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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曉三 -【老婆送上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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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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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9 02:54:48 |顯示全部樓層
老婆送上門-曉三

她是動物園的獸醫,卻碰上個快掛的人,
還是把他拎回去,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嘛!
可他的病症還真奇怪,
吃豆腐的時候身壯如牛,
洗澡的時候卻癡軟如泥,
連下半身都要她替他“解決”,
好吧,看在他又帥又多金的份上,
就算心跳一百也要給他擦乾淨,
沒想到擦著擦著就擦出火花了,
他異想天開想金屋藏嬌,
可他已經有個兒子,
而且對方還是先前把她的那個男生……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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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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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9 02:55:02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綺麗的繁星點綴,將夜晚的暗空妝點得璀璨動人。

  萬籟俱寂的午夜,月光透過拱窗灑進屋內,隱約可兒房中央雙人床上一抹身影,似乎正為某種夢魘所苦,輾轉反側睡不安穩。

  “媽咪……媽咪……”嗚咽的啜泣聲忽遠忽近,夾帶著幾分縹緲。

  “誰?誰在叫我?”一片漆黑之中,女人心慌意亂的左顧右盼,企圖找出聲音的來源。

  “媽咪……不要丟下寶寶……”

  “寶寶?!”一縷驚喜飛快掠過女人的臉龐,“你在那裡?媽咪好想你,快點出來呀,讓媽咪好好抱一抱你。”

  嗚咽的童音逐漸轉為控訴,“為什麼……媽咪為什麼不要寶寶?”

  女人聞言幾乎要為之柔腸寸斷,“不是這樣的,媽咪要,媽咪一直都要寶寶的。”她對著空洞的黑暗大喊,“寶寶你在那裡?快點回答媽咪呀,媽咪好想你。”邊呼喊的同時人已泣不成聲。

  “媽咪說謊,媽咪一點也不愛寶寶,才會把寶寶丟掉。”

  “不!媽咪不是故意的,媽咪是不得已的,媽咪……”一聲聲的指控都像是把利刃,毫不留情的插進女人的胸口,絞得她心如刀割。

  “好冷……媽咪,寶寶好冷……”若即若離的縹緲開始打起了哆嗦。

  女人當下更是焦急,濃濃的不舍與心疼泛化開來,迫得她更為狂亂的奔竄在迷霧般的漆黑裡。

  “媽咪……快來救寶寶,寶寶不要待在這裡……寶寶不要……”聲音越來越虛弱。

  “不要走,寶寶,不要……”床上的女人呼吸越來越急促,雙手在空氣中亂抓一通,“等等媽咪……你等等媽咪呀……”

  “救寶寶……”

  終於,稚嫩的童音消逝,一切又回歸于平靜。

  女人猛地大喊了聲,“寶寶﹗”整個人從床上彈坐起來,這才從纏鬥了大半夜的夢魘中掙脫。

  睜開雙眼,她滿頭大汗地環顧了下四周,對著一室熟悉的景物出神。

  又做惡夢了,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記不得多少個夜晚,她總是帶著悲傷入眠,又從悲傷中驚醒。

  經過剛才那場椎心刺骨的夢境,她再也無心睡眠,緩緩的下了床走到窗邊推開兩側的玻璃,由著夜晚的涼風撲打在自己身上,感受那久久不肯散去的涼意。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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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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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9 02:55:2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在推門走進去的瞬間,連恩幾乎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米契爾,你怎麼還在這裡?”他不是早該動身去機場接兒子了嗎?

  “我們約了要談東海岸的開發合作案不是嗎?”米契爾好笑的問。

  “是沒錯。”這也是他之所以會出現下這裡的原因,“但是我以為你會指派人替代你。”

  “何必多此一舉。”他人就在公司裡,直接談不就成了。

  “難道你忘了哈威今天要回來嗎?”他訝異米契爾居然把這事忘得一干二淨。

  “沒有。”

  “那你……”

  “我已經派人到機場去接他了。”米契爾仍是公事公辦的口吻。

  “但是他希望接機的人是你。”即便是此刻站在這裡,連恩已經可以想像得出小哈威一出關,看不到父親那種失望沮喪的落寞。

  “我跟你還有公事要談。”

  “你可以找個人代替,或者乾脆取消這次會晤。”總之,就是不該待在這裡。

  “沒那個必要。”米契爾回答得十分冷酷。

  “什麼叫沒那個必要?哈威是你的兒子呀﹗”連恩禁不住再次提醒他。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米契爾道︰“東海岸的開發資料你帶來了嗎?”

  “去他的開發資料﹗”被米契爾滿不在乎的態度給惹毛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們現下正在談論的是你的親生兒子?”語氣近乎是在咆哮。

  “我‘已經’讓人去接他了,記得嗎?”

  “該死的,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麼。”即便小哈威年僅七歲,但早熟又敏感的他,其實相當渴望得到父親的愛。

  米契爾當然明白,只不過,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和兒子相處。

  連恩畢竟是瞭解米契爾的,他放軟語氣道︰“米契爾,哈威是你的兒子,你得多關心他。”

  “我很忙。”米契爾隨便找了個藉口搪塞。

  “你不能老是用忙作藉口。”連恩拒絕接受,“哈威年紀還小,需要父親的關愛。”

  米契爾當然也明白這層道理,但是他沒有辦法,他甚至不知道該怎麼當個盡責的父親,從來就沒有人為他樹立過好父親的榜樣。

  “我供給他最好的一切。”把對兒子的虧欠,全都物化來加以補償。

  “除非是你的愛,否則就算是把全世界都給了他,哈威也不會開心。”偏偏好友就是盲目的看不出這一點。

  “我為他建造了一座全世界最大的動物園,難道這還不足以說明俄有多麼愛他嗎?”

  當年,兒子一出生,米契爾便斥資數億美金,在加州建造了座舉世聞名的動物園。歷時三年的時間完工,開幕營業至今已有四年。

  “米契爾,哈威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小嬰兒,可以任你隨處丟棄。”連思苦口婆心。

  “我沒有。”他拒絕連恩對自己的指控,“我是為了保護他。”為了不讓兒子在期限以前,被羅拉所雇用的殺手狙擊,才不得不將他送走。

  “多麼冠冕堂皇的藉口啊﹗”連恩語帶嘲諷,“如果你真這麼想,在期限過後的五年裡,你有的是時間接回他。”而不是將兒子發配邊疆。

  細數好友七年來前去探望兒子的次數,連恩以十根手指頭都算得出來,反而是自己,倒是代替他盡了不少為人父的責任。

  “我是決定接他回來。”飛機應該也已經抵達機場。

  “如果不是你認為哈威已經到了一定的年紀,該開始教養他成為一個大企業的繼承人,你會接他回來?”

  心思被人料中的米契爾出現短暫的沈默,過後,“到此為止,連恩,我們該開始談開發案了。”

  “米契爾你……”自己都快說破了嘴,他卻依然堅持討論公事?連恩懊惱。

  在無力說動米契爾的情況下,兩人終究還是將話題移轉到公事上,至於小哈威的問題則暫時被擺放到一旁。

  *  *  *

  小男孩幾乎是沖著出海關,將隨行的奶媽瑪莉亞遠遠拋在後頭,不斷的在人群中張望著父親的身影。

  管家古柏和隨行的司機一見著小男孩,隨即趨前恭敬的喊了句,“小少爺。”

  小男孩還在張望,充滿希冀的視線不時調向兩人後方。

  前來接機的兩人當然知道小男孩在尋找什麼,只是不忍開口告訴他事實。

  “爹 呢?”在問話的同時,小男孩心裡其實已經有譜,失落之情油然而生。

  “少爺有公事要忙走不開身,讓我們來代替他接機。”古柏試著著缺席的米契爾找藉口。

  小男孩沒再多說什麼,儘管只有七歲的稚齡,天資聰穎的他已心知肚明。

  他落寞哀傷的神情令人看了好生不忍,瑪莉亞嘗試著安慰他,“少爺每天得管理那麼大的企業,難免會忙得抽不出空來,否則他一定會親自來接機。”

  父親不會的,他心裡頭十釐清楚。

  “走吧﹗”小男孩抬頭挺胸,帶頭走出偌大的機場。

  在人前,他是絕對不允許自己洩漏絲毫軟弱的,父親要的是個堅強獨立的繼承人,所以他必須強迫自己做到。

  望著走在前頭那抹嬌小的身影,後頭的三個大人均不自覺的感到鼻酸。

  *  *  *

  貴為全世界最大的動物園,門庭若市的榮景並不難想像,每天都有數以萬計的觀光客從世界各地湧來。

  一整天,動物園裡人聲鼎沸,到處都是觀光客。尤其是用餐時間,數以萬計的遊客蜂擁擠進各個用餐地點,差點沒塞爆各處餐廳。

  身為動物園裡的獸醫,喬翎是喜歡這份工作的,很少有人能像她這般幸運,將長才發揮在自己的興趣上。當然,如果用餐的情形能再獲得改進的話。

  有限的空間裡堆進好幾疊人,任誰看了都不舒服,覺得喘不過氣來。為免用餐品性受影響,喬翎為自己挑選了一個最不顯眼的角落,希望能勉強掙得一口新鮮空氣。

  正用餐到一半,喬翎沒料到會有人半途殺出,企圖分享這一小口的新鮮空氣。

  “喬翎﹗真的是你。”來人的語氣充滿雀躍,“如果不是不經意瞥見,還真不容易讓人注意到呢。”畢竟,喬翎所在的角落實在很不顯眼。

  打從十二歲和父母移民美國起,喬翎已經很習慣外國人把自己的名字叫走了音,她抬起頭看向來人。

  “嗨,艾瑞克。”她禮貌的開口和對方打招呼。

  艾瑞克是喬翎在柏克萊大學就讀時的同班同學,從喬翎一入學便瘋狂的迷戀上她,並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攻勢。

  一百六十出頭的身高, 纖合度的身材,細膩的瓜子臉上搭配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這樣的喬翎是美麗的。尤其她那頭烏黑亮麗的發絲,讓她“東方娃娃”的封號在校園裡不徑而走,追求她的男孩子多得有如過江之鯽。

  在追求她的男孩子中,更不乏年紀小於她的,艾瑞克便是其中之一。或許是東方人天生此較娃娃臉的緣故,她看來比實際年齡小。

  即便如此,喬翎卻不曾對誰動過心,在她稚嫩的皮囊裡躲藏的那顆滄桑的心,是她無法對一干追求著動心的原因。

  環伺在她身邊的不論是男孩或者男人,全都熱情奔放、神采飛揚,讓人不由自主跟著他們歡笑、暢快。然而,那些全都不是喬翎想要的,她渴望一雙強壯的臂膀,提供她所需要的安全感,一個能撫平她創痛的男人。

  玩弄他人感情向來不是她的作風,對于那些有意追求她的人,她總是明確而肯定的拒絕,不留給對方絲毫曖昧不明的希冀空間。時間久了,許多原本信心滿滿的追求者,也都逐一打退堂鼓。

  然而,在眾多追求者中,當然也有打死不退的,例如艾瑞克。從學校一路追出校園,跟著喬翎來到動物園任職至今也有三年餘。

  對艾瑞克,喬翎是既感動又頭疼。

  自從父母接連撒手人寰,孤孤單單孑然一身的她從入學之初便受到他諸多照顧,心裡對他其實是充滿感激。只不過,這份恩情卻也令自知無力回報償還的喬翎頭疼不已。

  俗話說錢債易清、情債難償,為了不想讓艾瑞克繼續存有絲毫不實際的希望,也為了不想欠他太多人情,喬翎總是儘可能的想避開他。

  只不過兩人同樣身為獸醫,又都在同一個地方任職,難免會有碰頭的時候,一如現下,哪怕她是如何有心躲他。

  打從艾瑞克在喬翎對面坐下的那一刻起,一雙盈滿深情的眼眸便不曾離開過她身上。

  喬翎不是木頭人,當然不可能毫無所覺,她試著開口和艾瑞克寒暄,希望能借此引開他專注在自己身上的心思。

  “艾瑞克,你怎麼會到T區來用餐?”他不是該待在L區?

  “我想過來看你。”艾瑞克非但沒有被她的話給引開注意力,反而還深情款款的對她訴鐘情。

  西方人本就比較熱情,艾瑞克絲毫不含蓄的說詞,差點讓喬翎無力招架。

  她試著忽視他話裡的情意,“L區不忙嗎?”兩區之間的距離即便是搭車,少說也得花上近一個小時,懷疑他居然有辦法騰得出空來。

  “還好。”艾瑞克沙啞著嗓言,癡癡地望著她。

  “這樣啊,那……”他灼熱的視線讓她幾乎接不下話。

  “沒問題的,珍也在,有事情她會先處理。”艾瑞克說。由於動物園實在太大了,每一區都配有兩名獸醫,珍是艾瑞克的搭檔。

  原本,艾瑞克是屬意和喬翎一組,奈何喬翎有意躲他,便和現下的搭檔珊蒂共同分發到T區。

  “才三天沒看到你,喬翎,你又變漂亮了。”艾瑞克由衷的說,臉上盡是赤裸裸的愛慕。

  她實在不想傷他,“謝謝。”只得把他的讚美當成客套話收下。

  艾瑞克卻不讓她輕而易舉的帶過,“喬翎,我是說真的。”他不希望她只是禮貌的回應。

  “艾瑞克,你該用餐了,食物冷了不好吃。”她轉移話題。

  “我不在乎。”艾瑞克的眼神越來越熱切,“你明知道我的心意,為什麼要逃避呢?”

  拿他的執著沒轍,喬翎無聲的嘆息,“艾瑞克,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逃避。”在屢次拒絕他無效後,規避是惟一可以不傷害他的方法。

  “我不知道喬翎,我什麼都不知道。”他激動的握住她放在餐桌上的手背,“我只知道我愛你。”愛到心都疼了。

  “艾瑞克你──”

  “別說,什麼都別說,只要接受我對你的愛。”不讓她有機會再次拒絕他。

  “不要讓我為難,好嗎?”她試著抽回被他掌握的手。

  艾瑞克卻不想就此放開她,“喬翎我──”

  廣播的聲音適時打斷了他,“喬翎醫生﹗喬翎醫生﹗聽到廣播請馬上到T5小區來。”

  “對不起艾瑞克,我得走了。”半途插進來的廣播讓喬翎暗暗松了口氣。

  不等艾瑞克開口,她已經站起身收拾桌上的餐盤,匆匆離去。

  喬翎之所以走得如此匆忙,不單是怕艾瑞克跟上來,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確實沒有時間耽擱。

  T5小區……看來安娜要生了。

  *  *  *

  歷經好幾個小時的努力,母獅子安娜總算平安產下兩只小獅子,一時間在場的從業人員莫不歡欣鼓舞的迎接新生命的到來。而後,有人吆喝要去喝杯下午茶慶祝,眾人爭相附議,只除了喬翎。

  “你們去吧,我留下來照顧小獅子。”剛生產完的母獅子仍非常脆弱,加上小獅子又剛出生,喬翎實在放心不下,因而自願留守。

  “那怎麼成。”有人反對,“喬醫生是順利接生小獅子的功臣,如果你不去,我們的慶祝還有什麼意思。”

  為免掃了大家的興,喬翎於是說道︰“這樣好了,你們先去,等我安頓好這裡馬上就過去。”

  原本,大家還想繼續說服喬翎的,但見她實在放心不下這裡,便也只能同意。

  臨離開前,有人說︰“喬醫生這麼有愛心,將來肯定是個賢妻良母。”

  “將來喬醫生的小孩肯定十分福祉。”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讚美。

  喬翎並未答腔,只是澀澀的笑了笑。

  等到一群人走遠了,她才又重新將自己埋首到工作中,小心翼翼的照顧新生的小獅子與虛弱的母獅。

  *  *  *

  暗綠色的本田休旅車熟練而流暢的駛入泊車場,開了車門,喬翎一身白色短袖上衣、淡灰色休閑短褲,領口掛著副橘黃色墨鏡走下車,右手還抓著件薄外套。

  早在剛才一路開車進動物園途中,她就覺得不對勁,這會,那股不對勁的感覺更為強烈了。

  離開泊車場,喬翎邊和路上遇到的從業人員寒暄,邊往自己工作的地點走去。

  進到位在T區的辦公室,她先將拿在手上的薄外套掛好,拔下領口上的墨鏡置於桌上,接著抓過白色的外袍披上。

  這時,珊蒂正推開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她約莫四十開外的年紀,個性開朗樂天,是個有著美國人典型心廣體胖身材的已婚中年婦女。

  不等喬翎開口道早,珊蒂已先一步叫嚷起來,“天啊,今天的動物園真是令人別扭到了極點。沒有遊客的動物園?你能想像嗎喬翎?”

  莫怪珊蒂要如此驚訝,今天,是動物園開幕四年以來,首次的關園歇業。

  “相信我,珊蒂,我的回應跟你一樣。”

  今天的動物園雖然不對外營業,但所有的員工卻仍照常上班。

  “你聽說了嗎?喬翎?”珊蒂沒頭沒腦的加了句。

  “聽說什麼?”

  “就是小少爺今天要來參觀動物園的消息啊﹗”整個動物園裡這會正為此沸騰不已。

  “小少爺?”喬翎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是啊。有錢人就是這麼回事,全世界最大的動物園暫停歇業一天,竟然只是為了個小男孩?”聽起來怎不令人匪夷所思。

  “你是說……”只要是動物園的員工都知道,這座舉世知名的動物園是全美十大財團之一的布朗特總裁,為了兒子特意興建的。

  “沒錯,就是咱們總裁的獨生愛子,那個打從動物園開幕至今,一次也沒出現過的布朗特財團未來繼承人。”

  珊蒂雖然早喬翎一年進動物園服務,是園裡招募的第一批員工,卻也從未見過傳聞中的小少爺。

  喬翎其實也是充滿好奇,對有錢人的想法。她怎地也無法想像,有人會瘋狂的建造一座全世界最大的動物園,就只為了自己的兒子?

  “毫無疑問的,總裁十分溺愛自己的兒子。”在她腦海中,已經開始勾勒出一張被寵壞的任性小臉蛋。

  “誰知道?希望不會是個無法無天的小霸王﹗”珊蒂有感而發。

  喬翎笑了,被她誇張的語氣給逗笑,“珊蒂,我不得不承認,你實在有些言過其實了。”

  “相信我,如果你和我一樣有過親身的經歷,便會認同我的話。”在為人母以前,天使一直是珊蒂對小孩子的恭維。

  “我可以將你的一席話解釋成今早出門前,家裡兩個小傢伙又讓你吃苦頭了嗎?”喬翎揶揄她。

  提起自己那對雙胞胎,珊蒂便有一肚子的苦水,“要不是交通車及時把那兩個小惡魔接走,相信我,現下我就不會是站在這裡了。”或許她會被送進精神病院也說不定。

  “小心呀珊蒂,你說話的語氣要是叫旁人給聽到了,怕不當你是壞心腸的繼母才怪。”

  珊蒂卻不以為然,“如果聽到這話的人也是個母親,她會贊同的。”

  喬翎沒有搭話,畢竟,她失去了體會的機會。

  “好啦,我得去看看另外那兩個小傢伙了。”喬翎說。

  “現下?”珊蒂懷疑。

  “你說呢?”喬翎笑著反問。

  “可是園長要求每一區的醫生都得留守在自己的工作崗位上。”權充小少爺的各區導覽員。

  “我是啊﹗”這會,她不正是要去進行自己份內的工作?

