起來,開解道:“那現在就花多些時間在她身上,也不遲。”

  他沒有說話,頓了會兒,問:“幾點了?”

  她看了眼時間,手機遞到他眼前。

  他接過去放下,身子貼近,從後背摟住她。堅硬的東西抵住臀部,頂了頂。

  以為他早晨醒來自然而然的狀態,便垂下眼沒在意。他沉默不語,手指卻糾纏過來,伸進睡衣裡,攏住那處,慢慢揉捏暗示。

  幾下便來了感覺,難以言說,簡兮想要推拒,身體卻已然投入進去,瞞不住他,被他翻過去身。瞧見他眼神晦暗深邃,像海底的湖水,泛起漣漪。

  壓住她去掉繁瑣障礙,順著她的身子往下吻。關鍵部位流連忘返,留下晶亮,濕意。

  不由自主想起前天,回來後很晚,去浴室洗漱,剛衝澡他喊了幾聲,她答應著,他卻又喊,還說不出聲便進去,言畢直接衝進浴室,見她未著寸,縷,他光著膀子過來。迷亂中被擱到洗漱台子上,抬起一條腿擠進。

  長發水濕,披散下來,遮住視線。他撩開她臉上的頭發,托著臉躬下腰親吻。嘴上輕柔,身下卻絲毫不客氣。

  神志被拉回,已然被扶坐起來,雙手支撐在他胸前,輕闔上眼。他掐著腰,把她顛起,順著重力迎接。一下緊接著一下,讓她不能自已。

  他翻身下來,摁住她幾次衝撞,明明才做了不久,卻像這輩子頭回見女人一樣,讓她半天緩不過神。

  簡兮知曉他心下不暢快,大概是李知悅又出了什麼事,他煩躁,過來尋求安慰,可惜男人尋求的方式與女人不同,她吃不准。想及他從小沒有父親,心中定然有個疙瘩解不開,如今擔心著妹妹,內疚自責,心下忍不住柔軟非常,主動迎合配合,摟著他的脖子親吻。

  雖說粗魯激烈埋得深,但又透著體貼溫存,不像以前那樣急切,在那處還沒濕潤便磨蹭幾下,就著生澀橫衝直撞。往往前半場撕裂一般,後半場才知味。但已然疲憊腫脹,經不起折騰。

  身體很快疲憊,卻又不依不舍,感覺升騰而上,下,身止不住一陣咬緊。

  動作不減,如狂風暴雨席卷而來,又如風吹落葉干淨利索,在她來不及回神的當口,被送上去第二次。

  ……

  她全身汗濕,有些失神,腿軟無力,背過去身顫巍巍發抖,不想他瞧見如此狼狽一幕。

  他悶頭收拾東西。

  她問:“怎麼又不帶套……”

  “方才昏了頭了。”

  “萬一有了怎麼辦……”

  “正好結婚。”

  “我媽只會更加生氣。”

  “生氣只是暫時的。”

  “你少騙我了,不行。”

  “……順其自然。”

  她嗓子有些發干,不再跟他討論這個問題,閉上眼大口喘息。

  完事他到陽台連著抽了兩根煙,她腳下虛軟,出來見此情景有些生氣,伸手去他手裡奪煙,他大概實在心煩,抬眼瞪過來,有些急眼。

  她說:“你這是做什麼?有什麼事情就說,拿我出什麼氣?”

  他看過來,“誰拿你出氣了?”想到自己方才身下沒數,一時又有些理虧,解釋了句,“那叫情趣,懂不懂?”

  簡兮看著他不語。

  李知前不想熏到她,也不想她抽二手煙,催促她進屋,見她不配合,只好掐滅煙進去。

  李知前打定主意,穿衣服便走。簡兮身後追問,他腳步上也沒停頓。

  他跟知悅是一個娘胎裡生的,性格雖然不同,但想來也差不多,年輕的時候對待感情習慣不靠譜,一旦動真格便沒什麼出息。

  對何東他這人了解不多,但是出事之前也調查了一番,算個情種,起碼在自己妹妹這裡,不撞南牆之前,說什麼也不肯回頭。要說現在沒有感情,他不信。

  昨晚一事,他越想越放心不下,不管是杞人憂天還是多管閑事,男人做事何必束手束腳,能擔的就擔著,不能擔的也得擔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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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李知前到老宅時家裡剛吃過午飯,阿姨問他吃了沒有,他嫌麻煩便說吃了,直接上樓走到李知悅臥室。

  房門大開,聽到母親溫柔地跟她講話,問她怎麼不愛吃飯,還要她想吃什麼,打掃衛生時見地上脫落的頭發有些多, 皺眉嘆息。

  又說:“你是不是生氣?前段時間我不該生氣不理你,女孩子遇到那樣的驚嚇,那時你應該也脆弱難過,我應該站在你身邊當你的後盾……”

  “……都過去了。不想提了。”她嘆了口氣,沉默半晌又說,“我做了個夢。”

  “什麼夢?”

