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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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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林氏榮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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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1 23:53:07 |只看該作者
第530章 謚號

  林府一夜之間便換了鎬素,崔正還未離開,便與周刺史一起幫著操辦林清婉的喪事。

  第一件事就是指點著林玉濱和朝廷上表,林清婉不僅是大梁的郡主,也是理藩院尚書,乃重臣,以她的功績,只怕還會有謚號。

  所以她一薨,首先便是要上表。

  林玉濱給林清婉換了壽衣,這才在崔正的指點下上表朝廷。

  第二天一早,林清婉薨逝的消息便傳遍了蘇州,蘇州百姓以及在蘇的書生和商人們都驚呆了。

  雖然早知林清婉病重,可從十月到現今的二月,她一直活得好好的,前不久她還帶著林家的小少爺出來玩兒,眾人心中雖憂慮,但都潛意識的覺得她能化險為夷,怎麼現在就死了?

  愣過後是悲痛,大家都陸續放下手中的事,從家中,街道上,甚至鄉野中趕到林府,哪怕不能進去拜謁,在門外磕一下頭也是好的。

  蘇州的百姓,少有不受她恩惠的,何況這其中還有許多是衝著閱書樓來的。

  只閱書樓一樓便讓多少人受益了。

  鍾大管事和林管家在腰間束了白條,站在門口與前來拜祭的人回禮。

  來的人太多,他們不可能將所有人都放進去,只能等以後的路祭了。

  大部分人都默默的來,再默默地離開,有的卻是直接哭倒在地,伏在地上久久不起。

  林玉濱的折子和林清婉的上一封幾乎同時到達京城,皇帝才展開林清婉的折子,還沒來得及看完,她薨逝的消息便傳到了朝堂。

  他一時有些愣怔,半響才反應過來,眨了眨眼後看向手上的折子,壓下心中的酸楚問道:「何時去的?」

  林玉濱的折子是先到的禮部,因此魯尚書躬身回答了時間,然後道:「陛下,蘇州那邊應當已收斂,只是林郡主以何種規格下葬?」

  皇帝垂眸想了想,抬起微紅的眼睛,哽咽道:「以親王之禮葬之。」

  林清婉是郡主,相當於郡王品級,現在卻是直接升了一級出殯。

  他頓了頓後道:「她是與謝逸鳴合葬,夫婦倆無子,以後公祭,由林氏代之。」

  魯尚書想說這與禮不合,可頓了頓,又將話嚥下去了。

  皇帝扶著扶手起身,眼眶通紅的道:「林卿與國與民有大功,朕欲擬『文敏』二字與她,眾卿以為如何?」

  朝臣們面面相覷,擬謚號他們沒意見,但直接從文字是不是太高了?

  便有人低聲議論起來,最後大家都隱晦的看向魯尚書,這是禮部該管的事。

  林清婉若擬「文敏」,以後他們死了,若不能從文字,豈不是要居於她之下?

  魯尚書想了想,也覺得這個謚號太高,不由出列道:「陛下,敏字還罷,文字卻有些不妥,不如單取一個敏字?」

  皇帝微微抿嘴,看向工部尚書,「任卿家以為呢?」

  任尚書正傷心,聞言不由瞪了魯尚書一眼,出列道:「臣以為『文敏』二字剛合適,閱書樓教化萬民,草紙使天下讀書人受益,此二者皆是林郡主所創,而她又有仁民之心,此當得起一『文』字,而能於危難之際挺身而出,於遼國犯險,鞏固邊疆,此為『敏』,她又說服了項善,免了一場惡戰,居功甚偉怎麼就當不起『文敏』二字?」

  「不錯,」皇帝落淚哽咽道:「三妹於社稷之功,就是朕都自愧弗如。」

  皇帝都這麼說了,誰還敢再反對,且這次人家不是叫的林卿,也不是林郡主,而是三妹!

  皇帝對林清婉優容,禮部必須得派官員去蘇監督她的喪禮。

  等早朝一散,大家便默默地退下,一到外面就圍住了吏部尚書,「林郡主的那封折子是遺折?」

  除了密折,凡上的明折都要篩選過才會遞到皇帝手中,而昨天值班的是吏部尚書。

  林玉濱的折子是今早快馬遞進來的,直接遞到了魯尚書那裡,所以兩封折子一起送到朝堂上,大家都被林清婉薨逝的消息打懵了,直到出來才想起來林清婉有遺折上。

  林清婉的那封折子中並沒有機密之事,所以馬尚書微微歎氣後便道:「是遺折,她求陛下多看顧些林縣主,但更多的是諫言。」

  「諫陛下什麼?」

  「借先人之言諫之,」馬尚書歎道:「取的是《老子》中的美之為美。」

  此時,皇帝也正打開林清婉上的這最後一封折子,眼眶微微通紅,「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皆知善之為善,斯不善矣。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行,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弗有,為而弗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劉公公小心翼翼的給他上了一杯茶,聞言不由小聲道:「這倒和先帝留下的話是一樣的。」

  皇帝眼睛通紅的看著折子,頷首道:「朕知道父皇和三妹的意思,萬物任由其生長而不加干涉,生養了萬物卻不去佔有它們,培育了萬物卻不仗恃、炫耀自己的力量,成就了萬物卻不自居有功。正是因為不居功,功業才不會離開他。」

  「不論為人,治國都莫如是。」皇帝微微浮躁的心漸漸安定下來,他抿了抿嘴道:「讓兵部尚書進宮,此次崔正招兵的人數削去一些,梁國才安定沒多久,此時大肆徵兵,只怕會勞民傷財。」

  父皇臨終前讓他順其自然,莫要急躁,林清婉的遺折也讓他無為做有為,不要急於居功,可見此時還不是時候,既如此,不如就順其自然,等待時機到來。

  幾位尚書還沒走到宮門口便有侍衛趕來請兵部尚書,六人默默對視一眼,目送兵部尚書離開。

  半響馬尚書才與眾人歎息道:「還是林郡主說的話管用啊。」

  狄尚書蹙眉道:「可閔尚書是傾向於擴軍的,陛下單請他一人去,只怕最後還會改變主意。」

  他們家的這位陛下出了名的耳根軟。

  馬尚書卻看向眼眶還有些通紅的任尚書,「任尚書以為呢?」

  任尚書淡淡地道:「林郡主才走,陛下又向來與她親厚,她的話還是有些用處的。何況,她的遺折卻正與先帝臨終前留下的勸誡對上。」

  馬尚書也點頭,摸著鬍子道:「最起碼能管四五年用,這便夠了。」

  他看向戶部尚書,「到時國庫應該有所積累了吧?」

  「那得看這幾年的年景了。」

  幾位大人同時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同時感受到了一股壓力,國事操勞,的確易生華髮。

  好在他們身體不錯,要都像林清婉一樣體弱,只怕也堅持不了幾年。

  幾位大人心內惋惜一陣,默默地離宮回去,雖不能親去蘇州,但也遙祭一番吧。

  林氏嫡支可謂是滿門忠烈了。

  林清婉薨逝的消息以蘇州為圓心,伴著春風吹過她到過的每一個地方。

  蘇州內外已儘是鎬素,不少百姓都自發的在自家門上掛上白布,以示哀悼。

  遠在荊南道的項善收到消息,默默地歎了一口氣,讓人在院子裡設了祭台遙祭。

  而林信和林佑已向朝廷請假,正快馬趕回蘇州。

  荊南道的百姓對林清婉不太熟悉,也只有長沙府的百姓聽到消息後感歎了一句,「年紀輕輕,怎麼就死了」,然後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

  於他們來說,林清婉的死和別人的死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可幽雲兩州卻不一樣,自收到消息後,城中便是一片哭聲,互市更是休市三天以示哀悼。

  對這裡的百姓來說,林清婉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漢人默默地在家裡給林清婉上了一炷香,契丹人不知該如何祭奠,最後便跟漢人一樣去廟裡或觀裡請了個牌位回來,遙遙一祭以表達心意。

  沒有人看見,從這些哀傷的人身上飄出一點又一點的白光,慢慢地飄向天際,最後在上空形成了一條閃亮的銀河,慢慢的飛向不知深處的黑暗中。

  林清婉被林江藏在袖中,眼前一片昏暗,似乎只是一瞬間,又似乎已過經年,當她再睜開眼睛時已回到了家中。

  她看到了倒在沙發上的自己,哦,那是她的身體,身上的風衣都未曾脫下,背包落在一旁……

  林清婉有些愣怔,或許這裡的時間未曾改過,但在她這裡已過去十年之久了,當時的許多細節她都記不住了。

  林江轉身看向她,微微頷首道:「你歸體吧,我為你續命。」

  林清婉走上前,才近身便似乎被一股拉力拉進了身體裡,然後便是一股徹骨的疼痛,已經過一次的她知道,林江這是為她續命。

  她忍不住緊緊地攥住衣服,咬著嘴唇才沒發出聲來。林江見她難受,忍不住微微蹙眉,不由看向白翁。

  白翁便道:「她這是改命,算是重生,鳳凰涅?豈有不痛之理?熬過去就好了。」

  熬不過去就是灰飛煙滅,連轉世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但林清婉謹記這一點,她又向來意志堅定,且已經受過一次,怎麼可能熬不過去?

  以林清婉的身體為媒介,林江總算與地府取得聯繫,用他身上的功德與地府做了交易,改了她的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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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2 00:28:58 |只看該作者
第531章

  正優哉游哉晃蕩過來收魂的陰差,察覺到那浩瀚的功德之力,微微一愣,正在繼續收魂和去看看熱鬧之間猶豫,腰間別著的生死簿便一熱,他連忙掏出來一看,微微瞪大了眼道:「怎麼改了?」

  同伴湊上去掃了一眼,然後看向樓上,淡淡地道:「看來是有人用功德改命,此人命格已改,不用死了,我們走吧。」

  「這得要多少功德?」陰差嘀咕了一聲,但還是轉身離開了,走前抬頭看了一眼,覺得那未勾的魂運氣也忒好了點,竟有能人肯花費如此大的功德元力為其改命。

  要知道人的氣運與功德緊密相連,這人能拿出改命的功德,可見是大善之人,且累積只怕不小於九世,而且還要在地府說得上話,不然,你以為命是你想換,地府就給你換的?

  而身有大功德之人,哪怕死了,功德也會一直追著他的魂魄,生生世世跟著。

  功德的好處可是數不盡數,從投胎開始,一波魂魄跳下轉生台,功德深厚的那人投的胎一定是最好的,換言之,若沒了功德,或少了,那必定會投到貧賤或為惡之家,且日常中,這功德的好處也大著呢。

  功德深厚之人,走路可能撿到錢,沒有的人,喝口水都有可能被嗆死。

  哦,你說功德為負的人?