  “喬翎……”珊蒂喊她,不給她裝糊塗的機會。

  “沒問題的,這裡有你就夠啦﹗”以好友豐富的育兒經驗,相信她絕對能擔當此一大任。

  “我不──”才剛送走兩個小惡魔,珊蒂拒絕再被推進另一個魔窟。

  “我走啦,一會就回來。”喬翎揮揮手,也不等她把話說完,便邁開步伐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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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9 02:55: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隔離室裡,喬翎慎重其事地為兩只小獅子作全身檢查。由於母獅安娜生產過程並不十分順利,目前仍在調養當中,照顧小獅子的責任便順理成章的落在喬翎肩上。

  出生一個多星期,兩只小獅子相當頑皮,總是不肯讓喬翎好好的替它們作檢查,不時以前肢腳掌扒她的手臂。

  瞭解兩只小獅子只是調皮,想找人陪它們玩,喬翎也不加以制止。

  隔離室外,一張黑頭髮藍眼睛的稚嫩臉孔整個吸附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個頭約莫有一百公分左右的高度。湛藍而清澈的眼瞳在瞥見喬翎寵溺地喂小獅子喝奶時,不由得流露出一股孺慕之思的欽羨。

  哈威的原意不過是想擺脫一干討厭的大人,才從廁所的氣窗爬出來,也不管自己的失蹤會引發什麼重大的災難,反正父親壓根就不在乎他。

  沿著小徑穿梭,在爬過矮樹叢、繞過竹籬笆之後,出現下眼前的是一道拱門,他自然而然便走了進去。

  拱門裡的世界被鐵絲網區隔成幾個小區,各小區之間又以透明玻璃阻隔開來,部分的玻璃窗後面有幾只或趴或跑的小動物,最後他的視線落在一面透明玻璃窗後面。

  餵奶告一段落,喬翎將兩只小獅子抱至地面,讓它們在地上追逐嬉戲。一個抬頭,首次注意到小男孩的存在。

  一對上喬翎的視線,哈威像是被人達著小辮子似的,心虛地想掩飾自己的失態,連忙將貼在玻璃窗上的臉蛋拉離,整個人僵直的立定。

  以為小男孩會 腆的跑開,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總是這樣的,然而卻不,他在心虛過後,轉而以兩眼直視前方,雙唇緊抿地審視著她。

  於是,她舉步上前。

  察覺到喬翎正向自己走來,哈威往後再退兩步,之後停了下來。

  喬翎推開玻璃門,“小朋友,你迷路了嗎?”她走到小男孩面前,腦海裡思忖著是不是哪個同事把小孩帶來了。

  “我不是小朋友。”哈威不可一世的宣告,並拿下巴睇她。

  喬翎瞭解的笑了笑,“你迷路了嗎?”

  “我從不迷路。”她的問題對他無疑是一種侮辱。

  “需要我帶你去找媽咪嗎?”

  見她沒把自己的話當真,他再一次強調,“我沒有迷路。”

  “或者,你願意告訴我,媽咪的名字嗎?”如此一來,她便能將小男孩送回他母親身邊。

  哈威有些動怒了。不單為了自己的話不被采信,更因喬翎已不止一次踩到他的痛處,即便她是言者無心。

  等不到他的回答,喬翎微微屈膝,讓自己與他平視。“可以告訴我媽咪在哪個部門工作嗎?”

  哈威突然爆出一句,“不許你再說了,聽到沒有﹗”是個命令句。

  小男孩突如其來的憤怒讓喬翎有些詫異,“我說錯了什麼嗎?”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對自己起了懷疑,曾幾何時她變得這麼不討小孩子歡心?

  雖然她從不刻意去親近小孩子,也不主動去討他們歡心,但是周遭的小朋友卻都喜歡親近她。同事們就常笑說,她像是塊磁鐵,專門吸附小朋友。

  哈威沒有回答她,徑自越過她身旁走向那一整面玻璃,將目光定在裡頭正一前一後追逐的小獅子身上。

  按理說喬翎可以就此撤下他的,但是她沒有,“你的家人可能正焦急地四處找你。”

  回應她的,仍是一室寂寥。

  她認輸了,生平首次拿小孩子沒轍。

  留意到他的視線一個勁盯著玻璃窗後方,喬翎問︰“願意進去看看嗎?”

  “開門。”說話的同時,哈威的表情仍有些不痛快。

  “難道沒有人教過你,請人家幫忙時,前面得加個‘請’字嗎?”喬翎語氣和善地教導他。

  又一次的,他以著倨傲不馴的表情睇她。

  在心裡嘆了口氣,她幾乎已經可以肯定,確實沒有人教過他。

  認命的幫他把玻璃門推開,他謝也不謝一聲,邁開步伐便走了進去。

  不像一般的孩童,他只是在兩只小獅子前方站定,並沒有上前與它們嬉戲的意思。看在喬翎眼裡,顯得有些訝異。

  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不都是天真愛玩的嗎?

  注意到小男孩眼底的壓抑,喬翎試著鼓勵他,“想上前跟它們玩嗎?”她實在想不透,一個本該天真活潑的小男孩身上,為何會帶有超齡的早熟?

  哈威答非所問,“它們好小。”

  “是呀,它們才剛出生不到兩個星期。”

  “平常都是你在照顧它們的嗎?”他對喬翎剛才溫柔地喂小獅子吃奶那幕,印象極為深刻。

  “是的。”瞧出小男孩的早熟與睿智,喬翎儘可能用對待大人的口吻回答他。

  哈威顯然也很滿意她語氣上的轉變,“為什麼它們的媽媽不自己照顧它們?”他對母獅子的行為很不以為然。

  “它們的媽媽剛生產完,身體還很虛弱,沒有辦法照顧它們。”喬翎說。

  “是這樣嗎?”他顯然從沒想過這種可能性,“那等它身體恢復健康後,會自己照顧它們嗎?”

  “當然。”她奇怪他為何會有此一問。

  喬翎毫不遲疑的回答,換來哈威一陣沈默。

  “怎麼啦?”她不明白自己是否又在無意中說錯了什麼。

  就在她幾乎以為他不會開口時,他忽然道︰“不是每個媽媽都會照顧自己的小孩。”反駁她的同時,他湛藍的眼珠裡亦洩漏些許不意察覺的哀傷。

  喬翎被他的一席話嚇了一跳,隨即便領悟過來他早先的憤怒。

  疼惜的情緒油然而生,讓她迫切想撫平他的悲傷,“那是因為她們有不得已的苦衷。”

  哈威一昂首,湛藍的眼瞳直直望進喬翎的兩潭深邃之中。

  “大人總是喜歡用不得已作藉口。”

  她很難相信這樣超齡的領悟會是出自一名小男孩之口。

  又一次的,喬翎大受震撼。她發現,自己每多聽他說上一句,心臟便多承受一次衝擊。

  究竟是什麼樣的家庭,以及什麼樣的父母,居然會將一個才不過幾歲的小娃兒,教育成如此晦暗的性格。

  即便是百般不願意,喬翎卻又不得不承認,小男孩的見解確實非常犀利,甚至是一針見血。

  “或許你說得沒錯,有時大人會因為一時的軟弱,犯下無法彌補的錯誤,而不得不用不得已作藉口,來減輕自己的愧疚。”在他目光如炬的逼視下,她竟不由自主規避起他來。

  像是能洞察人心似的,哈威問︰“你也是這樣嗎?”

  靜靜注視著他幾秒,喬翎發現自己無法對他有絲毫的隱瞞,“是的,即便是我,也曾怯弱過。”她選擇對他坦承。

  “你後悔嗎?”語氣裡透露了些許熱切。

  喬翎沒有讓他失望,以著極為慎重的語氣說道︰“無時無刻。”

  像是滿意她的回答,哈威的表情稍稍放軟下來。半晌,他又說︰“每個怯弱的大人,將來都會後悔嗎?”

  明白他問這話的用意,她毫不遲疑重重點了下頭,“是的,每一個。”

  聽到這話,他笑了。

  喬翎也是。雖然未必能百分之百解開小男孩的心結,但她很高興自己的話能對他有所幫助。

  或許,在幫助他的同時,她本身也同樣獲得救贖。

  “你為什麼會待在這裡?”他以為所有人都去恭迎自己了。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我得照顧它們。”

  “難道你沒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嗎?”譬如,迎接他。

  “我已經在做了。”喬翎笑著說。

  她的一席話讓他沒由來嫉妒起兩只小獅子。同樣失去母親的照顧,它們卻是何其有幸。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他說︰“你有一頭好看的黑色長髮。”

  “你不也是。”

  喬翎無心的一句俏皮話,卻引來哈威莫大的回應,“我父親有四分之一的中國人血統。”對自己的發色沒能承襲父親這點,他始終耿耿於懷。

  儘管父子兩人的容貌如出一轍,但父親卻是金發藍眼,不像自己是黑發藍眼,他心中對此一直存有疙瘩。

  聽出他對父親的崇拜,喬翎說︰“那麼,你們一定是對十分出色的父子。”混血兒在外貌上本來就比較佔優勢。

  “當然。”他很滿意她對自己的話沒有絲毫質疑。

  “想跟小獅子玩嗎?”短暫的相處裡,喬翎已然看出在小男孩偽展成熟的外表下,仍保有孩童專屬的純真。

  哈威其實是想的,只不過他深切的知道,如果想符合父親的期許,自己必須收拾起孩童的玩心。

  是以,除了獨處以外的時間,他向來是以成熟穩重的小大人姿態示人。

  “不想,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

  如果不是及時忍住,喬翎肯定會噗哧一笑,“介意我詢問你的年紀嗎?”

  聽出她話裡的揶揄,哈威搶先一步開口警告,“七歲,是個大人了。”否則父親也不會接他回來。

  “七歲……”喬翎低喃。

  “你呢?”很喜歡她的哈威已經決定,雖然她看來約莫大了自己近十歲,但是等他長大後要娶她當自己的新娘。

  “二十七歲。”喬翎回答。

  哈威一聽,“不可能﹗”他拒絕相信她。

  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激動起來,喬翎逗他,“難道你不知道,東方人一向比較娃娃臉嗎?”

  哈威卻沒那個心情,臉上的表情寫滿衝擊。

  下一秒,他猛然轉身拔腿跑開,留下一臉錯愕的喬翎。

  *  *  *

  紫色的高跟鞋橫躺在地板上,女人臃腫的身軀整個塞在沙發椅裡,兩腿伸直撐地,雙手不住按摩著小腿的肌肉,原本高高盤在腦後的發箍顯得有些散亂。

  剛走進醫療室裡,喬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珊蒂﹗”共事三年來,首次見到如此野狼狽的夥伴。

  “天啊,你總算是回來了。”珊蒂像是受到莫大的委屈,正急於找人投訴。

  “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我……他……大家……”或許是過於急切,珊蒂一時反倒理不出個頭緒,不知該從何說起,最後只得以一句,“災難,簡直是比世界末日更慘淡的大災難。”來總結心裡的想法。

  看她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喬翎安撫她,“別急,我先幫你倒杯開水。”

  等到喬翎把開水遞到她手上,珊蒂猛灌了好幾口順過氣後,她才說︰“經過今天,我總算明白神對我是何其慈愛了。”跟那小惡魔比,她的一雙寶貝簡直就稱得上是天使。

  喬翎雖然聽不懂珊蒂話裡的意思,卻可以肯定她絕對受到極大的衝擊。

  珊蒂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你絕對無法想像,世界上竟然有那麼邪惡的小孩。”

  “小少爺?”喬翎不確定的問。

  “除了那個小惡魔外還有誰。”珊蒂語氣很沖。

  她訝異已是兩個孩子母親的珊蒂,回應居然會如此激烈,“看來小少爺讓你吃足了苦頭。”

  “何止是我,那小惡魔差點沒顛覆整座動物園。”珊蒂控訴。

  “沒那麼誇張吧?不過就是個小孩子。”她覺得珊蒂言過其實。

  “相信我,今天過後,那小惡魔在園裡所有從業人員眼中,將不再只是個小孩子那麼簡單。”

  見珊蒂說得篤定,喬翎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了,隨即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之後,在珊蒂激動又高昂的敘述聲中,喬翎瞭解了小少爺從抵達動物園開始的所有偉大事跡。

  園長親自帶隊在動物園門口恭迎,小少爺從轎車上走了下來,左右各伴隨一名高壯的隨從。

  一行人分搭幾輛遊園車,從A區一路前進,每逛一區都有專員負責解說。

  剛開始,眾人都以為接待個小男孩是份輕鬆且容易勝任的工作,直到小男孩開始對解說員提出許多奇奇怪怪,甚至讓人答不出來的困窘問題。

  意識到小少爺非但天資極高,惡整人的細胞更是活躍,後頭幾區負責解說的人員聽到風聲後全都人心惶惶,戰戰兢兢坐立難安。

  就在浩浩蕩蕩的一行人抵達T區時,珊蒂跟幾名從業人員原已嚴陣以待,小少爺卻在此時說想上廁所,眾人隨即跟著移師到廁所門口守候。

  然而半個小時過去了,小少爺依舊不見蹤影,最後是由隨從之一的奎格進廁所裡找人。

  不料,廁所裡早已是人去樓空。

  布朗特家族未來的繼承人非但在動物園裡被搞丟了,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不需要任何人開口解釋,眾人皆已心知事情的嚴重性。

  接踵而來的是翻天覆地的尋人行動,整個動物園裡除了不知情的喬翎外,全員出動。

  就在一群人為了尋找個小孩子而人仰馬翻當口,事件的小男主角竟又冷不防的憑空蹦了出來。

  沒給半句交代,僅對兩名隨從說道︰“回去了。”人便像一陣風似的走了。

  珊蒂敘述告一段落,“你說,他不是惡魔是什麼。”回想起來她還心有餘悸。

  一旁的喬翎聽得一愣一愣,“你確定你說的是小少爺?”她無法相信一個小孩子會搞出這麼大的風波來。

  “如假包換,一個年僅七歲的小惡魔。”

  “七歲?”難道是……

  “虧他還長了張天使的面孔,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任誰也無法相信那副天真的軀殼底下竟包裡著惡魔般邪惡的靈魂。”

  無暇細聽珊蒂的抱怨,喬翎追問︰“小少爺是不是一頭黑發,有雙湛藍的眼珠子?”

  “你怎麼知道?”珊蒂詫異。

  難怪。喬翎總算了解,為什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小男孩會那般高傲。

  “我想我見過他了。”她說。

  “你見過?!什麼時候?”

  於是乎,喬翎將早先與小男孩巧遇的經過簡單敘述了遍。

  珊蒂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他躲到隔離室去了,難怪大家幾乎翻遍整座動物園,還是找不著他。”

  證實小少爺就是自己在隔離室偶遇的小男孩後,喬翎總算是信了珊蒂。如果對像是那個小男孩,那麼他確實是有本事顛覆整座動物園。

  兩人又聊了一會,珊蒂突然想起,“說也奇怪,咱們總裁明明是金頭髮藍眼睛,怎麼生出來的兒子卻是黑頭髮?”

  “總裁有四分之一的中國人血統。”

  “你怎麼知道?”

  “小少爺說的。”喬翎據實以告。

  “這樣啊,我還以為小惡魔的母親是中國人呢﹗”

  “我起先也是這麼以為。”

  “那他母親呢?”珊蒂問,“總裁身邊美女如雲,哪一個是他母親?”她對那名素未謀面的女人寄予無限的同情。

  任何人生了這樣一個恐怖的小惡魔,怕不瘋掉才怪。

  “小少爺似乎沒有母親在一旁照顧。”喬翎從剛才和小男孩的對話中推論。

  “噢……可憐的小東西,難怪……”身為母親,珊蒂一下子同情起小男孩的遭遇,暫時忘卻早先不愉快的經驗。

  *  *  *

  黑色轎車駛進高聳的圍牆裡邊,寬廣的車道盡頭是座城堡,模仿中古歐洲古堡式的建築,車道兩旁綠樹如蔭。

  轎車在古堡門口停下,一名年約六旬的老者早已恭候在一旁,他是布朗特家族的管家古柏,從年輕的時候便服侍已過世的老爺直到現下。

  “小少爺,歡迎回來。”

  哈威僅點頭回應,神色如常,並沒有因為走一趟動物園而有所改變。

  奶媽瑪莉亞在這時迎上前來,“小少爺,今天玩得還開心嗎?”她五十開外的年紀,臉上總帶著和藹的笑容。

  “還好。”他並不多言。

  總是這樣的,哈威明明是年僅七歲的孩童,臉上卻總是掛著超齡的早熟,看得旁人好不心疼。

  “有遇上什麼有趣的事情嗎?”瑪莉亞試圖引導哈威開口,不希望他把所有的心事全悶在肚子裡。

  瑪莉亞一提,他自然而然想起喬翎,嗯了一聲卻沒打算多說。“父親今天也不回來吃晚飯嗎?”明知答案是肯定的,心裡仍不免存有希冀。

  搬回來與父親同住已經三個多星期,除了第一天和父親打過照面外,他再也沒見過父親。

  身為大企業的領導者,米契爾有太多的公事需要處理,不時開會、出差,讓他沒有太多的時間陪伴兒子。即便是抽的出空來,也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和兒子相處,轉而把時間耗在女人床上度過。

  古柏卻在這時透露,“少爺早先打過電話回來。”

  “真的?!”哈威原本黯淡的臉色明顯一亮。

  “電話中說今晚要回來陪小少爺用餐。”

  “父親要回來陪我吃飯?!”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

  “不單是少爺,連恩少爺也要一起過來。”瑪莉亞補充。

  “連恩叔叔也是!”再也抑制不住興奮的情緒,哈威禁不住大聲歡呼。

  一旁的古柏和瑪莉亞見狀,眼角均不覺泛起淚光,對於小少爺,他們有著太多太多的心疼。

  “我要趕快回房間洗澡換衣服。”哈威一宣佈完,便一溜煙鑽進房裡。

  *  *  *

  在父親面前的哈威是拘謹的,他努力掩飾自己的雀躍,像個成熟的小大人。

  “爹 、連恩叔叔,歡迎回來。”他對從車裡走出來的父親道。

  米契爾顯然也不太自在,只淡淡的點了下頭。“嗯。”

  反觀一道下車的連恩,“嘿,小傢伙,才幾個星期不見,你又長高了。”

  換成平常,哈威會日報以對等的熱情,只不過在父親面前他必須有所壓抑,“是的,我正在發育。”他一副正經八百的口吻。

  知道哈威之所以變得拘謹的原因,連恩刻意逗他,“小傢伙,你不舒服嗎?”他不希望哈威長大後也像好友般冷漠。

  “沒有。”

  “那麼,現下過來給叔叔一個熱情的擁抱。”連恩半蹲下體子,對他敞開雙臂。

  不似往常飛也似的撲上前去,哈威慢慢的走上前,輕輕抱了下連恩。

  連恩可不滿意,“怎麼你對叔叔的熱情就只有這麼一點點嗎?”不等哈威回答,他徑自轉向默不作聲的好友,“米契爾,別老站著不動,好歹也給自己的兒子一個擁抱。”

  父子倆同時一怔,哈威眼底明顯竄起一抹希冀,米契爾則是不知該如何動作。

  最後,米契爾僵硬的彎下體,將兒子攬進自己的懷中。

  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比現下待在父親懷裡,更讓哈威感到福祉。

  將兒子擁在懷裡,感受他嬌小的身軀,米契爾內心其實澎湃沸騰,只是拙於表達罷了。

  前後不到幾秒,米契爾放開兒子,因為不知道該如何與兒子交談,故而轉向古柏詢問︰“晚餐都準備好了嗎?”