  “不想說。”

  人生有些坎兒大概如何也過不去,她隱藏進心裡,但仍然抹不掉記憶。夢中感覺跟何東似乎結了婚,很和睦,他耐心細致,像以前一樣體貼照顧人。忽而有一天晚上,她從睡夢中清醒,身旁的人變成了蘇紅的模樣,悲憤無比,抬胳膊去掐她,鏡頭轉換,警察讓她來認屍首, 躺著的赫然是何東。

  這是第三次夢到蘇紅,每次皆是在自己滿足幸福的時候被忽然出現的她嚇醒。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潛意識裡,她把所有的責任歸咎到了蘇紅身上,仔細想想,如果沒有她,自己是否會悔改?人要在對的年紀遇上對的人才好……而她覺得,這輩子可能也就是如此平淡將就著過去。以前那些男人,雖然也心動,但到了分手之際干脆利落轉身就走。

  默然想起第一次跟何東有實際性糾纏那夜,他虔誠膜拜,讓自己很有優越感,那時任性胡為,已然嘗過情,愛的滋味,所以沒想太多,誰知他認真投入,讓她恐慌驚訝,避之不及。

  之後許久斷了聯系,一次午夜喝醉酒不好抽身,便揚言說要讓男票來接,意外之下按錯電話,將錯就錯讓他過來,到酒店一進門,他推上去她的衣服動作粗魯的埋頭咬她,本以為他想跟自己那個,手上無力,只好口齒不清奚落,沒想到他撐起身子沉默深情地看她,眼淚大滴大滴的落下。那眼神讓李知悅後怕,雖然醉著,卻也知道這樣的人應該跟自己不一個路子,千萬躲著走,他永遠學不會游戲人間,無論是十八歲還是二十八歲。他最後一次喝醉酒,蹲守在她住的地方,求著她下來,說有一肚子話要說,正是三九隆冬,外頭天寒地凍,她心情煩躁,電話裡三言兩語打發了他,只覺得丟人。

  現在回憶來,盡是心疼。年少輕狂不懂事,竟然辜負了這麼個少年,以後再也遇不到了。

  李知悅閉上眼冷靜少許,拿出本書攤開到桌子上,旁邊還放了一杯現磨咖啡,冒著熱氣,散發出濃郁香味。

  一切正常又溫馨,似乎是他想法有些多。

  李知前跟母親講了兩句,送她出去便折回來,李知悅依舊維持剛才的姿勢看書。

  他彎下腰,搭在扶手兩杯,把座椅轉過來,兩人面對面相視無言。李知前敗下陣,蹲到她腳邊,頭回耐心十足道:“你看見媽媽了吧,兩鬢斑白,我問你,她今年多大了?”

  “62。”

  “嗯,你有沒有覺得,她看上去比62要老?跟大伯母比,像不像同齡人?”

  “……像。”

  “大伯母可70歲了。”他嘆了口氣,就地坐下,一手搭在膝蓋上,“老太太多愁善感,再好的保養護膚也不頂用。爸爸走的時候我模糊記事,現在很多細節都想不起了。你別看她脾氣好,那是對著咱們,小時候,我特別服氣她。”

  “……你想說什麼?”

  “我就想讓你知道,人活著都不容易,你不容易,我不容易,媽更不容易。還有外頭那些為了生計打憑的人,也都不容易。”

  李知悅垂下頭看他許久,忽地眨著眼笑開,“我很好,別擔心。”

  他看了眼時間,嘆氣站起來,“我約了人,晚上去談點事情,公司還有事,不能陪你多說,心情不好不要在家憋著,讓阿姨陪著出去逛一逛?”

  她沒說話,閉著眼無聲點頭。

  劉璐打電話說:“瞧你,好些天都足不出戶了,那些嘲笑你的人,指不定不止跟十個八個的男人好過……你沒女票沒賣,自己心裡清楚就行了。男朋友幾天換一個怎麼了,誰叫搶手呢。”

  李知悅悶悶不樂。

  那邊勸解道:“出來逛個街吧,過幾天公司裡有個活動,需要正裝出席,你陪我買雙鞋子。”

  ……

  前幾天出去穿得襯衫仍在浴室裡,未婚妻指責他不愛干淨,攆人的話在嘴邊含了許久,何東也沒說出口,一旦說出來,豈不是不知好歹無事生非。

  男人總是把溫柔留給在意的人,就算是犯賤也樂意,對於不喜歡的人,區分的卻非常清楚,不僅沒有耐心,也沒有柔情可言。

  他猶豫片刻,拿上車鑰匙推門出去,路上車水馬龍,燈火通明,霓虹燈閃爍長明,點綴著空曠夜色。

  菲林公園的花燈依舊開放,夜晚形形色色的車子停靠,年老色衰的老太遛彎散步,佝僂襤褸的環衛工打掃,傴僂提攜,門庭若市。

  他枯坐著,望著方向盤旁掛著的佛珠愣怔,捻了幾圈,心裡冷靜少去。是爬出來尋找生機,還是掉下去繼續糾纏?他入了一個怪圈,已然傷痕累累。

  想到頭腦發脹索性不再想,打著車子,掉頭而去。

  尋到地方沒見李知前其人,招來服務員詢問,本就掐著點過來,沒想到那人比他還沒時間觀念,不知是有事耽擱還是故意拿喬,這種敏感時刻難免多想,知道他本就看不上自己,當初眼看著結婚也沒見他露過幾次面,唯有的一兩次碰面,表情大多平淡沉默,陰郁不喜。