  那就不是人了,跳下轉生台時就轉生成了畜生。

  可見功德對一個人的重要性。

  屋裡,林清婉的眉頭慢慢舒展開,從命格改變的那一瞬始,她便被包圍在一股溫暖的氣中,身體也隨之舒展開來。

  而腦海中開始一幀一幀的仔細播放十年前的記憶,那是她自己的記憶,就存在她的腦海深處,所以讀取得沒有一點難度。

  林江不過是多此一舉的幫她將腦海中的記憶翻出而已,見她眉頭舒展開來,便鬆了一口氣,背著手站著沒動。

  這次白翁沒催林江,林清婉所在的這個世界要比那個大得多,雖然林江的力量在這裡還是會受壓制,卻也是被承認的,所以不必急著離開。

  正百無聊賴,就見一道銀河般的光點幽幽地從天際撒下,穿過窗戶一點點的落在林清婉身上。

  白翁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瞪著林清婉。

  林清婉的眉眼更加舒展開來,呼吸慢慢緩慢悠長起來,竟舒服得睡著了。

  林江同樣微愣,然後眼中忍不住閃過笑意,「倒不枉她如此用心。」

  白翁幾乎淚流滿面,現在功德都這麼容易取得嗎?

  他修煉幾百年,也自認做過不少好事,怎麼還比不上林清婉這十年?

  林江瞥了他一眼道:「修仙修心,我等獨來獨往慣了,即便是入凡塵歷練,也很少參與國事,更不會為一介凡人如此費心秏力。」

  白翁若有所思,瞇著眼睛去看林清婉,「上仙,林姑娘這樣的品性應當不會早逝才是啊。」

  「而且,」白翁上下打量了一下林清婉,回憶了一下十年前初見她時的情景,眼睛微瞇道:「當時她身上雖有功德,卻很少,可她祖父身上的功德卻很深厚,按理,她應該能享祖宗餘蔭才是。」

  所以哪怕命不會很好,也應該不會在年華最好時逝世才是,她要是橫死還可解釋是意外,但她是記載在生死簿上的,不然林江也不會找她。

  林江微微瞇眼,他的仙力雖有所恢復,但記憶並未曾恢復,所以看不出林清婉身上的問題。

  白光一點一點的滲透林清婉的身體,再從身體滋養她的魂魄,等到空中的銀光慢慢減少,林清婉這才睜開眼睛醒過來。

  一睜開眼睛她便看到了飄在半空中的林江和白翁,久違的記憶湧上心頭,同時,這十年來的記憶也同時湧現,她不由眼眶一熱,眨了眨眼才壓下心中的複雜,抬頭與林江道:「多謝兄長……不,是林大人。」

  林江微微一笑,雙腳落在了地上,與她平視道:「這十年來你我雖不相見,卻以兄妹的名義生活,你視我為兄,我亦將你當做妹妹,雖然交易已結,但情義卻未曾消散,林姑娘若不介意,還是叫我一聲兄長吧。」

  林清婉一直未曾從婉姐兒的角色上脫離,她拱手行了一禮,彎腰叫了一聲「兄長」。

  林江就扶住她的手,笑道:「妹妹不必多禮。」

  林清婉抬頭看了一眼時鐘,微微有些焦急,「兄長,不如我們現在去醫院?」

  林江想起她還答應過她,會幫她免除她祖父身上的病痛,哪怕不能為其續命,也讓他無病無痛的安然走完這一生。

  他看了眼天上雖稀薄,卻源源不斷散落在她身上的白光,微微頷首道:「今晚的時機最好。」

  林清婉是看不到那些白光的,她鬆了一口氣,連忙去拿掉在地上的包,打開門就請林江和白翁出去。

  白翁隱著身,而林江還是魂體,倆人不過一念之間便能到醫院,不過倆人對這個世界都很好奇,見林清婉沒要求,便束手跟上去,沒告訴她有更快的方法。

  倆人一臉新奇的跟著林清婉進了電梯,又下到一樓,這才一臉驚奇的坐進她打的出租車裡。

  此時夜色已深,但街上的車依然不少,燈火輝煌,還有不少人在街上走動。

  林清婉坐在副駕駛座上,她的本意是把後面的座位讓給倆人,誰知倆人並不上車,而是飄到車頂,就盤腿坐在上面。

  林清婉:「……」

  車走到一半,林江或許是在車頂看不到有趣的事了,這才飄進後座,坐在正中間看向前方。

  林清婉透過後視鏡看著他,與他對視後忍不住微微一笑。

  司機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加快車速,把人送到醫院大門,一拿到錢就一腳油門的跑了。

  跑到人多的地方才敢停下來去看他的後座,找了找沒找出什麼奇怪的東西來,這才鬆了一口氣,抹了抹額頭的汗暗道:所以他剛才載的是個神經病?

  他的眼睛又忍不住飄向後座,總覺得那有什麼東西在盯著他。

  白翁和林江一左一右的站在林清婉身邊,忍不住抱怨道:「剛才那個車伕走得也太快了,若不是我躲避及時,他就要從我身上撞過去了。」

  林清婉對他抱歉的笑笑,解釋道:「他看不見你嘛,且這時候很晚了,他心急回家也是正常的。」

  安安靜靜的醫院裡只迴響著林清婉的聲音,前台值班的護士聽見聲音走出來看見她,訝異問,「你剛才是和我說話?」

  林清婉一頓,連忙道:「是,我擔心我祖父,所以想上去看看他。」

  前台認得林清婉,畢竟她已經連著往這跑了兩個多月,她點了點頭道:「去吧,不過要小聲點,別吵到別的病人。」

  「好。」

  林清婉帶了林江和白翁上樓,這邊是住院部,所以晚上很安靜,畢竟已是深夜,病人們都睡了。

  只有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還在走動,偶爾會給需要吊水的病人打針。

  林肅住的是單人間,環境還不錯,林清婉悄悄地推門進去,就聽見祖父壓抑的低低的哀痛聲。

  她腳步一頓,然後立刻推開門奔進去。

  林肅正捂著腹部,疼得閉上眼睛,他有些忍不了,便低低地「啊啊」呼痛,以減弱些痛楚。

  隱約間他聽到動靜,只以為是護士來查房,便想忍住不再叫,但很快一雙手握住他的,他立時反應過來,睜開眼睛去看。

  看到滿眼擔憂的孫女,林肅扯開一抹笑,狀似輕鬆的問,「你怎麼又回來了?」

  「爺爺,您疼得厲害嗎?」林清婉忍不住眼眶一紅,問道:「您怎麼不叫大夫,讓他們給您止痛。」

  「不是疼得很厲害,」林肅粗粗的呼吸了兩聲,然後笑道:「那止痛藥打多了不好,爺爺還想著多陪你一段時間呢。」

  林清婉忍不住淚崩,握住他的手泣不成聲。

  林肅疼得頭上冒汗,手微微顫抖起來,但還是一下又一下的拍著她的腦袋,就和小時候她闖了禍,在外面打了小朋友,一臉倔強跑回來時他又氣又心疼的拍她一樣。

  林清婉抬起朦朧的淚眼,扭頭去看林江。

  林江站在林肅面前,最後看向白翁。

  白翁抽了抽嘴角,上前施法。

  林肅順著林清婉的視線看去,見那兒什麼都沒有,不由眉頭一蹙,問道:「清婉,你在看什麼?」

  林清婉回過頭來,握緊他的手笑道:「爺爺,一會兒你就不會疼了。」

  林肅正要說話,便覺得週身暖洋洋的,因為疼痛一直睡眠不好的眼皮漸漸沉重起來,他沒來得及說話便頭一歪睡了過去。

  林肅是胃癌,因他年輕時吃過不少苦,現在年事已高,身體各種機能都衰敗了,胃癌帶給他的折磨便更重了。

  現在,白翁要做的便是提高他身體的機能,並將胃部的病變治癒,讓他不再受病痛之苦。

  這比林江逆天改命要容易得多,他不需要付出太多,林肅也不必忍受身體與靈魂的重塑之苦。

  白翁收回了手,對林清婉笑道:「林姑娘放心,明日你祖父就能回家去了。」

  林清婉鬆了一口氣,起身與他行禮道謝,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我祖父的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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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3
發表於 2018-6-22 00:29:11 |只看該作者
第532章 天上

  生死簿上的時間並不是不可改的,有的福壽綿延之人,若是作惡,那便會損福報,一般的多是死後清算,留作下世懲罰,但若做大惡,生死簿上就會顯露,主動減去其壽命,有的立時暴斃也是有可能的。

  除此外,還有橫死之人,這類人多是陽壽未到,卻遭遇橫禍死亡,人一死,就算生死簿上還有陽壽,也是會清零的。

  所以生死簿上的時間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機敏得很,會隨著各人的作為而改。

  要不是林清婉下一刻就要死,且命格怪異,其實她多做善事,積累福德,也是能續命的,雖然會很短。

  畢竟地府的交易不是那麼容易達成的。

  以生辰八字算,林肅應該還有半年的壽命,但十年前他們找到林清婉時,卻見祖孫倆烏雲罩頂,林清婉是立時暴斃的面相,而林肅也會在林清婉死後不久傷心過度而亡。

  半年的壽命轉瞬而去,現在嘛……

  白翁上下看了看他,與林清婉道:「多做善事,積累福德,再活兩三年應該不難。」

  林清婉大鬆一口氣,對著他連連作揖。

  林江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白翁,攔住她道:「這本就是我們應承你的,你不必如此。不如讓白翁給你看看命格……」

  一語未盡,他便狠狠地皺眉,臉色變得鐵青。

  白翁正要詢問,一道法旨便從天而降,他微愣過後臉色巨變道:「上仙,您洞府正遭攻擊,須得立即回去,您的本體還在洞府之中呢。」

  林江看了林清婉一眼,伸手一揚,一道乳白色的光芒直擊林清婉的額頭,卻在觸及時融入。

  那是白翁給林江解悶的功法,好讓他在天上不那麼無聊,是他在一處秘境中得的,因與他修煉的功法不合,且佶屈聱牙,他便一直棄之不用。

  林江在天下等林清婉完成任務,除了觀天下大勢和看女兒外,更多的就是看白翁交給他的這些功法典籍。

  總要給他找些事情做,不然他怕直面他的威壓,可白翁沒想到他會把這功法給林清婉。

  這功法是他的,這算是讓他背上了功德了。

  林玉濱所在的那個小世界沒有仙魔妖,可林清婉所在的這個世界卻是有的。

  白翁跺了跺腳,然而事情緊急,容不得他再耽擱,只能一邊懊惱,一邊捲了林江快速的離開。

  林江的記憶沒恢復,只是放鬆身體讓他帶著,也不知他如何動作,眨眼間便升至九天,到了另一方世界。

  白翁使出渾身解數,拚命的往一處地方而去,一群黑衣人憑空出現,法術如絢爛的煙花一樣朝著白翁砸過來,他嚇得身子都僵住了。

  他只是個才飛昇不到百年的新人,而且他真的不擅長戰鬥啊!!!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隕落時,一個罩子「唰」的一下擋在他身前,一群華衣上仙出現,擋住了黑衣人的攻擊。

