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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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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原蘋 -【美人姻謀(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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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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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5 00:01: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曾先生說觀此人相貌,來日定會大貴。若他大貴了,宋家嫁了一位表小姐與他,他自更加提攜宋家。若曾先生失准,也就夏緋吃一點苦,于宋家,並無大損失。

    沈老夫人雖憐惜夏緋,但更偏重宋家前程,聞言尋思一下,朝夏緋道:“你舅父倒是贊許了魏鑲,但他一個門客,竟敢私下和府中表小姐互換帕子,人品值得商榷。如今也不攔你和他來往,但你自己要掩人耳目。還有一條,兩年內,他若不得功名,你便要死心,聽從我安排。”

    羅夫人補充道:“今日之事,你不必向他提起,我們反正只作不知道。”

    夏緋點點頭,心下歎息,果然,外祖母和舅母,還是如前世一樣,睜一眼閉一眼,任由我去私會門客呢!門客騰達了,娶了宋家表小姐,自會提攜宋家,門客不騰達,犧牲的,也是一位相貌不佳的表小姐,于宋家,並無損傷。

    在這件事上,外祖母和舅母,還要撇得一乾二淨,裝作不知道。

    夏緋回到房中,朱奶娘忙揭起她裙子,看膝蓋上的傷,一邊流淚道:“小姐何苦自傷?”

    “嬤嬤,若不自傷,便要跪下認錯。”夏緋幽幽道:“我寧願傷了膝蓋,也不願隨意下跪。”

    “小姐啊,你就是倔強。”朱奶娘抱怨一句,到底是幫夏緋收拾了一下,另塗了藥,再換上衣裳。

    正忙完,綠蘭在簾外道:“小姐,廚房的嚴大娘親送了點心過來,說要見見小姐,看看小姐喜歡什麼口味,下回可以照做。”

    “嚴大娘無端來獻慇勤作什麼?”朱奶娘疑惑一下。

    夏緋卻心中有數,嚴大娘應該是來送信的。她回應綠蘭道:“請嚴大娘進來!”

    嚴大娘挎著食籃進來,見過夏緋後,便揭開籃子,遂樣把小點心端上桌,又陪笑道:“不知道小姐的口味,只好每樣做一點。”

    夏緋見十二式點心,式式精緻,知道那使動嚴大娘的人,是下了重本。

    “嚴大娘,你也不用再說虛的了。此來有什麼話,趕緊直說罷!”夏緋笑笑道。

    嚴大娘被夏緋看破,一時要言語,卻又看朱奶娘一眼。

    夏緋道:“嚴大娘,我的事,從來不瞞嬤嬤的,你只管直說。”

    嚴大娘便不再虛套,直接道:“魏公子的奶娘,即顧嬤嬤,她想見一見小姐。”

    “哦?”夏緋表示不解。

    嚴大娘道:“顧嬤嬤有病在身,出行不便,想請小姐移步,過去相見。她有事要跟小姐商量。”

    “現在麼?”夏緋問道。

    “若小姐方便,現在就見。”嚴大娘低聲道:“小姐也知道,日間過去,容易引人注意,現下剛剛天黑,移步時,不招眼呢!”

    夏緋想著今日已跟沈老夫人和羅夫人交底,也確實要見見魏鑲,探探口風,通通氣。

    那頭,顧奶娘倚在床上,咳了幾句,順過氣來,便朝魏鑲道:“你別忙著走。”

    魏鑲以為顧奶娘像之前幾晚那樣,要交代諸般事,便坐到床前,審視顧奶娘臉色,一邊道:“我今兒已請了訟師,訟師答應明兒和柳清浩見面,助他洗脫官司。一旦官司洗脫了,柳清浩去采藥配藥方,定能醫好嬤嬤。嬤嬤有話,不必急著交代,來日方長。”

    顧奶娘道:“我今晚,是約了夏小姐過來相見。”

    魏鑲驚訝道:“嬤嬤何至於此?就算如何了,我也能照顧自己,何必去交代一個女子。”

    “你以為我要拜託她照顧你?”顧奶娘咳起來,好一會順過氣,笑道:“鑲兒啊,你以後是要做大事的人,凡事要想得深,想得遠些。”

    “哪嬤嬤的意思?”魏鑲猜不透顧奶娘想法。

    顧奶娘道:“鑲兒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身世麼?”

    “嬤嬤肯說了?”魏鑲大喜。

    顧奶娘點頭道:“是,我要等夏小姐來了,當著她的面,再和你說。”

    “為何?”魏鑲問道。

    “因為,我要請夏小姐助你成大事。”顧奶娘微微一笑。

    “嬤嬤是不是誤會了?夏小姐看著,並沒有什麼過人之處。”魏鑲詫異。

    顧奶娘又一笑,道:“她不必有什麼過人之處,她有錢就行了。”

    “顧嬤嬤!”嚴大娘在門外喊道:“我把夏小姐請來了!”

    聽見聲音,顧奶娘忙止了話,示意魏鑲開門。

    魏鑲聽著顧奶娘的話意,心中彆扭,可夏緋已來了,也不能拒於門外,只好開門。

    夏緋見門開了,露出魏鑲的臉,也並不意外,略福一福道:“魏公子!”

    “夏小姐請進來!”魏鑲忙側身相讓。

    嚴大娘見夏緋進去,便拉了朱奶娘到廊下說話,一邊把風。

    顧奶娘聽見門響,夏緋進來了,她便坐直身子,打量了夏緋一眼,心下歎息:可惜這麼樣的好體態,卻長了一副平庸的相貌啊!

    待夏緋站定,顧奶娘掙扎著想要下地行禮,一邊道:“夏小姐見諒,我拖著一副病體,行動卻不便。”

    夏緋道:“嬤嬤有病在身,無須多禮,若不然,是我的罪過。”

    魏鑲也上前按住顧奶娘,溫聲道:“嬤嬤只管坐著,夏小姐不會介意的。”

    夏緋微微不快,不會介意什麼的話,自己可以說,魏鑲卻說不得。

    顧奶娘卻是順著魏鑲的手,安然斜倚在床上,朝夏緋道:“夏小姐請坐!”

    “嗯!”夏緋見床邊有椅子,便坐下了,一邊問道:“嬤嬤想見我,是有什麼事麼?”

    顧奶娘先不答她,只朝魏鑲招手道:“過來坐我身邊。”

    魏鑲聞言,過去坐在床邊,順手給顧奶娘掖了掖被子。

    夏緋冷眼看著,心下略略歎息,唉,看樣子,似乎又選錯了人呢!

    顧奶娘待要說話,卻咳了起來,魏鑲忙給她撫背順氣。

    兩人一陣忙亂。

    一會兒,顧奶娘不再咳,這才開口道:“夏小姐,你既和鑲兒交換了帕子,便是自己人了。我有一樁秘密,想和你們說。”

    夏緋來時,心中已有計較,當下道:“嬤嬤想多了,我們並不是交換帕子。我原是失落了帕子,回頭跟魏公子要帕子,魏公子卻塞了另一方帕子給我,想來是錯拿了。今兒我把帕子帶來還魏公子,還要請魏公子把我帕子交還。”

    顧奶娘微微一怔,旋即道:“請夏小姐聽我說完秘密,再考慮是否換回帕子。”

    “嬤嬤,你的秘密,我一個外人,怕是不方便聽。”夏緋道。

    顧奶娘連著被夏緋堵話,心下不快起來,待回心一想,又按下那股不屑夏緋的心,溫聲道:“夏小姐,我願意當你的面說,自然是覺得你可以聽。”

    夏緋勉為其難道:“嬤嬤請說!”

    “此事,有關鑲兒身世。”顧奶娘語氣驕傲起來。

    哎喲,她要揭破魏鑲王爺的身份了麼?怪不得敢對我不敬,一副恩賜我,才告訴我秘密的模樣。普通人一聽魏鑲是流落在民間的皇子,馬上就會跪舔了。但本小姐是什麼人?本小姐是死過一回的人,才不隨便屈就呢!

    顧奶娘賣弄完關子,神色嚴肅起來,一字一句道:“鑲兒,是皇上的親骨肉。”

    魏鑲以為自己聽錯了,攔住顧奶娘道:“嬤嬤,有些話不能亂說。”

    “我沒亂說,你確實是皇子。”顧奶娘仰望魏鑲道:“你是金貴人,這麼多年,卻是委屈了。”

    呵,確實好金貴!夏緋靜默聽著他們說話。

    顧奶娘瞥一眼夏緋,以為震住了她,接著道:“夏小姐不必太驚訝,鑲兒是皇子這件事,並不是我信口雌黃,我有證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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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5 00:01: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夏緋點點頭道:“嬤嬤請繼續說。”

    顧奶娘道:“鑲兒身上有胎記為證,另,我還藏著他小時候穿出宮的衣物。我本人,也是人證。”

    雖說魏鑲找到柳清浩,保證會醫好她,但自己的病自己知道,怕是撐不長了。希望在這之前,能幫著魏鑲證實身份,不再受苦。

    顧奶娘又咳起來,停一停,繼續道:“至於鑲兒身為皇子,為何會被我帶出宮,流落在外諸事,卻要見到皇上時,才能說了。”

    魏鑲已被這個消息驚呆了,怎麼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皇子。

    夏緋雖然早知道魏鑲身份,當下也裝作驚呆的模樣。

    顧奶娘喘過氣來,看定夏緋道:“夏小姐和鑲兒交換了帕子,我便當夏小姐是自己人,決意在夏小姐跟前說這個秘密。夏小姐反正聽了秘密,不能再退回帕子了。”

    夏緋作出自卑狀道:“嬤嬤,魏公子身份既然這樣貴重,豈是我能配得起的?不若這樣罷,我與魏公子結拜為兄妹,幫著保守秘密如何?”

    顧奶娘道:“夏小姐不必妄自菲薄。鑲兒和你交換帕子,自是願意接受你的。”

    魏鑲聞言微微一皺眉,卻沒有攔著顧奶娘說話。

    夏緋心中一曬,嘴裡卻道:“嬤嬤如此看重,莫非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

    顧奶娘警惕起來,咦,此女子心思敏銳,不簡單呢!怕是不好糊弄。

    顧奶娘斟酌一下道:“不瞞夏小姐說,鑲兒想證實身份,頗為困難。因為,憑我們現在的財力,根本不可能疏通宮中的人,更不可能見到皇上陳說當年事。”

    夏緋一笑道:“嬤嬤是想跟我借錢麼?”