  正思索就聽到腳步聲,那人推門進來,走路腳下生風,明明是來求人,舉止做派卻氣場十足。

  他解釋說路上堵車,遲來幾分鐘,而後單刀直入,不跟他客套:“想必我不說你也猜個大概,那我就不在這虛以委蛇,感情的事外人不應該言說,不過我瞧她最近情緒不對,也不顧什麼顏面不顏面,既然她低不下頭開口問,那我便不要臉的問一句吧。”

  何東氣勢上輸他一截,隱隱瞧出來那天與李知悅見面相同的說話語氣,神色更加萎鈍,自暴自棄說:“木已成舟,還有什麼好問?”

  李知前說:“話不用說的太明白,我來這一趟你心裡也該清楚不少。要是放得下就干干脆脆像個男人,以後別聯系更別牽扯不清,她要是糾纏你,擺正態度並且立即告訴我,我來管教約束。要是放不下,能不計前嫌從頭開始,外人閑言碎語不要去計較,態度堅決的把婚事退了,我送她出國沉寂幾年,你們該如何自行做主,等這風頭過去,大大方方去我家求親。”

  何東愣了許久,沒想到他說這麼一番話,眼神裡雖有期盼但也沉穩,不卑不亢,不急不緩,他不知道怎麼答,閉上眼冷靜片刻,搖頭道:“她現在過的好嗎?”

  “你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做好決定我再看要不要回答。”

  他明白什麼意思,啞然道:“好。”

  李知前沉著眼看他,往後一靠,撐著身子打量說:“聽聞你現在改行做醫藥,我這邊有些渠道,不知道你有無興趣,要是有興趣,我倒是可以幫你引薦介紹……以前知悅就向我提過,說希望我能助力你,現在雖已經這樣,不過我想我要是出手幫你,也是她期盼的。”

  “她、她說過什麼?”

  “她說什麼不重要,我不想說多了影響你的客觀決斷。”他頓了下,語氣似是而非,“人非草木。”

  場面原本安靜深沉,皆在他控制之內,卻不想手機鈴聲劃破沉寂,李知前不防,竟被驚住,後背隱隱冒冷汗。眼皮子跳了幾跳,看見家裡電話趕緊接聽。

  劈裡啪啦一通話,字字砸在他心頭,掀起驚濤駭浪,他眼眶通紅,酸澀疼痛,站起來往外走,腳下不穩,踉踉蹌蹌。

  走到門口強迫自己冷靜少許,忽然想起什麼,回身扯住何東的衣領,聲音沙啞哽咽低沉有力:“你跟我一起走!”

  何東如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只知道他當面接了一個電話便方寸大亂,狐疑道:“有話好好說……你這是做什麼?帶我去哪?”

  李知前瞪著眼,咬牙切齒道:“去他媽醫院!”

  何東聞言愣了半晌,忽地想明白原委,撥開他往外跑,下樓梯被絆倒,眼裡含淚。連滾帶爬。

  李知前這輩子鮮少遇見害怕的時候,上次李知悅被抓,雖然心驚膽戰但心中有數,任何事只要不牽扯到性命,他總有周旋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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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41:22 |只看該作者
第97章

  簡兮趕到醫院,見李知前垂頭坐在長椅上愣怔,忍不住往不好的方向想,病房門緊掩,她走近兩步。

  李知前抬手拉住,有氣無力說:“何東在裡頭,待會兒進去。先坐下。”

  她聽罷松了口氣,想來是沒事了,這時又聽他道:“有驚無險。就是留了好多血,看著駭人。不知道得多久才能補回來。”

  簡兮說:“你跟我講了那些話我就隱約覺得不對,還想今天下班要不要自作主張約她出來開解來接,畢竟我們都是女人,有話聊。”

  她頓了一下,安慰道:“人沒事就行,回頭我每天做些補湯。”

  李知前點頭說:“嗯, 今天找她聊過了,剛放下心,沒想到出個門也能碰見……”說到這裡眉頭緊皺,厭煩之色掩飾不住。

  她抿了下唇,想要問清楚今天到底發生了何事,還沒張口,就見兩位穿制服的警察過來,見李知前握了握手,說道:“事故現場已經取證保留,嫌疑人和三名目擊者回局子錄了口供,既然有人報警,又差點牽扯到人命,無論是蓄意謀殺還是意外傷人,都要接受警局調查,等前因後果查清楚,也算給傷者一個交代。”

  李知前說:“那先謝過,我們這邊會盡力配合調查,眼下她還沒醒,恐怕讓二位白跑一趟。”

  對方說:“不知道方便不方便,這邊還有點案情需要進一步了解……恐怕你得跟我們走一趟,問幾個問題。”

  簡兮愣怔,隱約瞧出不對勁,神情慌亂,下意識扯住李知前的衣角,無聲詢問。

  李知前回看一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聽警察傳喚他反而松了口氣,上前一步,平淡道:“行,有時間,現在就去?”