  為首的一個輕搖羽扇,笑道:「可真是難得,天上平靜了近千年,眾人各司其職,怎麼就突然打起來了。」

  站在他身側的一人不怒自威,目光凌厲的瞪著那群黑衣人,沉聲問,「你們是受雇於人,還是將與這小仙在凡間有恩怨?」

  天上的規矩,人一旦飛昇,那便是重生,凡間種種皆如過往雲煙,可總有想不開的人想在天上尋仇,所以每一重天都設有挑戰台,就是未免有人私鬥引起仙界不安,進而波及到下界。

  這些黑衣人半路上伏殺就壞了規矩。

  白翁縮著腦袋立在一旁沒說話。

  搖扇子的人就笑道:「好了,這些違了規矩的人自有我們處置,你這小仙哪裡來便回哪裡去吧。」

  說著扇子一扇,那罩子便帶著白翁飛走,須臾間便離了大家視線。

  黑衣人們一言不發,卻有條不紊的分出一部分人去追,另一部分則要留下攔住這些半路殺出來的人。

  只是他們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他們走?

  哪怕來此的人知道多半是被白羽坑了,也不知道這些黑衣人為何要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仙,但既然已經摻和了,那就不可能再半途而廢。

  白翁已經揣著林江到了歷凡司,衝進去後便將他之前領的令牌按在一道門上,期間罩著他的罩子「砰砰」的發出兩聲巨響,光華淡了淡。

  他左右看看,沒看到人,不知攻擊從何而來。

  恰在此時,門打開了,他立即閃進去,一進去便將門合上,衝到一個通道前才把林江放出來。

  林江左右看看,蹙眉問道:「這是哪裡?」

  「這是歷凡司,凡要下凡歷練的仙人都要在此登記,再由此處下凡,與人魂跳轉生台不一樣,」白翁摸了摸額頭上的汗道:「因轉世回來的仙人沒有記憶,仙力也被封印,所以此處的禁制是最嚴密的,就是仙皇也打不破,上仙趕緊從這裡歸體吧,您的洞府正受攻擊,若您的本體被毀……」

  白翁打了一個寒顫,那可是千年的努力一夕清零啊,到那時他的仇家想殺他輕而易舉。

  林江沉著臉問,「走過這裡就行了?」

  「是,您走進去,自有一股力量引您回洞府,除了歷練過來的魂魄,無人能進這通道。」

  林江聞言,這才點了點頭,抬腳踏進去,一瞬間天旋地轉,等他再回過神來時他就站在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裡,地面與牆壁皆是玉石所造。

  林江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奢靡的房間,聽到外頭發出「砰砰」的聲音,他這才打量起房間來。

  很快,他就看到了自己。

  他正盤腿坐在一個草蒲團上,眼睛緊閉,面容平靜。

  即便已經知道他是魂魄離體,而這就是他的本體,此時也不由有些彆扭。

  林江走上前,還想再仔細的看一看自己,卻在近身時被一股力量拉扯著進入了身體。

  就在他歸體的一瞬間,他靈魂中的封印瞬時被打開,從歷劫以來的記憶開始湧現……

  白翁怕死,即便已經交了任務也沒敢出門,而是就盤腿坐在歷凡司門內。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喧嘩起來,他隱約聽到了有人渡劫的聲音,這才偷偷的溜出去。

  就見天上正飄著一群人,一臉興致勃勃的看著遠方。

  白翁便也忍不住升高看了看,就見遙遠天際正有五彩之雲環繞,其中一人笑哈哈的道:「看來大羅天上又要多一位仙人了。」

  「莫非這正在渡劫的是浩宇上仙?」

  大羅天不是哪個仙想進就能進的,如今上下九重天裡,有此資格的不過三位上仙。

  其中以林浩宇能力最強,因為他的法力早在金仙之上,卻因為未曾渡過心魔劫而停滯不前。

  不渡劫就是沒有得到天道認可,哪怕能力已至金仙,也算不得金仙。

  林浩宇早就下凡歷劫了,掐指一算,他也應該回來了,前幾天便隱有風聲傳出,前段時間有人在路上截殺一小仙,聽說那小仙便是接引浩宇上仙回來的仙。

  其他仙也在議論紛紛,最後一道鐘聲敲響,伴隨著天邊的雲彩,有一道清脆的聲音宣佈,「家主浩宇上仙回歸,三月後此時此刻於天一派辦賀典,誠邀諸位仙人前來同樂。」

  白翁大鬆一口氣,上仙平安回歸本體,他也就不用再躲著了。

  而此時,林浩宇正把玩著手中的銅鏡,鏡子裡正映著蘇州的情況,從林清婉離開後的一點一滴都記錄在其中。

  看著鏡中的女兒,林浩宇輕輕一笑,將鏡子放在一旁道:「雖是凡俗中的女兒,但畢竟做了父女,也算有緣。她被人如此算計,我不替她找回公道,也太對不起父親這一身份了。」

  他的侍從們恭手立在堂下,一動不敢動。

  林浩宇就點了點桌子,那一聲聲似乎敲再來他們的心上,就聽林浩宇道:「你們親自走一趟,將那方小世界罩起來,再去一趟歷凡司,我下凡歷劫卻帶了詛咒,不要告訴我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話音才落,一個侍從低著腦袋進來,跪下道:「家主,歷凡司的大人來了。」

  林浩宇下凡歷劫竟然帶了詛咒,要不是他功德深厚,抵消了一部分詛咒,只怕前面幾世就不止是英年早逝那麼簡單了。

  而每一世,他家人的結局都算不上好,尤其是這最後一世,因為詛咒達到最強,玉濱也最慘。

  要不是林浩宇心志夠堅定,只怕沒那麼容易通過心魔劫。

  那人算計這麼多,為的不過是讓他度心魔時失敗,這一世的記憶本沒這麼重要,可因為他在天上看了十年,這一世才顯得越發重要。

  也因此,才渡過心魔劫他便來不及鞏固,而是匆匆出關安排。

  記憶恢復,雖沒有實際的證據,但林浩宇也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他冷笑一聲,之前他為凡,他為仙,所以他無能為力,只能借助另一個凡人。

  可是現在他已回歸,以為他沒有證據就奈何不了他?

  哼,既然是玩陰的,就看誰玩得過誰了。

  林江在天上要鬥仙,地上的人卻還在為林清婉哭靈,她的靈堂是設在林府,但最後卻要抬到揚州與謝逸鳴葬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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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下葬

  謝宏已經致仕回鄉,因為年老和操勞,身體並不太好,如今的謝家已經落敗,林清婉葬進他們家的祖墳,他自然求之不得。

  所以他才聽到林清婉薨逝的消息,便派了幾個族人與謝十二一起去蘇州哭靈,順便幫著一起操辦喪禮。

  林玉濱並未拒絕,當年姑父出殯就是謝十二捧的牌位,楊夫人也就對著他時才有些好臉色,每年姑姑給謝家去年禮時,都會單獨給謝十二一家準備一份。

  所以這次謝十二帶著人來,林玉濱並不拒絕。

  禮部也派了人來,因是以親王之制下葬,規格不小,林清婉去的也算突然,所以需要額外準備的東西不少。

  這一次她停靈足停了四十九天,尚明傑和林玉濱都瘦了一大圈,差點沒病倒。

  雖然謝家和林家都想挑選一個孩子給林清婉摔盆打帆,可有林玉濱和尚明傑在,還真沒人能越過他們去。

  兩家也就惋惜了一陣,然後便打起精神來助著林玉濱操辦喪禮。

  林清婉出殯那天,周家,錢家等都設了路祭,百姓們夾道送別,隨著喪隊直送出十里外,目送著他們走遠了,這才抹著眼淚回去。

  孫槐則帶著人在揚州那邊迎接,也有些百姓自發前來相迎,其中以讀書人居多,幾乎整個揚州的讀書人都來了。

  因天色已晚,便先借了一個道觀停靈,林玉濱和尚明傑住在觀中守靈。

  今天晚上的星星尤其璀璨,小牙一般的彎月,發出來的光芒並不盛,可陪著漫天的星光,竟也能將地面照亮。

  林玉濱站在門前,抬著腦袋努力的去瞪天上的星星。

  尚明傑給她披上一件衣服,不由問道:「表妹,你到底有什麼心事呢?」

  林玉濱收回目光,盯著地麵點了兩下腳尖才小聲道:「表哥,你相信這世上有仙人嗎?」

  尚明傑眨眨眼,思索了一下道:「我從未見過,但不能說就沒有。」

  林玉濱就輕輕地道:「我見過!」

  尚明傑:「……」

  他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林玉濱就拍開他的手道:「我是認真的,我真的看見仙人了,姑姑也說過,父親他就是天上的仙人。就不知道姑姑是要去投胎和姑父在一起,還是和父親一樣成了仙。」

  尚明傑呆了一下才問,「那姑姑要是成了仙人,我們燒給她的東西她還能用嗎?」

  林玉濱同樣呆了一下,開始沉思起來,天上和地下用的東西應該不一樣吧,那如果姑姑去了天上,豈不是要受窮了?

  不對,還有父親呢,他總會幫姑姑的,可父親也沒供奉啊。

  他們該給天上的人供奉什麼呢?

  凡間祭神通常以三牲祭之,如果父親和姑姑成了仙,那應該也是如此吧?