    顧奶娘道:“夏小姐說話見外了。”

    “哦?”夏緋作不解狀。

    顧奶娘正色道:“我是希望夏小姐不要退回帕子。這樣大家是一家人,鑲兒以後證實了身份,也不會負你。你麼,在鑲兒困難時,幫了一把,也是有功之臣……”

    夏緋聽得想笑,哎,想要我出錢,偏要說些冠冕堂皇的話,以為我是好哄騙的。不過話說回來,魏鑲這樣的身份,若能攀住,以後想脫離宋家,確實容易多了。

    待顧奶娘說完,夏緋朝魏鑲道:“魏公子,我可以出錢幫你疏通關係,設法見到宮中人。但我有兩個要求。其一,以後我想脫離宋家,魏公子能回助我一臂之力;,其二,魏公子證實了身份,要保我一世平安。至於嬤嬤的提議,則不必考慮了,以免彼此耽誤。”

    魏鑲聽著此話,心頭一松,溫聲道:“夏小姐能助我,異日,我自當回助夏小姐。”

    夏緋想起什麼來,道:“魏公子,這段時間,便由我當你身邊的謀士罷!我有錢,我有辦法,能幫你見到宮中人。”

    若自己能以謀士身份助魏鑲證實了身份,將來也能以謀士身份在魏鑲的王府中謀一席之地,比嫁人什麼的強多了。

    夏緋出來時,朱奶娘已在廊下等得焦灼。

    “小姐,怎麼逗留這麼久?”朱奶娘迎向夏緋,一手扶住。

    “嗯,有些事商量。”夏緋有些倦,看看四周,見夜色沉沉,並無人影,便道:“走罷!”

    主僕兩人步下臺階,分辨方向,朝前走去。

    路邊有幾株花,在暗夜裡開得極芬芳,夜風拂過,花香襲人。

    夏緋突然停下腳步。

    朱奶娘問道:“小姐可是腳痛?要不然,我背小姐回去?”

    “噓!”夏緋豎手指,示意朱奶娘禁聲。

    朱奶娘不明所以,卻馬上止了話,藉著燈籠光四處看了看,一時沒發現異常,又看向夏緋。

    夏緋凝神聽著,夜風中,清楚傳來顧奶娘和魏鑲說話的聲音。

    顧奶娘道:“鑲兒,你的身世是一個大秘密,現夏小姐知道了,她便是我們一條船上的人。”

    魏鑲語氣略煩躁道:“嬤嬤,這樣大的事,何必告訴一個外人?”

    “鑲兒,我病著,你又沒依仗,想證實身份,真的難。只有告訴夏小姐,拉攏她為自己人,她才肯出錢相助我們。現侍候皇上的大太監曹海,在宮外有一所宅院,只要多使些銀錢,就能見到曹海。我與曹海有故,定能說動他幫我們一把。但過程要使銀子的地方太多,這一點,只能借助夏小姐的財力了。”

    顧奶娘說著,咳了一陣,接著道:“想讓夏小姐死心塌地,交出全部財產助你,你須得……”

    後面的聲音卻低了下去。

    魏鑲聽完,馬上反對道:“嬤嬤,我不能這樣做。”

    “鑲兒,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顧奶娘相勸。

    “嬤嬤,這不是小節,這關於一個女人的貞節,我不能這樣做。”魏鑲反對。

    顧奶娘道:“鑲兒啊,一將功成萬骨枯,你想證實身份,當上王爺,總也要犧牲一些人的。夏小姐不過一位平庸小女子,生來就是要給你墊腳的。”

    魏鑲道:“嬤嬤,若要我這樣做,這個身份,不證實也罷!”

    “我知道,你嫌夏小姐相貌不佳,因此不想睡她。”顧奶娘一語戳穿魏鑲心事。

    夏緋聽到這裡,方才恍然,原來适才顧奶娘那句壓低了聲音的話,是勸魏鑲來睡了自己,令自己死心塌地,自以為從此得所,便會交出所有財產,傾一切相助魏鑲證實身份。呀呀呸,這個顧奶娘太惡毒!

    而魏鑲之所以不肯答應,不是因為良心,而是因為嫌自己太醜?

    “小姐,走罷!”朱奶娘催著夏緋。

    夏緋定定神道:“我腿麻,且再站一站。”

    “小姐,我給你揉揉。”朱奶娘把燈籠交在夏緋手中,自己蹲下,給夏緋揉起小腿。

    風中,繼續傳來顧奶娘的聲音道:“鑲兒,你聽嬤嬤的罷!異日不喜歡這個夏小姐,殺了就是。且她知道我們的事了,若不能成為自己人,本也留她不得。”

    夏緋在夜色裡紅了眼眶,果然再次選錯了人。這一個,也想要殺死自己。這一次,是要先謀財,後害命。

    魏鑲道:“嬤嬤不須再多言。我既答應夏小姐,讓她當謀士,只要她能做到謀士之事,便會待她如謀士,不會害她的命。以後事成,我也會如承諾那樣,保她一世平安。”

    “鑲兒,你便是太厚道。”顧奶娘歎息道:“你這樣的性子,將來進宮,是要吃虧的。”

    夏緋還要再聽,夜風已息,耳際再聽不到聲音。

    “嬤嬤,走罷!”夏緋動了動腿道:“已經不麻了。”

    “好。”朱奶娘站起來,提了燈籠,照著前路,扶夏緋前行。

    回到房中,夏緋又累又倦,躺至床上時,卻沒有睡意。

    今晚這一出,自己是中了顧奶娘的圈套,踏進她布好的坑中。

    現再不能脫身了,若想謀脫身,定會惹來殺身之禍。

    好在魏鑲肯遵守承諾,言道會保自己一世平安。

    若說程玉景是狼,魏鑲身邊的顧奶娘,卻是毒蛇了。

    上一世與狼共舞,這一世,卻要和蛇共行。

    夏緋翻一個身,淚水滲在枕頭上。

    朱奶娘聽見動靜,掌燈過來問道:“小姐,你又做噩夢了麼?”

    “嬤嬤,我心裡苦。”夏緋哽咽著。

    “小姐,小姐別哭!”朱奶娘慌了,撩起紗帳,坐到床邊,用手輕拍夏緋的背,低語安慰。

    夏緋坐起來,撲在朱奶娘懷中,抽噎著道:“我想念爹娘!”

    爹娘去世時,她已九歲,略略懂事。

    爹爹是生病而亡,娘親卻是……

    夏緋淚水又湧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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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5 00:01:37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娘親啊,你只知道爹爹待你不薄,因此他一去,你就殉情自盡。你可知道,你這樣做,卻讓我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女。但凡你顧及一點母女情,我何至於寄養在外祖母家,活得這樣心力交瘁。

    朱奶娘摟著夏緋,見她哭得傷心,不由也滴下淚來。

    夏緋哭了一場,心頭鬱氣略消,抬頭道:“嬤嬤,你肩膀全濕了,還得再換一件衣裳。”

    “小姐眼睛也腫了呢!”朱奶娘見夏緋止哭,不由鬆口氣。

    “沒相干的,明兒畫了醜妝,眼睛就是腫一些,也沒人察覺。”夏緋道。

    朱奶娘捧起夏緋的臉,細細端詳道:“小姐這樣的絕色,卻日日要畫妝遮蓋,也是造孽。”

    那一頭,魏鑲躺在床上,也是毫無睡意。

    沒錯,夏緋體態姣好,但相貌麼……

    魏鑲想起顧奶娘的提議,眉頭又是一皺。嬤嬤對自己是千好萬好,但對別人,稍稍欠了厚道。

    好一會,魏鑲才進入夢鄉。

    夢中,有一位女子步近床邊,體態窈窕,楚楚動人,卻看不清面貌。

    “是夏小姐麼?”魏鑲在夢中相問。

    女子聲調柔婉,答道:“是我。”說著現出真容,卻是一位絕色女子。

    魏鑲覺對方容色逼人,豔光四射,忙移開視線道:“你不是夏小姐。”

    “誰說的?”絕色女子用夏緋的聲音道:“我如假包換,便是夏緋。”

    “不可能!”魏鑲在夢中大聲道。

    話音一落,他動了動身子,卻是醒了過來。

    “怎麼回事?我潛意識裡,希望夏小姐是絕色美人?”魏鑲自語。

    “小姐,該起了!”朱奶娘催促夏緋起床。

    夏緋這幾晚一直睡不好,早上便有些起不來。當下聽見朱奶娘的喊聲,只好艱難爬起來。

    朱奶娘過去撩紗帳,一眼看見夏緋眼下有點青黑,不由歎息道:“天天這樣折騰著睡不好,眼眶都青了,不若請一個大夫開點安神的藥?”

    夏緋道:“別。請大夫勞師動眾的,到時又圍一屋子人,我躺著還要易容,也太痛苦。”

    說著話,夏緋起來梳洗。

    朱奶娘給她畫妝,一邊猶豫要不要往她臉上貼上小黑痣。

    夏緋見狀,笑道:“不用貼痣了。這幾天臉上沒有痣,也沒人懷疑,只以為我用粉遮掉了。”

    朱奶娘道:“小姐臉上不貼痣,看著只是浮腫些,並不算醜。若仔細看,還能品出幾分韻味呢!”

    夏緋從鏡中瞧瞧自己,搖頭道:“這副樣子雖不算醜,但也絕對不討喜。”

    “那些嫌棄小姐的,待有一天小姐露出真容,他們定悔不當初。”朱奶娘哼哼道。

    收拾畢,夏緋帶著朱奶娘出門,往沈老夫人房中去請安。

    才到廊下,便隱約聽得裡面傳來哭聲。

    夏緋一怔,這哭聲,像是表姐宋敏月的。

    發生什麼事了?

    似乎是聽見外面的動靜,宋敏月止了哭。

    緊接著,就看見宋敏月從沈老夫人房中出來。

    宋敏月一出來,瞧見夏緋在廊下,一腔憂憤全湧上心頭,想也不想,直奔過去,掄起巴掌就朝夏緋臉上括去。

    “啪”一聲脆響,夏緋臉上脆生生挨了一巴掌。

    她因是易容,塗了厚粉的,這一巴掌下去,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辨,看著十分可怖。

    “哇!”夏緋哭了出來,一邊問道:“表姐為什麼打我?”