  “是的少爺。”

  “那麼開飯吧﹗”說完,他便率先走了進去。

  席間,連恩不斷的為米契爾父子穿針引線,希望能增進他們之間的情感。

  “小傢伙,我聽你父親說,你今天去了動物園?”之所以假米契爾的名義,為的是想讓哈威知道,他的父親仍是關心他的。

  米契爾雖然不明白好友為何突然提起自己,但並未加以反駁。

  哈威一聽父親居然知道自己今天去了什麼地方,還主動對人談起,當下笑逐顏開,“嗯,去逛了一圈。”

  “好玩嗎?”連恩又問。

  “還好。”

  “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有的。”即便心裡迫不及待想提出來和父親分享,哈威仍是努力克製。

  “願意說出來跟你父親和我分享嗎?”

  哈威轉頭注視父親的表情,想知道父親是否感興趣。

  連恩微微朝好友使了個眼色,米契爾這才開口,“我們會很樂意傾聽。”

  得到父親的回應,哈威隨即興致勃勃道出今早的偶遇,“在一整面透明的玻璃後面,我看到一個長頭髮的女人,她很小心的為小獅子檢查身體,喂它們喝奶。”

  “還有呢?”連恩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她的頭髮,跟我的發色相同。”說這話的時候,哈威悄悄的瞥了父親一眼。

  “有著和你相同發色的女人是嗎?那她肯定是名長髮飄逸的美女。”連恩報以肯定,“米契爾,是吧?”

  感受到兒子渴望被肯定的那份希冀,米契爾儘管不善於表達父愛,但仍誠摯的說道︰“如果那個女人的頭髮也像你一樣烏黑,想必是長得相當漂亮。”

  無疑地,父親的一席話形同是對自己的褒揚,哈威當下欣喜莫名。

  將兒子歡愉的神情納進眼底,米契爾心裡亦感欣慰,很高興自己這麼說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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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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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9 02:56: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空蕩蕩的隔離室中,除了本就存在的儀器設備外,兩只小獅子早已不見蹤影,像憑空消失似的,急得喬翎快步轉往辦公室。

  “珊蒂﹗珊蒂﹗”

  辦公室裡的珊蒂正從位子上站起來,喬翎已經推開門走了進來。

  “怎麼啦喬翎?”她從容的神色剛好和喬翎形成強烈的對比。

  “珊蒂,你今天早上去過隔離室了嗎?”喬翎著急的問。

  “還沒,我才剛進辦公室不久,怎麼啦?”

  “兩只小獅子不見了。”

  “那怎麼可能。”她沒把喬翎的話當真。

  “是真的,我剛從隔離室回來。”

  見喬翎不像是在開玩笑,她道︰“我把隔離室入口的錄影帶調出來看看。”

  珊蒂走到角落去取錄影帶,然後打開放映機將帶子推了進去,一會,電視熒幕上出現一名高壯的男人,他空著雙手走進隔離室,出來時手裡卻多出兩只小獅子。

  “那男人是誰?他想把小獅子帶到那裡去?”喬翎對著電視熒幕提出疑問。

  “我認得他,是昨天的隨從。”珊蒂說。

  “誰?什麼隨從?”由於喬翎昨天並未出席在恭迎的行列中,是以對熒幕裡的男人並不認識。

  “他是小惡魔的隨從之一,叫奎格。”珊蒂宣佈答案。

  “小少爺的隨從?”他為什麼要偷帶走兩只小獅子?喬翎困惑。

  “沒錯,就是他,我不會認錯的。”珊蒂十分肯定。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沒道理啊﹗喬翎就是想不透。

  “誰知道,或許是受小惡魔指使的吧﹗”珊蒂隨口推論。

  喬翎沉吟了一會,“我想,先去跟園長報告過後再行決定。”

  珊蒂贊同,“你去吧,其他的工作先交給我處理。”

  *  *  *

  園長一看到喬翎,也不等她開口,“喬翎,你來的正好,我才想讓人去找你過來一趟。”

  “園長要找我?”喬翎訝異。

  “我想你應該已經發現小獅子不見了。”他開門見山說道。

  “是的,剛剛我去隔離室發現──”

  “兩只小獅子被帶走了。”

  喬翎點頭。

  “是小少爺命人來取走的。”園長說。

  “園長知道小少爺為什麼讓人來抓走小獅子嗎?”她想不透。

  “據說小少爺準備要飼養它們。”

  “飼養?!”

  “我知道你很驚訝。”園長說,他在聽到之初也有相同的回應。

  “小少爺難道不明白飼養獅子的危險性?”如果她能早些察覺他瘋狂的想法,昨天,她就會努力說服他打消這個念頭。

  園長沒有搭話,說實在的,他自己也是十分為難。

  “園長不打算索回小獅子?”喬翎推敲他的心意。

  未作正面答覆,他只道︰“放任兩只小獅子待在小少爺身邊,確實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園長的意思是……”她料想他應該有所打算。

  “偏偏小少爺很堅持,而動物園又是總裁特地為小少爺建造的。”園長的話到此打住。

  喬翎當然明白他的難處,“可是園長……”總不能放任不管,置小男孩于危險之中吧﹗

  “我明白你的顧慮。”園長截斷她,“所以才準備找你來商量。”

  知道他並非撒手不管,喬翎暫時松了口氣。

  “站在動物園的立場,實在沒有權利追回兩只小獅子。”

  關於這點,喬翎能理解。

  “所以……”他顯然對接下來的決定感到難以啟齒。

  她鼓勵他,“園長您請直說。”

  遲疑了幾秒,園長還是說了,“可能的話,我想請你以私人的名義,出面索回兩只小獅子。”他明白自己的要求稍嫌自私。

  “園長是說……”

  “當然,我也知道自己實在不該提出這樣無理的請求。”園長主動表示。

  “我能明白的,園長。”她很能理解他的立場,“我本來也是希望園長能將這事交給我全權處理。”想到小男孩要朝夕和兩只小獅子相處,她委實放心不下。

  園長一聽,總算是松了口氣。要是喬翎拒絕的話,他還真不知道顧如何是好。

  現下他們惟一能期盼的是,小少爺能在喬翎的說服下,繳回兩只小獅子。

  *  *  *

  從園長手中接過小少爺家的住址,喬翎開著自己那輛墨綠色的本田房車,往預定的到達站駛去。

  或許是因為近郊的緣故,寬廣的公路上只有她一台車輛,收音機裡正播放著她到中國城買來的中文CD唱片。隨口哼著莫文蔚的“沒時間”,眼睛有一搭沒一搭地瀏覽著沿途的風景。

  一個轉彎,在不遠處的大樹底下竟然停了輛黑色克勒斯勒,左側的前後車門均是敞開。

  隨著車子逐漸駛近,她震驚的發現,在距離後車門幾步之遙的地上,居然躺了個男人?!

  喬翎謹慎的把車停在那男人身旁,沒有立即下車察看,十指緊張的抓緊方向盤,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躺在地上的男人。

  須臾,見他仍是一動也不動的躺著,喬翎這才懷著驚疑不定的忐忑,推開車門緩緩走向他。

  在看清楚男人時,她冷不防倒抽口氣。地上的男人面部朝下,紅色的血水正從他身下泊泊流出,染紅了左肩附近的整片地面。

  基於醫生的天職,喬翎再也顧不得其他,她飛快跑上前檢視躺在地上的男人。吃力的將他翻過身來,她赫然發現,血水的出處乃是他受傷的左邊胸口。

  無暇仔細盤算,喬翎使盡全身的力氣,將男人粗獷的身軀一步一步拖向自己的本田房車。

  所幸,平時為了方便搭載園裡的動物,她買的是輛七人坐的休旅房車,這才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容納他。

  開了後車門,推倒未排的座椅,將他安置妥當後,她隨即繞到駕駛座上,火速發動車子往醫院的方向駛去。

  *  *  *

  義大利進口的高級沙發椅上,一名濃妝艷抹的女人正沖著眼前臉色蒼白,全身不住打顫的男人質問。

  “怎麼樣?我讓你辦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嗎?”

  “處、處理妥當了夫人,我全照您的話做了。”他心裡十分害怕。

  “確定殺死他了?”女人接著確認。

  “死、死了,我對著總裁的左胸口開槍。”話雖如此,男人其實並不十分確定,他嚇壞了。在射殺了總裁之後,驚惶失措的他隨即從現場逃逸,根本沒有勇氣再上前確認。

  “很好。桌上是我答應給你的五十萬美金,拿了錢後天涯海角隨你去,總之,馬上離開美國。”

  原本還不住顫抖的男人視線一瞥見桌上那濃濃一疊美金,驚懼的眼神頓時隱去,取而代之的是無窮盡的貪婪。

  沒有絲毫猶豫,他隨即動手去捧桌上的錢。

  “你可以走了。”貴婦人不耐煩的下起逐客令。

  有了錢,男人不再感到害怕,所有的恐懼全在金錢的護航下被驅離,他抱著錢飛也似的沖出大門,不久便消失了。

  男人一走,沙發上的女人再也禁不住心中的得意,“米契爾啊米契爾,你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會是這麼個死法吧?”

  花個區區五十萬買通司機,便為自己解決了絆腳石,並帶進數百億的資產,這筆交易實在是太劃算了。

  接下來,她只要等著取得米契爾兒子的監護權,便能名正言順的接收數百億的財富。想到這裡,她再也控制不住的狂笑起來。

  *  *  *

  醫院裡,被喬翎救起的男人正在急救中,由於他受的是槍傷,連帶的也驚動了當地的員警。

  兩名員警來到急診室外,站在喬翎跟前。

  “小姐你好,我們可以詢問你一些相關的問題嗎?”

  向來奉公守法的喬翎也很配合,“好的,你們請說。”

  “可以告訴我們,你跟傷者的關係嗎?”其中一名員警問道,另一名則負責記錄。

  從男人一身價值不菲的名牌,喬翎猜想他的身分應該非常尊貴。出於女人的直覺,喬翎決定暫時隱藏自己所知道的事實,等男人清醒之後再自行決定如何處理。

  於是,她如是說道︰“他是我的未婚夫,在事發當時我們正準備去度假。”

  “那他的槍傷……”

  面容一轉,她臉上的表情是不堪回想的蒼白,“我們被一群嬉皮打劫,他們有槍,我未婚夫為了保護我,他……他……那些人居然射殺他﹗”由於實在辦不下去了,她轉而拉住那名問話的員警,佯裝出驚恐莫名的激動。

  面對喬翎這樣一個外表柔弱又貌美的東方女子,任誰看了都不禁要為之傾心,如何還硬得下心繼續追問。

  “沒事了小姐,你別怕,已經沒事了。”問話的員警安撫她。

  “天啊,真的好可怕,我簡直不敢想像,要是我未婚夫死了,我該怎麼活下去。”她說完隨即掩面痛哭,兩邊肩膀還不住顫抖。

  “不會的小姐,你的未婚夫會沒事的。”

  喬翎沒有抬頭,她蒼白的臉蛋仍遮掩在手心裡面,肩膀依舊顫抖得十分厲害。

  沒有人知道,包裡在她手心底下的,是張因強忍著笑意而扭曲的五官。想當然爾,肩膀的劇烈抖動亦是為了相同的緣故。

  喬翎精湛的演技,總算是順利打發走兩名員警。臨去前,兩人還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證,一定會將搶劫他們的惡徒繩之以法。

  *  *  *

  子彈雖然貫穿左邊胸口,但因位置稍稍偏了幾厘,男人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喬翎打通電話向動物園請假,便守在加護病房外的走廊,片刻不敢離開。

  直到第三天,醫生終於通知她病患已經度過危險期,她才將他轉進一間單人病房。

  之後,她匆匆開車回自己的公寓拿了幾件換洗的衣服,隨即又折回醫院照顧仍昏迷不醒的病患。

  由於已經兩三天不曾梳洗,在病床上的男人仍昏迷的時間裡,喬翎決定先到病房附設的浴室將自己徹頭徹尾清洗乾淨。

  正走出浴室,一陣虛弱的嚶呢穿過空氣,斷斷續續傳進喬翎的耳膜,她連忙停下擦拭頭髮的動作趕到病床旁邊來。

  像是剛從深不見底的湖泊中甦醒,男人困難地嘗試著想睜開濃重的眼皮。

  “謝天謝地,你總算是醒過來了。”也不管他聽不聽得到,喬翎自顧自的呢喃。

  須臾,他總算適應了突如其來的亮光,眼皮不再眨個不停。

  “怎麼樣?有沒有那裡不舒服?要不要我去把醫生找來?”

  病床上的男人並未回答她接二連三的問題,停擺多日的腦細胞回複運作,並試圖為自己拼湊出個頭緒。

  很快的,他記起了自己中槍的事,並對自己居然沒死感到意外,他記得他是胸口中彈。

  等不到他的回應,喬翎有些心急,“你沒事吧?開口說句話呀,別嚇我呀﹗”

  想到槍殺他的,居然是跟隨他多年的司機,米契爾的眼神一瞇,露出危險的凶光。

  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背叛。

  “喂,你說句話呀,你怎麼啦?”

  在她的呼喚下,米契爾的視線總算定格到她身上,“你是誰?”

  聽到他開口,喬翎總算松了口氣,“感謝老天,我還以為你怎麼了呢﹗”

  “這裡是那裡?我為什麼會躺在這裡?”早已習慣了掌控一切的米契爾決定先弄清楚自己的處境。

  “別擔心,這裡是醫院,你很安全。”她安撫他。

  “是你救了我?”

  “我剛巧經過,看見你受了傷倒在地上,便送你來醫院。”喬翎陳述事實,並不打算跟他討人情。

  米契爾沈默著,喬翎猜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身上還痛嗎?需要我去叫醫生嗎?”她誠懇的關切。

  “你為什麼要救我?”在他以為,這世界上每個女人的一言一行,都是有其目的存在。

  他的話引來喬翎一陣困惑,難道他不希望被救?

  “你受了傷,而我剛巧經過。”她聳聳肩,表示事情就這麼簡單。

  米契爾瞇起眼睛打量她話裡的真實性。

  “你真的不要緊嗎?”她仍是放心不下。

  見她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米契爾決定暫時相信她。姑且不論她實際上有何圖謀,畢竟,她終歸是救了自己一命。

  “我昏迷了多久?”他問。

  “今天是第三天了。”

  三天……米契爾在心底思忖。

  留意到她的發絲仍垂著水滴,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順著他的視線,喬翎低下頭審視自己,沒什麼不對勁啊!

  正想抬頭,卻不經意瞥見發稍末端的水滴,不知在何時已沾濕了褥單的一角。

  “啊﹗”喬翎驚呼,連忙抓過自己的發稍,“對不起,我沒注意到自己的頭髮還在滴水,幸好沒沾濕你的傷口。”她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

  “三天來一直是你在照顧我?”他幾乎可以確定。

  喬翎邊擦拭自己的長髮邊答道︰“因為醫生說這兩三天是危險期,需要密切注意。”

  見他沒有開口的打算,她接著又道︰“我本來以為你可能還會昏迷一陣子,所以回家拿了幾套換洗的衣服,到浴室清洗一下,沒料到你剛巧在這時醒過來。”

  “你讓我住進單人病房?”米契爾這才注意到。

  “我想你可能會希望保有自己的隱私。”喬翎解釋。

  米契爾因她的解釋而挑眉,“你知道我的身分?”難怪她要如此盡心照顧自己,原來……

  然而她接下來的回答卻打斷了他的臆測,“不知道。”看出他眼底的懷疑,她接著又解釋道︰“我是從你的穿著推想,你應該是個很有身分地位的人。”

  對于女人他向來多疑,然而,出乎意料的,他卻相信了她。

  見他不語,喬翎主動表明心跡。“你放心好了,安排你住進單人病房是我自己的意思,你不用覺得虧欠我什麼。”儘管她這麼說,米契爾卻心知肚明,自己註定是欠了眼前的女人。而他,最是不願的就是欠人。

  是以,不管她是否真的毫無所圖,還是別有居心,他都已經決定要酬謝她一筆豐濃的報酬。

  “這幾天有誰來過?”相信他受傷的消息必然已經傳遍全國,佔據各大媒體版面的頭條數天。

  “對不起,因為我不知道你的身分,所以沒能聯絡上你的家人來看你。”喬翎為此感到抱歉。

  “你是說沒有人知道我住院?”那怎麼可能?

  就算是住在單人病房,他中的是槍傷,終究還是會勞動到員警,如此一來,他的身分應該會曝光才是。

  “因為我猜想你的身分特殊,槍傷又不是一件小事,想說等你清醒之後再決定如何處理,所以沒對員警說實話。”希望他不會介意自己撒的小謊。

  “員警會輕易相信你的話?”他懷疑。

  “很抱歉,因為我騙他們說我是你的未婚妻。”說這話時,喬翎兩頰緋紅,“說我們遭到嬉皮搶劫,你為了保護我,所以……”她覺得自己實在是濃顏得可以。

  米契爾嘴巴上雖然沒有表示什麼,心裡其實覺得她處理得十分恰當。

  一個美貌與聰慧兼具的女人,

  儘管處在尷尬的情緒之中,喬翎仍是細心的留意到他的疲憊,“你剛醒來,精神還很疲倦,再休息一會吧﹗”

  自己確實累了,米契爾依言閉上眼睛,這一次,他睡得十分安穩。

  *  *  *

  靜靜的注視著熟睡中的男人,喬翎驚訝自己竟有些移不開膠著在他身上的目光。

  刀削似的臉頰棱角分明,鼻樑堅挺而有型,當他清醒時,眼神更是炯炯有神,充滿了睿智。

  雖然他一眼看上去稍嫌冷峻,言談間亦聽得出是個寡情的男人,她仍是不由得對他滋生出一股異樣的情嗉。

  從父母雙雙棄世以來,能讓自己在第一眼即感到心安的男人,他是第一個。

  當米契爾再次從昏睡中甦醒,對上的正是喬翎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眸。

  像是被人逮著什麼似的,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喬翎佯裝輕快的問︰“你睡醒啦?”

  “嗯。”米契爾的視線仍專注在她臉上。

  早先,在他第一次甦醒過來時,由於人仍十分疲憊,沒能仔細看清楚她的長相,這會他總算是瞧清楚她。

  在他異常專注的凝視下,病房裡的氣壓突然低迷起來,喬翎的喉嚨不由得有些口乾舌燥。

  “你口渴了吧?想不想喝點水?”她試著轉移他的注意力。

  “嗯。”米契爾應了聲。

  端起桌上的水杯,喬翎小心翼翼的以棉花棒沾水,潤濕他的嘴唇。

  之後,見他仍然沒有開口的打算,被人盯得十分不自在的她不得不再嘗試尋找話題,“你……要不要我幫你聯絡家人?”

