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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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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青雪 -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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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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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 00:0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皇貴妃宮中的宮人也都驚呆了,彼此目光示意,都露出了憂容。

    若皇貴妃被皇帝厭棄,那她們這些皇貴妃身邊兒的宮人,豈不是也要被一同丟進泥裡去?

    或許不會,因為此時皇帝已經詢問起了裡頭的芳嬪,看起來並沒有因芳嬪失子就不喜,反而更添憐惜。

    想到這一宮至少還有個芳嬪不會失寵,這些宮人都松了一口氣去,目光落在皇貴妃身上,卻都下意識地移開了。

    宮中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跟紅頂白是常態,若皇貴妃不能複寵,哪怕有榮王與大公主在,她們也不會盡心服侍的。

    “說說,怎麼回事兒?”皇帝臉色陰沉地看了一會兒皇貴妃,卻突然又笑了笑,這笑容叫皇貴妃冷得渾身發抖,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見皇貴妃這樣害怕自己,皇帝只叫人抬了椅子大馬金刀地坐在了她的面前,一伸手戲謔地挑起了皇貴妃美豔的臉,看著她滿臉是淚委屈地看著自己便溫聲道,“來,給朕說說,你是怎麼捨得叫芳兒吃這樣大的苦頭的,嗯?!”

    他口口聲聲都是芳兒,對皇貴妃卻目光無情,仿佛在他的心中,皇貴妃比起芳嬪就跟地裡的泥一樣兒。

    迎著皇帝無情森然的眼神,皇貴妃心裡疼得渾身發抖,眼淚流得更快了。

    想當年,他也是這樣口口聲聲嘴裡眼裡都是自己再也沒有旁人,哪怕昭貴妃比她更早侍奉帝王,可是她卻從皇帝的眼睛裡看出他對昭貴妃的不喜。

    那時她心裡得意竊喜,覺得昭貴妃不過如此,從前得寵不過是因自己沒有進宮,還看不起昭貴妃。可是如今這無情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她才覺得冷得厲害。

    仿佛是……叫人嫌棄厭惡,再也不能翻身了一樣。

    奪走了她帝寵的,卻是她的親侄女兒!想當年為了叫她能嫁到好人家去,她親手為她挑了平王,如今,卻不知成全了誰。

    “陛下,不是臣妾。”皇貴妃其實早就知道自己攏不住皇帝的心了。

    更早的時候,皇帝雖然歇在她的宮裡,可是每日寵倖的,叫坐在他膝頭的卻都只有芳嬪一個。哪怕是自己立在他的面前,可是他卻有些疏遠,仿佛她跟芳嬪身邊一個老媽子似的。那種種的嬉笑無忌親熱糾纏都在她的眼裡,她的心裡怎能好過?就如同叫刀子一刀一刀地割在心上一樣兒。

    可是就算這樣難受得不能呼吸了一樣,皇貴妃卻還是忍耐著堅持下來,就因為她還有期待。

    期待皇帝的心裡,自己還是唯一,芳嬪,不過是皇帝寵著的一個代替自己承歡的替代品罷了。

    如今,夢都碎了。

    “不是你,莫非還是朕不成?”皇帝就笑了,摸了摸皇貴妃紅腫的臉龐,抬腳就踹到了她的肚子上,將這個女人給踹得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兒好容易才停下來,這才摸著自己手上的扳指慢慢地說道,“心腸何其歹毒?!芳兒在朕的面前每每說你的好話,叫朕可憐你一些,不要叫你失寵。還說你是最好對她最慈愛的長輩,她腹中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沒有想到,你竟然這樣辜負她!”

    此時宮室之中傳來了芳嬪尖銳的哭聲,之後一個太醫匆匆到了皇帝面前,頭也不敢抬地訥訥說道,“陛下,芳嬪娘娘的胎,落了。”

    “落了?”皇帝目光意味不明地看著這個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的太醫,許久之後,嘴角微微勾起。

    皇貴妃聽了這個,用力氣喘息了幾聲,知道今日自己若過不去這個坎兒,日後就完了,顧不得小腹的抽動急忙撲到了皇帝的面前,仰頭一臉哀戚地辯解道,“芳兒之事,臣妾真的毫不知情!況陛下也想想,臣妾真的有這樣愚蠢,眾目睽睽,竟來害芳兒的孩兒?”她哽咽了一聲,美豔的臉上帶著幾分憂愁絕望,叫人憐惜地說道,“臣妾也是做了母親的人,怎麼會來害別的孩子?”