  林玉濱精神一震,決定以後每日都給他們供些飯食,每逢節日還應該更重些,不知道供上金銀他們能不能在天上用到。

  尚明傑總算是知道了為何表妹一開始悲痛成那樣,後面能那麼快的緩過來。

  大概是知道了林清婉或許能成仙,尚明傑也不那麼傷心了,第二天精神滿滿的準備下葬之事。

  楊夫人也來了,即便她已不是謝家人,但謝逸鳴還是她的兒子,林清婉更是她的兒媳。

  沒人敢攔著她來。

  楊家也派了她兩個侄子下來幫忙,第二天一早,眾人便擁著靈棺往謝氏的祖墳裡去。

  簇擁在靈棺附近的都是林尚謝楊四家的重要後輩。

  林玉濱捧著靈牌,尚明傑、林信、林佑還有謝十二扶棺而行。

  到了墓地,謝家人已在今日一早便開墓了,此時正等著吉時,楊夫人伸手撫了撫林清婉的靈棺,眼淚成串的落下。

  心裡再想得開,這一刻她也傷心不已。

  林玉濱也咬著嘴唇落淚,是啊,管她成仙成鬼,她都不在了。

  林玉濱抱著牌位跪在地上,眼淚一滴一滴的落在土裡,四周皆是壓抑的哭聲。

  吉時一到,便有人點了火把下墓,確定火不滅後,便有人要抬了靈棺下去。

  謝逸鳴的墓本就修得很大,但也只有一室,林清婉以親王之禮下葬,禮部便和謝家商議,又開了兩室,作為耳房,專門存放陪葬之物。

  林玉濱知道姑姑不愛奢靡,因此她多是將她慣用之物陪葬,還有則是一些抄錄的書籍。

  除此外還有禮部給的贊表及宮中賞賜的一些東西。

  這些東西加起來便也不少了,幾乎將兩個耳房都堆滿了,而正室那裡還存放了一些,而謝逸鳴的旁邊有特意空出一個位置,是給婉姐兒留的。

  林清婉已去,氣質已消,婉姐兒的身體又和十年前一樣,分毫未變。

  楊夫人看著記在了心裡,更加相信她在十年前已死,只是因林江之故才多活了這十年。

  將靈棺抬到下面,楊夫人便要跟上,大家連忙攔住她,楊夫人就道:「我下去看看我兒子兒媳,和他們說幾句話,放心,我不尋死。」

  林玉濱就抹著眼淚起身,「楊祖母,我與您一起去。」

  尚明傑哪放心,連忙也要跟上。

  林信和林佑便也跟著,謝十二猶豫不決,他並不是倆人的嗣子,只是因為曾為謝逸鳴捧靈,這此才會來扶靈,要下墓就有些勉強他了。

  但沒人留意到他,林玉濱扶了楊夫人下去。

  下面的墓室很大,但站這麼多人也有些擁擠。

  下人們小心翼翼的將靈棺放在另一具的右邊,看著這對棺木,眾人都忍不住眼眶一紅。

  楊夫人踉蹌幾步上前,伸手撫了撫兒子的靈棺,含著眼淚笑道:「二郎,你媳婦找你去了,你可要照顧好她,別叫她跟著你受了委屈。」

  一陣輕輕地風拂過,順著才燃起的燈燭打了個卷,但燭火並未滅,反而燃得更加旺了。

  楊夫人和林玉濱都瞪大了眼睛,同時驚喜的看向對方。

  楊夫人焦急的問,「二郎,婉姐兒,是你們嗎,是你們嗎?」

  墓室中再沒有回應,但楊夫人卻似已心滿意足,彎腰將放在兒子棺前的大盒子移到了中間。

  這裡面放的是他們來往的書信,還有婉姐兒的嫁衣。

  林玉濱扶住她道:「楊祖母,時辰到了,我們走吧。」

  「好。」

  等眾人出來,墓室便開始封死,以後再不能通過機關打開。

  喪禮結束,人群慢慢散去,最後留在原地的只有林尚謝楊四家。

  謝宏與楊夫人歎道:「如今家中是老二當家,你可要回來?」

  這是要重新請楊夫人回去。

  楊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多謝伯父,只是不必了,以後每年清明謝家只要不攔著我來掃墓拜祭就好。」

  謝宏也不過提一句,沒指望她能答應,因此不再勸告,點了點頭算應下。

  謝逸陽已經出獄,只是整個人也廢了,這次喪禮,他連出面都不敢,謝宏現在不過強撐著等孫子長大而已。

  楊夫人也已經沒有怨氣,謝逸陽被折磨成那樣,比死了還痛苦,而崔涼和烏陽也都死了,她兒子的仇算是報了。

  楊大郎見姑姑沒答應謝家,便勸道:「姑姑既不願留在揚州,不如隨侄兒們回京城,以後讓侄兒們奉養您,您放心,我們一定孝敬您。」

  楊夫人就對兩個侄兒笑笑,拍了拍玉濱攬著她的手笑道:「知道你們孝順,只是你們表弟和弟媳在這兒,我總不好離得太遠,還是繼續留在蘇州吧,每年清明回來也方便。」

  京城離揚州還是太遠了,而且當年她與娘家鬧得不太愉快,又離開多年,感情雖不淡,卻遠遠比不上和玉濱的親近,還不如就留在林玉濱身邊呢。

  這孩子好歹也是她看著長大的。

  林玉濱也道:「楊家叔叔放心,我會照顧好楊祖母的,姑姑臨走前就留了話,讓我和相公好好服侍楊祖母。」

  楊大郎和弟弟對視一眼,想到姑姑這些年都是跟林家一起生活,便微微一歎道:「這樣也行,只是以後但有所需,還請寫信告知我們。」

  「叔叔們放心。」

  眾人便在揚州分道揚鑣,林信和林佑護送林玉濱和尚明傑回蘇州,倆人私底下找過林玉濱,悄悄地道:「以後尚家要是欺負你,你就派人來告訴我們,姑姑不在了,還有我們給你撐腰呢。」

  林玉濱就笑,「兩位堂兄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但見林信和林佑堅持,她還是點頭應下了,「我要是被欺負了,一定會告訴你們的。」

  可是還真沒人能欺負她。

  即便林清婉死了,她的餘威仍在,蘇州還是周刺史當家,林家依然勢大,外人欺負不了她,而對宗族那邊她也開始強勢起來,和姑姑一樣恩威並施。

  竹紙的配方還在她手上,下一次互市的路引要更換,大家還得求著她出面和戶部要名額,所以在有幾個人出頭捧了釘子後,大家便又安靜下來。

  有什麼辦法呢,林潤並不站他們這邊,睜隻眼閉隻眼,雖不阻攔,卻也沒支持。

  而下任族長林佑以及現今族中權勢最大的林信顯然是站在林玉濱身後的。

  尚家這邊更不必說了,許多事情都沒到林玉濱跟前就被尚明傑給擋了,尚老夫人每天樂呵呵的裝聾作啞,尚二太太倒是激動了一陣,但見家裡還是如往昔一樣,她手邊又沒有能用的人。

  倒是裝病想折騰一下,只是可惜沒折騰到林玉濱,到折騰了自己的兒子。

  因為她生病,尚明傑就孝順得在耳房裡住下親自伺候,都不讓林玉濱上手,理由是,母親懷胎十月生下他,他怎能把侍疾這樣重要的事讓給媳婦?

  何況,表妹還要照顧兩個孩子,只怕精力有限,到時難免有些疏忽,怕委屈了母親,所以他要親自來。

  尚二太太折騰了一陣,加上尚明傑正守孝,連點葷腥都不見,十天不到就瘦的不成樣子了。

  尚老夫人見了大怒,趁著尚明傑出門的功夫罵了尚二太太一頓,然後尚二太太的病就好了。

  真的以為母親生病的尚明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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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和平

  尚明傑情緒有些低落,從林清婉病倒後他便一直不得休息,本來就累,加之苦夏,此時再被母親如此對待,不由煩悶起來。

  林玉濱一回來就見他面牆而躺,思及剛才收到的消息,便對兩個兒子「噓」了一聲,小聲道:「你們今天不是從莊子裡拿了禮物回來給父親嗎,快去拿來。」

  尚文暉就拍了拍小手,讓映雁抱他去,林文澤已經先一步跑出去了。

  屋裡的丫頭也都悄悄退下,林玉濱這才湊上去看他,「你這是病了?」

  尚明傑翻了一個身,笑道:「沒病,就是有些累,你和康兒他們出去玩吧,我躺一會兒就好。」

  「大熱天的,沒病都能躺出病來,」話是這樣說,林玉濱也沒強迫他起身,而是推了推他問,「你這段時日也沒睡個好覺,求知苑的事就且放一放,多休息幾天吧。」

  尚明傑對她笑笑,沒說話,只是疲憊的閉上了眼睛。

  他是真的累了。

  林玉濱就躺在他身旁,輕聲道:「再過兩月就是母親的生辰,到時你帶了她和康兒他們去郊遊吧,她總是禮佛參道,總會煩悶的。」

  尚明傑悶聲悶氣道:「遞來家裡的帖子雖少了,但並不是沒有,你要守孝不待客,她卻是無礙的,有什麼可煩悶的?」

  林玉濱就若有所思道:「閒話也有煩悶的時候,不如我們找些事情讓母親做?」

  「做什麼,管中饋嗎?」尚明傑蹙眉道:「還是你和四妹管得好。」

  尚明傑這次是沒發現母親裝病,但他也不是傻子,知道中饋不能交到母親手裡,不然這個家肯定又亂起來。

  林玉濱就笑道:「不是中饋,你手上不是有些錢嗎,不如給母親置份產業,莊子不好,還是鋪子吧,或是做首飾,或是做綢緞成衣生意,好歹有事做。」

  尚明傑若有所思。

  他手上的錢是這兩年跟著大哥做生意賺的,也積累了不小的一筆,要給母親置產也行。

  林玉濱見他臉上的神色好了些,便笑著趴在他的胸前,問,「現在可開心些了?」

  尚明傑就抱住她笑道:「還是表妹有辦法,回頭我就與母親說,問問她想做什麼生意。」

  林玉濱笑著點頭,又道:「既然給了母親,那就不好不給祖母,你手上的錢可夠?若夠就給祖母也置一份產業。」

  尚明傑想也不想就點頭,「夠的,夠的,祖母更喜歡莊子,回頭我問問可有地,給祖母買一份。」

  尚家當初抄家,除了尚老夫人和小方氏能拿出一部分嫁妝外,其餘財產全被抄了,而尚二太太被抄得最乾淨,除了身上的一些首飾外,一點財產沒剩下。

  這些年她除了每月領二十兩的月銀外,每次花錢都得走公中,雖然需要她買的東西很少,但那種從別人手裡拿錢的感覺還是很憋屈。

  尚明傑倒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她一些,但也不多,說到底,手中沒有產業就是讓人心裡發慌。

  她為什麼一直想管中饋?