  “暫時不用。”米契爾說。

  既然確定有人想加害自己,他決定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找出幕後的主使者。

  “或許你的家人正在為你的失蹤感到擔心。”喬翎提醒他。

  “我自有主張。”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再多費唇舌。私心裡,她其實還有些許竊喜,如此一來自己便能多照顧他幾天。

  “那……”她努力的想再找話題與他聊,“我姓喬,叫喬翎,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不確定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她總覺得他一覺醒來後,看著自己的眼神有說不出來的怪異。

  難道是他看出了什麼?自己的眼睛該不會在無意間洩漏出對他的情感。

  緊接著,又是一陣冗長的沈默。

  “米契爾。”他的聲調不帶了點起伏。

  “米契爾是吧?”面對這樣一個話少得可憐的酷男,喬翎只得再一次重複他的名字,藉以消磨些許時間。

  又扯了些言不及義的話題,見他的目光仍是膠著在自己身上,喬翎終於有些按耐不住。

  “我想,我還是去找醫生幫你重新仔細檢查看看。”說完,也不等他開口,喬翎像火燒屁股似的匆匆退出病房。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病房門口,米契爾的目光始終定在她消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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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9 02:56:2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近兩三天,米契爾已經確定脫離危險期,但身體仍相當虛弱無法進食,僅能以針管注射營養劑。每當用餐時間,喬翎總是很體貼的選擇到醫院附設的餐廳用完餐再回病房。

  臨出門用餐前,米契爾要求喬翎幫他把病床搖高,讓他可以坐起身來。

  而後,她對他說了句,“我會盡快回來。”這才離開。

  喬翎出門後,米契爾伸手拿起桌上的電話,撥了串數字號碼。

  一會,電話接通了,“喂,連恩.麥德蒙。”低沈的男音從另外一頭傳來。

  “是我。”

  “米契爾?!”電話那頭的連恩驚訝的揚高聲調,“你在那裡?足足找了你五天,再沒有你的消息,我便準備報警了。”

  “我在醫院。”

  “醫院?!”連恩一驚,“你在醫院做什麼?你受傷了嗎?”

  “受了槍傷,目前已經脫離危險期。”

  米契爾雖然說得雲淡風輕,連恩卻無法如他一般鎮定,“在哪家醫院?我這就過去看你。”

  “你暫時先不要過來,連恩。”米契爾阻止他,“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托你幫忙。”他對連恩報以全心的信任。

  “什麼事?”連恩不以為會有什麼事比上醫院確認好友的健康來得重要。

  就著話筒,米契爾把自己受傷的經過,迅速扼要的敘說了遍。

  連恩一聽射殺米契爾的居然是跟隨他多年的司機,當下很是訝異。

  “他實在沒有這麼做的動機。”

  “他不過是顆棋子罷了。”米契爾以為。

  “看來有人想謀害你。”連恩隨即厘出事實。

  “我需要你幫忙引出幕後的主使者。”

  多年來養成的默契,連恩知道好友心裡應該已有盤算,“說吧,你要我怎麼做?”

  “目前對方應該還不知道我沒有死的消息,為了不打草驚蛇,短時間內我暫時還不宜出現。”

  “我明白,這段時間我會對外發布消息說你出了國,我暫時代理你所有的職務。”如此一來便不至於引起幕後主使者的疑心,對方肯定會以為他們不過是暫時封鎖米契爾遇害的消息。

  “至於其他的事,就交給你多費心了。”米契爾交代道。

  “放心吧,我會盡快找人查出那個想謀害你的幕後主使者。”連恩保證。

  “我會密切跟你保持聯絡。”

  儘管隔著話筒,連恩仍是聽出好友話裡的虛弱,“米契爾,你確定自己真的已經沒事了嗎?”

  “沒事,暫時還死不了。”難得米契爾還有心情同他開玩笑。

  “或者我找機會去看你。”沒能親眼見好友平安,連恩實在放不下心。

  “對方現下想必正密切注意你的一舉一動。”米契爾提醒他,“放心吧,我沒事的。”他要好友別輕舉妄動。

  “你自己在醫院?還是有人在照顧你?”連思想不透,按理說以米契爾的身分,中槍住院不可能媒體全然沒有任何報導啊﹗

  “我很好,目前救我的人在照顧我,她相當聰明,替我瞞過員警的追問。”米契爾一口氣交代完。

  “聽起來你運氣還不錯。”連恩說。

  “或許吧﹗”

  “那好,我會在你出院之前,盡快追查出幕後的真凶。”

  *  *  *

  從浴室端了盆清水出來,放在病床旁邊的小桌子上,喬翎將乾淨的毛巾浸水後擰幹。

  “幾天沒洗澡你應該很不舒服,因為你的傷口還沒痊癒,我先用濕毛巾幫你擦身體好嗎?”喬翎詢問道。

  “嗯。”

  經過幾天來的相處,她已經習慣了米契爾的冷淡寡言,也不以為忤。

  一得到他的允許,喬翎在病床邊右側坐下,接著抬起他的右手,動作輕柔的以濕毛巾為他擦拭。

  由於胸口附近纏了好幾圈繃帶,米契爾的上半身完全光裸,下半身則穿了條長褲。

  他不發一語的盯著她,由著她的十指在自己的手臂上來回遊移。

  邊為他擦拭的同時,喬翎也兼著幫他手臂上的肌肉按摩,所以擦拭的工作進行得十分緩慢。

  “醫生說再過幾天你就可以下床活動了。”心想他整天躺在床上定是十分難受,於是她把醫生的診斷對他重複一遍。

  米契爾沒有回她話,事實上,喬翎也沒期待他會有所回應。

  “只不過你受傷的部位是在左胸口上,差幾厘便命中心臟,所以在體力的復原上會比較緩慢,短期內身體仍然相當虛弱。”

  將毛巾重新用水浸濕再擰幹,喬翎斜側著上半身,擦拭他裸露在繃帶外面的古銅色肌膚。之後,她繞到床的另一邊,為他擦拭並按摩左邊手臂。

  當喬翎又一次擰幹毛巾準備幫他擦臉時,米契爾的視線仍是一瞬也不瞬地瞧著她。

  總是這樣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喬翎仍是注意到他常拿目光審視她。

  “我要幫你擦臉了,你要不要先把眼睛閉起來?”在他兩道熱流的注視下,她實在無法心無旁騖的為他擦臉。

  所幸,米契爾依言闔上了眼睛。

  只有在這種時候,她才敢放肆的直視他,一張俊得令人移不開視線的臉龐。

  她托著兩頰緋紅,動作柔和地擦拭他英挺的五官。

  就在她大拇指情不自禁撫過他下顎時,米契爾突然毫無預警的睜開眼臉,驚的喬翎猛一抬起上半身,手指反射性鬆開,毛巾順勢落下。

  見濕毛巾不偏不移的落在他胸口的繃帶上,“啊!”她失口叫了聲,“對不起,對不起。”她連忙抓起濕毛巾,跟著又抽了幾張放在桌子上的面紙,為他擦拭被水沾濕的繃帶。

  米契爾面無表情注視著她的慌亂,懷疑到底誰才是受傷的那一方,怎麼自己的繃帶濕了,她比他還緊張。

  天啊,她剛剛到底做了些什麼?想到自己居然用手指挑逗一個男人,喬翎簡直羞得不敢抬起頭來。

  手忙腳亂過後,喬翎儘可能以著鎮定的口氣詢問他,“我幫你把床搖起來,替你擦背好嗎?”

  “嗯。”向來高高在上惟我獨尊慣了的米契爾,即便是在面對自己的救命恩人時,語氣也沒有絲毫的謙遜。

  喬翎走到床尾慢動作的搖高病床,暗自慶幸有這小段空檔緩和自己剛才的冒失,讓她不至於被困窘蒸發。

  回到病床邊重新擰幹毛巾,喬翎才稍稍將米契爾的上半身往前拉,只見他盾心一蹙,顯然是擠壓到胸口上的槍傷。

  她察覺到他的不適,“噢!對不起,我弄痛你了嗎?”喬翎對自己的粗手粗腳感到沮喪,忙又將他重新安置回病床上。

  見她一臉的挫折,米契爾意外冒出一句,“沒有。”

  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喬翎不禁心裡泛甜。

  確認剛才的模式行不通後,她又重新坐回床邊,“得麻煩你暫時靠在我身上一會。”如此一來,兩人間的姿勢勢必十分曖昧。

  喬翎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傾,雙手繞過他腋下,小心翼翼的將他按向自己。

  兩人胸貼著胸,親密的依偎著彼此,米契爾的下巴整個枕在她右邊的肩膀上,此時的她幾乎肩負了他近半個人的重量。

  超乎尋常的親密讓喬翎的心跳加速,卜通蔔通跳個不停,緊靠在她身上的米契爾當然也感覺到了。

  在喬翎費力為他擦拭背部的同時,他只是一如往常的呼吸。

  枕在她白皙的頸項邊呼吸,空氣中彷彿攙雜進淡淡薰衣草的馨香,讓米契爾整個人不自覺放鬆。

  或許是心情較為鬆懈的緣故,他主動開口說道︰“你的身上有種淡淡的香味。”不同於平日環繞在自己身邊的眾多女人,她身上的淡香可以安定他嚴謹的情緒。

  訝異他竟主動對自己說話,喬翎微微一頓,“可能是沐浴精的味道。”

  “你沒有擦香水?”女人不都喜歡濃妝艷抹的嗎?

  聽出他語氣裡的驚訝,喬翎只得自我調侃,“沒有,我一向不是個勤奮的女人。”她暗惱自己給了他不佳的印象。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當初她實在該接受珊蒂的建議,稍稍塗點香水什麼的。

  “比起香水,我反倒較喜歡你身上的味道。”米契爾中肯的表述。

  頓時,喬翎心中正待萌芽的懊惱,頃刻間消散於無形。

  擦好了背,米契爾被重新安置回床上,在離開她胸前柔軟的瞬間一心裡沒由來升起一股悵然。

  按理說情場老將的他和女人早有過不計其數的親密關係,實在不可能因她的離開而惆悵才對,更何況她的身材亦算不上肉感,奇怪自己竟然單單只是靠在她身上,精神便能受到安撫。

  如果說剛才的工作對喬翎是種考驗,那接下來的便算得上是種酷刑,即便如此,她卻無法迴避。

  “如果……我是說……”含在嘴裡的話實在令她難以啟齒。

  喬翎突如其來的局促讓米契爾費解。

  遲疑了幾秒,她還是說了,“要是我幫你擦拭下半身的話,你會覺得被冒犯嗎?”她的遣詞用字恭敬而有禮,儘可能避免造成他的尷尬。

  原來,米契爾總算會意。

  至於被冒犯……他對自己的身材向來十分有自信。

  反觀喬翎,全身上下只要是暴露在衣服外的肌膚,無一處不是紅通通。真要說起有誰受到冒犯,那人也該是她才對。

  “不會。”米契爾說。

  為了他好,喬翎當然不希望聽到他的拒絕。但是這會聽他親口答應,自己又控制不住的羞赧起來。

  深深吸了口氣,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喬翎彎下體掀開覆蓋在他身上的薄被,困難的動手脫他的長褲。

  長褲底下空無一物。

  其間,她雖然曾外出代他添購長褲,卻怎麼也提不起勇氣到貼身衣物專櫃購買男性內褲。

  不敢讓自己的視線亂瞟,喬翎強迫自己將目光定在他腿上,動作僵硬地擦拭他那雙毛茸茸的長腿。

  她一副從容赴義的神情,看在米契爾眼底,顯少有表情的臉上不覺露出莞然一笑。

  尤其當她的視線再也無可避免觸及他的男性象徵時,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了。

  注視著他的胯間,一時間,喬翎陷入進退兩難的泥沼。她是動手停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換成平常,米契爾會二話不說接過毛巾自理,然而好奇她會作何回應,他並沒有動手去取她手上的濕毛巾,兩人就這麼一動也不動的僵持著,直到……

  在喬翎目不轉睛的盯視下,自製力向來過人的米契爾竟反常的起了回應,下半身的性徵不受控制的活絡起來。

  眼見他胯下逐漸有變化,喬翎的眼睛因過度震驚而睜大,胸口那股氣被提得老高。

  米契爾顯然也沒料到劇情會是如此轉折,嘴邊的笑容一僵,整個凍結在臉上。

  漸漸的,他的表情不再只是單純的錯愕,其間還注入些許隱忍,彷彿正被某種痛苦所侵蝕。

  瞥見他痛苦的神情,喬翎慌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料到……”詞窮的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眼前的情況。像是具有某種特異功能,單憑自己一雙眼睛,竟然就把他的那話兒給看大了。

  最後,米契爾強自鎮定的從她手中抓過濕毛巾,將毛巾罩在自己的昂揚上,企圖使它冷卻。

  喬翎則是轉過身去不再看他。除了不想讓雙方感到尷尬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擔心自己再繼續注視下去,他可能會又一次蓬勃起來。

  待一切又回歸于平靜後,喬翎重新取來一條乾淨的長褲為他穿上,替他蓋好薄被便匆匆端起桌上的臉盆躲進了浴室。

  許久,直到米契爾睡去她才從浴室裡出來。

  *  *  *

  喬翎手裡端了碗鱸魚粥,一口一口舀起吹涼,再緩緩的送進米契爾嘴裡。

  嘴裡吃著她親手熬的粥,他驚訝於她的好手藝。

  喂他吃完最後一口鱸魚粥,放妥手邊的碗和湯匙,喬翎從桌上抽了張面紙為他擦拭嘴角。

  “米契爾,我幫你請個看護好嗎?”她提議。

  原本沒啥表情的米契爾一聽,臉色隨即一整。

  “你別誤會,我不是在暗示什麼。”喬翎解釋,“只是我跟動物園請了好些天的假,不得不回去上班,而我又不放心你一個人。”所以她才會興起替他請看護的想法。

  喬翎末了那句不放心,隨即緩和了他斂起的神色。

  “不需要。”

  “米契爾你聽我說,如果能請個人在我上班的時候照顧你──”她仍不放棄的想說服他。

  “我說了,不需要。”他仍是一口回絕。

  “如果你是擔心自己的身分因此而曝光,我會托人找個比較可靠的看護。”

  米契爾沒有再答腔,而根據連日來的相處,喬翎知道那表示自己的建議完全被駁回了。

  “雖然你現下已經勉強可以下床走動,但是身體還很虛弱,萬一你想上廁所……”那是十分有可能的。

  “我能夠自行解決。”他或許虛弱,但還不至於軟弱到連走到浴室的力氣都沒有。

  眼見沒有絲毫轉園的餘地,她提醒他。“那好吧,你要非常小心好嗎?”

  米契爾當然知道自己要非常小心,換成以前,他或許會當喬翎是蓄意侮辱他。然而,經過多日來的相處,他知道她是真的在關心他,心裡不由得感到一股暖洋洋。

  “嗯。”他以著慣有的漠然掩飾自己真正的情緒。

  “要是真的太吃力,就按鈴找護士小姐幫忙。”她相信醫院裡的女護士會十分樂意替帥哥服務。

  這下子他是真的覺得被侮辱了,“不可能。”他斷然否決這種可能性。

  喬翎也不與他爭辯,徑自說道︰“中午休息時間我會替你帶吃的來,等到五點一下班我馬上就趕回來。”近來她早已習慣以醫院為家,病房裡除了一張病床外,還備有供家屬休息的床鋪。

  從喬翎的話裡不難聽出她對自己的重視,米契爾儘管心裡歡喜,臉上仍力持面無表情。

  “剛剛你說自己在動物園上班?”他發現相處多日,自己對她的瞭解仍十分有限。

  “是啊,世界上最大的動物園,我在園裡擔任獸醫師的工作。”她對自己的工作相當滿意。

  “你是獸醫?”

  “很訝異不是嗎?每個人一聽到我的頭班,都跟你有相同的回應。”或許是她纖細的東方人體格,容易讓人產生錯覺吧﹗

  除了對她的頭班,米契爾也對她工作的地點感到詫異,沒想到她居然是自己旗下的員工。

  “如果你哪天心血來潮想逛動物園,”喬翎心知肚明這種可能性根本不存在,“我可以幫你拿到免費的門票喔﹗”她覺得他實在該好好放鬆,頭家著張臉對他的健康實在沒有助益。

  身為動物園的擁有人,如果他真想去,哪還用得著啥門票?米契爾並沒有把心裡的想法對她說。

  *  *  *

  銷假上班的第一天,喬翎便上布朗特家登門拜訪。

  高聳的圍牆阻絕了外界窺視的目光,喬翎僅能站在石砌的圍牆外邊,對鐵門內的警衛說明自己的來意。待警衛以無線電請示過管家之後,終於決定放行。

  喬翎將車駛入高牆裡,十分鐘後,車子在一座城堡式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喬翎被等候的女傭給引進堡內,然後被帶到一名頭髮斑白,身上穿著灰色大晚禮服的老者面前。

  “喬小姐您好,我是這裡的管家,古柏。”古柏慎重其事的伸出右手。

  喬翎同樣伸出自己的右手與他交握,“您好,我是動物園的獸醫,喬翎。”

  “久仰大名,小少爺常提及你。”這也是他會這麼快決定放行的原因。

  近來小少爺常提到喬翎,對她喜歡的程度,很難相信兩人只見過一一次面。

  古柏話才說完,一名中年婦人也進了大廳,人還沒走到喬翎面前已迫不及待開口,“想必您就是喬小姐吧?我剛剛聽女傭說喬小姐來找小少爺了。”

  曾幾何時起,自己的名號已經到了家喻戶曉的地步,怎麼她一點印象也沒有?喬翎狐疑著。兩人口氣裡的熟稔,實在不像對待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該有的態度,她顯得有些受寵若驚。

  “您好,我是,請問您是……”她不能確定來人的身分。

  “我是小少爺的奶媽,你喊我瑪莉亞就可以了。”

  瑪莉亞親切大方的態度讓旅居異國多年的喬翎感到窩心。“好的,也請你們直接喊我喬翎就可以了。”

  “小少爺如果知道你來找他,一定會非常開心的,打我開始照顧小少爺到現下,從來也沒見他這樣喜歡過一個人。”瑪莉亞喋喋不休,“當然,我是指除了少爺以外。”

  耳邊聽著瑪莉亞的敘述,喬翎不自覺回想起初次見到小男孩當天,兩人相處的情形如果算得上喜歡,那世界上怕是再也沒有所謂的疏離隔閡了。

  並未接續瑪莉亞的話題,喬翎直接表明來意,“我今天來是為了兩只小獅子。”

  像是早料到似的,古柏點點頭,“這個我們知道。”

  “那你們的打算……”她試著探詢。

  “小少爺很喜歡兩只小獅子作伴。”古柏說道。

  喬翎一聽,“難道你們都不擔心……”

  “我已經吩咐過堡裡的傭人,要大家多留心。”這是他惟一能做的。

  她卻不以為然,“除非是把它們關回動物園裡,否則光只有留心是不夠的。”

  “這個我們也明白,只是小少爺真的非常喜歡兩只小獅子。”心知小獅子的危險性,瑪莉亞仍是不忍剝奪小少爺的快樂。

  喬翎無法像他們一樣樂觀,“既使是小獅子,還是有其危險性在。”她不得不再次提醒。

  關於這點,在場無人反駁。

  然而,當瑪莉亞再次開口時,說出來的話卻是風馬牛不相及,“小少爺其實是個非常寂寞的孩子。”

  一個幾乎擁有全世界的小男孩會寂寞?喬翎懷疑。果真是如此,那世界上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可以算得上是孤雛了。

  瑪莉亞當然明白自己的話有多麼令人難以信服,“小少爺從小就沒有母親在一旁照顧,大家雖然都極力愛護他,但小孩子最需要的,畢竟還是父母的愛。”

  喬翎頗有同感,“他父親呢?難道他的父親不愛他?”她以為一個會為兒子建造全世界最大動物園的男人,應該是十分寵愛小孩的。

  “不,少爺當然疼愛小少爺。”瑪莉亞為米契爾辯解。

  “既然這樣……”

  “只不過少爺並不擅長表達父愛。”她一語道出症結所在。

  “咦?”喬翎聽得有些迷糊。

  “其實也不能怪少爺,比起小少爺,孩童時期的少爺更是孤寂。”古柏補充。守護了布朗特家族近半個世紀,對於童年時期的少爺,他現下想起都還覺得心疼。

  這會,喬翎是真的完全被搞糊塗了。

  瑪莉亞接著為她解惑,“已經過世的老爺是個相當不稱職的父親,所以沒能為少爺樹立一個好榜樣,以至於少爺雖然有心當個好父親,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父愛。”

  喬翎儘管父母早逝,但對自幼即被雙親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她而言,瑪莉亞說的彷彿是則天方夜譚。她實在無法想像,會有人不懂得如何表達對子女的關愛。

  “這也是小少爺之所以寂寞的原因,他在物質上雖然不虞匱乏,卻比一般人缺少父母的愛。”

  聽完他們的敘述,喬翎突然對年僅七歲的小男孩升起一股濃濃的心疼。

  但是心疼歸心疼,她卻無法繼續置他于危險之中,“難道你們決定繼續放任他和兩只小獅子朝夕相處?”