    宋敏月一巴掌下去還不解氣,可是看著夏緋臉上那可怕的手指印,到底不敢再甩一巴掌。她也哭著道:“你還假裝不知道?”

    “我住的庭院偏遠,平時你們又不愛跟我來往,你們有什麼事,我哪能知道?”夏緋哭得震天響,樣子又醜又可怕。

    “大小姐怎麼打我家小姐呢?我家小姐做錯了什麼?”朱奶娘又氣又急,只她是下人,又不好去幫夏緋回打宋敏月。

    宋敏月也豁出去了,怒道:“你自己做的好事,連累我婚事不成,還不認?”

    “大小姐請說清楚,我們小姐怎麼連累你了?”朱奶娘攔在夏緋身前,以防她再被打。

    宋敏月道:“她長這樣的醜,還敢拒陳將軍婚事。她自己造孽,還要連累別人。”

    夏緋冰雪聰明,馬上反應過來,問道:“跟你議親的人家知道我拒絕陳將軍提親,他家怕得罪陳將軍,索性撤了?”

    “知道還問?”宋敏月羞憤交加,哭著說:“你自己丟臉,還要害我丟臉。我平素待你不薄,你卻要害我。你自己說,是不是該打?”

    夏緋有些無語。前世,並沒有這一出,記得宋敏月當時是很快定親,但對方正好要守孝,拖了兩年才成親。這一世,宋敏月卻是議親不成了。

    也是,自己重生回來,有些事情已變,宋敏月的事,或者也改變了。

    她們表姐妹對恃,早有丫頭進房報告給沈老夫人知曉。

    沈老夫人忙忙出來,待見宋敏月哭得梨花帶雨,夏緋臉上卻五個手指印,不由喝道:“嫌丟人丟不夠麼?”一面又喝朱奶娘,“還不扶你家小姐回去?”

    回去路上,朱奶娘代夏緋委屈。

    “大小姐打了小姐一巴掌,老夫人問也不問,直接讓我扶小姐回房,也太偏心。”

    “你要她怎麼樣呢?”夏緋幽幽道:“一個是漂亮親孫女,一個是平庸外孫女,任是誰,都會偏心那個好的。再說了,她親孫女剛被拒親,打別人一巴掌出氣又怎麼了?”

    “小姐,若不是幾年前大少爺對你起壞心,你何須易容成這樣?何須因相貌不佳一直受白眼?婚事又怎會受阻?”朱奶娘憤憤道:“他們害你在先,現下說什麼是你害他們……”

    “嬤嬤!”夏緋喝止朱奶娘,四處瞧了瞧,幸虧無人,這才鬆口氣。

    朱奶娘也知道自己失態,忙閉了嘴,一路生悶氣。

    回到房中,朱奶娘給夏緋淨臉,在紅腫的地方上了藥膏,一邊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夏緋輕聲道:“表姐婚事一日未成,便會一日遷怒我,這日子確實越來越難過。”

    “小姐,哪怎麼辦?”朱奶娘問道。

    夏緋道:“當然是想法,看能不能提早脫離宋家。”

    “小姐,你一個弱女子,就是脫離宋家,到了外面,一樣艱難。”朱奶娘覷夏緋一眼道:“其實,我覺得陳將軍不錯。”

    “嬤嬤不用再說。我如花的年紀,才不去當繼室呢!而且,陳將軍那個女兒陳玉棠,出了名的潑辣。上次到廟裡上香,她瞧見我,馬上扭頭,一副被污染了眼睛的表情。這樣的人,怎能相處?”

    “小姐,她跟你同齡,你嫁至將軍府,正好操辦她的婚事,把她嫁掉。”朱奶娘道:“再過幾年,你生下兒子,將軍府的一切事務,還不是由你說了算?”

    “嬤嬤,凡事不要想得太美。”夏緋苦笑道:“若是這樣的美事,別人還不爭著嫁進將軍府,何必挑我?”

    兩人正說著,綠蘭在簾外道:“小姐,翡翠姐姐來了。”

    夏緋一聽,忙讓朱奶娘給她另一邊臉上也塗了藥。

    翡翠卻是領了沈老夫人的命令,拿了傷藥來慰問夏緋的。

    翡翠柔聲勸慰夏緋道:“表小姐,你別怪大小姐。議親時,大小姐在屏風後偷看過段公子,段公子相貌堂堂,言行可親,大小姐一看就心儀了。實在想不到,才幾天,對方就變卦。大小姐受不了打擊,才會失狀的。老夫人和夫人已是訓斥了她,正商量要禁足她幾天。”

    夏緋低頭不語,心下知道,翡翠這話,不過要讓自己出口代宋敏月求情,免得她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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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5 00:01: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三章

    她偏不求情,偏要看看沈老夫人和羅夫人舍不捨得責罰宋敏月。

    翡翠無功而返,回去跟沈老夫人和羅夫人稟了經過。

    羅夫人不得已,只好禁足了宋敏月,免得傳出自己縱容親女打表妹的惡名。

    宋敏月不禁更恨夏緋。

    自己一向不嫌她醜,怕她被人看不起,還處處回護,到頭來,這個醜八怪卻害自己議親不成。

    嗚嗚,我的段公子啊!那樣才貌過人的段公子,就這樣跑了。

    不行,我得想法讓醜八怪答應嫁給陳將軍為繼室,那樣一來,宋家跟陳將軍就是姻親,段公子自會回心轉意。

    宋敏月托腮,苦思計策,一時卻無良計,不由捂臉哭起來:想把醜八怪嫁掉,就那麼難嗎?

    案台上鋪了紙,夏緋執筆,卻遲遲沒有落下。

    朱奶娘磨著墨,探頭問道:“小姐這是練字,還是要給誰寫信呢?”

    夏緋答道:“都不是。”

    說著,已是落筆,寫下一行字。

    朱奶娘不識字,對文字天然有一種敬畏,見夏緋凝神寫字,不敢打擾,只靜靜磨墨。

    夏緋在紙上寫的是:大晉元寶四年,大事記。

    上一世,自己這時候已是和程玉景私定了終身。為了幫程玉景一把,卻是四處打聽外面的事,那個學院的老師授課好,那個地方經常有文豪出沒,那個地方容易結識到貴人等等。

    後來,程玉景科考,自己又先打聽座師是誰,若考中,以後要如何疏通同僚關係等等。

    想起程玉景,夏緋心口一痛。為他付出那麼多啊,到頭來卻得了那樣的結果。

    這一世,定要吸取教訓,再不能被男人所利用,更不能鬼迷心竅,傾一切心血去培養一個男人。

    夏緋定定神,按順序,把記憶裡一些大事記了下來。

    “五月十五,光華寺失火,五城兵馬司的人馬瞬間趕到救火,火勢很快熄滅,並沒有造成大損傷。第二日,主持把位置傳給大弟子,自我幽閉贖罪。”夏緋寫完這句,默念一回,總感覺這事情有些不尋常。

    “嬤嬤,光華寺有什麼來歷麼?”夏緋問朱奶娘。

    朱奶娘道:“光華寺是某王爺所建,專門接待達官貴人。要到寺中上香吃齋菜,須得有官位,還得先打過招呼。像宋家只是富商,並沒有官位,就沒資格到光華寺中上香。”

    夏緋點點頭,又問道:“哪寺中失火,五城兵馬司的人會瞬間趕到撲火麼?”

    “當然。”朱奶娘道:“寺中上香的,多是貴人,就是和尚們,也有幾個是貴人家中的子弟,因某些原因才出家的。寺中失火,兵馬司的人肯定要迅速趕到,若不然,吃罪不起。”

    咦,聽嬤嬤這樣說,好像又沒什麼古怪了。但我适才怎麼強烈感覺到這裡面有古怪呢?

    夏緋又默念一遍文字,念完眼睛一亮,問朱奶娘道:“若寺中失火,並沒有損傷到人,主持會不會吃罪?”

    朱奶娘念一聲佛道:“主持原是某王爺的兒子,而寺廟是某王爺所建,失火了,眾人還怕他有損傷呢,他哪會吃罪?”

    夏緋細細思考起來。照理,主持這身份和背景,是不用因為一場失火就自我幽閉的,哪是另有原因了?

    朱奶娘見夏緋問話古怪,這會卻是反應過來,問道:“小姐怎麼認為光華寺會失火呢?”

    “我做夢,夢見的。”夏緋答道。

    朱奶娘一聽,便不再問了。小姐最近常做些稀奇古怪的夢,每每的,這些夢還變成真實,也是神奇。

    夏緋眼睛定在“主持”兩個字上,一場失火,引致曾是某王爺兒子的主持要自我幽閉的,想來當時是有貴人在寺中,失火時貴人受了驚嚇?

    是什麼貴人呢?

    夏緋大膽推論了一下:在寺中的,會不會是皇上?

    “嬤嬤,你說,皇上會不會到光華寺上香呢?”夏緋隨口一問。

    “光華寺現下的主持,論起來,是當今皇帝的堂弟,聽說兩人小時候,關係還挺好。”朱奶娘愛八卦,這會正好把八來的消息說給夏緋聽,笑道:“皇上若要上香,往遠的地方去,誓必要興師動眾,若便衣往光華寺上香,卻最為便宜。”

    夏緋若有所思,這麼推斷著,光華寺失火那一天早上,在寺內的,極有可能是皇帝了。

    魏鑲想見皇帝,何必去大把撒錢,交托什麼大太監曹海?想法到光華寺一趟,看準時機,豈不是更有機會見到皇帝?

    不過,若沒有人引薦,縱到光華寺,也是見不到皇帝的。冒險去見,分分鐘被當成刺客拿下。

    嗯,先得交結光華寺和尚,通過和尚接觸到主持,再由主持引薦著見到皇帝……

    今日是四月十日,距五月十五日,還有一個月零五天。

    時間雖短,但若用心,也夠準備了。

    夏緋又在紙上寫下一行字。

    “小姐,嚴大娘又來送點心了。”綠蘭在外面稟報。

    “請她進來!”夏緋擱筆,卷起紙。

    一會兒,嚴大娘就挎著籃子進來了。

    “小姐,這回做的點心,定然合你口味。”嚴大娘說笑著,已是揭籃子,把點子端出來。

    夏緋見是四式江南點心,點頭道:“確實是我喜歡的點心。”說著舉筷子嘗了嘗。

    朱奶娘已是迅速收拾好書案,又拿了一個荷包過來遞給嚴大娘,笑道:“勞你一直想著我家小姐,這個,是給你打酒喝的。”

    嚴大娘道了謝,接過荷包時一掂,心下知道裡面不少於二兩銀子,不由大喜,都說夏小姐身家豐厚,打賞時出手大方,果然啊!