  不僅是因為可以培養手下,掌控兒媳,還能得到錢財,不至於仰人鼻息。

  當初她管尚府時手腳就不乾淨,可見有多愛錢。

  所以兒子一提,她就興奮起來,盡量平靜的問,「你哪來那麼多錢,跟你媳婦拿的?」

  尚明傑沒反駁,只是補充了一句,「和大哥做生意也賺了些。」

  尚二太太就知道,可能林玉濱補貼了一些。

  既如此,就不好開成本太高的鋪子,免得周轉不過來,她想了想後道:「既如此就開個成衣鋪子吧,涉及金銀首飾,所需成本也太高了。」

  「那我明兒就開始叫人找鋪子,母親到時也看看。」

  尚二太太點頭,猶豫了一下問,「這產業是記在你名下,暫給我管的,還是……」

  尚明傑就笑,「既然是買給母親的,自然是記在母親名下,算做您的私產。」

  尚二太太這才鬆了一口氣,與他笑道:「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兒子,將來我的東西還不都是給你,我暫且給你管著也好。」

  尚明傑笑了笑,並不在意,於他來說,能用錢解決的事都是小事。

  尚二太太不再想著折騰,家裡一下和睦了不少,尚明傑覺得舒心了,眉眼都舒展開來,倒不如先前那樣煩悶了。

  他向來不看重金錢,乾脆就只留了一部分繼續交給尚明遠投資,其餘的都花出去了。

  尚二太太得了一間鋪子,尚老夫人則得了一個小莊子,就連尚丹菊都收到了一個小院子,平時她可以租給別人。

  或是不想租了,也能自己改成別院,偶爾出去住一段時間。

  而楊夫人也收到了一份禮物,她都不由感歎尚明傑的貼心。

  連楊夫人都有了禮物,林玉濱和兩個兒子自然也有了。

  不過他們的不是產業,而是尚明傑特意請了匠人給他們造的玩具,是根據書上做成的木鳥和木馬,可以自己組裝。

  而林玉濱則是一對玉鐲,這是尚明傑去給他母親選鋪子時偶爾看見的,是很漂亮的羊脂白玉。

  知道她喜歡玉石,尚明傑便將剩下的錢全掏了買了它,還跟尚明遠借了一些。

  林玉濱看到玉鐲時驚喜了一下,摸了摸後歎道:「姑姑最喜歡玉了,尤其愛羊脂玉,她要是看到這對玉鐲也會喜歡的。」

  尚明傑就撓了撓腦袋道:「可惜這玉鐲只有一對,也只能送給你。」

  林玉濱就橫了他一眼道:「真是呆子,我又沒讓你買來送給姑姑,難道我不能買?」

  尚明傑就嘿嘿一笑。

  林玉濱將玉鐲套上手,看了看笑道:「好看,不過必定也貴得很,你跟大表哥做生意就這麼賺錢?買了這許多的東西竟然還有錢給我買鐲子。」

  這一對鐲子的價格可不比一間鋪子少。

  尚明傑就坦然的笑道:「現在沒了,不過到了過年盤賬時應該會有進賬。」

  「那你可得好好的謝謝大表哥,誰掙錢像你這麼輕鬆,只要投錢就行,萬事不管,過了年就有錢收。」

  尚明傑嘿嘿一笑,沒有辯解。

  他知道的,自己沒有經商之能,倒是大哥很有天賦,有時大哥需要借他的聲威去做些事。

  家裡人都有了禮物,氣氛更好了,尚二太太不再每天死氣沉沉的念佛或唸經了,一有空就拉了楊夫人去看她的鋪子,但更多的時候是自己去看。

  她也知道,除非他們搬出林府,回尚府去,不然她想從林玉濱手裡搶過管家權幾乎是不可能的。

  退一步說,就是搶過來了,在滿府多是林家下人的情況下,她說的話有誰聽?

  不過是陽奉陰違罷了。

  所以還是握在自己手裡的產業才是最好的。

  尚老夫人年紀大了,兒孫送她東西她高興,卻不耐煩去管,於是讓尚明傑選了個莊頭,就丟給他折騰去了。

  她每天只要逗逗孩子們就好。

  在此熱鬧中,夏收到了,蘇州豐收,林氏莊子裡收穫了大批糧食。

  林玉濱回別院去處理,放出一部分糧食,其餘大部分是存了起來,留待年前,開春及三四月時再分批放出。

  這已經成了林家的傳統。

  而今年朝廷也與她購買了一批,以充實庫房。

  今年還算風調雨順,除了個別小地方有旱澇之外,大部分地區都算平和,包括才經受了戰爭的楚地。

  今年朝廷會最後向那邊運送一批賑濟糧,今後便要靠他們自給自足了。

  好在因為戰爭損毀的道路基本修好了,通過官道,各種物資來往方便,加之理藩院新在荊南與蜀國的交界處設立了互市,邊境的兩地百姓有了額外收入,日子便慢慢好過起來。

  雖然還有不少人挨餓受凍,但真正會餓死凍死的卻很少。

  在梁國和蜀國的特意經營下,現在兩國關係還不錯,尤其是邊關的兩地百姓本來就都是楚民,甚至連駐紮的兩國士兵都是從楚地本地征的。

  兩邊一相逢,除了衣服不一樣,一開口都是楚地語言,再一論,嘿,不僅五百年前是一家,你家哪個親戚還是從我們那地方出去的,咱是遠親啊。

  這樣的情況下,兩地幾乎沒有衝突。

  和其他的邊境線不一樣,他們雖是梁民或蜀民,可心底總還覺得自己是楚人。

  所以誰沒事會跟自個的同胞打仗?

  項善自然也發現了這點,本來想從林信那裡調一部分人過來,可是想想,如今要緊的是兩國和平,士兵們私底下的這種小來往反而更有利於兩國關係。

  所以想了想便放任了,只是一再要求不得向他國洩露己方的軍事情報而已。

  蜀帝本來還擔心梁國會對蜀用兵,以期快速的一統天下,卻沒想到梁國安安靜靜,竟是一副愛好和平,永不發起戰爭的模樣。

  要知道梁國現在國力最強,而蜀國在對楚的戰事中消耗嚴重,他覺得他要是梁帝,肯定會乘勝追擊的。

  卻沒想到等了等,邊關一片祥和,兩邊竟然連最起碼的吵嘴都不曾有,聽說休沐了兩邊的士兵還會相約一起去互市裡喝花酒。

  蜀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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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鋪墊

  兩國都開始致力於內政,讓百姓休養生息,一直縮在一旁的閩國見狀深深地鬆了一口氣。

  陳見與心腹們歎道:「我閩國又多幾年安穩。」

  「可是相爺,我等總不能仰人鼻息,如今天下大勢非梁即蜀,介時我們閩國何去何從?」

  陳見心底便有些沉重,歎道:「那也是大勢所趨,我們閩國地小人少,總不能拿雞蛋去硬碰石頭。」

  閩國當初便是大唐江南東道的尾部,天下大亂後,吳氏便將當時福州的刺史殺死舉事,從而成立了閩國。

  而陳氏在泉州一帶聲望極高,與吳氏乃姻親關係,便也站在了吳氏那邊,說服泉州刺史投靠吳氏。

  通過打壓擴張,最後閩國才佔了四州而已,都比不上梁國的一個江南道大。

  本來在江南東道中,這一帶的經濟便算不上好,要不是當時天下大亂,後來梁國和南漢建立後多與其他國相鬥,看不上閩國這塊小地方,閩國早被吞了。

  他們的君王要是睿智能幹,他或許還能學一下周瑜,輔佐君主吞併河山,爭一爭這天下。

  可惜了,皇帝雖有雄心壯志,卻吃不了苦,他從及冠後便開始輔佐他,一開始還恨鐵不成鋼,然後爭鬥,到現在閩國的實際權利掌握在他手裡。

  皇帝在他這裡都成了一個擺設,這樣的人怎能去跟梁帝楚帝和蜀帝那樣的人物爭天下?

  所以陳見也死心了,只要管好底下的百姓就行。

  只是現在,南漢,楚國已滅,大理偏安一隅,就中原來說,也就梁與蜀耳。

  將來閩怎麼辦?

  也打一場,然後等著國滅?

  可要投降,屈與人下他又不甘心,他尚且如此,更何況一向高高在上的閩帝?

  陳見卻不知道,他正糾結不安時,他的侄子兼學生陳固已經給家族和岳家牽好了線,讓兩家做起了生意。

  陳固娶了錢魚魚後便將她帶回泉州見父母了,陳家對錢魚魚的態度都不錯,等她有孕後對她更好了。

  因錢家是蘇州本地的士紳,而陳家是泉州的士紳,通過這對小夫妻,他們發現對方手裡有很多自己想要的東西,於是便開始互通有無起來。

  閩國是有對外的港口的,國庫的收入很大一部分便來源於此,所以有許多奇異的舶來品,可比杭州一帶的還要好。

  所以錢家改從親家那邊入手。

  閩國與梁國本就不禁商貿,可以說,幾國關係中,只有閩國與各國關係都不錯,閩國的商人可走遍每一個國家,包括之前的南漢。

  沒有哪一個國家會拒絕閩國來往,因為他們都不怕閩國,而且閩人帶來的商品都不錯。

  陳固的牽線也不過是讓兩國的民間交流更頻繁了些罷了。

  而更讓陳家驚喜的是,姬先生還收了陳固做學生。

  陳家不說,其他姻親故舊也都把自家的孩子拉到陳固面前,讓他把人帶去蘇州,說不定他們也運氣好,能叫姬先生看上呢?