  兩人都不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寫滿了矛盾與掙紮。

  “可以帶我去見小少爺嗎?”他決定親自說服小男孩。

  “可以,當然可以,小少爺見到你肯定會很開心。”瑪莉亞真誠的說。

  喬翎並未對她的話置評,心裡還是認為他們言過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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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9 02:56: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在管家的帶領下,喬翎來到位在城堡後方的廣闊庭院。

  遠遠的,她瞧見一名小男孩正肆無忌憚的奔跑在綠油油的小丘上,後面是兩只追逐嬉戲的小獅子。普通人要是沒仔細看,說不定還會產生錯覺,誤以為正和小男孩追逐的是兩只幼犬。

  此時的小男孩早已不複喬翎記憶中的早熟,忘情嬉戲的他就如所有平凡的小孩一般純真。

  當管家將喬翎帶到他面前時,在他臉上閃過來不及遮掩的驚喜。

  管家退下以後,哈威儘可能以著平穩的語氣詢問,眼底卻洩漏出期待。“你是特地來看我的嗎?”

  喬翎不想騙他,“我來是為了兩只小獅子。”

  他一聽,眼神明顯黯淡下來,再開口時語氣是經過掩飾的滿不在乎,“你想討回它們嗎?”他帶點酸溜的口吻。

  不忍見他難過,她接著又道︰“我不放心,就算是小獅子,它們仍然可能會傷害你。”

  頓時,哈威臉上的淡漠化了開來,“你是說……你來是因為擔心它們可能會傷害我?”他不放心的確認。

  “是的。”她毫不遲疑的點頭。

  這時,他的嘴角明顯勾勒開來,兩眼含笑,“非常的擔心?”他需要更強烈的保證。

  看出他眼底的渴望,喬翎答得更是堅定,“非常的擔心。”

  哈威當下雖樂,仍不忘替自己的一雙新朋友辯解,“它們不會的,我們相處得很愉快。”

  “記得嗎?它們是兩只小獅子,不是小貓小狗。”更何況它們會長大,危險性會越來越高。

  “它們是我的寵物。”哈威堅持,不想放棄他的新朋友們。

  喬翎不想在這點上與他爭辯,“讓我帶它們回去好嗎?”

  儘管只是再單純不過的一個問句,個性敏感的哈威卻為此而感到受傷害。

  “原來你剛剛說擔心我都是騙人的,你只是想帶它們回去。”他怒指她不實的謊言。

  “當然不是。”她訝異他居然會這樣誤解,“我是真的在擔心你。”無法漠視他受傷的眼神,喬翎再次保證。

  “你騙人,你只是想騙得我團團轉,好把它們帶回去。”哈威有些激動,他難過極了,沒有人真心喜歡他。

  “不是的,我只是擔心你,擔心你受到傷害。”喬翎蹲下體去,兩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你說謊。”他仍是拒絕相信她。

  “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相信呢?”

  在她情真意切的注視下,他有絲動搖,“你發願,你真的不是為了帶回它們,才編謊話騙我?”

  喬翎很慎重的舉起右手,“我以自己的人格發願。”

  哈威這才相信,但仍是不願意歸還小獅子,“我相信你,但是我不能讓你帶它們回去。”他好不容易找到一雙玩伴,不想就此放手。

  “你知道──”她試著再同他解釋其中的危險性。

  “我要留下它們。”哈威依舊堅持。

  正想更進一步嘗試說服他,喬翎的視線不經意與他對上,卻在那雙湛藍的靈魂深處,看到隱藏在小男孩倔強背後的孤寂。

  剎那間,她全明白過來。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代替小獅子常來陪你。”沉吟了半晌,她儘可能婉轉的說道,避免損及小男孩的自傲。雖然,她實在不必要做出這種承諾,但是她還是做了,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完全是發自肺腑。

  “你要來陪我?”哈威對喬翎的提議感到訝異,心底同時有絲竊喜。

  “你願意嗎?”她把決定權交給他。

  如果不是為了維護自己一貫的高傲,哈威肯定會迫不及待答應下來。

  他假裝思考了一會,“你確定自己騰得出時間來陪我?”他想從喬翎口中套出她的保證。

  “我向來奉行自己的承諾。”

  一得到喬翎的許諾,他點點頭,口氣是佯裝過後的勉強,“那好吧﹗我接受你的提議。”

  她不是沒有瞧出小男孩的偽裝,只是不去拆穿罷了。

  “既然我們已經達成協議,是否該先自我介紹呢?”喬翎說著,大方的伸出一手,“我是喬翎,你呢?”瞭解小男孩的個性,她儘可能拿對待大人的模式待他。

  哈威也很滿意她沒拿自己當小孩子看待,“哈威,哈威.布朗特。”語氣裡充滿了對自己姓氏的驕傲。

  “那麼哈威,這個星期天你願意跟我去迪斯奈樂園玩嗎!”喬翎提出邀約。

  他湛藍色的眼珠子一聽到她的邀請,瞬間精亮起來,但嘴巴上仍口是心非,“那是小孩子才去的。”但他很快又改口,“不過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勉為其難陪你。”

  喬翎對他綻放出一朵發自內心的璀璨,“是的,我想去。”她並沒有戳破他的偽裝。

  *  *  *

  病房裡,米契爾緩緩下了床,拉過一張椅子在電話旁坐下。

  一會,電話接通了,“連恩,是我。”

  “米契爾,你總算打來了,我等了你好些天。”連恩在那頭說。

  “怎麼樣,事情有眉目了嗎?”

  “根據這幾天的調查,所有的跡象都顯示,羅拉那女人涉有重嫌。”

  “果然是她。”他早就懷疑她了。

  “雖然已經知道她涉有重嫌,但是根據出入境管理局的資料,射殺你的司機目前已經潛逃到中國大陸,我正透過各種管道準備將他逮捕遣送回美國,讓他出庭作證指控那女人的罪刑。”連恩說出自己的盤算。

  “派人盯著她,別讓她逃了。”

  “我已經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她。倒是你,什麼時候回來接掌公司?”這幾天連恩除了要處理自己企業的業務,還得一肩擔下好友的企業,累得他體力明顯吃不消。

  撇開那個令自己深惡痛絕的女人不談,米契爾的心情重新又輕鬆起來,“我中了槍,現下是個病患,你沒忘記吧?”

  “要不是確知羅拉幹下不軌的勾當,我真懷疑你所謂的中槍,該不會只是誰騙我替你擔下企業的藉口。”畢竟,聽好友輕快的口氣,實在不像是個受重傷的病患。

  “如果我的言談造成了你這種錯誤的認知,那我只能感到遺憾。”將工作交給連恩,米契爾是再放心不過,並沒有急著出院的打算。更何況目前的他確實仍很虛弱,只是為了減少好友的擔心,才沒在語調裡表現出來。

  談笑歸談笑,連恩畢竟是瞭解好友的,“米契爾,告訴我你在哪家醫院,我去看你。”沒能親眼證實好友平安無事,他心裡總覺得不踏實。

  “告訴你當然是沒問題,只要你抽得出時間過來?”他確信好友現下肯定是忙得焦頭爛額。

  果然,連恩一聽當下泄了氣,“告訴我,你不會是故意挨那一槍的吧?”對于米契爾選在兩家企業密切合作之際受重傷,時間不可謂不巧合。

  “看來我在你心目中的評價仍有待改進的空間。”米契爾嘴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是一點也沒有改善的意思。“你倒有自知之明。”連恩直言不諱。

  “好說好說。”米契爾爽快接下他的明褒暗貶,“我現下就住在市立醫院的單人病房,等你確信抽得出空時,歡迎前來探病。”

  想到自己目前手頭上的幾宗大案子,連恩不甘的啐了句,“你這陰險的傢伙。”跟著他語氣一轉,“或者讓瑪莉亞去醫院照顧你。”明白自己短期內確實抽不出空來,他提議。

  “不用了。”米契爾一口否決。一來他並不以為自己有虛弱到需要人服侍的地步,二來……連他自己也理不清為何如此堅持。

  “但是你現下受了傷……”

  “自然有人會照顧我。”米契爾指的是喬翎。

  “哪個救你的女人?”

  “嗯。”他無意和連恩多談喬翎。

  即便那名陌生女子救了好友一命,連恩仍是十分訝異,米契爾居然會願意接受陌生女人的照顧。

  “當心對方因而纏上你。”畢竟這世界上有太多女人夢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她不會。”連日來的相處,米契爾出奇的對喬翎深具信心,在以往這是十分罕見的情形,甚至根本從來沒有過。“喔……”連恩的語氣明顯上揚,“你對那女人倒是非常有信心?”

  米契爾不再搭話。

  他異常的言行引起了連恩對那名女人的好奇,“看來我得找個時間,親自去拜會你那救命恩人。”

  米契爾雖然沒打算為兩人引薦,嘴巴上仍是不懷好意,“如果你抽得出空來。”身為大企業的主事者,其工作量不可謂不重。

  米契爾的一句話立時引來連恩的憤然,“該死的米契爾,等你出院,我會要你加倍償還的。”屆時自己也拋下手邊的一切,讓他嚐嚐累得像條狗的野狼狽。

  “是嗎?”米契爾一點也不受他威脅,“我期待著。”

  *  *  *

  “對不起,我回來晚了,你餓壞了吧?”

  喬翎甫推開病房的門,便一個勁對房裡的米契爾述說心中的抱歉。

  邊放下手邊拎的兩大袋水果、生活用品,以及兩人的晚餐,喬翎邊解釋著自己遲歸的理由,“因為有個小朋友私下帶走動物園裡的小獅子,我花了些時間說服他歸還它們,再將小獅子重新送回動物園,一來一回便耗掉許多時間。”

  米契爾沒有做任何表示,只是平靜的注視著她香汗淋漓的急喘。

  “下午你一個人待在病房裡,過得還好吧?”

  “嗯。”受傷住院這種事,米契爾不以為有啥好壞的分別。

  拉過張椅子在病床邊坐下,喬翎攤開便當準備伺候米契爾用餐。

  “便當先擱著,到浴室去洗把臉。”他看不慣她氣喘吁吁的野狼狽樣。

  喬翎其實也有此意,臉上汗涔涔的確實讓人很不舒服,要不是怕餓壞他,她鐵定一進門便往浴室裡跑。

  “你等我一會,我洗個臉就來。”她起身往浴室走去。

  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米契爾雖然還有些虛弱,但若要自行用餐應該也是沒有問題。

  按理說,向來不喜歡倚賴女人的他早該選擇自行用餐,甚至是給浴室裡的女人一筆豐濃的報酬後摒退她。然而,他卻沒有這麼做,反而由著喬翎日日為自己張羅三餐,在自己眼前忙進忙出。

  飛快將自己清理乾淨後,再走出浴室的喬翎已經回複神清氣爽。

  邊將一塊鮮魚送進他嘴裡的同時,她說︰“昨天下午我跟醫生談過了,他說你復原的很快,或許再過一兩個星期就能出院回家休養了。”她相信他會樂意聽到這則消息。

  只不過,如此一來,她便不再有機會親近他。

  “你很開心?”米契爾心裡閃過一絲不痛快。

  “我替你感到高興。”但為自己感到難過,喬翎在心底附注。

  他沒有搭話,只是咀嚼著嘴面的食物。

  “介意我問你一個私人的問題嗎?”這些天,她心裡一直存著困惑。

  米契爾直直審視了她半晌,“問吧﹗”

  “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受傷嗎?”如果不問清楚,她肯定會時時刻刻替他擔心不已。

  “一個女人。”憶及羅拉,他的口氣隨即沉下來。

  喬翎並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注意力全被“女人”兩字給攫取住了。

  是啊,這樣一個出色的男人,身邊自然不乏貌美的女人環伺,自己實在不該對這種顯而易見的事實感到沮喪。喬翎儘管如此說服自己,心裡仍不由得感到一股悶躁。

  “是你的妻子嗎?”她推論。

  原本忿忿然的米契爾一聽,差點沒為之失笑,“就憑那女人?”

  這回,她總算是聽出他話裡的輕蔑,“很抱歉,我似乎是誤會了。”喬翎對自己的胡亂猜測感到尷尬。

  “那女人是我父親再娶的女人,因為我父親把大多數的遺產留給了我,心懷不甘的她便買通司機趁我一時不察下毒手。”

  喬翎沒料到事實竟是如此醜陋,“你一定很難過吧﹗”被自己至親的人出賣。

  “我有什麼好難過的,那女人充其量不過是個見錢眼開的妓女。”為了榮華富貴甘願嫁給他死去的老頭,這種女人他最是鄙夷。

  不意米契爾會選用這般強烈的字眼,喬翎一時反倒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

  “女人不都是如此,為了錢什麼骯髒的手段使不出來?”米契爾反問。

  “啊?”明知他只是一時氣憤,並非針對自己,喬翎仍是為之一愣,答不出話來。

  “你呢?”他話鋒一轉,“非親非故的,這樣盡心盡力的服伺我,難道別無居心?”一雙厲眼直直望進她靈魂深處。想不到自己的愛慕看在他眼裡,竟然成了心懷不軌,喬翎急得想向他澄清,“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從來沒想過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

  “沒有嗎?”米契爾伸手攫住她小巧的下巴。

  “你誤會我了,真的,我對你沒有惡意。”她眼底是真切的坦蕩。

  米契爾嘴角倏地一揚,鬆開對她的鉗製,臉上的神情已回複平靜,早先的嚴厲彷彿不曾存在過似的。

  面對這樣一個比女人還善變的男人,喬翎一時還真有些適應不過來,兩手僵硬在空中,早已忘了要繼續餵食。

  “你是打算繼續發呆,還是喂飽我?”他沒有起伏的嗓言拉回了她的注意力。

  “喔﹗”喬翎這才回過神來,“對不起,我問神了。”她一語帶過自己的失態,重新舀了口飯進他嘴裡。

  其實,米契爾剛才之所以那樣說,為的不過是想試探她。從他微揚的嘴角看來,他對喬翎的回應很滿意。

  不習慣兩人間突如其來的靜默,喬翎試著再找話題,“其實,那天我之所以會經過你受傷的地方,為的就是要去帶回兩只小獅子……”她為自己一整天的行程起了個開頭。

  而米契爾對於一個調皮小鬼偷偷帶走小獅子的事情是不可能有太大的興趣。比較起來,他更在乎的是動物園管理階層的失職,居然讓遊客把動物園裡的小動物私運出去﹗

  看來等他出院後,是有必要到動物園走一遭,實際瞭解一下園裡的運作,米契爾在心裡盤算。

  *  *  *

  星期天,喬翎依照約定到布朗特家去接哈威。

  當喬翎駕駛著車出現下城堡門前,哈威才在管家古柏的通報下,慢條斯理的走出來。

  跨下駕駛座繞到車子的另一邊,喬翎寵溺地將哈威一把抱上車,並為他系上安全帶。

  哈威顯得有些受寵若驚。向來,周遭的人對他雖然愛護,態度卻從來不像喬翎這般自在。

  是以,在她抱他上車時,他的兩頰不由得泛起淡淡的潮紅。

  臨離開前,瑪莉亞曾上前擁抱喬翎,並偷偷附耳告訴她,早在她到達以前,哈威其實已經在堡內外來來回回進出許多趟了。

  從瑪莉亞口中聽來這則小祕密,喬翎心情愉快的載著哈威上路。

  車上,她決定先跟他作個約定。

  “還記得我提過,今天要去遊樂園的事嗎?”

  “記得。”他心裡其實早已為此興奮了好些天,但仍舊面不改色。

  “你不開心嗎?”在車子停下來等紅燈的空檔,喬翎抽空看了他一眼。

  “還好。”哈威仍是扭捏的不坦率。

  “是嗎?可是我很開心唷﹗”她決定先從自身做起,引導他學會坦率。

  面對喬翎的直率,哈威有些不大習慣。

  “你願意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也像我一樣儘可能讓自己開心嗎?”她說自己的目的,希望一步一步將他導回自己年紀的童真。

  讓自己開心?哈威從來沒有想過。他總是不斷的鞭策自己,希望能達到父親的期許,讓父親以自己為傲。

  “不管高興不高興,開心不開心,都盡情的表現出來。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好嗎?”看出他仍有些遲疑,喬翎再接再厲誘哄,“就當成我們之間的小祕密。”

  經過短暫的考慮,哈威終於點頭答應,兩人因而共同保有一則只屬於彼此的祕密。

  到了遊樂園,喬翎為兩人買了票,一大一小便興高采烈進園裡去了。

  一整天,不論哈威要求坐雲霄飛車、海盜船,或者是旋轉木馬、咖啡杯,喬翎全都無異議奉陪到底,只為了看他盡情展露歡顏。

  直到傍晚,因為米契爾還在醫院等著自己為他張羅晚餐,喬翎才不得不在哈威的失望聲中,帶他離開遊樂園。

  在回程的車上,哈威忍不住問︰“為什麼你不能再多陪我一會?”不過一天的光景,他對喬翎已然產生超乎常情的倚賴心理,“你不喜歡我嗎?”專注的看著她的側臉,對她接下來的回答相當重視。

  “當然不,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你。”明白小男孩是何其敏感,喬翎答得十分肯定。

  “但是你卻急著送我回去。”對於這點,他心裡很是介意。

  “因為我朋友住院了,得回去醫院看他,所以才不能繼續陪你。”她解釋。

  哈威一聽,才稍稍釋然,“他生病了嗎?”

  “他受了傷,人不舒服。”

  “難道沒有別的人可以照顧他嗎?”不論何時何地,總被一大群人伺候著的他實在很難想像。

  “很遺憾的,沒有。”

  意識到喬翎居然放下受傷的朋友特地陪了自己一整天,哈威頓時一掃心中的陰霾,不再存有疙瘩。

  “等他傷好了以後,你能撥出更多時間來陪我嗎?”他語帶期待的問。

  “當然可以。”喬翎一口允諾。對哈威,她就是無法狠下心來拒絕。

  “那下次,我們到馬場去騎馬。”

  她慈愛的點頭答應。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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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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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9 02:56:5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到T區的辦公室問過珊蒂後,艾瑞克在隔離室裡找著喬翎。

  沒有馬上驚動她,站在玻璃窗外凝視著她專注的側臉,他陶醉了,看她看得有些癡傻。

  直到確定喬翎結束手邊的工作後,艾瑞克才開口喊她。

  她一見到來人便打招呼,“艾瑞克,你怎麼來了?”說著邊走向他。

  “來看你。”好些日子沒見到她,他決定充分把握住現下。

  唉﹗她實在不該多此一問的,喬翎在心裡無奈的嘆息。

  多年來,有意或無意間,她不知已暗示過艾瑞克多少次,自己只拿他當好朋友看待,對他沒有絲毫男女之情。偏偏,他仍是執迷不悟,堅持泥沼深陷。

  “早知道N區工作那麼閑,當初我實在該申請到那一區工作才對。”她試圖用調侃的口吻來化解他的執著。

  “是嗎?你真的這麼想?”