  “對。”

  “沒問題。”

  簡兮目光緊隨他,此刻不能說什麼也不知道說什麼,內心既不安又疑惑,還未了解事情始末,他怎麼也牽扯了進去?

  李知前邊跟在警察後頭邊打電話,語氣沉穩淡定,“劉特助,我要去局子裡一趟,公司有什麼事你先找孔經理處理……我沒開車,你讓吳律師去局子接我吧。”

  老劉當下便明白話語裡的暗示,立即給吳律師打電話,那邊細問情況,道李總怎麼去了警察局,他具體也不知曉,只說咱倆知道的差不多,你問我也是白問,讓他趕緊過去。

  打完這通電話便去處理公司的事。

  簡兮這邊仍舊雲裡霧裡,何東一直在病房裡沒踏出半步,她從玻璃門裡往裡望,只見李知悅頭上裹著紗布,臉頰青腫發紫,像運貨車翻騰過後從高速上滾落下來的紅蘋果,跌撞磕碰,表皮青一塊紫一塊。嘴角有些滲血,應當有撕裂傷,這是處理後從手術室推出來後的樣子,相比當時一定頭破血流,慘不忍睹。

  何東雙手合十坐在床前,目光有些無神呆滯,還沒從剛才驚嚇恐慌中回過神兒,此刻大腦空白一片。

  簡兮推門進來,瞧見他點了個頭,他頭發凌亂,面露狼狽疲態,使勁搓了一把臉。推開椅子站起來。

  李知悅的心思她早就清楚,當初抱著她哭啼的時候就猜出來,女人心雖然柔軟,但是愧疚終歸只是愧疚,如果沒有感情在裡頭,又怎麼會那般動容。性子使然,不失去不會珍惜,以前又被男人前赴後繼追求,早就習慣了這種模式。

  她放下東西,柔和地說:“你坐著就行,她醒來看見你在身邊應該會挺開心。”

  “謝謝。”他又說,“今晚我在這陪著就成,你回吧。”

  “一起等她醒吧,醒來我也安心,你不必管我,我先回去拿一些她留在李知前那的衣物過來,方便她醒過來以後換洗。”

  簡兮從房間又出來,不欲打攪他們。開車回去,拿了東西又過來。

  醫院裡離不開人,李知前回來前她不能離去,枯坐片刻,楊明麗打過來電話,似受了什麼驚嚇,接聽後便對她說:“我今天出門見血,被嚇得魂不守舍,現在想起來還有些後怕……”

  “怎麼了?”

  她語氣有些急促,關切道:“我正想問你李知悅怎麼樣了,方才打電話怕給你添亂。”

  簡兮心道,她怎麼知道?消息這麼靈通?聯系剛才的話便明白幾分,問:“你是不是在現場?”

  “我正好陪著崔總逛街,便瞧見了。被推搡了下,從台階上失足摔了一腳,按理說兩層台階的高度沒有什麼,不過眼前有兩排貨架子,她自己也沒防備,便碰了上去,人甩到一米開外,身上俱是皮外傷,同她一起的人被砸了一下,她回身還詢問對方如何,問完就不行了……我舅舅家裡的姑娘也是如此,車禍後安然無恙,起來走了兩步,問她媽媽如何,得知沒事便倒地了,醫院沒送到人便沒了……”

  楊明麗有些語無倫次,大概真被嚇到,不得不打斷說:“她沒事。”

  楊明麗松了口氣,“也是,一般皮外出血不可怕,內出血才嚇人……”

  “你在哪呢?”

  “警察涉入了,便被帶到局子裡錄口供,剛跟崔總一起出來。”

  簡兮不想放著崔國雲的面多問,但是實在擔心,只能說:“碰見李知前了嗎?”

  “他也過來了?”

  聽這個意思是沒碰見,她沒再多說,只道這邊還需要人手照顧,便要掛斷電話。

  楊明麗拿不定主意,問她:“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畢竟上次生病還是李總搭手把我送到醫院?”

  “人還沒醒,醒了再說也不遲。”

  “那成,過幾天再說。”

  簡兮收手機剛放兜裡,就覺得振動了下,拿出瞧了一眼,是李知前的消息——

  【我沒事,不用擔心。知悅怎麼樣?】

  【還沒醒。何東在這裡照顧著,寸步不離,我便沒進去打擾。】

  【我讓老劉請了護工。今晚回不去。】

  她不由愣了下,反復把這句話看了兩遍,有些不安,不就是跟警察回去問個話,怎麼還不讓回來了?情況似乎有些復雜,並不像他表現的那麼簡單。

  她思忖了半天,忍不住回復:【方便接電話嗎?】

  好久也無動靜,看樣子是連發消息也不方便了。她推測應該是有什麼棘手的事需要交代,不過自己也無須擔心,他做事一向穩妥,自己這個時候找他可能也只會添亂。

  這夜在醫院陪護床將就了下,從始至終沒見李知前的身影,她知道,人來了一定先到醫院來,既然沒來,說明還沒從警察局出來。

  早晨老劉敲開病房的門,手裡提了兩食盒早點,說是李知前吩咐送過來的。

  簡兮知道他是李知前心腹,助理前頭加個“特”,肯定有所區分,除了工作上需要李知前過問的大小事也經他的手,生活中遇到事也大多聯系他著人處理。

  李知悅還沒清醒,她留下何東,跟著老劉出來,他見狀干笑了一番,一副觸到霉頭的表情,不等問便撓頭道:“我真不太清楚。”

  “他還在警局嗎?”

