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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到幹清宮,王盈才知道太后在慈甯宮擺了宴席,所有的人都已經趕往慈甯宮。
既然沒跟上,反正那麼大的宴會差了她一個人大概也沒有人會注意到,索性就回坤德宮去吧!
慢慢踱回自己住的地方,忽然有種錯覺,覺得整座皇城幾乎成了空城。
所有的人全都去替太皇太后祝壽了,連伺候的太監也全都集中到慈甯宮,宮裏難得這麼安靜,她幾乎享受起這份難得的逸致。
因為不是要奪名爭利才入宮,所以她沒跟著去討太皇太后的歡心。
她入宮的目的只是為了親人,如果不是她王家遭到厄運,這輩子她可能會在蓮台寺度過。
「撇下自個兒的身分,膽敢不到慈甯宮賀壽,妳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想到爹爹還困在大牢中,她的心情又灰黯下來,正回想著孟廷兆在幹清宮同她說的話時,左側的石子鋪道上突然傳來低沈的男人聲音。
聽到這聲音她渾身僵住,然後,迅速地回過神往前疾走。
「想躲朕?」
皇帝已經大步走上前,粗暴地拽住她的手腕。
「看來把妳斥回坤德宮沒讓妳學乖,竟然無視宮儀到連太皇太后的壽筵都膽敢不到!」他冷鷙陰沉地道,低抑的聲音挾著一股隱忍的暴怒。
他的暴力拽痛了她,她公然在成群的後妃面前違逆他,更讓他震怒!
「皇上,蘭妃好象還有事兒,急著走呢,見了您連聲安也不講的就要急著走了。」站在皇帝後頭的成妃冷笑著道。她還記恨著王盈在皇帝面前告狀的事。
王盈抬起臉,看到跟在他身後的,全都是他的「妻子」……斂下眼,她淡然地輕聲道:「皇上,吉祥。」
慢慢福身,對於他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粗暴的疼痛彷佛沒有知覺。
他瞇起眼,目光從她泛白的手腕往上移到她沒有表情的臉上,她宛如沒有知覺、漠不在乎的表情,更讓他殘忍地不自覺加重手上的力道。
「說話啊!」捏緊掌中細瘦的柔夷,她置身事外的淡然除了讓他不高興,更教他生氣!
抬起眼,她水幽的眸光越過他,視而不見地回話。「是盈盈去晚了,來不及參加太后的筵席,所以才––」
「一派胡言!」他瞇起眼,粗魯地把她拉近自己。「我明明看見戲一開場妳就到了,歇息時妳去了哪里?」他質問。
他是在觀察她的一舉一動!
多日不見,剛才在幹清宮見到她,她的身影竟然奇異地鎖住他的目光。
也許她還不夠特別到讓他獨寵她,但是她的身體居然奇怪的讓他產生一股在別的女人身上找不到的眷戀!
他不否認他是喜歡她的美豔。她不是旗人,封她為蘭妃已經是破了例!礙於祖宗的規定,除了封她為皇后之外,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給她––那是說,如果她不惹怒他的話!
像現在,當每個人都急著巴結逢迎太后的時候,她卻一個人在宮裏閒逛。
這副雲淡風清的態度又莫名其妙地惹惱了他!
她似乎一點也不在乎!
這又讓他想起那一晚她所說的話,她是為了她王家、為了想懷他的種才「委曲求全」陪他上床!
「皇上不相信,盈盈也無話可說。」她別開臉,不去看他陰晴不定的俊臉。
那張太過英俊的臉上,每一道男性化的線條都勾起她心勵的回憶。他是皇帝,又是這麼俊逸的男人,更別提他的雄才與大略,他擁有的女人每一個皆是心甘情願地愛他,他不缺女人,怕也不明白愛為何物吧……宮裏的嬪妃何止三千?多一個她不多、少一個她不少。
「無話可說?」他挑起眉,隱忍暴怒地瞇起眼,她的話又惹起他心頭一把熊熊怒火,居然讓他失控到想捏碎她––「妳真是好大的膽子!」壓低聲,貼著她耳畔陰戾地嘶喝。「妳居然敢當著朕的面說妳「無話可說」!?」
他是想捏碎她!