  光聽到他興奮的語氣,喬翎就知道自己又再一次失言了。

  “我去跟珍說一聲,讓她到T區來,這樣我們就能一起待在N區了。”

  為免艾瑞克繼續一頭熱,喬翎連忙開口澄清,“不用了艾瑞克,我不過是開個小玩笑罷了。”真要把兩人湊在一起工作,自己怕不被他滿腔的愛戀給淹沒才怪。

  頓時,艾瑞克從原本的興高采烈變成顆泄了氣的皮球,“喬翎,你明知道我──”相識七年,至今仍無法打動伊芳人芳心,想來怎不令人沮喪。

  “艾瑞克,我該走了。”趕在他又一次向自己告白前,喬翎截斷他,“珊蒂還在等我幫她處理點事。”說著,她就要邁開前腳。

  豈料,艾瑞克突然攫住她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拉向自己的懷抱。

  “讓她等,珊蒂會瞭解的。”整個動物園裡,除了瞎了眼的,誰不知道他是多麼熱切愛慕著她?

  短暫的驚愕過後,喬翎立即回複過來,“艾瑞克,你別這樣,你快放手。”兩手抵著他的胸膛,她企圖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不放,我不放。”他早就想這麼親密的抱著她了,“喬翎,你明明知道我有多麼愛你,為什麼要躲我?”長久以來壓抑的情潮,彷彿在此刻全引爆開來。

  “艾瑞克你冷靜下來,先聽我說,我是真的沒有在躲你。”她睜眼說瞎話,希望先緩和他激動的情緒。

  “你有,打從我們大學認識到現下,你一直在逃避我的感情。”艾瑞克直接點出事實。

  面對他單刀直入的犀利,喬翎顯得有些無力招架,說不出話來。

  “喬翎,我真的非常非常的愛你,打從第一次見到你,便無可自拔的迷戀上你。”他眼中寫著無與倫比的認真。

  “艾瑞克,你別激動,先放開我再說好嗎?”她努力嘗試著撫平他的情緒。

  “我不,這一次我再也不讓你有機會逃避。”環抱她的鐵臂又鎖緊了幾分。

  “艾瑞克你別這樣,你弄疼我了。”喬翎眉心微蹙,試圖博取他的憐惜。向來,這招是非常有效的,只除了這次……艾瑞克一把捉起她的手心貼向自己的胸口,“你可知道,這裡,比你還疼上好幾百倍。”他愛她愛得心都疼了。

  “我……”喬翎頓時對他感到愧疚不已。

  “難道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他渴望獲得她對等的回應。

  知道他要的不過是自己的承諾,偏偏她卻給不起,僅能困難的擠出一句,“我很抱歉,真的。”她盈盈翦水滿載著對他的歉然。

  艾瑞克卻不接受,猛地大吼,“我不要你的抱歉﹗”他要的是她的回報,不是她的道歉。

  眼見他像頭受重傷的困獸,喬翎卻無力拯救他,感情的事誰也勉強不來。

  “艾瑞克,你別這樣。”她心中的歉疚更深。

  受到刺激的艾瑞克那裡還聽得進去喬翎的規勸,他猛然低頭硬堵上她的紅唇,失去理智般拼命吮吻她。

  喬翎在驚慌之餘雖然拼了命左右閃躲,仍然是逃不開他的侵犯,只能咬緊牙關阻止他更進一步探入。

  努力了許久仍不得其門而入,艾瑞克離開了她的櫻唇,竟將進攻的目標轉向她滑嫩的頸項。

  喬翎頓時警鈴大作,也不知道是從那裡冒出來一股蠻力,猛一使勁,絲毫沒有防備的艾瑞克便整個人被推了開去,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沒料到自己一時情急竟將艾瑞克狠狠的推倒在地,喬翎直覺想上前扶他,然而前腳才剛跨出半步,又遲疑起來。

  終於,她收回自己的步伐,匆匆丟下一句對不起,便頭也不回飛快轉身跑出隔離室。

  *  *  *

  沒有告訴任何人發生在隔離室裡的那段意外插曲,喬翎一整天無時不處在神經繃緊的戒備狀態,留心經過自己身邊的男男女女,生怕艾瑞克突然又從哪個角落裡冒出來。

  此時的她心情亂糟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好不容易死撐活拖到五點下班,直到坐上自己的本田房車,離開了動物園,她緊繃的神經才稍稍鬆懈。

  一路上喬翎心神恍惚,在前往醫院的途中好幾次差點因閃神而與前方車輛撞上。所幸都在千鈞一發之際,猛然踩住煞車,才沒釀成任何不幸。

  有驚無險回到醫院,喬翎到附設的餐廳買妥兩人的晚餐,一踏進病房,她整個人像虛脫似的差點癱軟在地上。

  “對不起,我又回來晚了。”喬翎對米契爾扯出一抹勉強的微笑。打從她開始回複上班以來,這句話似乎已經成為她的口頭禪,三天兩頭就要說上一次。

  “發生什麼事?”精明如米契爾仍是瞧出她笑容背後的不對勁。今天的她似乎異常疲憊,而他相當不喜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沒什麼,只是路上大塞車,加上工作了一整天,人比較疲倦罷了。”喬翎刻意隱瞞,不想讓他知道自己被強吻的事情,雖然他可能壓根就不在意,她仍是不想讓他知道。

  米契爾儘管聽出她語氣裡的遮掩,卻沒再繼續追問,只是默默在心裡作觀察。

  當喬翎洗淨臉從浴室裡出來時,米契爾早已徑自動手進食。

  住院至今,米契爾首次自己動手用餐,喬翎雖然覺得訝異,卻沒有多餘的心力追問,她實在是累壞了。

  沒啥食慾的她草草扒了幾口飯,便不再吃。

  見她吃得極少,米契爾竟出人意表的開口說話了,“吃飯﹗”他以命令式的口吻道。

  喬翎想告訴他自己實在是吃不下了,然而,在他一雙銳利的眼眸逼視下,到口的話就這麼硬生生梗在喉嚨。她勉強自己重新拿起筷子,像老牛拖車似地又扒了兩口,費了半天勁才將嘴裡的飯菜吞進肚子裡去。

  直到她真的再也吞不下一口飯,只好可憐兮兮的握著手上的筷子,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脆弱。

  換成平常,她是不可能在人前輕易展露自己的脆弱,只因她今天實在累極,加上面對的又是自己心儀的男人,這才不由得委屈起來。

  剛解決掉自己晚餐的米契爾二話不說,伸手接過她手裡的便當就吃了起來。

  訝異他居然吃自己吃剩的飯菜,喬翎當下一愕,等回過神來想到要阻止時,米契爾早已吃去一大半。

  飯後沒多久,喬翎強打起精神從櫥櫃裡拿出睡衣,走進浴室準備好好梳先一番,藉以抒解全身的疲憊。

  病房裡,米契爾又撥了通電話與連恩聯絡,等確認過公司目前的營運狀況以及關於他繼母的事情進展後才掛上電話。忽然,他警覺到,浴室裡的人早在裡頭待上好一陣子,卻遲遲不見蹤影走出來。

  米契爾開口喊了喬翎兩聲,都沒有得到回應,下床走到浴室門口又敲了幾聲,裡頭仍然沒有回音。

  終於,他一把推開浴室的門,卻見裡頭的人早在浴缸裡累睡了去。

  沒有絲毫的遲疑,米契爾大步走到浴缸旁邊。原是怕她著涼,準備將她抱回病房裡休息,卻在見著她赤裸的胴體剎那,整個人一僵。

  靜靜盯視著裸睡在浴缸裡的喬翎許久,他才緩緩蹲下體去,正想伸手將她撈出浴缸,視線卻被她右邊頸項一處約略兩三公分大小的青紫給攫住了。

  頓時,米契爾炯炯有神的厲眼瞇成了一條直線。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只知道心臟被狠狠撞擊了下,一口鬱氣悶在胸口抒解不開。

  當下,他心頭竄起一股衝動,想要把浴缸裡熟睡的喬翎奮力搖醒。然而,在瞧見她滿臉的倦容時,不舍的情緒仍是暫時挽回了他的理智。

  最後,米契爾抱起喬翎走出浴室,孔武有力的模樣實在很難與他平日的虛弱聯想在一起。

  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間,喬翎彷彿看到米契爾正抱著她大步行走,這可笑的錯覺讓她不由得莞然。

  以米契爾目前虛弱的情況來看,如何可能抱得動她?肯定是她在做夢。想到夢裡有他,她睡得更香甜了。

  *  *  *

  早晨的第一線曙光穿過玻璃窗,一夜好眠的喬翎緩緩睜開眼睛,正滿足的想打個哈欠,不意卻對上一雙深邃的眼瞳。

  “啊﹗”她嚇得頓時從床上彈坐起來,待看清楚對方的長相,她道︰“米契爾,怎麼是你?”意外他會拉張椅子,坐在她床邊。

  米契爾沒有回答她,一整夜沒睡守在她床邊,為的就是想在她醒來的第一時間,問清楚她脖子上的吻痕是怎麼回事。

  思索了一整夜,他雖然想不透自己為何如此堅持,但他深切的體認,自己是非弄清楚不可。

  “你怎麼了?這麼早就醒過來,是肚子餓了嗎?”這是她惟一想得到的解釋,壓根沒料到他其實一整夜沒睡。

  此時的喬翎因為坐起身,覆蓋在身上的薄被已然退至腰間,米契爾本就難懂的眼神中又多了抹複雜。

  “米契爾,你沒事吧?”喬翎關切的問,上半身微微往前傾。

  目光專注在某一定點的米契爾,眼瞳逐漸轉為濃稠。

  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她只想找藉口逃開,“你等我一會,我到浴室洗把臉就下樓買早點。”正想動手拉開覆蓋在身上的薄被,她頭一低,“啊──”當下失聲尖叫。

  喬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全身赤裸,這才明白他為什麼一直拿怪異的眼神瞧她。

  她連忙拉高薄被將自己整個人包裡得密不通風,“我……我……怎麼會……”她張口結舌,擠不出個完整的句子。

  想到自己居然在心儀的男人面前坦胸露肚,她簡直要羞愧到無地自容。

  米契爾倒是比她鎮定多了,“你在浴室裡睡著了。”簡單的一句話,算是對整個情況做了交代。

  喬翎想起來了。原來,昨晚的情景全是真真實實的發生,壓根就不是所謂的夢境。意識到自己竟赤裸裸的被他抱上床,她只想就此長眠不起。

  “你的脖子,怎麼回事?”無暇欣賞她的嬌態,他迫切的想弄清楚困擾了他一整晚的那塊青紫。

  “脖子?”她一時回應不過來,“有什麼問題嗎?”

  “一記吻痕。”他的語氣是不容錯辨的篤定。

  “吻痕?”喬翎左手順著他的視線撫上自己的頸項。

  米契爾靜靜的看著喬翎,等著她的回答。

  須臾,難道是昨天的……她像是想起什麼。

  “你結婚了?”由於連日來喬翎一直陪在醫院照顧他,以至於他從未想過這層可能性。

  “當然沒有。”她急忙否認。

  “有要好的男朋友?”他口氣不佳。

  不想被他誤會,喬翎一顆腦袋瓜搖成了只博浪鼓。

  米契爾深深的凝視著她,她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釋。

  憶及昨天遭艾瑞克強吻的那一幕,喬翎卻是怎地也說不出一個字。

  “說話﹗”米契爾堅持。

  喬翎其實不想告訴他,她不要被他瞧不起。然而,在米契爾強勢的逼問下,卻由不得她再有絲毫隱瞞。

  她避重就輕淡描了遍事情的經過,米契爾卻是聽得臉色鐵青,越顯深沉。

  按理說確定她沒有要好的男人,他應該高興才對,但是一聽到她遭別的男人強吻,一股更巨大的憤怒頓時席捲他整個心頭。

  “你是說那個男人強吻你?”知道自己實在沒有憤怒的理由,他仍是怒不可遏。

  該死的﹗他要宰了那個男人。

  被暗戀的男人直指出自己慘遭強吻的事實,喬翎羞愧到幾乎無地自容,甚至比薄被下的赤裸還要令她覺得難堪。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廉價的賤貨。

  此時的米契爾臉上彷彿結了層冰霜,雙唇緊緊的抿成一直線,表情高深莫測,讓人猜不出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見他半天不發一語,喬翎直覺開口道歉,“對不起。”雖然她自己也是滿腹委屈。

  不料,米契爾在聽到她的道歉時,眼睛卻瞪成銅鈐般大小,“你跟我道歉?!”該死的女人,明明是她被強吻,現下居然還代替那該千刀萬剮的混蛋跟他道歉?

  “我……”他為何突然變臉?

  “你為什麼要代替那混蛋跟我道歉?你喜歡他?”米契爾厲聲質問。

  “我沒有,你誤會我了。”喬翎急得險些哭出淚來。

  “沒有?”他不信,“但你卻道了歉。”

  “不是這樣的,我是看你很生氣,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眼眶泛紅。

  經她一提,米契爾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兩人非親非故,更何況她才是受害者,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失控?

  不像他,這樣一點也不像他,他突然對自己產生一股自我厭倦。

  於是乎,他將自己的不對勁,一古腦全歸咎到喬翎身上,“錯了﹗打從你救起我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錯了。”他大聲咆哮,口不擇言。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喬翎頓時刷白了臉,“我以為──”她只是憑著良知做該做的事,難道這樣也錯了嗎?為什麼他要這樣誤解她?

  “你以為?”米契爾嗤之以鼻,“以為自己是誰?告訴你,你誰也不是。”

  等到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傷人的言語已脫口而出。

  這下子,喬翎再也抑制不住滿腹的委屈,淚水從眼眶裡迸了出來。
  不願意在他面前失態,她一把抓起包裡在身上的薄被,迅雷不及掩耳的跳下床,三步並成兩步沖進浴室,門一甩躲在裡頭淅哩嘩啦哭了起來。

  盯著浴室緊閉的門板,米契爾著實懊悔不已。

  混蛋﹗他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他在心裡怒斥自己。

  她已經受了那麼大的委屈,自己非但沒有安慰她,還對她說出那麼多不堪的言語。米契爾越想,越覺得自己罪大惡極。

  浴室裡的喬翎身上裡著薄被,整個人瑟縮成一團,貼坐在靠門的牆邊,整張臉埋在膝蓋裡放聲痛哭。

  整整有七年的時間,她不曾如此嚎啕大哭過,打從父母摔然離世起,她就已經失去了哭泣的權利。

  每當遇到挫折時,她總是不斷的告誡自己,要堅強﹗要堅強﹗

  多年下來,經歷過風風雨雨,她總算是熬過來了。想不到如今,自己會為了一個相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放聲大哭。

  要是以前,她是決計不相信自己會如此軟弱,但是現下,她早已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自己。變了,一切都變了,從愛上他的那一天起,那個堅強果敢的喬翎便徹底消失了。

  直到她哭累了,整個人憔悴的縮在牆角啜泣,浴室的門在這時被緩緩推開。

  聽到推門聲,她知道走進來的人是他。想到自己哭花的臉,她始終沒有抬頭,即便是在這種時刻,她所在乎的仍是他的觀感,不願意讓他瞧見如此邋遢的自己。

  腳步聲在喬翎的正前方停了下來,霎時,她全身一僵,腦袋瓜子亂成一團無法思考。

  米契爾緩緩的蹲下體子,當目光觸及到她裸露在薄被外的雪白藕臂時,當下更是覺得自己混帳到了極點。

  她是那麼樣的纖細、脆弱,自己怎麼狠得下心把她傷得體無完膚?

  在伸手觸及她環抱住膝蓋的藕臂剎那,喬翎身子骨微微一顫,米契爾知道自己真的狠狠傷害了她。

  他必須有所行動,藉以彌補自己對她所造成的傷害。

  舉手托起她埋在膝蓋間的下顎,讓她的視線與自己交集。喬翎原就精緻的五官,在哭成了淚人兒後,梨花帶淚的她此時看來更顯得楚楚可憐。

  “不要,不要看我。”好醜,她現下一定醜死了。

  她試圖躲開他的視線,他卻不給她逃避的機會。為了避免她在掙紮時傷害到自己,他一把抓住她兩只手腕,將它們定在她身後的牆壁上,使她無法動彈。

  接著,在喬翎回應不及時,米契爾已傾身向前吻住她。

  直到四片唇瓣交接剎那,米契爾才總算厘清自己方才的憤怒。原來,他在嫉妒那個輕薄她的男人,所有的怒氣只因為她受到輕薄。

  天啊﹗他正在對自己做什麼?喬翎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看著他肆無忌憚的侵略她。

  感覺到他的滑溜正探進她的櫻唇裡翻攪,甚而纏上她,酥麻的顫栗透過舌尖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整個人像攤水似的軟了下來。

  跟昨天艾瑞克強吻她的感覺不同,當時的她只想趕快逃開,不像現下,米契爾的吻充滿了魔力,讓她不由自主整個人陷進去。

  當米契爾意猶未盡的結束了兩人間纏綿俳惻的熱吻,喬翎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一雙早先還被製伏在牆壁上的手臂,曾幾何時起已悄然環上他的頸項。

  又羞又赧的她火速收回攀在他肩膀上的手臂,兩頰一如晚霞般緋紅。

  不同於平日環繞在自己身邊那些矯情做作的女人,米契爾愛極了此刻的她,一個只為他展現嬌態的女子。

  沈默了半晌,他道︰“剛才是我不好,你願意原諒我嗎?”有生以來第一次,米契爾開口跟人道歉,對象甚至還是他向來鄙視的女人。

  喬翎原已止住的淚腺,在聽到他發自肺腑的道歉時,女人內心深處最纖細的角落被觸動,誘發出一串串晶瑩的珠淚。

  從沒有過安慰人經驗的米契爾見狀,頓時慌了手腳,“不要哭,是我亂說話,我混蛋!”想動手為她拭淚,又怕惹來她更激烈的回應,他只能一個勁手足無措。

  將他的回應看在眼裡,喬翎隨即明白,他是個拙於說抱歉的男人。猶有甚者,這可能是他第一次向人道歉。

  意識到這點的喬翎再也抑制不住激動的情緒,整個人飛撲到他身上,摟著他的頸項忘情宣洩自己所受的委屈。

  環抱著她的嬌軀,任由她整張臉埋在自己頸間哭泣,米契爾知道,自己獲得了她的原諒。

  瞭解她只是在宣洩自己的情緒,他也就不再阻止,心底湧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像張展開的絲網,將她整個人緊密的包裡。

  兩顆心是那麼樣親密的結合,但只一會,米契爾便意識到自己的忘形。

  坐擁佳人在懷的滋味雖好,隔著薄被與她胸前的渾圓磨蹭,對任何一個身心正常的男人來說,卻可謂是種煎熬。更何況,她未著寸縷的美臀,此刻還隔著他的長褲,坐壓在他的男性象徵上方。

  天知道,他必須花費多大的自製力,才能壓抑在內心那股衝動,不讓自己嚇到她。

  此時的米契爾心想,如果她再不快點離開他,他可能會因為過度壓抑而當場暴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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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艾瑞克被調職了,從原本任職的N區,調到離T區最遠的A區。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只聽說是園長親自頒佈的人事異動案。

  由於A區到T區的距離是原來N區的兩倍,兩區間光是單程就得花上近半天的時間,如此一來艾瑞史再也無法隨心所欲的造訪喬翎。

  原來抱著顆忐忑的心情來上班的喬翎,在聽到艾瑞克被調職的消息時,頓時大大松了一口氣,經過隔離室那件意外插曲,短時間內,她實在無法坦然面對他。

  突如其來的人事異動對她而言,宛若天降甘霖,來得正是時候。無暇去思索艾瑞城克被調職的原因,她只是顧著慶幸,老天爺終究待她不薄。

  告訴她這則消息的珊蒂在一旁見了,對喬翎的回應很是不解。“怎麼你一點都不難過?”