    夏緋見嚴大娘接了荷包,卻不忙著走,便問道:“大娘還有話?”

    “小姐聰慧!”嚴大娘誇一句,這才道:“今兒過來,其實還帶了一個口信。”

    “請說!”夏緋道。

    嚴大娘道:“是程公子所托,說他在老地方等小姐,請小姐務必一見。”

    “知道了!”夏緋點頭。

    送走嚴大娘,朱奶娘道:“小姐,你和老夫人並舅夫人交托過,說是和魏公子在交往,現還要去見程公子麼?”

    “要見的。”夏緋道:“我不能吊在一顆樹上。”

    朱奶娘表示不贊同,勸道:“小姐,咱們大晉朝民風雖開放,但和男子私下相見,總是不妥,何況是吊著兩個男子。”

    夏緋道:“嬤嬤,世人對守規矩的,總是大加欺壓,搓圓搓扁。不守規矩的,他們反忌憚著,不敢太過。”

    “可女子不守規矩,總易惹火燒身,不得善果。”朱奶娘道。

    “嬤嬤,我有分寸的,你別擔心。”夏緋安撫朱奶娘。

    那廂,程玉景交代嚴大娘去邀約夏緋後,心下篤定夏緋會見他,卻是梳洗打扮一番,準備出門往牡丹亭。

    臨走,他拉開抽屜,取出一幅畫,展開看了看。

    畫中是一位戴著維帽的美人。美人站在牡丹亭臺階,風輕輕拂起維帽一角,露出她精緻的下巴,嫣紅的嘴唇,如玉的肌膚。雖不現全貌,卻可以想像,美人風華絕代。

    程玉景除詩書外,還擅長丹青。畫中的美人筆墨不多,卻盡得神韻。

    他看著畫中人,有些癡癡。

    今晚,能見到美人全貌嗎?

    傍晚時分,程玉景出門,繞道,沿小徑,掩人耳目,來到牡丹亭。

    他在亭子石凳上坐下,隔一會又站起來,負著手環顧四周。

    牡丹亭在園子裡偏僻處,於此處約見夏緋雖不易被人撞見,但若經常約見,難免有疏忽。還得想法子另擬妥當的約見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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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他嘴角浮起笑意。前陣子研習一點佛理,常往靜安寺,和寺中一位和尚相談甚歡,若提說要借一間靜室,和友人談說,和尚必相助。

    看看的,月亮已升起,月色灑在亭子外的牡丹花上,美得如夢似幻。

    程玉景步出牡丹亭,舒了舒身體,伸長手臂,擷下一朵最大最美的牡丹花。

    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程玉景看向前方,見兩個人影提著燈籠走近,知道必是朱奶娘和夏緋,忙整一下衣領,迎了上去。

    “夏小姐來了!”程玉景慇勤搭話,一邊把手中的牡丹花遞過去說:“小生借花獻佛,望小姐收下。”

    夏緋微微感歎,前世,見了那麼多次,程玉景可沒送過花。

    她伸手接過手,輕嗅花香,嘴裡道:“勞程公子久候了。”

    “只要夏小姐肯來,小生等多久都甘之如飴。”程玉景只恨朱奶娘在側邊,不能多抛灑甜言蜜語。

    夏緋步上臺階,如前一樣吩咐朱奶娘道:“嬤嬤在亭外候著罷,我和程公子有話要說。”

    朱奶娘雖不樂意,還是應了,靜靜站在亭外。

    程玉景引著夏緋進亭內,在石凳上鋪了手帕,含情說:“夏小姐請坐!”

    夏緋也不謙讓,款款落座。

    微風拂動夏緋臉上蒙面輕紗,美人在輕紗後,似乎甜笑。

    程玉景有些癡。

    夏緋瞥一眼程玉景,嬌嬌開口問道:“程公子約見,所為何事呢?”

    程玉景回過神來,斟酌言詞說:“聽聞夏小姐拒絕了將軍府的婚事?為著此事,還被宋小姐打了一巴掌?”

    “是的。”夏緋承認。她拒絕將軍府婚事,在外祖母和舅母的遮蓋下,本來不致這麼快傳開,但宋敏月打了她一巴掌,吵嚷了幾句,現下合府皆知道了。程玉景知道,也不出奇。

    程玉景搓搓手,略略緊張,定定神,這才開口問:“夏小姐以後有何打算?”

    夏緋輕笑道:“程公子何出此言?我的打算,自然只說與外祖母等人知曉。”

    程玉景展了手邊扇子,輕輕扇了扇,穩定心神說:“夏小姐肯來見小生,自然是……”自然是對小生有好感了。

    後面這半句話,程玉景止住了。

    稍微一頓,夏玉景問道:“夏小姐覺得小生相貌如何?”

    “上佳。”夏緋看著玉面朱唇的程玉景,如實評價。

    程玉景一聽此等評價,心頭沸騰,俊臉微紅,有些自得。

    風拂過,他按下心頭躁動,又問道:“夏小姐覺得小生才華如何?”

    “聽舅父等人評過,說道不錯。”夏緋道。

    “這麼說,夏小姐是……”程玉景篤定,夏小姐肯定心儀我了,只……

    夏緋看著程玉景,等他下文。

    程玉景感覺到夏緋的注視,心尖酥酥的,說道:“夏小姐可願等小生兩年?兩年後小生定高中,到時願迎娶夏小姐。”

    夏緋好一陣沉默。

    前世,自己費盡心力,主動要求,對方經過多方考慮,才應承要求。

    這一世,只露出半邊真容,就教對方神魂顛倒,自動自願要為自己奮鬥,要把奮鬥來的成果與自己分享。

    程玉景見夏緋不答,忙補充道:“小生這般要求,有些唐突了。但請小姐相信,小生是真心的。”

    夏緋聲音微微黯然,“多謝程公子美意了。只將軍府不是好惹的,一旦知道……”

    程玉景意會,小聲道:“小姐若願意,別的事,我自會籌謀,不須小姐擔憂。”

    “此事,容我考慮!”夏緋聲音嬌羞起來。

    程玉景凝視夏緋,雖對方戴著維帽,面貌被輕紗所遮,但可以想像她是如何酡紅了小臉,嬌羞萬狀的神態。

    “我等小姐答覆。”程玉景溫柔耐心道。

    他心尖酥麻意未褪,大膽要求道:“小姐可否摘下維帽,讓小生見見真容?”

    “抱歉,我曾發過誓,只讓夫婿瞧我真容。”夏緋一口回絕。

    程玉景聞言,並不氣餒,反生了感動。府間傳言,說夏小姐相貌平庸,可知府中人,無人見過她真容。而她,那晚特意在風口停了停,讓風掀起她面紗,讓我瞧見她半邊真容,可知,她是有心有意……

    她分明對我與眾不同。

    “小姐請放心,我定會努力,教小姐以後無憂。”程玉景腦子一熱,先行承諾。

    夏緋輕笑說:“程公子言重了。”

    說著話,夏緋想起自己來見程玉景的目的,問道:“程公子可有去過光華寺?”

    程玉景一怔,答道:“光華寺並不招呼普通香客,我目下沒有資格進去。”

    夏緋輕咬香唇,吐出一口氣說:“那便沒法了,我只能問問別人。”

    程玉景急了,說道:“還請小姐細說原因,若真需要,我可想法進去一趟。”

    夏緋轉嗔為喜,笑道:“我夢見父親跟我索要光華寺地圖,說是生前未能進去一趟,甚是遺憾。現想要寺中地圖,按圖建一家寺,在寺中清修。我尋思著,想進光華寺都不易,更不要說什麼地圖了。想來想去,只能尋那等丹青一流,過目不忘,走一趟便能畫出地形的進去光華寺一趟。待得了地圖,我再燒與父親。”

    程玉景聽到後面某句,心頭一喜,她果然對我有意,連我擅長丹青都知道。

    “小姐莫急,此事容我想法。”程玉景笑著說:“別的我不敢自誇,丹青卻是能見人的。”

    “程公子心中可有章程?”夏緋試探問道。

    程玉景飛速思考起來,一會兒答道:“前回,有一位段公子來宋府,正好是我伴著宋少爺一同款待。那位段公子出身高貴,非但能進出光華寺,還與寺中一位半月僧人有私交,一同論過佛理。我這陣,正好覓得半本前朝佛理全釋,會藉機與段公子交結,把佛理贈與半月僧。半月僧是癡於佛理的人,到時定當要與我論佛理。如此一來,我便能進光華寺了。”

    這麼一會兒時間,這廝便能想出可行的法子,確實聰明絕頂。只恨他手段兇殘,曾毒殺我,要不然……

    夏緋翻騰著舊事,一忽兒是前世與程玉景在花前月下的場景,一忽兒是他毒殺自己的場景,心中愛恨交織。

    只有把他捧得高高,再狠狠摔下,摔得粉碎,方能解恨!

    “小姐,表小姐這陣,頻往牡丹亭。”丫頭紅葉跟宋敏月耳語。

    宋敏月道:“她喜歡牡丹,去賞花也不奇怪。”

    “小姐,表小姐都是晚間才去的牡丹亭,料著,不是賞花。”紅葉壓低聲音道:“我表哥,瞧見表小姐在牡丹亭裡,和男人幽會呢!”

    紅葉的表哥,是園子裡的花匠。

    宋敏月聞言,一時失聲道:“當真?”

    紅葉肯定道:“我表哥親眼所見,不會假。”

    “可瞧見跟誰幽會了?”宋敏月追問。

    “因是晚間,又怕驚動他們,不敢近前,瞧不真切的。”紅葉描述道:“但可以肯定,那男子,定是門客之一。”

    宋敏月有些不敢置信,“好好一個小姐,私會門客,這是自甘下賤呀!”