  “嗯。”

  “為什麼?”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吳律師正在處理著。”

  “什麼大不了的事一進警局就被扣下了?”

  “李總那火爆脾氣,還能沒點打架鬥毆的事嘛,解釋解釋就完了,前次不是牽扯到知悅便有些急眼,先前找了幾個人教訓蘇紅麼,我猜著這事捅了出來,警察同志要興師問罪,不管怎麼說,明面上聚眾威脅恐嚇也是犯罪,蘇紅要是說因為這個事懷恨在心起了爭執,那肯定要說事的……”

  “……”她嘆了口氣,蹙眉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個道理大家都明白,怎麼也想不到蘇紅這次還能大著膽子主動惹事……”

  說到這打住,守著他說有些不分場合,不管怎麼論,李知前肯定是偏向自家妹妹的,就他那霸道性格和護犢子的作為,就算是李知悅走路崴到腳,他都能把修路和賣鞋的這兩方人教訓一頓。

  老劉笑了下,“這不好說啊,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眼一急什麼做不出,蘇紅這人在公司一起處事我還是了解一些的,除了會做眼皮子事,私下為人野性,很有一股子狠勁。”

  說到這裡擺了擺手,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閑言碎語有點娘們的作為,玩笑說:“這年頭但凡打架都要付出代價,尤其是一方進醫院這種,只要李總一直追究,她肯定輕易抽不得身,我看這蘇紅呢,手下也太沒數,這輩子估計也就是窮困潦倒稀裡糊塗過了……回頭我要是跟人發生矛盾就只動嘴皮子,只要打不死我就不還手。有什麼怨氣忍忍就過去了,何必自斷後路跟前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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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41:36 |只看該作者
第98章

  簡兮有些不忍,畢竟跟蘇紅在一起相處了一年半載,清楚她一步一步走來很不容易,聽老劉這話不像無根無據開玩笑,免不得暗自惋惜,那時候雖看不慣,但也是蘇紅看不慣她,她也看不慣蘇紅罷了,頂多話不投機半句多,志不同不相為謀。

  不過這世間的可憐人多了,如果蘇紅不誤入那種混雜糜亂的場合,肯定也就不會沾染上這種事,也不會有人要整治她。當初住在一起,少不得耳聞一些陰私事跡,蘇紅不知道哪裡認識的那些有錢人,單身的有,已婚男士也有,不挑不揀,時常帶人回來……

  蘇紅樣貌身材都不差,除了年紀稍微大了些,要說真情,肯定也遇到過,那男人比她小十來歲,大學剛畢業不久,單純簡單,感情也很純粹,蘇紅那時大概想定下。一天簡兮回來,看到廚房有男人做飯,有模有樣,手法嫻熟,對方瞧見她熱情招呼。

  蘇紅問她這人如何,簡兮點頭說很帥,人確實很帥,並不是恭維,背地裡都叫他小鮮肉,蘇紅笑不可支,每天如沐春風。不知道為什麼,簡兮就是覺得他們長久不下去,因為在她的認識中,蘇紅並不是那種沒有想法的女人,她很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厭惡什麼。

  之後半年,簡兮又見了他很多次,有一天晚上他跟蘇紅爭吵,哭著離去,蘇紅氣急敗壞說找個男人就像養個兒子,經濟狀況不如她,想法幼稚不成熟,跟她認識的那些男人比實在是太差勁,也就家裡有些小錢,不過也沒什麼大本事。本以為就這樣斷了,沒想到倆人又一次和好,不過蘇紅開始瞞著那人往家領人,簡兮撞見了好幾次。

  有一天下班回來,開門就見屋裡有兩三個陌生人,簡兮還以為走錯地方,愣怔下來。只見蘇紅坐在沙發上垂頭不語,一臉不耐煩。

  一位五十出頭的婦人含淚指責,說自己兒子是初戀,頭一次這麼認真,前一天大醉,守著她哭了一場,她厚著老臉上門問清楚,可以的話就訂婚,沒這個意思就果斷拉倒,別再糾纏不清。

  感情的事一旦家長涉足,肯定不得善始善終,蘇紅不想落下玩弄人感情的錯處,便當場答應訂婚,之後拖拖拉拉便就這麼無疾而終。

  現在想想,多少人為了男女之情犯罪,這些事都不好說。總之蘇紅也的確豎了一些敵。

  ……

  李知前中午少許從局子裡出來,將將一夜,下巴的胡茬就冒了出來,泛著青色。

  剛出門就給李母打了個電話,不等對方問便直接說:“昨天睡得早,今天公司又忙,就忘了給你說了,知悅昨晚去我那了。”

  “……剛才何東已經打電話什麼都告訴我了,我正在去醫院路上……”