  “我替他感到遺憾。”她禮貌上說道。

  “只是遺憾?”男朋友一下子被調得那麼遠,身為女朋友的她卻只是感到遺憾?

  在周遭同事眼中,早就認定喬翎和艾瑞克是一對,儘管她曾極力否認,卻沒有半個人願意相信。

  “再怎麼說,我們都只是動物園裡的員工,本來就沒有能力干涉上級的安排。”她是標準的社交辭令。

  “我們討論的人真的是你男朋友嗎?”換做是自己,她絕對無法這般坦然。

  “當然不是。”喬翎早已否認過好多遍。

  “艾瑞克對你的態度明明是有目共睹。”奇怪喬翎怎地就是不肯承認。

  知道沒有人會相信她,喬翎不再解釋,“好吧,我放棄了。”她無力改變早已根深蒂固的誤解,“我只能說,我個人並沒有相同的情感。”

  見喬翎的態度極為認真,珊蒂首次正視起她跟艾瑞克間的關係。

  “你應該感覺得出來艾瑞克很愛你吧?”正因為他無可救藥的癡情,才讓眾人對兩人間的關係深信不疑。

  “我寧可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這樣她就不需要對他感到歉疚了。

  “為什麼?艾瑞克長得又高又帥,年輕多金,對你又癡情得緊。”她不能理解這樣一個條件優秀的男人,喬翎為何全然不動心。

  喬翎也曾不止一次問過自己為什麼,卻都找不出合理的解答,“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有理由可言。”就像自己對米契爾的感覺,同樣是沒來由的。

  “艾瑞克知道嗎?”

  “我曾不止一次告訴過他。”

  “看來他並不打算放棄。”

  “他實在是太傻了。”傻得讓她內疚不已。

  證實喬翎與艾瑞克之間從來就沒有所謂的愛情存在,珊蒂突然對她的感情世界好奇起來。

  “喬翎,你有喜歡的人嗎?”

  喬翎的腦海裡很自然的浮現出米契爾的臉孔。

  雖然他在吻過她後,什麼話也沒有表示,她對他的愛戀卻是突飛猛進。明知這實在不是個好現象,兩人的身分懸殊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結果,她卻還是無可救藥的陷落進去,抽不出身。

  *  *  *

  剛才在電話中,連恩告訴米契爾警方已經將槍殺他的司機引渡回國,並以教唆殺人的罪名正式拘捕並起訴羅拉。

  米契爾聽完只是要求好友透過關係,將整個案情封鎖,別讓媒體得知任何的消息。

  連恩同意了米契爾的作法,卻對他接下來的決定大表異議。

  “你打算繼續住在醫院?!”這是連恩聽到米契爾決定時的第一個回應。

  “我想我是這麼說的沒錯。”米契爾心情甚佳。

  “該死的,你真的不打算搬回來?”連思不死心,他不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若是米契爾一天不出院,他豈不是一天不得清閑?

  “基於多年的情誼,我不得不好心的提醒你,有空的話走趟醫院,你的耳朵顯然需要治療。”

  “米契爾﹗”連恩在電話裡頭咆哮著他的名字,“你別想打哈哈就此混過去。”

  “嘿,小聲一點好嗎,我現下的身分可是個病患。”米契爾的語調爽朗,已不複前些時候的衰弱。

  連恩不甚捧場的訕笑,“怎麼我從來就不知道,受傷可以誘發一個人潛在的幽默感?”只除了現下的他一點也沒有心情聽好友談笑。

  連恩眼下惟一想做,也是誓在必行的,是想辦法逼米契爾回來接掌自己的企業。

  “很高興你聽出了我的幽默。”米契爾硬生生把好友的諷刺拗成褒獎。

  “只可惜我一點也不覺得高興。”甚至還相當火大。

  米契爾沒啥良心的回應,“時間久了你自然就會習慣。”

  他這樣說惹得電話那頭的連恩終於失控,劈哩咱啦“問候”了米契爾許久。

  總之,不管連恩說好說歹,米契爾就是堅持當個病患,硬是不肯出院。

  氣得連恩忿忿然甩上電話,這才結束了兩人的對話。

  站在窗前赤裸著上半身,米契爾臉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纏繞在他身上的繃帶已不若原先多,只剩下中槍的左胸博位,整個人看起來精神十足,早已不帶半點病患的虛弱。

  昨天,主治大夫已正式知會過他,說他隨時可以辦理出院,只需要定期回來換藥即可。

  他並未答應,甚至反過來命令醫生不得將他病癒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當場,中年醫生雖然覺得奇怪,但因懾於他的霸氣,卻也沒敢違背他。

  沒有人清楚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就連好友也只當他是偷閑不肯回去上班,真正的原因只有米契爾心知肚明。



  *  *  *

  從浴室端了盆水出來,喬翎現下已經很習慣為米契爾擦澡了。只除了彼此都有默契,下半身交由男方自理,女方只負責擰幹毛巾遞到他手上。

  一如往常的,喬翎才擰幹毛巾,準備為他擦拭上半身。

  米契爾卻說話了,“我想洗澡。”

  “可是你的傷……”按理說經過一個多月的調養,米契爾應該已經復原得差不多,偏偏裡在他胸口上的白色紗布仍不時被鮮血染紅。

  前些天,喬翎還因擔心米契爾的病情,特地找主治大夫詢問過。中年醫生眉宇間略顯局促,直說不礙事,只要繼續住院修養,傷勢自然就會痊癒。

  既然醫生都這麼說了,喬翎也不好再有質疑,畢竟,對方才是專業,自己充其量不過是個獸醫,實在不宜多所置喙。

  “不礙事。”

  “傷口還在流血。”盯著繃帶上的血漬,喬翎實在沒法子像米契爾這麼樂觀。

  塗了紅藥水當然會流血,米契爾在心裡頭嘀咕。

  “所以我需要你的幫忙。”他順勢對她提出要求。

  “萬一傷口沾到水引發細菌感染……”她實在不樂見他出任何差錯。

  “只要你幫我,這種事就不會發生。”

  拗不過米契爾的堅持,喬翎最終還是答應了。

  將臉盆的水重新端回浴室,喬翎打開浴缸的水龍頭,約等水在滿二分之一,才將水龍頭關上。

  她走出浴室,來到米契爾病床前,小心翼翼的扶他下床。

  由於米契爾還很虛弱,幾乎承受他整個人重量的喬翎必須很小心的攙扶住他,一步一步慢慢走進浴室。

  面對這樣虛弱的他,喬翎實在很懷疑,自己去上班的時候,病房裡剩他一個人有多麼不方便。

  其間,她先後又對米契爾提過幾次請看護的事,無奈都被他一口回絕。

  浴室裡,喬翎正努力設法褪除米契爾下半身的長褲。

  “米契爾,你還站得住嗎?需不需要先到馬桶坐下?”喬翎不放心。

  “還可以。”他回答她的語氣還很虛弱。

  “你先扶著牆壁,我幫你把褲子脫下來。”確定他的手掌穩當的撐住牆沿,喬翎才蹲下體去。

  儘管已經看過他的下半身許多次,每回無可避免的觸及他的男性特徵時,喬翎仍是不免一陣羞澀。

  順利除去他的長褲,喬翎起身想扶他走向浴缸,米契爾卻在這時一個跌路,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壓向她。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喬翎失去平衡,腳步不住向後退去,直到她整個背部抵到身後那面牆,兩人的身體才終於穩住。

  按理說倒退的後作力那般強勁,撞上牆壁的喬翎實在不大可能毫發無傷。令人慶幸的是,米契爾的兩條手臂“剛巧”繞到她身後,代她護住她的後勺,才不至於釀成傷害。

  一場虛驚過後,驚魂未定的喬翎急忙關切,“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那裡?”怪自己太過粗心,還好是有牆壁頂住,否則米契爾要真發生什麼意外,她一定無法原諒自己。

  “我很好,你別慌。”見她一副汶然欲泣的表情,米契爾當下閃過一抹心虛,為自己的卑劣。

  “真的?你沒有騙我?”

  “你看我現下不是好好的。”他神態自若,“倒是你,沒撞到哪吧?”猛烈的後作力並不在他預估之中,所幸他在千鈞一發之際以手護住她,否則後果絕對不妙。

  “沒有。”喬翎甜甜一笑,“還好你的手剛好護住我,謝謝﹗”

  米契爾不自在的笑了笑,對她的道謝受之有愧。

  等一切又回歸于平靜,喬翎才意識到兩人現下的處境。該怎麼說呢?他們的姿勢實在有些曖昧。

  米契爾兩條手臂繞到喬翎背後,一掌托住她的後腦勺,另一掌則不偏不移的罩在她的臀部上,剛巧將她壓貼到他兩腿胯間。

  “米契爾……”

  “嗯?”一個多月來的相處,米契爾當然知道喬翎有多麼敏感,光是現下這樣親密的親近她,他就已經可以感覺到她的僵硬和不自在。

  “我們……”她實在不知道該從何啟齒。

  確定喬翎安全無慮之後,米契爾索性放任自己把全身的重量負載到她身上。儘管看出她有話要說,他卻因料定她開不了口,而恣意吃她豆腐。

  “怎麼啦?”將下巴枕在她的頸窩問喝氣,右腳硬擠進她兩腿之間,以自己的碩大磨蹭她的小腹。

  “你可不可以……啊──”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喬翎忍不住呻吟。

  “可以什麼?”米契爾邊吻著她的頸項,邊將目標轉往她雪白的香肩。

  如絲雨般灑下的細吻,攪得喬翎思緒大亂,全然無法思考,就連四肢也開始不聽使喚起來。

  當喬翎意識到自己正往下癱軟之際,米契爾已先一步穩住她。

  霎時,她的理智整個被拉了回來。天啊﹗她到底在做些什麼?

  米契爾還受著傷,人非常的虛弱,急需她的照顧。而她,剛才還險些雙腿癱軟在地,要不是米契爾及時扶住她……

  米契爾扶住她,這怎麼可能?

  喬翎的視線倏地拉回他臉上。

  像是懂得讀心術似的,米契爾隨即看穿她的疑惑,下一秒,他整個人又重新癱在她身上。

  由於喬翎及時扶住他,所以並未發生什麼意外。

  果然,剛才那一瞬間不過是她的錯覺,以米契爾現下這般虛弱的情況,如何能穩得住她?喬翎的疑慮當下隨即解除。

  不再給自己時間胡思亂想,喬翎謹慎的扶著米契爾走進浴缸,讓他將下半身浸泡在水裡。

  “水會太燙嗎?需不需要再加些冷水?”

  “不需要,這樣剛好。”

  “米契爾,你把頭往後仰,我先幫你洗頭髮。”

  米契爾照做了,他將頭向後仰,而喬翎則是坐在浴缸邊緣為他搓洗一頭耀眼的金絲。

  “你知道嗎?你的發質好到足以令一大票女人嫉妒。”細絲般的金發滑過喬翎指尖,觸感出奇的柔軟。

  “或許,但你不需要。”多少個喬翎熟睡的夜晚,米契爾總是眷戀的撫著她一頭烏絲,柔軟而富有彈性,令他愛不釋手。

  “我要幫你沖水了,記得把眼睛先閉上。”喬翎的聲音從他頭頂上傳來。

  儘管喬翎是出於關心的提醒,米契爾卻不打算照做。

  難得有機會與她誘人的渾圓近距離接觸,他怎麼可能傻的錯過。

  絲毫沒有察覺到他邪惡思想的喬翎,只是專注的幫他清洗頭髮上的泡沫,上半身又往前低斜了些。

  米契爾的視線透過她T恤的領口向內延伸,無邊的春色美景盡在咫尺,一覽無遺。

  如果她再繼續保持這個姿勢下去,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因為捺不住飢渴,當場霸王硬上弓吃了她。

  等到喬翎幫他把頭髮洗淨,並用幹毛巾包妥,米契爾早已因過度飢渴而口乾舌燥。

  之後她讓他坐直身體,抓起另一條濕毛巾開始為他擦背,並儘可能避開他的胸口。

  “米契爾,你真的不打算通知家人嗎?或許他們正擔心著。”一個多月以來,也沒看誰來探望過他,要是他再不與家人聯絡,她懷疑他家人不急壞才怪。

  “已經通知過了。”

  “那為什麼……”想問他為什麼沒半個人來探望,又怕他有難言之隱,喬翎遲疑著。

  理解她的顧慮,米契爾索性直說︰“如果你指的是家人,我不以為讓小孩子到醫院來是個好主意,要是你指的是朋友,他這會正忙得不可開交。”焦頭爛額的連恩根本抽不出空走道醫院。

  “你結婚了?!”手上的毛巾一松,順勢滑落到浴缸裡。

  “沒有。”米契爾轉過身來面對她。之所以告訴她這則消息,為的不過是想試探她的回應,很高興她並未令他失望。

  “可是你剛剛說小孩子……”她心裡儘管因他的否認而雀躍,但仍不敢太早放心。

  “就算沒有結婚,也可能有小孩子,關於這點,你想必明白才對。”米契爾說的相當有把握。

  喬翎當然可以理解,“你……你愛她嗎?”幾乎是集結全身的勇氣她才問退場門。

  米契爾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她被他看得書臊不已。

  “嗯……我純粹是好奇罷了,如果你不想回答──”

  “不,我願意回答。”

  一聽他肯說,喬翎的一顆心頓時被提得老高,“那你……”否認吧,說你一點也不愛她,說你跟她之間已經都過去了。喬翎在心裡祈禱。

  “當時,我確實一點也不愛她。”只除了世事難料……

  米契爾的回答讓喬翎委實松了口氣。要是他的答案是“愛”,她簡直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當著他的面失態。

  他從浴缸裡撈出喬翎滑落的毛巾,重新交回她手上,“你很在乎?”語氣裡的肯定讓她當場羞紅了臉頰。

  “沒、沒有。”喬翎別腳的掩飾,“我只是在想,什麼樣的女人能為你孕育生命。”如果可以,她也想擁有一個像他翻版的小男孩。

  這股念頭才起,她的腦海裡卻不由自主浮現哈威的影子。暗自在心裡將兩人一比對,她發現這一大一小的五官還真相似得緊,只除了發色不同。

  “她的發絲就如同你一樣烏黑亮麗。”米契爾伸手攫住她的一撮發絲。

  聽到他這麼說,喬翎突然有股不是滋味,表面上仍維持良好風度,“她肯定是個大美人。”美得令自己嫉妒。

  “她是。”米契爾嘴角略微揚起,欣賞著喬翎的醋樣。

  米契爾答得毫不遲疑,喬翎當下更是不痛快,她抿了抿唇,決定不再繼續討論下去。

  較之於她一臉不欲多談的微怏,米契爾臉上的表情愉快多了。

  “你不開心?”他明知故問。

  “沒有。”她斷然否認,不想讓他看出自己的小家子氣。

  “你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他就愛逗她。

  “我一向都是這種表情。”喬翎睜眼說瞎話。打死她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個善妒的女人。

  “那麼,願意為我笑一個嗎?”

  此時此刻,她那裡還笑得出來,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表情比哭還難看。

  心疼她的強顏歡笑,米契爾決定不再逗她,“放心吧,我的品味始終如一。”他語帶玄機。

  隔著浴缸,米契爾甜甜蜜蜜的吻住她。

  *  *  *

  難得的週末,外頭晴空萬裡艷陽高照,病房裡的米契爾卻是心情晦暗,老大不快,他怏怏不樂地注視著喬翎的一舉一動。

  “你又要出去?”見她穿著一身粉紫色及膝洋裝,米契爾的話裡攙雜著些許不意察覺的情緒。

  “嗯。”喬翎將自己的長髮挽到左耳下方,正專心對著鏡子把它紮成辮子,“我知道你一個人會很無聊,所以剛剛我到醫院附設的超商幫你買了份報紙,還有幾本財經雜誌。”

  瞟了躺在桌上的報章雜誌一眼,米契爾的心情更差了,“又是去找那個小鬼?”他對那名素未謀面的小鬼積怨日深。

  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產生了倚賴,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對她漠不關心,不聞不問。像現下,為了她,他甚至還卯足勁嫉妒起一個年僅七歲的小鬼頭。

  “米契爾,他不是小鬼。”她早已糾正過他好幾日,他卻依然故我。

  “我說他是小鬼他就是。”此時的他宛如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

  米契爾賭氣的口吻總算引起了喬翎的注意,“米契爾,你怎麼了?”她擔心他是不是病了。

  米契爾當然也察覺到自己的失常,情緒為此更加躁鬱,“沒什麼。”他一語帶過不願多談。

  喬翎不很放心的多看了他幾眼。

  不想叫她窺出自己是在鬧情緒,“你不是跟小鬼約了,急著要出門?”想到她居然為了一個不相識的小鬼將自己丟下,米契爾的口氣更沖了。

  他不提,她倒還真給忘了,連忙看了下手錶上的時間,“不妙,我快遲到了,得趕快出門。”她匆匆背起放在桌上的白色皮包。

  當場叫米契爾為之氣悶。

  “對了米契爾﹗”臨出門前,喬翎腳步一滯,“我答應帶哈威吃過晚餐後才送他回家,可能得七點左右才能回來,你可以晚點吃晚餐嗎?”

  天殺的﹗那可惡的小鬼,先是在白天霸住她不放,現下連晚上的時間也不肯放過?

  “難道他家沒給飯吃?”

  “米契爾,我不是跟你說過,他的父親是個非常不負責任的男人,他──”

  米契爾不耐煩的替她介面,“他非常的可憐,缺乏父母的疼愛,需要所有人的疼惜。”這些他媽的陳年老調,他都會背了。

  就那小鬼可憐,那他呢?他就活該枯守在醫院裡?