    紅葉委婉道:“小姐,門客中,也有才貌雙全的,我表哥無意間聽曾先生說過一句,道是宋家要騰達,沒准要落在某門客身上。”

    宋敏月冷笑說:“就算曾先生這樣說過,也不能推論,夏緋所幽會的那人,就是將來會發達那位。”

    “那倒是。”紅葉點頭。

    宋敏月尋思一會,吩咐紅葉道:“你讓你表哥,密切留意牡丹亭動靜,再見著夏緋往那邊過去,速來通知。”

    “是。”紅葉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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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這會,夏緋卻在房中記帳,兩本帳冊,一本記下被魏鑲所欠款項,一本記下被程玉景所欠款項。

    朱奶娘在旁邊服侍,見夏緋記完賬,微微出神,便問道:“小姐在想什麼呢?”

    夏緋道:“程玉景說要結識段公子,以便進入光華寺,但他一場重病後,用盡積蓄,身無分文,拿什麼去交結段公子?”

    “小姐操心這些做什麼?”朱奶娘嘀咕一句。

    夏緋歎口氣說:“不操心不行。”

    “小姐又想做什麼?”朱奶娘見著夏緋的表情,知道她又要折騰了。

    夏緋道:“你去廚房找嚴大娘,讓她通知道程玉景,晚間牡丹亭相見。”

    “小姐,昨晚才見過,今晚又見?”朱奶娘想要阻止。

    “嬤嬤,我有分寸的。”夏緋道:“你只管聽我的。”

    朱奶娘見夏緋堅決,無奈只得點頭。

    傍晚時分,程玉景便從嚴大娘嘴裡,得知夏緋想見他的消息。

    送走嚴大娘,程玉景從抽屜裡拿出畫像,欣賞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道:“美人頻頻相邀,教人心神俱醉。”

    一看時間不早了,程玉景便匆忙洗漱更衣,趕往牡丹亭。

    那廂,紅葉得了消息,已飛速報與宋敏月知曉。

    宋敏月當機立斷道:“我們繞另一條路,過月洞門,趕在他們幽會之前,埋伏在牡丹亭下的花叢中。只等他們一到,我們就站起來……”

    “然後呢?”紅葉問道。

    “揭破他們呀?”宋敏月道。

    紅葉有些小興奮,問道:“揭破之後,他們就會跪下求饒,讓小姐放過他們麼?”

    宋敏月道:“我辛辛苦苦跑去揭破,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他們?”

    “小姐會怎麼處置他們?”紅葉好奇問一句。

    宋敏月惡狠狠道:“我要他們身敗名裂!”

    春未夏初,正是牡丹開到最盛的季節。

    夏緋走了一半路,停在一株牡丹花前,深深一嗅說:“不愧是花魁,不管遠近,總是最奪目。”

    朱奶娘道:“小姐若現了真容,比牡丹還要奪目。”

    夏緋起了玩心,軟下腰身,掀起維帽一角,露出半邊臉,湊近牡丹花,問朱奶娘道:“嬤嬤,我真比牡丹更奪目麼?”

    傍晚的風拂過,花香陣陣,牡丹雖開到最豔,站在花前的女子,露出的半邊容顏,卻比花更豔。

    朱奶娘瞬間失語。

    小姐的容貌,是傾城之貌啊!

    可歎命運卻……

    夏緋見朱奶娘不答,也不以為意,站直了身子,準備舉步。

    突然的,她停下腳步,凝神聽起來。

    晚風中,傳來宋敏月的聲音。

    宋敏月不屑道:“長得那麼醜,還不知道自重,竟然去勾搭府中門客,真不要臉。”

    一個丫頭的聲音道:“小姐,我們就蹲在花叢這裡不動麼?也不知道他們多久才到?這裡蚊子太多,怕會被咬一手包。”

    宋敏月道:“別出聲,有人來了。”

    夏緋聽到這裡,不由冷笑。

    好呀,宋敏月買通了人,監視起我的行蹤來了。現在,她是領著丫頭來捉姦?

    好一個蠢貨。宋府表小姐跟人私會的事傳出去,豈不是更不利她的婚事?

    夏緋轉動眼珠,罷了,自己若連宋敏月也擺不平,還當什麼魏鑲的謀士?

    朱奶娘見夏緋站著不動,拉一拉她道:“小姐,走罷!”

    夏緋點點頭,放下維帽。

    很快的,兩人便到了牡丹亭。

    程玉景,早已候在亭中。

    “夏小姐來了!”程玉景迎上前,等夏緋坐下,方才道:“不知道小姐喊小生相見,又有何吩咐?”

    夏緋淡笑道:“卻是想著,表姐的婚事,本已談得差不多,因我拒婚,累了她,以致段公子有所疑慮,中斷了婚事……”

    宋敏月蹲在花叢下,本要站起來,突然聽得夏緋提及段公子,不由一怔,伸手捏捏紅葉,示意先不要動。

    夏緋接著說:“還要請程公子打探一下段公子的意思,看看能不能挽回他和表姐的事。”

    宋敏月疑惑,夏緋這是幫我麼?是了,她怕我嫁不出,會找她麻煩。那她見程玉景,不是幽會,卻是……

    夏緋又道:“程公子要和段公子交結,進出間,怕是要花費銀子。此來,是給程公子送銀子的。”

    程玉景不由感動,搓手道:“有勞小姐牽掛,我卻是……”

    夏緋打斷程玉景的話道:“本是我要勞動程公子辦事,銀子的事,自當為程公子備好。”說著示意朱奶娘。

    朱奶娘會意,從荷包中掏出一張銀票,遞到程玉景跟前道:“這是三百兩。”

    看著朱奶娘把銀票塞在程玉景手中,夏緋便站起,跨步下臺階,一邊道:“等程公子好消息!”

    美人嫋嫋,漸漸遠去。

    程玉景癡站,半晌不動彈。

    蹲在花叢中的宋敏月,卻是腿麻,一下跌坐在地,發出聲響。

    “誰?”程玉景喝道,一邊已是趨前,探身去看花叢。

    “是我們!”紅葉眼看無法掩藏,只得扶著宋敏月站起來。

    兩個巡夜的婆子聽到動靜,舉著燈籠快步過來。

    稍遲,有人報到沈老夫人處,說是宋敏月和門客程玉景幽會。

    “啪”一聲,羅夫人賞了宋敏月一巴掌。

    “娘,我做錯什麼了?”宋敏月臉上一臉辣痛,不由哭叫出聲。

    羅夫人氣得胸口起伏,喘著氣道:“你還不知道錯?大半夜的,你跑牡丹亭私會門客,打量神不知鬼不覺是嗎?”

    “娘,你只聽了一面之詞,就判定是我去私會門客了?”宋敏月捂著臉道:“私會門客的,並不是我。”

    “兩個巡夜的婆子親眼看到了,你還狡辯?”羅夫人更怒,指著宋敏月道:“你好的不學,偏要學夏緋……”

    “咳!”沈老夫人重重咳一聲,拍案道:“你也聽敏月說完。”

    “你說!”羅夫人狠狠瞪著宋敏月。

    宋敏月邊哭,邊把自己發現夏緋常往牡丹亭和人私會的經過說了,又補充道:“我當時想站起來戳破他們,但聽阿緋提及段公子之事,不知道她要搞什麼鬼,便按捺不動。沒想到阿緋三言兩語說完,就迅速跑了。我腿麻,跌坐在花叢前發出聲響,被程玉景發現了,湊巧的,巡夜的婆子經過,就誤會了我們。”

    羅夫人感覺額角隱隱生痛,不由伸手揉了揉。夏緋不是和魏鑲私定終身麼?怎麼又去私會程玉景了?這個醜丫頭,到底要鬧騰出什麼風波來?嫌府中不夠亂麼?

    沈老夫人也是面沉似水,喊進翡翠道:“去請表小姐過來!中間,不要驚動別人。”

    翡翠一看這架勢,知道又出事了,忙應一聲,退了下去。

    稍遲,夏緋便來了。

    “見過老祖宗,見過舅母!”夏緋行禮。

    說著話,她見宋敏月也在場,半邊臉紅腫著,不由表示驚訝。

    沈老夫人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已是斂了那股怒火,示意宋敏月道:“把你适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宋敏月便又再說一遍,說完指著夏緋說:“分明是你私會門客,卻設局栽在我身上。你好狠毒!”

    “阿緋,敏月說的,你可認?”羅夫人問道。

    夏緋瞥宋敏月一眼道:“說我設局,我不認。”

    宋敏月氣得發抖說:“我親眼看見你私會門客程玉景,言笑宴宴,你還不認?要不要叫程玉景來對質?”

    夏緋蹙眉道:“沒錯,我約見程玉景了,但我並沒有設局害你。是你自己想害人,結果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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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5 00:02:27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看,她認了!”宋敏月朝沈老夫人和羅夫人道:“我是被冤枉的。”

    夏緋:“……”

    沈老夫人喝宋敏月道:“閉嘴!”

    宋敏月一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沈老夫人看向羅夫人道:“帶她下去罷!”

    羅夫人心知,沈老夫人這是要私下質問夏緋,便拉了宋敏月下去了。

    房中一靜,沈老夫人豎眉喝道:“阿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不知道老祖宗所指的,是什麼?”夏緋挺胸,並不怯場。

    沈老夫人氣極,指著夏緋道:“你說你和魏鑲交換了帕子,我們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現下,你又去招惹宋玉景。你究竟想幹什麼?非得把自己搞得身敗名裂嗎?”

    夏緋對上沈老夫人的視線道:“老祖宗,我所做的一切,自有我的道理。”

    “你說說,你有什麼道理?”沈老夫人只覺自己的怒火快要噴出來了。

    夏緋還沒答,門外傳來翡翠的聲音道:“老夫人,程公子求見!”