  動靜鬧得太大,讓在長樂府為相的陳見也知道了。

  他將陳固叫來仔細地問了問蘇州的情況及收徒的過程,沉默了許久後道:「既然是要去蘇州學習,那便要長住,將你媳婦留在家裡也不像話,你帶了她一併去吧。」

  頓了頓後又道:「你父母一輩子也沒出過泉州,趁著他們身體還硬朗,不如帶他們出去走走,聽聞蘇州氣候適宜,你帶他們去住一段時日吧,也可照顧你媳婦生產。」

  陳固驚詫的抬頭看陳見,猶豫道:「伯父,此去侄兒還能回來嗎?」

  陳見就笑,「泉州是你的家鄉,你就是不想回來,我也是要叫你回來的。」

  陳固就鬆了一口氣,起身行禮道:「先生放心,學生知道怎麼做的。」

  陳見不僅是他的伯父,也是他的先生。

  說起來,論起血緣,他們只是遠房親戚,還是師徒更近些,他去蘇州讀書本就是奉的陳見的命令,一是為了做學問,二是為了閱書樓。

  沒想到最後不僅娶了個媳婦回來,還拜了姬元做老師。

  陳見叮囑道:「若論教書育人,我拍馬也不及姬先生,你既拜了他為師,那便好好與他學。」

  陳固應下。

  陳見就歎道:「你才情俱有,可惜志不在仕途,我也從不勉強你,但泉州養你育你,將來你總要為它做些什麼才能回報一二,也不枉來這世間走這一遭。」

  「先生,學生都懂的。」陳固神情堅毅道:「學生會盡力周旋的。」

  陳見看了他的神情便哈哈大笑,搖頭道:「兩國大事豈是你一無名小卒能左右的?你以為我要你做什麼?」

  陳見笑道:「你只要好好的與姬先生學習,但凡學了他兩分的育人本事,待以後安定了,你就回泉州來,教出更多的人才來,便算不枉我教導了你一番了。」

  陳固愕然,然後眼眶便是一紅。

  他還以為伯父是要他去為陳氏牽線,所以讓他帶著父母妻兒離開,這樣將來事發,他的家人至少不會被牽連,卻原來還是他多想,心也太窄了些。

  「伯父……」

  「你還是叫我先生吧,」陳見搖手笑道:「那樣更好聽些。」

  陳固便後退一步,躬身行禮道:「先生,學生必不負您所托。」

  陳見點了點頭,歎氣道:「去吧,去吧。」

  他這滿腹的心事也不知該和誰說,於梁國那邊,他雖有了些心思,奈何沒有門路啊。

  陳見苦於沒有門路,姬元卻已經找到了門路,不然他也不會這把年紀了還收徒。

  他一直記得自己答應林清婉的事,他不知道她在給錢家和陳家牽那條姻緣線時是否知道陳固的身份。

  但顯然,這個身份將來會幫他大忙。

  閩國,皇帝是姓吳,可閩國的朝政卻是陳見握在手中,百姓也更信服陳見。

  只要陳見願意,那歸降之事便成了七成。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去達成那七成,只要陳見願意了,他就能站在閩國的朝堂上,爭取剩下的三成。

  梁國這邊還不知道姬元已經開始謀劃,崔正從蘇州回來後,梁帝才知道林清婉還求了姬元這件事,一時更感動了。

  又在朝堂上發表了一下感歎,看著曾經林清婉站立的位置落淚。

  不知內情的群臣:……陛下越來越多愁善感了,這可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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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開始

  平熙六年,林清婉走後的第五年,資水和沅水發生洪災,梁國和蜀國都被波及,其中蜀國災情更重。

  五月洪水爆發,卻一直到七月災情都未曾得到有效控制,不少蜀民通過互市流入梁國。

  因資水和沅水一帶皆是楚國舊地,百姓多有親,兩國無法阻止,再一月,梁國賑濟的糧草在資水一帶被劫,細查之下,竟是蜀國士兵冒充流民進梁,糾結災民所至。

  梁帝大怒,下令項善將犯者捉拿斬首,以儆傚尤。

  但人已經跑回蜀國,怎能是項善說捉拿就捉拿的?

  於是兩國發生衝突,梁軍悍然入蜀,維持了六年的梁蜀盟約被打破。

  項善,林信和鍾如英分兵三路,同時進攻蜀國,東北軍在幽雲一帶戒嚴,崔正和盧真則作為後備,以援前線。

  梁軍來勢洶洶,蜀國沒想到他們說打就打,一點準備也沒有,最要命的是,沅水一帶的楚地因為他們救災不力,民怨甚重,梁軍才到,當地百姓就先投靠了梁軍,有的還結群,主動打傷守城的士兵,打開城門放梁軍進城。

  項善和林信見狀,上告朝廷後,由姚時帶著項敏杜斯等人前來救災。

  這幾人如今都在朝為官,他們本就有名,尤其是項敏,他是楚人,他說的話可比蜀國那邊官員說的話管用多了。

  項善本來就是楚帝的全民英雄,他此時再帶兵,蜀國其他地方暫且不說,被他們佔去的楚國的一半卻是很容易就能攻克下來。

  梁國一直堅持把項善放在荊南道的作用總算是顯現出來了。

  當初項善投降後對他的安排,朝中一直僵持不下。

  大部分朝臣都覺得項善是降將,在楚地有如此威望,再將他放在楚地實在是太危險。

  只怕到那時荊南道的百姓只知項善,而不知梁帝了。

  是林清婉,姚時和魯尚書等人堅持讓項善留在楚地,並且還領著他原先那支軍隊。

  這幾年,楚地雖然和睦,但他們也的確更信服項善,而不是梁帝。

  好在梁帝雖心裡有些介意,卻很想得開,一直記著林清婉說過的那番話,「楚地百姓不記得陛下,但只要項善記得陛下就行了。且楚地只有一個項善,他如今年事已高,少則十年,多則十五年,他也該退下了。到時沒了項善,可不就記得陛下了?」

  林清婉當時篤定的笑道:「陛下比項善年輕,這就是您的優勢,不信,您且看著。」

  項家最優秀的後輩如今都在京中為官,沒人去軍中接項善的手,如今楚地的百姓是只記得項善,然而十年,二十年後呢?

  就好比東北軍。

  當年它還是林家軍時,東北,不,應該是整個梁國,有誰知道先帝?

  可現在再看,記得林穎的有幾人,記得先帝的又有多少人?

  而現在梁國百姓都記著先帝,只有當今做得足夠多,足夠久時,人們才會漸漸以現有的記憶覆蓋以前的。

  所以時間才是新帝最大的優勢。

  所以他只要收買自己的臣子就好,讓他們心裡記住他,且為將來百姓記住他打下基礎就好。

  而如今,楚地百姓記住項善的效果便顯露出來了,因是項善領兵,所以梁軍以不可阻擋之勢從蜀國手裡奪走了它分走的半壁楚國。

  蜀軍士氣低落,哪怕再進蜀地時遇到的阻礙變大,卻比自己預想的要小一些。

  戰事開始艱難起來,但梁國還是佔據大優勢,正在此時,姬元開始接受梁帝的任命,為梁國使臣出使閩國。

  與此同時,蜀帝正在大發雷霆,問責六部和他的皇叔,「朕早在六月便撥下大批糧食賑濟災民,那些糧食都去哪兒了,為何這麼多人會跑到梁國去?」

  「還有軍餉!」蜀帝怒髮衝冠,拍著桌子怒道:「你們竟連軍糧和軍餉都昧下,讓朕的士兵都成了逃兵!」

  戶部尚書滿臉土色,拱手道:「陛下,此次劫掠梁國賑濟糧的事顯然是梁國有意污蔑,那些人真不是我們蜀民。」

  「這次不是,那以前的呢?」蜀帝怒喝,「朕撥的糧草呢,賑濟糧呢?在此之前,朕的士兵是不是逃到了梁國為寇,朕的百姓是不是幫著梁國反了朕!」

  蜀帝罵完他,又扭過臉去瞪皇叔,臉色發沉道:「三皇叔,當初是你拍著胸脯說能治理好楚地,我才將那塊地方交給你的,結果你就弄成了這樣?」

  三皇叔心中冷笑,面上卻誠惶誠恐的低下頭去認錯,表示是自己識人不清,任用了奸吏,這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蜀帝的臉色卻越發難看,他雖然將楚地交給三皇叔,但裡面的官員卻都是他任命和挑選的,三皇叔這番話在他看來就是推卸責任。

  他自以為足夠嚴明,卻沒想到還是被臣子們與皇叔聯合起來糊弄。

  是,這次劫掠梁國賑濟糧的「蜀民」多半是梁國自己找來的人手,自導自演了這一出。

  可梁國有此野心,為何守邊的將士一點沒發現?

  本來蜀帝是想問罪邊關將士,可一細查才發現問題竟是出在京城。

  這完全是京城與地方勾結起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楚地百姓如此激烈的反蜀,便是因為這幾年積累下來的怨氣。

  他要與梁國爭一爭這天下,知道對方在休養生息,他自然也要搶在他之前準備更多的糧草,招收更多的兵馬才好。

  只要兵強馬壯,糧草充足,就算國力稍弱,他也有信心能拿下梁國。

  所以這些年,他勸課農桑,大力發展經濟,充實國庫,楚地因為才經過戰爭,要免稅一年,減稅三年,所以那地方的稅收很少,蜀帝便大手一揮交給三皇叔去管了。

  卻沒想到他們能在沙土上也擠出油水來,除了與梁國交界的幾個地方外,其他地方都被搜刮得很厲害。

  倒不是他們不想對互市伸手,而是因為他很重視互市,而去互市做交易的都是身家不少的大商人和大家族,蜀帝也一直盯著,所以他們不敢伸手。

  也因此,互市繁華,和平,這讓蜀帝以為整個楚地都是這樣的。

  梁國這次大舉進攻,他們連梁國是何時集結的兵力都不知,由此可見邊軍的失職,所以蜀帝才會那麼氣憤,才會那麼憤怒的去查,結果這一查就查出大問題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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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8
發表於 2018-6-22 00:30:09 |只看該作者
第537章 進程

  蜀國這邊的流民和逃兵不是第一次流竄到梁國搶劫偷盜了,但因為每一次都很小,也沒傷人命,梁國這邊便只與對面的縣官及駐軍交涉。

  也不知從何時起,梁國這邊再接到百姓的報案都不再知會蜀國那邊,只是安撫下百姓而已。

  蜀國這邊的官員和駐軍還當他們是嫌麻煩,也不意與他們蜀國將關係弄僵才壓下不提呢。

  哪裡知道人家早在那時就定下了開戰的理由。

  資水和沅水洪澇,梁國便藉著要賑災將大批糧草運往前線,押送的皆是幾倍於所需的將士。

  而蜀國這邊不是忙著救災,而是分刮上面撥下來的賑濟銀和糧,同時壓下百姓的聲音,以免蜀都收到消息。

  他們這麼忙,怎麼還可以記得戒備梁國?以為梁國和他們一樣在忙著洪澇的事呢。

  結果事情發生得那麼突然,前一天梁國丟了一批糧食,傍晚就查出是蜀國這邊的士兵所為,還說得有鼻子有眼,有名有姓的。

  可那些人那天卻是押著上面撥下來的賑濟糧與長官們去與商人交易,以換取白銀。

  這個行蹤是不能說的,而對方當時來勢洶洶,應付的人經驗不足,便有些支吾。

  他們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梁國的意圖,還一心想遮掩他們侵吞賑濟糧的事時,梁軍第二天就大舉進攻了。