她膽敢當一個雙面人、偽裝馴服,膽敢耍弄他!
「盈盈不知道,皇上想要盈盈說什麼?」她平定地說,冷淡地回應他的怒氣。
既然知道他不會顧念孩子放了親人,既然知道遲早要出宮,她就沒有必要再偽裝笑臉逢迎他。
他盯著她,忽然冷笑。「朕不明白,妳是仗恃了什麼敢這麼嘴硬!」
她的話讓他突然控制不住怒氣,撇開捏握她的掌控,用力之猛,把纖細的她甩到了一旁的宮牆上。
她拿自己的肩膊去撞牆面,忍住徹骨的劇痛,只為了保住肚子裏的孩子……他的粗暴讓她心冷。他明明知道她已經有孕,這樣一撞極可能撞掉她肚子裏還沒成形的骨肉!
皇帝的粗暴讓所有的人都變了臉色,其中瑞福 公公更是暗暗心驚!
瑞福 公公跟在皇帝身邊十多年,記憶中皇上不曾為了什麼事這麼失控過,就連面對幾乎顛覆朝本的亂臣,皇上都能臨危不亂,可這回,皇上卻為了一個漢人女子發了這麼大的脾氣!
「全都給我退下去!」
這句話,皇帝是對著其他所有人說的!
事實上他是不在乎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為了孩子才和他上床的事實簡直讓他瘋狂!一想到她已經有孕根本就只會讓他難堪!
他忽然想起初初看到她畫像的那一刻……她超俗的美豔已經那麼強烈地勾起他佔有她的欲念!當時他的確是一心想得到她,勾連王家入罪,拿吳三桂當幌子不過是個藉口––真正的禍水是她。是她讓自己失了當一個帝王的分寸,誣陷王家入罪!
原想在勾陷王家之後將她奪到身邊,豈料她以進貢的舞姬身分入宮,成了自己的妾,明明料到她的意圖,他竟然還是相信了她已經當真馴服……如果她的馴服是偽裝的,那就一輩子別讓他知道,可她非但不在乎他知不知道,還膽敢公然違逆他!
就算他想找藉口原諒她,她不合作、冷淡的態度也給自己去了機會!
所有人,包括瑞福 公公全都退下去後,他居高臨下冷冷地睇視她。
「怕傷了孩子?」她寧願拿肩骨去撞宮牆,保護孩子的心態他看得一清二楚。
沉下眼,他冷笑。「妳當然明白,只要我一句話,就能讓那個孩子活不成!」
她倏地抬起眼,屏住氣息,不可思議地睜大眼。「這也是你的孩子!」
「放肆!」他雙手交背在腰後,旋繞著腕掌,冷冷地斥喝她。「「你」是誰?
可見妳壓根兒沒把朕放在眼底!」
「盈盈肚子裏的是皇上的孩子!」她重複,牽涉到孩子,她的聲音不再穩定。
「孩子?」扯開嘴冷笑,他陰鷙地盯住她。「看來妳還是沒聽懂,朕的皇子無數,不在乎妳肚子裏那一個!」
殘酷的話,毫不在乎地從他口裏一字一句吐出來。
她與他對望,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麼,蒼白的容顏乍現一絲模糊的笑。
「盈盈早就明白了。皇上的皇子無數,盈盈肚子裏的孩子確實不算什麼。」她輕輕喃語,漠不關己地,像在訴說一件別人的事。
「妳終於聽明白了!」他殘忍地道,不把傷害當成一回事。
「是,盈盈聽明白了。」望著他冷情的眼,她淡定地道。「既然盈盈和孩子不重要,為了別惹皇上心煩,那就請皇上下令讓盈盈和孩子從此禁足坤德宮內,不得再跨出宮門一步。」
他僵住,因為她的話臉色一變。
「好!好得很!」
他冰冷的眼閃著灼烈的怒芒,她的頂撞再一次挑起他的怒氣。
「既然妳想禁足,朕就如妳的願!瑞福!」
瑞福一聽到皇帝大聲斥喝,連忙奔進來。
「把蘭妃給我帶回坤德宮她自己的住房!聽著,從今天起不許她踏出房內一步!要是我在宮裏再見到她,就唯妳是問!」
「喳!」瑞福 跪在地上趕緊叩首答應。
他也不明自皇上為什麼生了這麼大的怒氣,還無端牽連到自個兒身上……看了臉色蒼白、不言不語的蘭妃一眼,他暗自歎了口氣。
皇上不讓蘭妃出房門一步,這不是活生生要關死她嗎?他服侍皇上至今,還沒見過皇上對哪個妃子這般殘忍過,偏偏是這個美得教人失魂的蘭妃,明明該是每個男人捧在手掌心呵護唯恐不及的美人,卻反而讓皇上這麼毫不憐惜地對待她。
這到底是怎麼了?