    這麼晚了,一個門客,竟有法子進入內宅求見,挺有手段嘛!沈老夫人嘴角不由露出冷笑。

    翡翠在門外補充道:“是曾先生領著程公子過來的。”

    沈老夫人一下收起冷笑。

    曾先生,在宋家,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前宅後院,都允許他進出自由。

    程玉景能說動曾先生,由其領進內宅,那自己,少不得要見見,聽聽他的說詞。

    “請程公子進來!”沈老夫人開口道。

    簾子揭起,程玉景進入會客廳中。

    夏緋緩緩轉身,正面對上程玉景。

    光影搖曳,眼前女子身段窈窕,雲鬢高挽,上插金步搖,但一張臉,卻平庸無比,令人一見生厭。

    程玉景有些疑惑,瞧身段,女子分明是夏緋,但這張臉……

    “程公子來了!”似乎為瞭解惑,女子鶯聲瀝瀝開口,是夏緋的聲音。

    “夏小姐?”程玉景瞬間震驚。不可能,夏小姐不是這模樣。

    只那麼一會兒,程玉景就恢復了正常,轉向沈老夫人,深深施禮道:“見過老夫人!”

    沈老夫人“嗯”了一聲,問道:“程公子半夜求見,所為何事?”

    “我是為著夏小姐而來。”程玉景道:“今晚之事,相信老夫人已知道過程了。我想求老夫人給我兩年時間,兩年後科考,我若高中,定當迎娶夏小姐。若不中,所有事將會抹去,絕不耽擱夏小姐。”

    沈老夫人審視著程玉景,眼前年輕男子寶藍色長袍,雖嫌消瘦,卻透出一股風流倜儻,舉止言行,更是賞心悅目。他,是怎麼看中夏緋的?

    “程公子,你看中阿緋哪一點?”沈老夫人直接問道。

    “老夫人,我前陣子病重,是夏小姐重金請了大夫,為我醫治,我才揀回一條命。”程玉景直起身子,看向夏緋,情深款款道:“當時,我心中便發誓,以後要報答夏小姐。對一個女子最好的報答方式,便是謀得如錦前途,與她共用。”

    夏緋心中“咯”一響,若不是前世被毒殺這一幕,時時現於腦海,這會聽見程玉景的表白,幾乎要原諒他,相信他的真心了。

    沈老夫人稍為意外,想不到這位門客,卻是一位至情至聖的人物,不可小看。

    “求老夫人應承!”程玉景再次施禮。

    沈老夫人沉默好一會,方才開口道:“程公子請回,此事,容我和阿緋再商議。”

    程玉景再看向夏緋時,見她垂頭,羞人答答,待要說什麼,又忍住了,拱了拱手,告退出去。

    沈老夫人籲出一口氣,朝夏緋問道:“你到底,心屬哪位公子?”

    夏緋手指絞著衣角道:“要看他們,誰個出人頭地了?”

    意思是,誰騰達了,就嫁誰?沈老夫人瞪著夏緋,心下“呵”一聲,尋思:長得醜雖,想得卻美!

    夏緋似乎知道沈老夫人所思,嬌聲道:“若老祖宗幫著遮掩,總能遮掩住。兩年後,誰個有出息,我便跟了誰。于宋府,有百利而無一害。”

    這般言語,是要我們助著她,讓她腳踏兩隻船,直至其中一隻船靠近?

    沈老夫人歎一口氣道:“阿緋,你畢竟是女子,若一個行差踏錯,便會掉進水中,再無活路。”

    夏緋道:“一切,是我自願,只求老祖宗成全!”

    沈老夫人道:“若兩人同時高中,或者同時不中呢?再或者,兩人發現你腳踏兩隻船,同時不要你呢?”

    夏緋道:“老祖宗,我自有法子周旋。現如今,只求老祖宗給我兩年時間。兩年後,我若不能提攜宋家,自當出家當姑子,絕不累及宋家。”

    “阿緋,你要氣死我麼?”沈老夫人又氣又怒,又無奈,“聽從安排,好好的嫁人,相夫教子,不好麼?非得周旋於兩個門客之中?你把自己當成什麼了?”

    “老祖宗,我這副相貌,想好好嫁人,能嫁個什麼人呢?陳將軍倒是條件不錯了,但他求繼室,總覺得事情不簡單,我過去,怕是要步他原配後塵。”夏緋含淚道:“稍有條件的,就算願意娶我,怕看中的,也是我嫁妝,而非我這個人了。我過門後,肯定會被擱於腦後,談什麼相夫教子呢?”

    “哪你又篤定,兩位門客之中,有一個騰達了,將來會厚待你?”沈老夫人道:“男子微時,或許會感激你相助,到了騰達時,一樣想嬌妻美妾,而不是……”

    “老祖宗,我願意搏一搏,強似現在隨便嫁人。”夏緋語氣堅決。

    沈老夫人神情陰沉,看著夏緋道:“你老實告訴我,這麼些想法,是從哪兒來的?你才十四歲呀!”

    “老祖宗,我從小父母雙亡,寄居在宋府,凡事,總要比別人多想一些。”夏緋拿手帕子貼了貼眼睛,印去淚水,低聲道:“我不願意和娘親一樣,鬱鬱一生。我想安排自己的未來,縱行差踏錯了,那是我的命,我認了就是。”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說什麼?”沈老夫人疲倦,手肘托在椅背上,擺手道:“你走罷!”

    夏緋站起告辭。

    她回到房中,心情極度複雜。

    朱奶娘給夏緋卸妝,一邊問道:“照這麼說,程公子看到小姐‘真容’了?”

    夏緋淡淡一笑道:“是的,他看到了。”

    “哪他還會對小姐如前一樣麼?”朱奶娘不安道:“小姐又是請人給他治病,又要幫著謀劃他前途,是費了心血的,可不要說,一見小姐的‘真容’,他就打退堂鼓。”

    夏緋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道:“他是聰明絕頂之人,稍一推論,便會知道大概事由,不會打退堂鼓的。”

    朱奶娘又憂慮另一件事,“小姐,今晚的事,會不會傳到魏公子那裡?可不要一番苦心,到頭來雞飛蛋打,兩頭空。”

    “放心,外祖母和舅母,會為我遮掩的。”夏緋淡笑道:“她們還指望著我謀劃得當,到時嫁得貴婿,提攜宋家呢!”

    朱奶娘點頭道:“照小姐所說,程公子今晚表現,可圈可點,值得托終身呢!”

    夏緋笑而不語。

    程玉景回到住處,卻是迅速找出自己之前所畫的畫像,手指輕撫上畫中人的下巴,自語道:“夏小姐只能長這樣,絕不可能長成那樣。”

    他堅信自己之前,絕沒有瞧錯,那麼今晚所見……

    “夏小姐是易容了?”程玉景猜測著,漸漸心定。

    說起來也是,夏小姐若露出真容,以她的身家和相貌,媒人早踏破門檻了,那會到現下還沒定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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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更大的可能性,是夏小姐早就被宋敏行定下,別人覬覦不得。

    程玉景負手踱步,心思急轉。照推測,是夏小姐不願嫁宋敏行,因此易容成醜女。但相貌不佳,又沒有好人家來求親,她只得自己擇婿。於是,就挑中自己,並且藉機讓自己見了她真容。

    而今晚之事,是考驗自己之舉?

    程玉景呼吸漸平穩,嘴角露出笑意。夏小姐如此青眼,自己怎能負她?這兩年,定當努力,誓必要高中,為她掙得鳳冠霞帔。

    沈老夫人一夜不曾睡好。

    為著宋府的將來,為著夏緋這位外孫女驚世駭俗的言行。

    至天亮,沈老夫人如常起身。

    翡翠過來侍候,見沈老夫人容色不如以往,便輕聲勸道:“天還早著,老夫人不若再歪一歪?”

    沈老夫人搖頭道:“睡不著了。”

    “老夫人是為表小姐的事煩心罷?恕奴婢多嘴,表小姐聰敏,有自己的打算,老夫人不必過於擔憂。”翡翠說著,一邊給沈老夫人更衣。

    沈老夫人拍拍翡翠的手道:“這陣,你幫我看著她。”

    “是。”翡翠應了下來。

    用過早飯,沈老夫人便去了宋華山的書房。

    宋華山見她來了,忙恭身相迎,問道:“母親怎麼來了?”

    “有事與你商議。”沈老夫人坐下,把夏緋的事簡略說了。

    宋華山道:“昨晚的事,我也有耳聞,只阿緋到底是未出閣的女兒,須得禁止下人風言風語。”

    沈老夫人道:“阿緋執意要吊著門客,我若對她用強,又怕她像她娘親那樣……”

    宋華山聞言,不由一陣沉默。

    當年,沈老夫人棒打鴛鴦,不許女兒宋華雲嫁與心上人,硬逼著她嫁了夏含章。數年磨合,宋華雲與夏含章,也人前,也勉強像一對恩愛夫妻。待夏含章一病而亡,宋華雲便圖謀與當年的心上人複合,此事被沈老夫人知曉,自是出手阻撓。

    宋華雲一氣之下,服藥自盡。

    親戚朋友,只以為宋華雲是因夏含章病亡,打擊之下殉情自盡。

    其中內情,只有沈老夫人和宋華山知曉。

    如今的夏緋,性子活脫脫是另一個宋華雲,若不如她意,難保她會像宋華雲一樣,行自絕之路。

    沈老夫人見宋華山沉默,她也沉默起來。

    好一會,宋華山艱難開口道:“母親是想順著阿緋的心意?”

    沈老夫人道:“此事,想請曾先生評說。若曾先生認為,兩位門客有騰達之相,便由得阿緋罷!”

    宋華山點頭,喊進一位小廝,吩咐道:“請了曾先生來書房說話!”

    小廝應聲而去。

    稍遲,曾先生便來了。

    “見過老夫人,見過家主。”曾先生一進門,客氣行禮。

    “曾先生快請坐下!”宋華山忙站起還了半禮。

    賓主落座,小廝上了茶又退下了,三人方才說起正題。

    沈老夫人也不瞞曾先生,略說了夏緋的事,又道:“還要請先生參詳,看看是魏鑲相貌佳,還是程玉景相貌更佳?”

    曾先生道:“老夫人,此回看著,魏公子和程公子,不日都將上運,兩人皆有騰達之相。”

    宋華山問道:“哪個更佳,更有前途呢?”

    曾先生撚須道:“這個卻難說。依目下來看,魏公子上運更快些,但前途險阻重重,能走到哪一步,殊未可知。程公子麼,得遇貴人,自能騰達,只生死前途,系于貴人之手,一旦貴人失位,也易受牽連。”

    照這麼說,還真難選。沈老夫人沉吟一下,問道:“依曾先生看,我家外孫女阿緋,相貌如何呢?有富貴之相否?”