  事情鬧大,他們第一想到的還是遮掩,因此雖奮力抵抗,卻沒想上報蜀都。

  可他們還剋扣了士兵的軍餉和糧草,這些士兵多是六年前降了的楚兵,因為蜀帝不信任楚將,所以把將軍全換了。

  雙方本來就是對立的關係,新來的將軍不愛惜士兵,士兵自然也不會賣命,算起來,他們跟對面梁國的將士還比較要好呢。

  好歹是同鄉,還一起喝過酒,逛過窯子。

  於是上頭的將軍聲嘶力竭的下令要堅守到底,底下的士兵卻兒戲一樣,衝出去看見眼熟的人還遠遠打了個招呼,一邊懶洋洋的槍對刀,一邊還有空問候,「你今兒吃的乾的稀的?」

  「當然是乾的,上戰場能不吃乾的嗎?我出的可是力氣活兒。」

  蜀兵撇嘴道:「我們吃的就是稀的,前段時間他們趁著糧價高,把軍糧也換成了白銀,所以軍中存糧不多了。」

  「你就一大頭兵,咋知道這麼多?」

  蜀兵將手中的槍輕輕地拍在他身上,無視城樓上越來越急的鼓聲,撇撇嘴道:「我知道的可多了,那守著糧庫的是我們旗長的大舅子,每次他們進出取糧他都看著呢。」

  梁兵見自己挨打,便也用刀背敲了一下對方,以示自己在很認真的打,叫道:「那也不能讓你們吃稀的啊,咱做的可是力氣活兒,還不如來我們這兒呢,雖然餉銀總也不按時發,好歹還有些,最起碼能吃乾的。」

  蜀兵羨慕,「大將軍沒換,你們上頭的參將也都是咱楚人,他們當然心疼你們,我們這兒從校尉起便都換了蜀人,根本不拿咱當人。」

  「那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如跟著大將軍呢,你是知道的,大將軍一向愛兵如子,便是委屈自己也不會委屈咱。」

  蜀兵沉思,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慢,對面的梁兵乾脆收手不打了,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你要過來,我和總旗說一聲,他也是咱楚人,不會為難你的。到時候重新編入大將軍麾下,難道你還真想我們打來打去啊。」

  他手一指,問道:「你瞅瞅,這兩邊都是我們楚人,有的還沾親帶故呢,就為了梁蜀打仗,白白送一條命?多虧得慌?」

  蜀兵猶豫道:「我們這樣反覆,大將軍會不會生氣?」

  「氣啥?」梁兵道:「咱楚國都沒了,投誰不是投,大將軍都在梁國,他有啥好氣的?」

  正巧蜀兵的肚子叫了一下,沒辦法,一個大男人,還要上戰場,就吃一碗有些稠的稀飯,根本不頂餓啊。

  他乾脆的將手中的槍扔到地上,吼道:「行,老子投了你。」

  說罷朝後一揮手,「兄弟們,打仗沒意思,咱投了大將軍吧。」

  此大將軍自然就是項善了,他們一直是這麼叫他的,哪怕他們已歸了蜀國,也習慣的這樣稱呼項善。

  他是老兵,說的話還是很管用的,當下跟在他身邊的幾個蜀兵便也丟了武器,將身上的甲衣一剝就算投降了。

  梁兵見了一樂,連忙將他們幾個往身後拉,「快快快,身後去,回頭老哥請你們喝酒。」

  後頭的梁兵見狀,機靈的沒朝幾人動手,然後把他們撥到後面。

  而其他蜀兵見了,也紛紛效仿。

  老兵幾人投降還不顯眼,督戰的參將一時沒發現,但這成片的丟武器剝衣服,他就是想裝作看不見都不行。

  一時大怒,揮了刀就要去砍正丟下武器的蜀兵,意在阻止嘩變,可這顯然激怒了蜀兵,混在其中的梁兵大喊道:「他們蜀國不拿咱楚人當人,既不給咱吃飽飯,又要逼著我們上戰場,兄弟們還等什麼?反了他!」

  周圍的幾個梁兵立即裝作蜀兵的樣子起哄道:「對,反了他!」

  一旁正好看到這一幕的蜀兵:……

  可是沒辦法,兩邊鄉音一樣,戰場又混雜,近處還罷,遠處的人根本不知道喊話的是梁兵還是蜀兵。

  而近處看到的蜀兵都有志一同的沉默,於是事情就這麼失去控制了,梁兵離那參將遠,但離得近的蜀兵卻是直接把人從馬上拽下來了。

  參將的親兵瞬間與蜀兵對上,他們自己倒先打起來了,梁軍這邊的參將快速的指揮人上前鎮壓。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戰場上有意反抗的蜀兵,其餘人盡皆投降,達到了九成。

  而城樓上的將軍看得目瞪口呆,氣得手指都發抖了。

  再往下,梁軍進行得就更順利了,攻下了第一座城池後,後面梁軍又以這樣的方法以極小的傷亡攻下兩個城池,甚至還有當地百姓聯合在一起,在他們之前打傷城門守衛放他們進城。

  因為越往下,受災越嚴重,百姓損失也越大,而當地官員也越發肆無忌憚,就算梁兵不來,當地也會發生叛亂的。

  因為百姓們是真的沒有活路了。

  而這是楚地,百姓們對蜀國的歸屬感本來就不強。

  梁國那邊也有一樣的問題,但好在楚地這邊有項善鎮守,而荊南道觀察使又還算清廉,治下還算嚴,楚民與梁之間的矛盾才不突出。

  梁軍在楚地範圍內都走得很順利,但一接觸到蜀地,進展便開始緩慢下來,蜀帝也不是吃素的,他不知問題時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反應過來後可要比一般人有決斷得多。

  他一邊整治吏治,一邊調兵抵抗,為了籌措軍糧,他以鐵血手段抄了好幾個與三皇叔勾結的奸商,又半誘半強的從蜀商手中拿到了不少糧食。

  糧草充足,蜀兵又有守衛故國之心,一時便僵持下來了。

  項善等人不是沒有強攻之法,但他們的目的是收服蜀國,而不是得到一片飽含怨恨的土地。

  因此不急不緩,若遇強烈抵抗便暫退,以守為主,若對方疲戰就進攻,幾乎是以蟻行的速度在行進。

  而恰在此時,姬元剛剛帶領使團到達閩國。

  姬元此時出使閩國,其心昭然若揭,閩帝是不想見他的,他想不明白陳見為什麼會答應這種請求。

  對姬元,不是應該驅趕,然後陳兵邊境,戒備對方嗎?

  陳見卻淡淡地問,「陛下以為,舉閩國之力能對抗梁國?」

  「梁國現在與蜀國交戰,我們配合蜀國,左右夾擊……」

  「陛下,」陳見打斷他的話,抬頭看著他道:「如今與蜀軍交戰的只項善,鍾如英和林信三將而已,且不說後方還有盧真與崔正,就說江南的駐軍,陛下可覺得閩國能與梁國江南道的將士一戰?」

  閩帝噎住,吹著鬍子問道:「丞相怎麼總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陳見就歎,「那也得我等有威風可滅啊,陛下,統一已是天下大勢,蜀國尚且不能阻攔,何況我閩國?您想想楚國,何等的威風,如今何在?」

  「簡直是荒謬,你是我閩國的丞相,怎麼卻一個勁兒的為梁國說項?」閩帝怒道:「莫非是梁國許諾了你什麼?」

  閩國要是滅了,那他成什麼了?

  為人臣子,不應該以死殉國嗎?他在每一個勁兒的想著要國亡呢?

  陳見默然不語。

  天下經過秦漢晉隋唐,士人早已習慣將這天下看成是一家,又不是外辱入侵,反正閩國本也只是唐的幾個州府,歸於統一不是正常的嗎?

  陳家先祖都能預見到的時,陳見自然也早有準備,有什麼好傷心的?

  反正只要陳氏家族繁榮昌盛就好啦,至於閩帝,陳見默了默想,他現在要不是為了吳氏能有個好結果,他早帶著群臣降梁了,哪還有他什麼事?

  他這次等姬元來,就是與他談判閩國和吳氏的待遇的,歸降後,梁國要怎麼安排他們,要如何對待閩國。

  上次姬元來的信中只粗略點了兩下,漏洞甚多,他得跟對方仔細談談才行。

  這五年來,通過陳固,姬元與陳見一直有書信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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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2 00:30:20 |只看該作者
第538章 落定

  姬元帶著使臣團前來談判,閩帝病了兩天,罷朝不上。

  姬元沒能上朝拜見,但卻在陳見那裡見到了閩國大半個朝堂的重臣,閩帝見狀,也病不住了,連忙病癒上朝。

  然後姬元便在朝上看到了閩帝。

  他年紀很大了,且貪圖女色,身體並不好,從知道姬元要來後他就睡不好,此時眼底一片青黑,但卻神情緊繃。

  姬元見了微微一笑,參拜過後便開門見山的提起他此次來的目的。

  陳見恨鐵不成鋼的掃了閩帝一眼,和姬元周旋起來。

  他知道天下一統是趨勢,但他也要為閩帝及閩國的百姓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所以他的要求就是,閩降梁後,閩為藩國,依然自治。

  姬元當然不答應,那樣閩不還是獨成一國嗎?

  不過他表示梁對閩抱有善意,會盡力滿足閩國的要求。

  他的提議是,閩地可為閩帝封地,梁帝會賜封其為親王,依然享有尊崇的地位,但閩地的官員委派則要和其他道州一樣,由朝廷委派。

  那樣一來,閩帝沒有實權,卻可享閩地食扈。

  姬元有三寸不爛之舌,一分的好經過他的嘴裡能說出十分來,本來還抗拒的閩帝聽他細數了半個時辰降梁後的好處便有些意動了。

  姬元笑著承諾道:「陛下應該知道,我大梁陛下的仁厚是出名的,他既答應了閩王,那就不會食言。」

  閩帝身旁的內侍也小聲道:「陛下,降梁後您還是閩地最大的王,卻可以四處走動,能去梁國任一地方。都說江南出美女,小的卻從沒見過,或許這輩子跟著陛下還能見識一番呢。」

  閩帝就橫了他一眼道:「胡說,朕是那種只念美色的人嗎?」

  不過很心動就是了。

  內侍又小聲道:「陛下當然不是這樣的人,但國事累人,您如今是交給丞相大人,以後交給梁帝,不都是一樣的嗎,只不過是托付的人不一樣罷了。」

  閩帝微微瞇眼,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正想發問,就聽陳見沉怒的道:「陛下,此事還該三思。姬先生,若閩地為陛下食扈,陛下又不管實政,那地方財政從哪來?且我們這班臣子又該何去何從?難道我們一把年紀了還要去和一群小孩子考科舉嗎?」

  閩帝聽了就不高興了,這要降的是你,不降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姬先生就笑道:「陳相放心,朝廷自然有了安排,我的提議是,每年閩地所出六成為地方財政,其餘四成給閩王。至於諸位大人,」

  他微微一笑道:「如今大梁正是缺人之際,諸位大人皆是經驗豐富之人,到時自然會有妥善安排。」

  「哦?」陳見逼問,「是怎樣的安排,官品不下於當下,或是都會擢落?是都任用,還是選用?」

  閩帝焦急起來,打斷陳見的話道:「姬先生,這地方財政取六成是不是太多了。」

  群臣默然,陳見也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他一眼,運了運氣後拱手道:「陛下,既然閩歸梁,今後這梁廷肯定會援助閩地,陛下不必為百姓們憂心。」

  他才不憂心那個呢,他憂心的是他自己,才四成的食扈能做什麼事?