  “……”李知前捏了捏眉頭。

  李母道:“你又想瞞著我是吧?你當你媽是傻子嗎?你妹妹、你妹妹沒事吧……”

  李知前不知道“剛才何東已經打電話什麼都告訴我了”具體都告訴了什麼,所以也不敢多說,只模棱兩可道:“當然沒事,摔一跤而已,不過是流了點血……”

  她在電話裡擔憂道:“今年流年不利,大概是犯了太歲,回頭得向你大姨請個菩薩拜一拜……”

  李知前清了清嗓子,有些無奈。

  倆人前後腳趕到醫院,簡兮今兒不上班,看到李母忙問候了句。

  李知悅剛醒,醫生看過說已經沒什麼問題,需要好好養傷,何東此時便給李母打了個電話,幸虧解釋的比較清楚,不然簡兮還真怕李母心急如焚之下暈過去。

  李知前從病房出來,帶上房門,發覺簡兮神色萎靡,慢慢走過來,嘆了口氣。

  她擔憂道:“為什麼被扣留了一夜?”

  “自然是犯了點事。”

  “沒事了吧?”

  “沒事。”

  他歇了會兒,撐身子站起,撫著她的後背往前帶,“走,我送你回去休息休息。”

  “你呢?”

  “我當然也回去,這邊暫時不需要人……剛才過去,何東正抱著知悅哭,我瞧不慣,又管不了,還是眼不見為淨。”

  “我看人何東也不錯,一表人才。”

  “你瞧誰不是一表人才?”

  簡兮不跟他爭執,想了想又說:“老劉今早來了一趟,說你吩咐送早餐過來……何東在這,你媽沒說什麼吧?”

  他淡淡道:“那是何東應該操心的事。我要是什麼都顧著,那我就成管家了。這種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能有什麼辦法?”

  “何東不是張羅著訂婚呢?”

  “結婚還能離婚,更何況訂婚?感情的事法律約束不了,真正能約束婚姻的得是道德責任。”

  她側目看他,要笑不笑說:“那你覺得自己有沒有道德?責任心夠不夠?”

  “那自然,還用說。”

  簡兮下午燉了湯,讓李知前送過去,她自己倒是沒再過去,畢竟不是李知前生病,就算是李母病了,她過去看一兩趟已經算是盡了心,寸步不離照顧他家人尚且早了點,讓人知道還當她心急著倒貼。

  昨晚陪了一夜床,晚上沒有精神,八點多便上床睡了,這時李知前還沒過來,半夢半醒有些口干舌燥,起來找水喝,電子鐘顯示十點半。

  剛走到客廳聽到李知前打電話,似是在講蘇紅的事情,一般情況下出了醫藥費再拿一筆賠償這事便可以了,但是李知前顯然不會滿意,好像又牽扯到公司上面的一些事務。

  簡兮稍微聽到一些字眼,李知前這時候也講到最後掛了電話,瞧見她出來,“是不是打電話聲音太大把你吵醒了?”

  “沒有,我自己醒的。”

  她沉默了下,關心道:“是不是蘇紅的事還沒有處理好?”

  “嗯。”

  簡兮遲疑片刻,猶豫道:“你這次被拘留也有她的原因吧?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想來她也不敢在這立足了。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心暗箭難防。”

  “我這人不怕事。”

  “我自然知道你不怕事,做生意少不了得罪人,就怕事情鬧得過頭了有人借此給你穿小鞋。你別看蘇紅是你們公司裡的小職員,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的人她認識不少。”

  李知前正有些不高興,聞言皺眉看了看她,“說這麼半天,你是不是想讓我放她一馬?我是不是記錯了,你倆之前有段時間不是關系鬧得挺僵?這麼快就忘了?”

  “……不是求情,是為你著想。”

  “出事的不是你妹妹,你自然不心疼。”

  簡兮愣住,一時反應不過來,“你說什麼?”

  他說出話便有些後悔,不過抹不開面子道歉,揉了揉太陽穴,擰眉道:“行了,你的心意我明白,這種腌臜事你千萬別插手。”

  簡兮垮下臉,想要發作,生生按捺片刻,不想自己變成怨婦一樣抱怨,冷靜下才語氣平淡地陳述事實:“你妹昨天躺進醫院,我知道後趕緊趕到,你在局子被扣押,晚上我便在醫院陪了一整夜沒離開,今兒下午又熬湯讓你送過去。何東雖然也守著,但那是他喜歡的人,他心甘情願應該做的……不過你說的對,不是我妹妹,我確實不如你心疼,因為她對於我還不算熟悉,沒你們感情深厚那是鐵定的事實,我做這些也沒什麼好遮掩,我是為了你才做的,沒有你,我的確不會做,就之前楊明麗住院,也沒見我煲湯送過去巴結。我承認我自己心機,這麼做不過是想跟你妹妹搞好關系,讓你知道我體貼懂事,可以為你分擔,進一步拉近你跟我的關系……這麼說出來是很功利,但是你對我家人好,我對你家人好,為的不就是妥善經營兩人關系,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李知前自知理虧,垂下眼默了會兒,不動聲色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遞到她面前,“說這麼多渴不渴,潤潤嗓子。”

  簡兮心口堵著氣,雖然沒發作倒也是強忍,見他渾然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還似在諷刺自己話多也不覺得渴,霎時間臉色大變,低頭道:“算了,話不投機半句多。”

  說罷兀自回房,關上房門生悶氣,以為他定要過來安慰,但是沒想到他久久沒動身。一時有些心累,眼下便紅了一片。

  她大聲道:“你回自己那住吧,我不想繼續跟你吵架。”

  李知前不搭理她,在沙發上坐了坐,也不去陽台,直接拿出煙悶頭來抽。

  兀自去浴室裡洗漱,見她坐在床頭生悶氣,聞見動靜重復問:“你走不走?”