    曾先生斟酌一下道:“夏小姐面相浮腫,失了本真,目下不好推測。”

    沈老夫人和宋華山對視一眼,曾先生意思是,他看不出夏緋面相好歹?也是,畢竟不是神仙,不可能什麼都推測得出。

    曾先生知道沈老夫人和宋華山誤會他的意思,也不分辯,只笑著呷茶。

    沈老夫人到底還是怕夏緋吊著兩個門客的行為,到時傳出去,會令宋家成為京城笑柄,忍不住又問道:“曾先生,阿緋會不會給宋家惹禍呢?”

    曾先生道:“自古以來,禍福相依,若怕禍,福也不會至。夏小姐是一個契機,只看老夫人和家主,能不能容她了。”

    宋華山沉吟著,宋家幾代經營,未能脫穎而出,現兒子宋敏行,明顯不出色,指望不上,幾代人心願,只能由自己勉力一試,看能否成功。曾先生既說夏緋是一個契機,那麼……。

    沈老夫人和宋華山同等想法,心中有了盤算,此後夏緋進出,及閘客接觸諸事,少不得為她遮掩,令她行事方便了。

    沈老夫人主意既定,便朝曾先生道:“多謝曾先生指點!”

    曾先生道:“老夫人言重了,我食君之祿,自當為君解憂。”

    從宋華山書房出來,沈老夫人一路沉吟,至回了房,便令人請了羅夫人進房,自有一番話要說。

    羅夫人受教,遂一應下。

    接下來幾日,宋府風平浪靜。

    朱奶娘本來擔心吊膽,待見沈老夫人並不處罰夏緋,這才鬆口氣。

    夏緋卻是打聽得沈老夫人那日,是去了書房見過曾先生,因回憶一番前世之事。

    那時節,她一心撲在程玉景身上,並沒有十分注意曾先生的行徑,只隱約聽聞,他和魏鑲走得近。

    莫非,他早早看出魏鑲非池中物?

    魏鑲這幾日,卻是因顧奶娘病情稍平穩,心頭欣喜。

    顧奶娘雖在病中,不忘給嚴大娘一點好處,打聽宋府的事。

    因聽得一點風言碎語,便和魏鑲道:“你也別只顧著我的病,抽空兒,還得和夏小姐見見面,多聊聊心事。”

    “嬤嬤,目下來說,你的病才是緊要的,別的並不重要。”魏鑲露出笑容道:“柳大夫開的藥,還是起效了,今早聽著,你咳的次數已是少了。”

    顧奶娘自己也感覺到了,點頭道:“這位柳大夫,也不須診脈,只憑你口頭描述便能開藥,這藥服下,竟有點效果,可知他確實是神醫山穀子的關門弟子了。”

    魏鑲道:“是的,虧得夏小姐指路,才找到他。只待他的官司一了,能走出靜安寺,便要請他來給你診脈,另外采了藥,給你配藥方。料著,你的病能好起來。”

    顧奶娘病了這許久,現下有好轉的希望,也起了盼頭,笑著道:“若我能好轉,要好好謝謝夏小姐。對了,夏小姐這陣,到底在忙什麼?你沒打探一下?”

    魏鑲見著顧奶娘殷切的眼光,只得道:“我會找她的,嬤嬤不須焦急。”

    夏緋這會在房中,心下尋思:現下已是四月十五日,離光華寺失火,只有一個月時間了,要催著程玉景儘快給地圖才行。

    “段公子,我的段公子!”宋敏月在房中喃喃自語,心裡恨透了夏緋。

    若不是夏緋拒絕了陳長春婚事,段公子這會肯定已是她的未婚夫婿了。

    紅葉見著宋敏月的神情,知道她心事,安慰道:“小姐才貌雙全,以後定能覓得一位比段公子更好的夫婿。”

    “你知道什麼?”宋敏月斥紅葉一聲,轉而又傷感了,絮叨著道:“段公子父親雖只是六品散官,但他表哥是駙馬啊!他深得表哥賞識,一旦得了機會,前途不可限量。我們宋家,也就富商一個,好容易讓段公子來提親,誰知道……”

    她說著,捶桌恨恨道:“再也想不到,會讓醜八怪壞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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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5 00:02:4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又在說什麼呢?”隨著聲音,簾子一揭,羅夫人進了房。

    “娘!”宋敏月忙行禮。

    “好了,你們下去吧!”羅夫人朝身邊的婆子和丫頭道。

    眾人知道她們母女要說體已話,便一一退了下去。

    羅夫人看著宋敏月道:“你這兩年本已有一個沉穩的名聲出來,但近來,你卻處處在毀掉自己的名聲。像這等不管不顧,一坐下就說人是非的作派,一旦傳出去,還有什麼好人家肯來提親?”

    “娘,全是夏緋害的,若不然……”宋敏月高聲說起來,一看羅夫人眼神稅利,聲音便小了下去。

    羅夫人慢慢道:“縱然沒有夏緋拒婚這件事,段公子也未必和我們家結親。”

    “哪他家又讓人來問八字,他自己又上門?”宋敏月急急道:“我不信他沒有那個心。”

    羅夫人道:“我今兒才聽聞,他一位遠門姑母想把女兒許給他,他不想應承,便做出要和別家結親的姿態來,為的,是讓姑母死心罷了!”

    宋敏月有些不敢置信,“他拿我們家做筏子?過河拆橋?”

    羅夫人道:“正是這樣。所以,此事不能全怨夏緋。”

    宋敏月跺腳道:“但夏緋若答應了陳將軍的婚事,沒准段公子……”

    羅夫人止住她的話道:“段公子的表哥石策,尚的可是皇后娘娘嫡出的女兒百寶公主。段公子既和表哥關係好,要娶的,自是名門貴女,輪不到你。”

    宋敏月不由滴下淚來,“我有什麼不好?”

    同個時刻,程玉景正和段公子段明輝坐談。

    “段兄,請看!”程玉景遞上佛解,和段明輝論起佛家諸法理。

    段明輝翻開佛解,唯讀幾頁,便拍案道:“果然見解精妙,非同一般。”

    程玉景道:“我這陣研讀,也覺見解超凡。若能與深曉佛理的討論一番,想必得益非淺。”

    段明輝笑道:“這個容易。趕明兒,我帶你一道上光華寺,介紹一位元妙僧給你認識。他最會說經了,若看到這本佛解,定有獨家之論。”

    程玉景聞言,心頭一跳,哦,成了,明兒便能上光華寺了!

    稍遲,程玉景告辭,段明輝親送出二門外。

    回轉頭,卻有書僮跟段明輝道:“公子,書房多了一幅畫,似是程公子所遺落。”

    段明輝進了書房,拿過畫,展開一看,頓時呆住了。

    畫中一位少女,舉步下臺階,風拂起她的維帽一角,雖只露出小小半邊臉,卻能知曉,少女必是絕色無雙,羞花閉月。

    好一會,段明輝才艱難的把眼光從少女身上移開,看起畫中的景色。

    這些亭臺樓閣,極像宋家風格。段明輝判斷著,很快認為,程玉景這幅畫,畫的是宋家女兒。

    聽聞,宋家只有兩位適齡少女,一位是表小姐夏緋,一位是宋敏月。

    傳聞,夏緋貌醜,上不得檯面。那麼畫中的少女,是宋敏月?

    段明輝一顆心熱乎起來,既如此美貌,這頭婚事,有再續的必要。

    程玉景出了段家,一摸衣袖,臉色大變,不好,夏緋的畫像不見了。

    今兒出門,袖著畫像,是想和段明輝見面後,趁空上街口的裱畫店,讓店家裝裱一下。

    程玉景定定神,腦中回憶自己進出段家前後的事,馬上斷定,畫像是遺落在段明輝書房了。

    他回轉身進段家,讓人通報進去。

    很快的,段明輝就迎出來,笑問道:“程兄回轉,是談興未盡?”

    程玉景品度段明輝言語,判斷不出他是否揀到畫像,是否看到畫像,因道:“卻是小弟适才起身,遺落了一幅畫像……”

    段明輝一聽,馬上道:“請程兄隨我來,沿路找一找。不知道所遺落的,是何等畫像?”

    “是我偶得之作。”程玉景含笑道:“若能找到,待裝裱了,便請段兄指教。”

    段明輝道:“自要鑒賞一番程兄的畫作。”

    程玉景心中有數,若找到畫像,過後自己定要另畫一幅其它的拿去裝裱了,到時送與段明輝,搪塞了此事。前提是,段明輝可千萬不要看到畫像了。

    兩人沿路走著,進了書房。

    段明輝喊書僮道:“看看可有遺落的畫像?”

    書僮早得了吩咐的,當下幫忙尋起來,很快就指著書案下道:“這兒有一卷畫,不知道是否程公子所遺落?”說著拿起畫,作勢要展開。

    程玉景已是趨前,從書僮手中接過畫,稍避開段明輝和書僮的視線,自己展開看一眼,一邊笑道:“正是拙作。”

    幸好幸好,段明輝沒有看到畫像!程玉景慶倖著。夏緋易容之事,是秘密,若被他人知曉她花容月貌,不日媒婆定踏破門檻,是輪不到自己肖想的。

    段明輝見著程玉景的神情,心下卻是暗笑:好個狡猾的門客!這是為家主排憂解難來了!設著法子接近我,為的,就是遺落畫像,讓我知道宋敏月是如許美人!看過這樣的美人後,別的女子哪能入得眼中?少不得,要厚著臉皮,重上宋家提親了。

    送走程玉景,段明輝心神還是激蕩著,不能自己。實在想不到,宋敏月這樣美貌啊!

    他展了畫紙,憑著記憶,畫了起來。

    隔一會,他把畫像揉成一團,歎息道:“畫技不如程玉景,畫出的美人,難及其風韻萬分之一。”

    書僮在旁邊收拾畫筆,問道:“程公子的畫技,真那樣出色?”

    “是的,極其出色。”段明輝道:“可惜他身為門客,若不然,可要深交。”

    書僮露出不解的表情。

    段明輝解釋道:“門客者,要為家主排憂解難。將來有出息,也不能忘卻家主之恩,這一輩子,要背著家主的恩義。與其深交,降了格調。”

    書僮似懂非懂點點頭。

    段明輝想著畫像中的美人,心裡再度癢癢起來,此等絕色,之前怎麼沒聽人提及?莫非宋家是要捂著明珠,以待貴人?