服侍了皇上十多年的他瑞福想不透,恐怕這世上就再也沒一個人想得明白了!
要求禁足在坤德宮,主要的原因是為了保護肚子裏的孩子。
皇帝的後宮有不少美人,相信不久他就會遺忘她們母子兩人,這樣他或者會忘了讓她打掉孩子。
但她還是得想法子出宮。因為就算他不想起,他身邊的人也會盡責提醒他。
「娘娘?娘娘?」
她的住房外忽然有人叫喚。王盈一愣,疑惑地走到門邊。
住在這兒的她沒有一個朋友,會是叫自己的嗎?
「娘娘,快開門,是我馨兒啊!」
「馨兒,原來是妳!」欣喜地打開房門,果然看到站在門外的馨兒。「馨兒,快進來!」
握著馨兒的手,她左右張望了門外,趕緊將她拉進。
「娘娘,馨兒好想您!」馨兒反握著她的手由衷地道。
「馨兒,妳怎麼來了?」見門外沒人,趕緊關了門,她眉心緊鎖地間。
「娘娘,您不喜歡馨兒來看您嗎?」馨兒不解。
「當然不是,只是我––」她頓了頓,才又往下接道:「馨兒,我明白妳的情意,可往後還是別再來了。」
「娘娘?」
「妳明白皇上已經對我下了禁令,現在每個人見到我避之唯恐不及,妳現在來看我,往後還怎麼在宮裏待下去?」她是為了馨兒著想。
皇上對她的懲罰,相信宮裏此刻已經人盡皆知,馨兒這個時候應該避開她,不該來看她,她這麼做在宮中只會受到其他人的排擠。
「我才不管那些呢!」馨兒壓根兒不在意別人的看法,因為娘娘待她好,所以她喜歡娘娘。
望著堅決的馨兒,王盈歎了口氣,淡淡地笑開。「妳來就是來瞧我嗎?」她溫柔地問,不再多說什麼。
「是啊!」馨兒轉過頭往窗外張望了一陣,才回過頭道:「其實,馨兒還有其他的事兒。」
「其他事?」她問。
「是孟大人,他托我給妳幾句口訊。」馨兒道。
「孟大人?」王盈心口一跳,隨即壓低了聲,輕輕道:「馨兒,妳怎麼會知道孟大人的?」
按理馨兒長居在深宮內,沒有認識孟廷兆的可能。
「孟大人把他家一名叫省春的丫頭送進宮,省春找到了我,要我來告訴妳一些事。」馨兒道。
原來如此。王盈這才當真相信,孟廷兆是這麼有心的人!