  “不走。”

  他皺著眉進浴室,脫掉衣服打開花灑,隱約聽到房門開合,她沓著棉拖出去,李知前動作上滯了滯,不想去理會。

  心頭卻有些發慌,接二連三的事情發生,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嚇破了膽,抬手關上水龍頭,試探喊:“浴巾用哪一條——不說話隨便用了——”

  浴室外沒有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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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4 00:41:46 |只看該作者
第99章

  水剛濕了身還沒洗好,李知前便隨手扯了一條浴巾圍上,頭發上滴滴答答的滴水,胸前又打濕了一片。他抬手打開浴室門,探身出來,四下無人。

  抹去臉上水漬,掂起毛巾胡亂擦了擦頭發走出來。

  臥室裡沒有人影,只開了一盞床頭小燈,被子鼓囊囊卷作一團,他以為人藏裡面,她故意嚇他,掀開甩到一邊,沒人。

  嘆了口氣, 光著膀子出來,客廳裡也沒人,李知前喊了一句:“人呢——”

  仍舊沒有人回應。

  這時才曉得她玩真的,這種平常悶不吭聲脾氣好的人,一旦動了勁,往往使大招。緩慢走到沙發上坐下,昂著頭想了想,腦海裡雜七雜八浮現出很多不妙場景,她方才情緒激動,又生氣出去,大半夜過馬路萬一不長眼,追悔莫及。

  又想起她酒量不好,但心思脆弱,柔軟細膩,遇到事想不開就愛借酒消愁,一開始不就是喝酒自己才得了逞?有次去找她,因為潘子震那渣子爛醉,要不是自己突然去了,還指不定怎麼樣。就前段時間,喝醉被崔國勝遇到通知了他。不可能每次都這麼幸運……

  越想心下越不安穩,不由低咒了句,回房間拿褲子和襯衫,手忙腳亂穿上,拎著車鑰匙和手機便去尋人。起初大姨說他這人沒福氣的時候他還不服氣,現今想想,真是如此。

  李知前心道,什麼時候也跟知悅學會生氣便跑出去這一招了?真是添亂。當初知悅跑出去的時候,他正在氣頭上,李母追出門,他也追出去,不過李母追出去是去攔李知悅,他追出去則是攔李母,那時態度強硬,心想,她出去能出什麼事?這世道安穩,治安有序,除非自己去尋死。李母說怕她想不開的時候,他還在想,活著的人誰不怕死?有錢後成天到晚的養生養生,不就是為了多活幾年,而悠哉游哉好吃懶坐的人往往更怕死。

  可是現實卻給他上了一課,讓他知道不僅怕死,這人一旦有了軟肋,自然便膽小怕事,還會怕別人去死。生命的脆弱和珍貴,也是這幾天才幡然領悟,昨兒在警局關了一夜,他沒有害怕,反而是想,能安然無恙順順利利活到現在,一方面是自己幸運,更大的一方面是李母妥善照料。雖然知悅是出意外進醫院,但他也逐漸明白李母為什麼說自從父親去了以後她就膽小怕事,並不是說遇到事情軟弱被人欺,而是有點小打小鬧就會害怕他和李知悅出意外。

  先是給簡兮打電話,發現手機通了沒人接,李知前捏了捏眉心,頂著濕發下樓。

  先在小區公園附近尋了一圈,這地方燈光昏暗,不太亮堂,這會兒時間晚,沒有行人,想她大晚上一個人定然不敢久待。

  又去地下車庫取了車,附近的超市已然關門,只有咖啡店和酒吧,大型商場這類地方還在開門營業。華燈璀璨,琳琅滿目,購物商場門口熙熙攘攘不見人散去,繁華落盡處燈火闌珊。

  一杯咖啡沒喝完,服務員低聲抱歉,說時間已晚,到了打烊時間。

  她抬手看了看手表,付錢離開。

  順著人行道往公園天橋走,瞧見路燈下兩個環衛工抱團取暖,或許是忙到此刻才顧上吃一頓飯,忽地響起網絡上那些關於他們的心酸圖片,幸好春天已到,難挨的漫長冬季緩慢遠去。

  雖說誰的家人誰心痛,誰的父母誰憐惜,但她對於路人都能施舍同情,又怎麼會對李知悅沒有絲毫憐惜?只是她有手有腳有背景,那些沒有腿的人都在努力謀生活,她這個有鞋穿的人卻還不自知滿足,時間久了,那份憐惜自然會變平淡,不過因著李知前這層關系,她始終不會置之不理。