    段明輝眼裡蕩起笑意,還得通過程玉景,與美人見上一面。若她如畫像一樣美貌,自己願為她……

    段明輝心裡存了一個美人,第二日再見程玉景時,態度便殷切多了。

    不多時,段明輝便領了程玉景,直奔光華寺而去。

    守著山門的小和尚,見段明輝領了一位眼生的公子上來,只合什問好,並不問程玉景的出身。

    間中,也有貴客憑藉自己身份,領著一些沒資格上光華寺的人進寺中遊玩,小和尚早見怪不怪。

    程玉景第一次進光華寺,少不得四處張望,一副好奇的樣子。

    段明輝見狀,笑道:“光華寺名聲雖大,其建築格局,也就那樣,並不算特別出奇。”

    程玉景道:“再如何,總歸透著不凡。”

    兩人說著話,進了寺中。

    在寺中逗留了一天,至傍晚,程玉景才回宋家。

    當晚,嚴大娘便又跨著食籃親給夏緋送點心。

    至第二日傍晚,夏緋依約,到了牡丹亭見程玉景。

    程玉景見她來了,先含情凝視一回,幽幽道:“何必還戴著這維帽?”

    夏緋語氣無波,答道:“怕你不喜我現在的模樣。”

    “你現在,是何模樣呢?”程玉景恨不得掀開夏緋的維帽。

    夏緋輕輕一笑道:“程公子已見過我的模樣,何必多問?”

    夏緋說著,輕輕一側臉,正好風拂過,掀開一角維帽,露出她光潔小巧的下巴並半邊紅唇。

    程玉景瞬間就看呆了。之前果然是易容的,瞧現下,只有半邊紅唇,已足夠叫人心跳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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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夏緋按了按維帽,嚴實遮住下巴,朝程玉景道:“程公子相約,不是為了閒話的罷?”

    程玉景回過神來,從袖口摸出一方地圖,展開道:“昨兒上了光華寺,逛了一天,寺中風貌,大略已有數。這圖,雖沒有繪盡全寺,重要的殿室,卻沒有遺漏。”

    夏緋接過圖,粗粗掃一眼,不由心喜,程玉景果然是丹青高手,這圖,畫得極是細緻。

    “謝謝程公子,我今晚便把圖紙燒與家父,慰他在天之靈。”夏緋站起道謝。

    程玉景笑吟吟道:“小姐難道沒有準備東西與我交換這幅圖紙?”

    夏緋一怔,問道:“哪你的意思?”

    程玉景“咳”一聲道:“我的荷包舊了。”

    夏緋聞言,看向程玉景掛在腰上的荷包,點點頭道:“自當叫嬤嬤繡一個新的荷包贈與程公子。”

    程玉景有些著急,搓手道:“聽聞小姐刺繡出色,希望能得到小姐親手所繡的荷包。”

    夏緋歎息道:“近來,傷了手指,摸不得針線呢!”

    “那等小姐手指好了再說。”程玉景看向夏緋的手,半邊手掌被衣袖所遮,纖纖十指,指甲上塗著寇丹,豔豔奪人目。

    夏緋袖子一甩,袖好了圖紙,跟程玉景告別。

    直至美人背影消失在遠處,程玉景還有些癡癡。

    夏緋一路回去,卻是吩咐朱奶娘道:“嬤嬤,你跟嚴大娘說,讓她轉告魏鑲,明晚牡丹亭相見。”

    “小姐忘記那晚大小姐突然出現在牡丹亭了?那地兒,怕是引人注意了。”朱奶娘道:“若要見魏公子,也該換換地兒。”

    夏緋笑道:“你放心,外祖母和舅母,定不會叫人往這地兒來捉人。這地兒,是安全的地方。”

    傍晚時分,魏鑲便到了牡丹亭。

    遠遠的,見著夏緋帶朱奶娘來了,他便站起來,迎到臺階下。

    “小姐,魏公子今兒看著倒是慇勤。”朱奶娘低聲跟夏緋道:“上次相見,他態度並不熱衷,像是咱們要求他一樣。”

    夏緋朝牡丹亭前看一眼,見魏鑲看過來,便移開視線,和朱奶娘道:“料著,是他奶娘身體好轉了,因是我為他引薦了好大夫,他心中感激,這才慇勤的。”

    說著話,兩人來到了亭前。

    “夏小姐來了!”魏鑲伸手做一個請的動作,微微笑著道:“正想約見小姐,不想小姐先喊了嚴大娘相約于我。”

    “顧嬤嬤身體好些了麼?”夏緋提著裙角上臺階,一邊問道。

    “服了幾天藥,卻是好轉了。”魏鑲視線落在夏緋提裙角的手上,心裡掠過一個念頭:夏小姐長得平庸,這手指卻纖細好看。

    魏鑲看夏緋落座,自己也坐下,心中一股欣喜想要跟人分享,先行開口道:“柳大夫確實是神醫,開了幾貼藥,嬤嬤服了幾天,夜裡咳的次數少了,能睡兩個時辰的安穩覺,至早起,精神便好些。這廂,要謝謝夏小姐引薦柳大夫。”

    他說著,站起鄭重施了一個禮。

    夏緋也站起,還了一個禮道:“魏公子不須客套,若顧嬤嬤病情好轉,一切功勞,皆歸於柳大夫。對了,柳大夫的官司如何了?”

    魏鑲道:“正在疏通關節,請的訟師也得力,估計著,下月他便能自由了。”

    夏緋道:“待他能出城采藥,另給顧嬤嬤配了藥方,想必顧嬤嬤的病能根除。”

    魏鑲大力點頭道:“是的。”

    天色漸漸昏暗下去,朱奶娘提著的燈籠光亮籠在夏緋身上,日間看著平庸的臉,此會卻透出幾分嫺靜。

    夏小姐相貌雖不佳,言行舉止,卻是有韻味。或者多見幾次,習慣她的模樣,會好些呢?

    魏鑲也不知道是因顧奶娘病情好轉,心情大好的緣故,還是別的緣故,當下看著夏緋,莫名覺得對方比之前順眼。

    他想起顧奶娘的話,心裡也認為,若能與夏緋私定終身,借助夏緋的財力時,更是順理成章。但……

    夏緋整理思緒,看朱奶娘一眼。

    朱奶娘會意,遞過一個錦盒,把燈籠掛好,自己退到臺階下守著。

    夏緋揭了錦盒,抽出一張圖紙,攤到石凳上,指給魏鑲看,一邊道:“這是光華寺圖紙,你仔細瞧瞧!”

    魏鑲聞言,探頭過去看,看完圖紙,抬起頭看夏緋,臉上有疑惑。

    夏緋淡定,手指點了點圖紙,問道:“依魏公子看,若有人想在光華寺放火,在何處下手最易起火?”

    魏鑲驚疑,沉聲問道:“夏小姐何意?”

    能夠上光華寺的,皆是達官貴人,到那兒放火,是要尋死嗎?

    夏緋眸子與魏鑲對視,低聲道:“你只管回答我的問題。”

    燈籠光映在夏緋臉上,映得她眸子熠熠生輝。

    魏鑲心頭突然一跳,避開夏緋的視線,低頭又看起了圖紙。

    片刻,他道:“不須放火,只要在香案這兒,近著香台,擱一盤紙折的金魚子,香灰落在金魚子上面,便會自燃。”

    夏緋眉頭一跳,啊啊,香灰落在金魚子上面,自燃起來時,只要沒有人走近,不多時,香案也會燒起來,再不多時,整個大堂就會冒煙。

    這就是光華寺失火的起因麼?

    夏緋再看向魏鑲,眼神略有不同。這人,不單相貌出眾,眼光還過人,一旦正了身份,封了王爺,憑他的能力,想要再進一步,也是有機會的。

    夏緋深吸一口氣道:“魏公子眼光獨到,一眼就看出問題所在,佩服!”

    魏鑲淡淡道:“這不算難事。嬤嬤當年帶著我遊歷各地,曾碰見寺廟失火,事後也略研究過原因,倒知道寺廟失火,起因常在這些小事上。”

    “顧嬤嬤還帶你遊歷過各地?”夏緋有些好奇。

    魏鑲點頭道:“嬤嬤學識高,曉武藝,不同普通嬤嬤。”

    夏緋恍然,也是,顧奶娘當年能把魏鑲帶出宮中,本身便有不凡之處,這些年,能把魏鑲養成這樣,也足見她不是普通嬤嬤。

    魏鑲此會,已是拿起地圖細看,又探究地看向夏緋,等她解釋。

    夏緋斟酌言詞道:“我探聽到一個消息,每至五月,宮中便有貴人出行,到光華寺上香,靜養兩日,方才回宮。”

    “嗯?”魏鑲略略斂眉,思索了一下,示意夏緋繼續說。

    夏緋道:“貴人在光華寺靜養,不巧寺中失火,他慌張失措之時,你現身施救……。此事過後,貴人定要追查整個事件,調查一切人與事,更會調查你身世並當日為何會出現在寺中。那時,你露出一絲端倪,身世之事,也瞞不過對方。”

    魏鑲眼睛一下瞪大,沉聲道:“這是你想出來的計謀?”

    夏緋回瞪魏鑲,聲音微冷,“這計謀,難道不是比你們去求什麼大太監曹海更靠譜麼?”

    魏鑲啞然,隔一會道:“你所說的貴人,在宮中是什麼身份地位?若近不得皇上,也枉然。”

    “自然是能在皇上跟前說上話的人。”夏緋這會,可不敢告訴魏鑲,自己所說的貴人,極可能是皇上本人。

    “你的消息可靠嗎?”魏鑲問道。

    夏緋道:“使了很多銀子換來的消息,可靠的。”

    魏鑲手指在石桌上敲了敲,沉吟一下道:“首先,要確定貴人在寺中的日期;其次,那日要有好的理由逗留在光華寺,才能恰巧出手相救。”

    夏緋見他已默認這個方案的可行性,便道:“我會先打探出貴人在寺中的確切時間,再安排你上華光寺。你放心,我已想妥了法子。”

    魏鑲緊盯著夏緋的眼睛,問道:“哪起火的事呢?莫不成你還真叫人去放火?”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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