「孟大人托妳帶什麼口訊來?」拉著馨兒坐下,她低聲問馨兒。
「孟大人說,王老爺子的事他會盡力,可他要您也聽他的,在五月五那一日跟著省春到極樂寺去,他會在那一日安排您出宮。」
「極樂寺?」她細緻的眉心微微皺起。「可是現在我被禁足在坤德宮,要如何到極樂寺去?」
「不打緊,您可以打扮成馨兒的模樣,讓馨兒留在您房裏,到時您只要低著頭跟在省春後面走就行了。」馨兒道。
王盈搖頭,她不同意。「不成,這樣會拖累妳的」
「娘娘,您這麼說就太見外了!」馨兒道。「您放心吧!馨兒會伺機溜出去,不會傻傻地待在這兒等人來抓的。」她笑著安慰王盈。
「可是……」她仍覺得不妥當。
「別再猶豫了,娘娘!您不是想要保住小皇子嗎?要是錯過這個機會,不知道哪一天皇上一翻臉,就會要您打掉孩子的。」馨兒勸她。
一想到孩子,她終於下了決心。「好,就那日出宮,可是爹爹他––」
「娘娘您放心吧!孟大人說要是不能順利保出王老爺子他們,他也會買通獄卒,就在妳逃出宮那日,他會安排讓您的家人也能出宮。」
「孟大人呢?他自己呢?」
「孟大人就知道您會擔心他,他吩咐了,您留意自個兒就好,他會在確定娘娘已經出宮第二天,出走京城的。」
「那麼,他的官不做了?」
「孟大人說十年寒窗苦讀沒有成就,早在九死一生、被娘娘救那時,對於世上的功名利祿就已經看開了!」
馨兒從省春口中轉述孟廷兆的話,聽到最後只讓她覺得悵然若失。
自小學習佛經,這番道理,她是最能理解的。
「娘娘,五月五那天您會去吧?」馨兒問。
望著馨兒,王盈終於輕輕點頭。「留在宮中本就非我所願,我會到極樂寺去。」
「那太好了!」馨兒笑道。
「只是我出了宮,就不能再見到妳了。不如,妳同我一塊兒出宮吧,馨兒?」
馨兒搖頭。「我不出宮了,這輩子馨兒大概只能留在宮中了。」
「為什麼?」她不解馨兒的執著所為何來。
「馨兒從小就入宮,對於宮外的世界已經不再熟悉,甚至感到害怕,對於馨兒來說,留在宮裏,比出宮還要適合馨兒。」她笑著,天真單純的臉龐說著認命的話。
「馨兒……」
王盈為她心疼,卻無能為力。
馨兒說得沒錯,她是能有自個兒的選擇,她不能勉強她出宮。
「馨兒,放心吧!這麼單純善良的妳,就算留在宮中,菩薩也會保佑妳找到自個兒幸福的。」她和馨兒對望而笑。
「娘娘,馨兒知道您心好,可馨兒自個兒明白這輩子沒有幸福了,只要能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在宮中老死,馨兒就覺得很好了。」馨兒道。
聽到馨兒這麼說,她幾乎壓抑不住奪眶的淚水。
這麼天真純美的女孩兒……她和馨兒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
「娘娘,妳有了身孕,這幾日妳就安心留在房內,好好將養著,我和省春會安排妳到極樂寺的路線,妳別擔心。」馨兒體貼地安慰她。
「馨兒,妳還沒告訴我,妳幾歲入宮的?」王盈問。
「馨兒十二歲就入宮了。」馨兒道。
「十二歲?不還是個孩子嗎?」
「嗯。」馨兒垂下眼,靦靦地微笑。「十二歲也不算小了,還有的姊妹六歲就入宮了。」
「馨兒,妳真的不出宮嗎?」她再問一次,希望馨兒能回心轉意。
馨兒還是搖頭。「娘娘,馨兒這輩子是不會出宮了。」
歎了口氣,王盈知道不能勉強。「馨兒,妳認命嗎?」她僅是淡淡地問。
「馨兒不認命,但馨兒的命是這樣,馨兒自個兒清楚。」馨兒笑著回答。
王盈突然發現,馨兒的笑容裏有一點點早熟的世故,也許她的確不是認命,她不走,是為了自己……「馨兒!」她握緊馨兒的手。「我會永遠記著妳的恩情。」
「娘娘,韓兒沒做什麼,快別這麼說了!」她恐慌。
馨兒明自兩個人身分的懸殊,她只知道娘娘曾是她的主子,她為了娘娘做事是應該的。
「娘娘,只要五月五那日妳能順利出宮,馨兒就高興了!」她道。
「謝謝妳,馨兒……」
緊緊握著馨兒的手,王盈不知該說什麼……如果不是為了肚子裏這孩子,她不會拖累任何人。如今不但欠了孟大人的,還欠了馨兒的恩情……這輩子,命運危脆如她怕是無法還他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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