  姬先生巴不得有閩帝攪渾水,和他笑道:「閩王放心,除了那四成的食扈,您名下的皇莊鋪子等各種產業都不會收回。」

  然後和閩帝談起若是歸降,他能少去多少支出,多出多少收益。

  陳見臉上的神情慢慢平靜下來,算了,過後再與姬元談吧,有閩帝在,此時談也不過是吃虧而已。

  閩帝是好哄,但陳見和他背後的朝臣卻不好糊弄,姬元與他們談了兩個多月才算是敲定談判結果。

  閩帝上書大梁,閩國上下願意歸降梁國,只願天下一統,再無戰事。

  國書到達梁都,君臣大喜,梁帝立即批復,封閩帝為閩王,世襲罔替,並按照姬元的折子所言一一做出安排。

  閩地重新歸入江南道,由江南觀察使孫槐統一管理。

  然後又快速的任命了陳見等一系列閩國能臣,將人請來京城任要職。

  閩地各州恢復唐時稱謂,暫且從閩國朝廷的班子裡選出官員任刺史。

  這些人都是姬元推薦的,不敢說絕對好,卻是相對來說比較合適的。

  因為都是閩地人,所以可有一個過渡,梁帝並沒有貿然插人進去。

  閩王見左右還是自己熟悉的臣子,滿意了,開始收拾東西去梁都與梁帝見面,還特意讓人在蘇州和揚州多停留幾日。

  都說江南出美女,尤其蘇州和揚州更甚,他怎麼也要多見識一番。

  因為已入冬,閩王的年紀又大了,大家生怕他出什麼事,所以路上並不急,晃悠悠的走,一旦累了就停下休整。

  所以消息傳到蜀國時,他們一行人還在江南流連。

  沒辦法,閩王一輩子就沒出過閩地,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外頭的風景。

  尤其是江南的美人,他的眼睛都看直了。

  江南的官員對他都很恭敬,他沒覺得和以往有什麼不同,因此是深切的覺得降梁也不錯,至少他能出閩了不是?

  蜀帝卻比他有出息多了,自有一股雄心壯志,也有心機手段,自比梁帝要強得多。

  所以聽說閩國降梁的消息後,他生生的吐了一口血。

  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梁帝倒是會投胎,攤上了一個好爹,比他強!

  蜀兵抵抗情緒高漲,項善等人特意大肆宣揚此事,也只是讓對方士氣低落了一點而已。

  但這也足夠了。

  三軍齊頭並進,開始趁機打壓蜀兵,只要讓對方再輸幾仗,總能動搖他們的軍心和民心。

  蜀帝當機立斷,領兵親征,這一場仗打得尤為艱難,等梁軍終於一步步將蜀國朝廷逼退到吐蕃邊境時,已是三年以後了,閩王都在江南定居,建了別院,玩了兩年了。

  蜀帝知道大勢已去,將還陪同在他身邊的將軍和群臣叫來,又把皇后和太子找來,歎息道:「大勢已去,你們各奔前程去吧。」

  「陛下——」

  蜀帝抬了抬手,又對皇后和太子道:「梁帝比不上其父,倒有一點很相像,心胸還算寬廣,梁軍來後,你們不要抵抗,隨他們回去吧,也學學閩帝,做個富貴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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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一統

  「父皇——」才十六歲的蜀太子跪在地上,膝行兩步道:「您不與我們一起嗎?」

  蜀帝慘笑,「朕?」

  他起身,看著底下跪著的一片人道:「朕這一生唯悔治下不嚴,讓梁國有可趁之機,朕自認能耐不在梁帝之下,為何要屈居於他下?」

  所以他是寧願死,也不會降梁的。

  但他的兒女們不一樣,他們還小,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說梁帝心胸還寬廣,就是歷朝歷代也少有對皇室趕盡殺絕的。

  蜀帝沒讓皇后照顧他的其他兒女,因為他知道他們從來矛盾就不少,且他死後,蜀皇后大可改嫁。

  但他卻叮囑蜀太子道:「你是長子,比你弟弟妹妹們年長幾歲,所以你要照看些他們。盡到一個長兄的責任。」

  蜀太子點頭應下。

  蜀帝這才把所有人都趕出去,營中頓時哭聲震天,已經猜到蜀帝去了。

  不遠處便是吐蕃的大軍,看到蜀軍大營裡掛起了白布,微微有些失望。

  他們早前便找了蜀帝,願意支援他兵馬打回去,可惜條件遲遲談不攏,對方願意給金銀,就是不願意割讓城池。

  本來人都逃到邊境了,還以為可以再談一談,誰知道對方還是拒絕了。

  看那掛起來的白布,吐蕃也知道事不可為,現在梁國士氣正旺,他們吐蕃也不想過多介入,只能慢慢的後退五里,戒備的盯著對面。

  梁軍也沒趁機進攻,而是等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派使臣前往說和,然後不久,梁軍便開始進駐蜀軍大營,接管他們的軍隊。

  不是沒有心中怨忿之人,然而強權之下,他們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將心中的怨恨埋藏在心底。

  相比之下,蜀太子更想得開些,這個趨勢他早有預料,總有一天,不是梁國攻破蜀國,便是蜀國攻破梁國。

  是蜀國氣運不佳,能力不足,所以他為亡國子,不然,或許幾年後便是他的好友梁國的魯親王成了階下囚了。

  不錯,蜀太子跟梁國先帝的五皇子是好朋友,這三年是斷了聯繫,但前頭六年,他們不僅每年都有書信往來,還總互送東西。

  關係好得不得了,所以當初梁軍突然出兵,蜀太子恨得不行,還寫了信去絕交,之後他們再沒有聯繫過。

  蜀國皇室被押送回梁都,魯親王早等著了,一聽說人到了,立刻屁顛屁顛的跑去城門口接。

  蜀太子與兩個弟弟一輛馬車,看到魯親王湊到窗口來,他便啪的一聲關上窗,還將簾子落了下來,差點沒把魯親王的頭拍在車窗上。

  兩個弟弟目瞪口呆,小聲的問道:「大哥,剛才那人是誰?」

  蜀太子淡淡地道:「梁國的魯親王。」

  「啊?」兩位小皇子惶惶然,小聲的問道:「得罪魯親王不好吧?」

  蜀太子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車外,魯親王幾乎要趴在車上,哀哀的道:「子謙,你開開窗好不好,我也覺得這事是我皇兄做得不地道,可這兩國之事哪是我一人能左右的?」

  子謙是蜀太子的字,十二歲那年,因為魯親王就要及冠,所以要取字,他便也鼓動對方取一個字。

  這是蜀帝替他取的,後來倆人來往便多稱字,再少客套的你叫我大皇子,我稱你五皇子了。

  車裡,蜀太子冷哼了一聲沒說話。

  你不能左右,就不能偷偷告訴我一聲?

  林信看不過眼,上前低聲道:「魯王爺,陛下還等著見人,您有話不如以後再說?」

  而且大庭廣眾之下也太難看了。

  魯親王有些心虛,被扒開後眼睜睜的看著馬車入城了。

  然後想起什麼,他立即騎上馬追著入城。

  他現在戶部任職,當初那個計策他雖不知,卻是知道大梁要出兵的事的,那糧草還是他籌備的呢。

  可是,哪怕覺得心裡對不住這個朋友,他也得這麼做。

  幾位老大人都說,為了天下一統,他們願意做任何事,哪怕是要把自己的心挖出來踩在地上。

  蜀國皇室的人被分成兩批,女眷去後宮拜見梁後,男的宗親則被押送到勤政殿裡。

  皇帝和群臣都在那裡。

  對於蜀國皇室的處理他們已商量出一個大概來,因為蜀國的皇子中最大的李子謙也只有十六歲,且因為魯親王據理力爭,所以和對楚國皇子們的處理不一樣。

  梁帝不會太過限制他們的自由。

  九年過去,現在楚國的三位皇子都已離開皇宮,梁帝只封了黃易安為國公,他的兩個弟弟一開始是依附他生活。

  後來,倆人一個經商,一個則靠科舉出仕,如今正在地方上做官,倒比他們的太子哥哥還要自在能幹些。

  因有了經驗和先例,這次安排蜀國的皇室便快了些,也更加寬容。

  梁帝照例封了李子謙為國公,而他的弟弟妹妹們也跟隨他生活,不過朝廷會每年撥給他撫養費。

  等幾位皇子女長大了,也會比照前楚國皇子女的待遇給他們一比安家費或嫁妝。

  這筆錢依然存在理藩院中,全權由理藩院處理。

  現在任理藩院尚書的依然是武大人,規格林清婉走前都定下了,他們只要照著先例來就好。

  至於蜀後及其他嬪妃,則是再嫁隨己,她們要是不想再嫁,也可領了一筆安家銀子離開。

  有子女的可跟隨子女生活。

  梁國只規定這些亡國子在成年前不能離開梁都,至於成年後的事,他們是不會管的。

  梁國開始在蜀國戰後重建,擇了吉日祭天,昭告天下,至此,除了還偏安一隅的大理,及被吐蕃,遼國佔去的一部分失土外,大唐的天下算是統一了大半。

  可是,梁帝卻不再流露出收服之意,而是開始輕徭薄賦,讓萬民休養生息。

  魯親王除了政事之外,每天就堅持不懈的去李子謙府上報到,倆人年紀相差了好幾歲,奈何李子謙向來成熟穩重,而魯親王又跳脫,所以才能成為好朋友。

  有他在,李子謙的日子可比黃易安好多了,京中沒人敢欺負他,連酸話都不敢當著他的面說。

  且他還很順利的就進了國子學讀書,跟當年黃易安還要到禮部去報到全然不一樣。

  黃易安本來還覺得他們可能會有共同語言,畢竟都是亡國太子嘛。

  但過來一看,自己倒積了一肚子的氣,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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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6 1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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