  高架橋上風景正好,西邊是繁華都市,高樓林立,映在水中央,分不清哪個是現實哪個是虛幻,東邊還在整修拆遷之中,正是李知前剛得的一塊地皮,因為拆遷占據了整條馬路,攔截著目前還不讓通行。

  廣告牌幾乎打滿整個城市,公交車和路燈之上隨處可見,有吉房旺鋪,也有一梯兩戶高檔住宅。入口噴泉,中心條形景觀如畫卷般舒展,人車分流,愜意穿梭於至美園林間。廣告詞看見太多次,耳濡目染下竟然能記起幾句。

  耳旁清風陣陣,收拾心情冷靜少許。內心的不滿,一杯咖啡竟然便給衝淡。

  裹上大衣抬腳離去,主干道突然傳來兩聲鳴笛。

  她眯起眼看了看,李知前落下車窗往這裡看,橋上機動車行人分離,不在一條通道,他被欄杆隔著過不來,中間是半米寬的空道,低頭便見黑漆漆的江面,滔滔流水不絕,即使他靠邊停下車,也跳不過來。

  李知前往前指了指,示意她下橋,他去橋頭等候。

  過去橋距離小區便只有兩步。簡兮心下平靜,抬步過去。

  他皺著臉下了車,甩手關上車門。點了一支煙慢慢抽,壓抑住擔憂與火氣,少許,待她走到眼前,深深吸了一口才掐滅。

  面無波瀾,平靜如水,語氣裡也沒有起伏,只是說:“走吧,回家吧?”

  簡兮抬眼打量他。

  “有事回家說。”

  “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我怕你想不開尋短見。”他淡淡撇她一眼,又若無其事說,“看看你的手機幾個未接,我打一直打不通,就讓老劉給你打,你也不接,找了個你不認識的號碼打,也不接。在江邊站了許久了?我來的如果不及時,是不是得等明天找打撈隊才能尋到你?”

  簡兮知道他一定在外面找了挺久,此刻雖然冷靜,但是冷靜中隱藏著怒氣,就如同漲滿河槽的洪水,只等找到合適的時機崩開堤口。

  他打開車門,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車。

  簡兮腳上頓了頓,說:“方才出來冷靜冷靜,手機沒帶身上。惹了人你多打幾個電話不是應該的嗎?怎麼搞得很委屈一樣。你不給我打電話,難不成還等著把機會讓給別得男人打?”

  李知前眯起眼不悅地看她,“剛才去哪了?”

  “去喝杯咖啡,在那辦了個會員,花了些錢,心情果然舒暢多了。”

  “你倒想得挺開。”

  “有問題嗎?”

  “沒有,你花自己的錢又不是花我的錢,我哪敢有什麼問題。”

  “誰說花得不是你的錢?”簡兮從包裡掏出來一張卡,正是他給的那張,很少用到,今天生氣便用了用,可惜不想逛商場,在一家小咖啡店也沒消費多少,“都說談戀愛一定要多花男人的錢,這樣他就算不疼人也得疼錢,一想到分手便會沉沒成本,什麼大的矛盾都能忍下,老老實實服軟。”不過這事在他身上,肯定不頂用。

  舊情人說開店就在寸土寸金的地方開了店,其中有多少資助是他給的?營業執照加各種公章審批,估計也有他鼎力相助。

  李知前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聞言只搖了搖頭,撐著額頭邊開車邊諷刺說:“辦一張會員卡多麻煩,以後喝咖啡還要跑到那裡去,你要是往後出了國,是不是想喝杯咖啡還要買往返飛機票過來?”

  簡兮聽他抬杠,便說:“會花錢才會賺錢,有時間會享受生活為什麼不能為一杯咖啡往返折騰?唐僧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都沒說麻煩,比起來這又算什麼。”

  李知前想起往事,皮笑肉不笑道:“我找了你一圈又一圈,感情你就躲咖啡店想著怎麼花錢?可以,沒毛病,這思維模式沒毛病,起碼比想不開悶家裡喝酒強,吐了還得我清理。”

  眼看著就到了樓下,簡兮垂眸沒再言語,他停下車子沒有入庫,只打開門鎖轉頭看她。

  簡兮推門下來,見他還在車上,想著這麼稀裡糊塗便罷了,他妹妹住院一大堆事等待解決,這時候吵鬧有些不通情達理,何況他能出來找自己便很欣慰,沒必要再要求口頭上哄一哄,便停住腳步等他一起上去。

  他扶著車門站定,想起剛才非逼著他走的情景有些不悅,輕哼道:“方才不是非要攆我走,結果鬧了這麼一出,大半夜不讓人安生……你說我再跟你上去是不是厚臉皮了?要是你半夜突然又要攆我走,我走是不走?你住我那邊的時候,什麼時候見我舍得攆過你?我得思量思量,還有沒有攆人的可能……”

  她這邊已經見好就收自己找台階下來了,他竟然還等給他遞台階下?當下火氣隱隱上來,沉下臉說:“是,那你還是走吧。不然的確是厚臉皮了。而且我也不保證什麼時候你再說那種話的時候不攆人。”

  “……”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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