  媽的﹗他更恨不得把那小鬼頭的父親揪出來狠狠痛揍一頓。

  管那男人負不負責任,那是他家的事,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沒管教好自己的小孩,放任那小鬼犯到他的地盤上來。

  “那你……”她詢問他的意思。

  米契爾其實是想和她唱反調的,偏偏一對上她可憐兮兮的乞求……“隨你。”他撤了撤嘴,不甚情願的道。

  “謝謝。”喬翎頓時憐楚淡去,對他綻出一朵嫣然,“如果你餓了,可以先吃塊蛋糕充飢。”桌上除了蛋糕、飲料外,她也預先為他削好了盤水梨,用保鮮膜包著。

  在房門被帶上的瞬間,米契爾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滿腔的怒氣,忿忿然連番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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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近來,連恩一個人獨力肩挑兩份重擔,被壓迫的連星期假日也不得休閑。正當他在辦公室裡忙得焦頭爛額之際,米契爾竟破天荒打電話來,要求他幫他帶些檔到醫院消磨時間。

  怕好友臨時又改變主意,連恩半刻不敢遲疑,匆匆大肆搜刮了一堆文件便往醫院裡跑。

  他才踏進病房,就見米契爾整個人坐靠在椅背上,右腳橫跨在左腿上,攤了本財經雜誌在瀏覽。

  病房被整理得有條不紊,一室的窗明幾淨,桌上除了蛋糕、削好的水梨外,還擺了壺像是補藥類的熱飲。

  莫怪,這樣一個怡情養性的好住處,要換做是他也不願意搬出去,連恩心想。待在這裡有的吃、有的喝,還被照顧得像個大爺,再笨的人也知道要繼續住下去。

  米契爾一見著來人,“我讓你帶的文件都帶來了?”

  “放心吧,等了幾百年才等到你良心發現,下次要再等你開金口,不知又要等到什麼時候,當然全都帶齊了。”連米契爾電話中沒提到的文件,他也都一並自動自發的帶來了。

  無暇理睬連恩的調侃,米契爾徑自接過他手上的公事包。

  他訝異好友的心情看來似乎很差,“怎麼我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探病,沒倒杯茶請我也就算了,還擺臉色給我看,未免也太說不過去。”連恩在窺探之餘,亦帶點幸災樂禍。

  “又不是缺手缺腳,要吃要喝不會自己動手。”

  “嘖嘖嘖,脾氣這麼差,還說是個病患呢﹗”連恩連連搖頭。

  “沒什麼事的話你可以走了。”為了被喬翎丟下的事,米契爾還在氣悶。

  “走?”連恩一臉誇張,“我才剛到,連椅子都還沒坐熱呢﹗”覺得好友實在不夠意思到了極點,“更何況,我都還沒見著你那如花似玉的救命恩人……”他有一半是沖著喬翎而來。

  不提喬翎還好,連恩這一說,米契爾的引信像是被觸發了,“她不在,你可以滾了。”他的口氣比剛才更差。

  “不在?”星期假日會上哪去?“難道是去約會?”從好友陰郁的臉色看來,是有這種可能性。

  米契爾拒絕回答。

  連思不是笨蛋,隱隱約約已然猜出,好友的反常泰半是和那名自己素未謀面的女人脫不了干係。

  “瞧瞧你臉上是什麼表情,該不會是喜歡上人家了吧?”果真如此,那可就有趣了,連恩一副等著看戲的期待。

  原來,這才是好友之所以堅持不肯出院的原因。當初,他還以為米契爾是故意借機會惡整他,沒料到事實的內幕竟是這般令人驚奇。

  見米契爾依舊半天不吭一句,連恩煽動他,“喜歡人家就去追啊,光窩在病房裡生悶氣有什麼用?”難得冷漠的好友也有動情的一天,連恩說什麼也非得把握機會推他一把才行。

  米契爾繼續保持沈默。要是讓好友知道他的情敵不過是個年僅七歲的小鬼,自己肯定會被譏誚得體無完膚。

  “嘿﹗”連恩一手搭上米契爾的肩膀,“這麼幹耗著實在不像你的作風。”在商場上,米契爾.布朗特向來是以行事果決犀利而聞名。

  “比起我的作風,你更應該關注的是東海岸的開發計畫。”他不想好友加進來攪局。

  “如果說……我對你那未曾謀面的救命恩人比較感興趣呢?”連恩試探。

  “勸你最好把興趣發揮在正確的地方。”米契爾皮笑向不笑的提醒。

  相識多年,連恩首次聽到他話裡流露出佔有欲,兩道濃眉不由得向上挑高,“看來,小哈威就快有媽咪疼了。”

  米契爾卻不做任何表示。直到目前為止,婚姻這碼子事,他是想也沒有想過。

  “就怕那嬌滴滴的救命恩人不是你兒子心目中理想媽咪的人選。”根據古柏等人的可靠消息來源指出,小哈威近來似乎和上回在動物園裡偶遇的黑發美女相處融洽。

  不是嗎?米契爾嘴角微微上揚。

  基於相交多年的默契,他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你的表情透露著某種不為人知的古怪?”連恩敢肯定,其中的內情絕對不單純。

  “敢情麥德蒙財團的未來繼承人準備改行當福爾摩斯?”米契爾譏誚,絲毫沒有向好友透露的打算。

  “如果你再不回來接管自己的企業,我倒不排除這種可能性。”與其被無止境的壓榨,他寧可選擇悠悠哉哉當個私家偵探。

  對于好友的最後通牒,米契爾的回應是,“慢慢等吧你。”心情惡劣的他,同樣不準備讓好友好過。

  “該死的你……”連恩原想動手扯他衣襟的,偏偏米契爾身上除了白色紗布外,整個上半身打著赤膊,“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他媽的那點狗屁傷勢早好了。”他的眼睛並未被蒙蔽。

  “看得出來又如何?”對於喬翎以外的人,米契爾本無意隱瞞自己痊癒的事實,臉上的表情甚為囂張。

  面對他的存心挑釁,連恩儘管氣極,卻又拿他莫可奈何,只得為自己找台階下,“要不是看在哈威的面子上……”

  “喔?是嗎?”米契爾好整以暇的睥睨了他一眼,嘲諷的意味極濃。

  連恩從來不知道,剝去冷酷面具後的米契爾會讓人氣得這般牙癢癢,在挫敗之餘,也不由得懷念起他受傷以前的冷漠。

  *  *  *

  從哈威坐上車的那一刻起,喬翎就察覺小傢伙今天很不對勁,眉毛緊蹙一聲不吭。

  進了市中心的一家冰品店,喬翎幫他點了杯最愛喝的巧克力奶昔,自己則跟侍者要了杯咖啡。

  “決定好了嗎?待會想上哪去玩?”喬翎試著引他開口說話。

  他搖搖頭,表示沒有玩的興致。

  “還沒有決定好嗎?”她假裝不懂他搖頭的意思。

  哈威仍是沒有回應。

  沒轍的喬翎只得直問︰“怎麼啦?不舒服嗎?”手心跟著覆上他的前額。

  “沒有。”短短的兩個字,說的卻是有氣無力。

  確定他沒有發燒,她微微鬆口氣,同時也聽出他語氣裡的落寞,“願意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

  聞言,在人前向來倔強的哈威竟莫名的紅了眼眶,湛藍的眼瞳隨即蒙上一層霧氣。

  這讓喬翎驚訝不已,當下伸手擁過哈威,將他抱進自個懷裡安慰呵護。

  哈威也不推拒,就這麼窩在她懷裡尋求慰借。

  許久,他總算是緩緩開了口,今天,是我的生日……”原以為從今年起,生日的時候可以和父親一起度過的。

  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見到父親,根據連恩叔叔的說詞,父親是到國外出差去了,短期內不會回來。

  沒有人知道,在聽到這番說詞時,他心裡有多麼的沮喪,他掩藏得很好。

  經哈威一提及,喬翎內心深處的一塊角落被觸動了。

  好快啊,又到了這一天……她整個人顯得有些恍惚。

  等不到喬翎的回應,哈威將臉從她懷中仰起,“喬翎……”

  聽到哈威在喊她,喬翎的思緒這才被拉回現實中來。心中五味雜陳的她深深地凝視著懷中的小臉,手心不由自主撫上他稚嫩的臉頰,眼眶跟著也有些泛紅。

  將喬翎異於平常的回應看在眼裡,哈威不由得擔心起她來,“你怎麼了,喬翔?”他暫時忘卻自己的黯然。

  察覺到哈威眸盼中的憂心,“沒、沒什麼。”她連忙收拾起自己低落的情緒,“既然今天是你的生日,為什麼不開心呢?”她重新將關注的焦點轉回小男孩身上。

  哈威眼中的憂心立即又被黯然所取代。

  “告訴喬翎,發生了什麼事?”她暗自決定要把心底那分遺憾,全數彌補在哈威身上。

  “爹 今年也不能陪我過生日。”

  哈威語氣裡的哀傷委實揪疼了喬翎。

  對於一個長年與父親分隔兩地的小男孩而言,渴望在父親的陪伴下度過生日,那是必然的。為此,喬翎對哈威父親的怨對又加深了幾分。

  儘管對那名不負責任的男人感冒不已,喬翎卻又不得不代替他尋找脫詞,藉以撫慰小男孩的失落。

  “爹 一定也很想陪哈威一起過生日,只是工作太忙了。”

  “我知道。”他對父親相當能體諒,“連恩叔叔也是這麼說。”然而,諒解歸諒解,失落之情仍是免不了的。

  不想見哈威繼續沈溺在落寞中,“好﹗”喬翎精神一振,“既然今天是哈威的生日,那麼就讓喬翎代替爹 幫你慶祝。”

  “真的嗎?!”除了父親以外,喬翎是他最喜歡的人,甚至比連恩叔叔還喜歡。能和喬翎一起慶祝生日,他自然相當開心。

  “當然。”喬翎一口承諾,“告訴喬翎,你想要什麼生日禮物?”

  “什麼都可以嗎?”哈威眼睛閃亮,充滿了期待。

  她當然不會讓他失望,“嗯,什麼都可以。”

  “那我……我要喬翎永遠陪在我身邊。”他大聲宣佈。

  “啊?”她對他提出的願望一愣。

  誤解了喬翎的回應,“不可以嗎?”哈威失望的問。

  雖說“永遠”實在是個未知數,連她自己都沒敢有把握,但是……將小男孩寫滿希冀的神情看在眼底,喬翎允諾,“好,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

  “耶﹗萬歲。”哈威歡呼,並在她臉頰上大大嗾了一記。

  見他開心,喬翎連帶也感染了他的喜悅。

  *  *  *

  從那天失控輕薄喬翎起,艾瑞克一直很後悔,懊惱自己因為一時的衝動,嚇跑了心儀多年的她。

  原本,他是打算在隔天向喬翎道歉的,不巧的是,他被調職了。

  突如其來的人事調動雖然令他錯愕,接踵而來的舊職務交接以及為了盡快熟悉新職,他整個人忙得是不可開交,壓根抽不開身。

  等到一切全都重新步上軌道,艾瑞克也因為兩人工作的區域距離拉大,而無法再隨心所欲去找喬翎。幾次勉強利用休息時間飛車趕去T區,也全都撲了個空。

  根據珊蒂表示,喬翎近來中午休息時間總是驅車外出,直到下午上班時間才回來。直覺告訴他,情況不妙。

  今天,由於工作的關係必須走趟T區,他總算得以在上班時間名正言順找上喬翎。

  辦公室裡,喬翎正和珊蒂相談甚歡,面對睽違多日的艾瑞克竟在此時突然出現,她顯得有些措手不及。

  “艾瑞克……”喬翎輕喚。

  她還是那麼樣的美麗﹗看到喬翎的第一眼,艾瑞克在心裡贊嘆。

  或許是察覺到兩人間那股不甚對勁的暗潮,“艾瑞克,好久不見。”在輕快打過招呼後,“你們兩個聊,我到隔離室去一趟。”珊蒂適時退出,將辦公室留給在場的一雙男女。

  珊蒂的善體人意讓艾瑞克充滿感激,倒是喬翎,對珊蒂的中途抽身頗有微詞。

  幾乎是珊蒂一離開,艾瑞克便迫不及待開口,“喬翎,我……”

  為免他說出任何可能令兩人陷入尷尬的話題,喬翎飛快打斷他,“艾瑞克,聽說你調到A區去了,新工作如何,還習慣嗎?”

  “還好。”艾瑞克一語帶過,無意多談,“喬翎,你聽我說,那天──”

  “A區和T區距離那麼遠,你怎麼抽得出空過來?”又一次,她硬生生的截斷他。

  洞悉她意圖的艾瑞克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那些都不重要,喬翎,你明知道我來為的不是要跟你討論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他前腳才向喬翎邁進一步,出於反射性的動作,她隨即像只飽受驚嚇的脫兔─往後跳了開去。

  等到她意識到自己的失禮,為時已晚,艾瑞克臉上明顯寫著受到傷害的神情。

  “艾瑞克我……”喬翎試圖亡羊補牢。

  “我果然還是嚇到你了。”他難掩落寞的說。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很為自己剛才的失禮感到抱歉。

  “不,該道歉的人是我,是我親手摧毀了你的信任。”艾瑞克一臉自責。

  “艾瑞克,你千萬別這麼說,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懊惱自己終究還是傷害了他,雖然她曾極力避免。

  視線戀戀情深的定格在喬翎精緻的五官,艾瑞克表情五味雜陳,“打從七年前初見到你的第一天起,我的心就淪陷了,無可救藥的愛慕上你,狂戀的程度連我自己也阻止不了。”

  面對這樣一個深情不移的男子,喬翎實在無法不為之動容,只除了她實在無以為報。

  “艾瑞克,你別這樣,在我心裡一直都是非常看重你這個朋友的。”

  “朋友……”艾瑞克失意的笑了笑,“是啊,你一直是,是我自己放不開,硬是不肯從泥沼裡抽身。”

  “不是這樣的,艾瑞克,真的,我很感激你多年來為我所做的一切。”

  “你應該明白,我要的從來就不是你的感激。”他兩眼直直揪著她不放。

  “我……”喬翎無言了,她何嘗不懂他的心呢?

  “或許是我不夠好吧,你不需要覺得為難。”艾瑞克自嘲。

  “不,不是這樣的,艾瑞克。”她反駁,“你是個好男人。”

  “但是不適合你。”他心裡了然。

  又一次的,喬翎無語了。

  將她的一言一行全看在眼底,艾瑞克知道,該是他放手的時候了。

  “還是朋友?”他好風度的伸出右手。

  “還是朋友。”將手心交握到他手裡的同時,喬翎對他綻放出一抹真誠的笑靨,很高興事情能有個圓滿的收場。

  “願意告訴我那個幸運的男人是誰嗎?”他儘管嫉妒,卻也相當好奇,什麼樣的男人能打動她。

  沒料到他會突然有此一問,“艾瑞克你……”她壓根沒對任何人提起過米契爾,訝異他為何會察覺。

  相識七年,艾瑞克對喬翎的瞭解可說是十分透徹,“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現下的你全身上下看起來,都像是個沐浴在愛河裡的女人?”要不是看出她已然心有所屬,自己又豈會輕易放手。

  艾瑞克的一席話在喬翎的兩頰上掀起潮紅。

  喬翎簡直不敢相信,要是艾瑞克說的都是真的,那麼……米契爾是否也察覺出自己對他的情意?

  將她的沈默誤解為東方女性特有的泠持與嬌羞,艾瑞克徑自介面,“結婚的時候別忘了通知我,就算當不成情人,最起碼也要以朋友的身分對你獻上一份祝福。”

  “艾瑞克……”喬翎聽得感動不已,“謝謝你。就算我永遠也不會有機會接受你的祝福,你的這分心意我仍然會永遠記在心底。”

  “為什麼?”艾瑞克不解。

  “我跟他……是不可能有結果的。”想到兩人懸殊的身分背景,喬翎黯然。

  “難道那男人不肯對你負責?”他懊惱天底下居然有這等人在福中不知福的男人存在。

  “不,其實……”她有些羞於啟齒,“一切都只是我單方面的愛戀罷了。”

  想來愛情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艾瑞克單戀她多年都不可得,而今,同樣的窘境也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單戀一個不可得的男人。

  “啊!”艾瑞克一愣。上帝竟然開了他們這樣一個大玩笑。

  *  *  *

  邊吹著口哨,手裡甩著鑰匙圈,連恩腳步輕鬆的走向米契爾的病房。一個人身兼兩份重擔的他,按理說實在不可能輕鬆得起來才對,更別提還吹口哨了。

  原來,連恩近來因為勤跑醫院,將許多沉重的工作都推到米契爾身上,人也跟著悠閒起來。像這會,他又送了堆文件過來要和好友“分享”。

  快到門口時,一男一女的對話透過牆璧,傳到病房外面來。

  難道是米契爾那素未謀面的救命恩人?

  連恩倏地放低腳步聲,快步走到病房門口,將門微微推開一道裂縫。

  病房裡,喬翎由於正忙得不可開交,壓根沒在意到門外有人偷窺。至於米契爾,一顆心全系在喬翎身上的他,全然無暇理睬周邊事物。

  “米契爾,你別逞強,萬一傷口又裂開就不好了。”她努力用上半身壓制住他,不讓他動手去拆胸前的繃帶。

  想當然耳,他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真要動手去拆,謊言不被拆穿才怪。

  “反正待會你和那小鬼出去,我照樣可以動手拆。”他之所以這麼說,為的是要牽製住她,讓她不敢貿然離去。

  喬翎想不透,他為什麼會突然任性起來?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米契爾,你別這樣,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就這麼拋下你不管。”她十分左右為難。

  “那就留下來。”一記迅雷不及掩耳的翻轉,他將她整個人牢牢禁錮在自己與病床之間。

  “不行,米契爾,你快點放開我。”想到哈威還在等著她,喬翎不由得感到心急。

  “不放,不放,我就要這麼壓著你。”說著還真將全身的重量覆載在她身上。

  “米契爾,你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了。”如果不是怕用力過猛會傷到他,她大可一把將他推開。

  米契爾卻不睬她,依舊我行我素,“關於這點我倒是樂意幫你解困。”他借由以吻封緘的模式為她過氣。

  在喬翎的櫻唇上蘑菇了許久,米契爾開始把目標往下延伸,她的耳垂、她的項窩、她的胸口,全都是他造訪的對象。

  如果不是還惦記著哈威,喬翎肯定會就此沉淪,但是她不行,此時此刻她應該要做的是──盡快擺脫米契爾。

  瞭解他吃軟不吃硬的弱點,她刻意擺出一臉的楚楚可憐,“米契爾……”她的語氣中有著濃濃的乞求。

  米契爾儘管一再告誡自己不可以心軟,偏偏就是無法對喬翎委屈的神情視若無睹。頓時,他整個人像是顆泄了氣的皮球,翻身攤平在病床的另一邊,喬翎如願取回自由。

  沒有絲毫遲疑,她一把從病床上彈起,理了理身上淩亂的衣著。臨出門前,她叮囑著,“答應我,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的,不要把繃帶拆掉。”

  得到米契爾不情願的允諾後,喬翎總算背起皮包匆匆出門。

  趕著出門的她並沒有注意到病房外一角的連恩,反倒是連恩,雖然只是驚鴻一瞥,卻對她留下相當震撼的印象。

  當連恩推開房門走進去時,米契爾已經下了床,正熟練的取下上半身的“道具”。

  不同於剛才在門外所看到的虛弱,眼前的好友已然回復生龍活虎,連恩禁不住開口調侃他,“不是說好不拆繃帶的嗎?”促狹的意味極濃。

  米契爾懶洋洋的瞥了好友一眼,徑自取過桌上的報紙就要翻開閱讀,對他的嘲弄擺明不予理會。

  連恩再接再厲不肯放棄,“她就是救你的女人?”語氣裡隱約透露些許慎重。

  米契爾儘管聽出他話裡的深意,卻無意多作解釋。

  他將米契爾的表情看在眼裡,“你是記得她的,對吧?”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實在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這等巧合的事。

  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米契爾依然秉持著沈默是金的態度。

  “緣分這種事,還真是無從預期。”連恩有感而發。

  緣分是嗎?米契爾咀嚼著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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