    “朕就是因這些想不通。”皇帝目光溫和地看著她,平靜得叫人毛骨悚然地低語道,“你竟然狠毒到了無所顧忌的地步。”

    他竟仿佛是已經定了自己的罪,怎樣分辨都無濟於事,皇貴妃看著這樣對自己再沒有一點情意的皇帝,竟覺得自己不認識他了一樣。

    這還是那個……為了她連堂姐都不要了的皇帝麼?

    她的心怎麼疼得這樣厲害,還有那些宮人的目光,為什麼叫她恐懼,覺得自己的臉叫皇帝都一遍一遍地踩進了泥土裡?

    那些宮人譏笑的眼神,都是在看她的笑話麼?

    皇貴妃覺得很冷,冷得叫自己血都涼了。

    此時後宮之中有各處前來詢問狀況,看見跪在地上的皇貴妃,都目光閃爍了起來。

    皇貴妃寵冠六宮的時候沒少跋扈,欺壓宮中的妃嬪,如今這眼瞅著落魄,是不是可以落井下石一下了?

    “朕的骨肉。”皇帝仿佛是在歎息,然而嘴角卻莫名地勾起,叫人猜不透這位帝王此時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皇貴妃無德,生性狠毒不堪為人。”許久之後,這個高大的帝王緩緩直起身子,沒有半分表情地看著對他哭著搖頭,仿佛是在懇求他不要對自己這樣殘忍的皇貴妃,慢慢地說道,“禍亂宮中,朕的身邊竟然睡了這樣一條毒蛇!如此毒婦若繼續存于宮中,朕只怕就要斷子絕孫了。”他哼笑了一聲,一腳踹開了撲過來央求他的皇貴妃挑眉微笑地說道,“往冷宮裡過去罷,好好兒過過你該過的日子。”

    “陛下!”聽見是冷宮,皇貴妃臉都白了,上前就扒拉皇帝的雙腿央求道,“陛下不要對臣妾這樣無情。”

    她的真愛都碎了,心都空了。

    冷宮那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說那些冷宮裡瘋瘋癲癲的妃子,就是如今宮中的妃嬪,若見自己落魄,也要在冷宮裡欺壓自己的。至於榮王,若她入了冷宮,還背著這樣謀害子嗣的名聲,榮王也算是完了一半兒了。

    皇帝慢慢地收了腿,目光落在皇貴妃天崩地裂,仿佛世界都崩潰了的臉上,慢慢地笑了。

    他欣賞著這個從前寵愛過女子絕望恐懼的眼神,覺得這眼神真是很好看。

    也不枉他……

    正想到這裡,皇帝就見目光所及之處,一個容色絕倫仿若天光的青年匆匆地進來,見了地上的皇貴妃眼角一跳竟不敢開口,上前就請安道,“給父皇請安。”

    “你來的倒是快,怎麼,你媳婦的傷好了?”見這正是榮王,皇帝漫不經心地問道。

    他仿佛隨意地就抬腳踩在了皇貴妃的臉上,卻跟沒感覺似的,踏著皇貴妃的臉緩緩地坐回了座位。

    皇貴妃竟不敢呼喊,也不敢掀了皇帝的腳,只好往榮王的方向求助。

    榮王卻心中一凜,顧不得皇貴妃正在受苦了,小心翼翼地說道,“她的傷並無大礙。”

    他沒有想到前腳沈明秀抽了榮王妃,後腳皇帝就全知道了,頭上就冒汗,竟不敢為榮王妃喊冤,又想到榮王妃哭著推搡自己叫自己去安王府報仇,還罵自己是膽小如鼠,榮王的臉上就露出了厭惡之色,心中冷哼了一聲,恭恭敬敬地對皇帝說道,“此事原不是嫂子的錯處,她也是活該。”

    他一邊說,一邊偷覷皇帝的臉色。

    果然,皇帝面上露出愉悅之色,微微頷首道,“阿沈的閨女自然教導得極好,不會不分輕重,朕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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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 00:08: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見他口口聲聲都在為沈明秀說話,榮王抿了抿嘴角,心中再一次後悔。

    早知道他父皇這麼看重沈國公,愛屋及烏連他閨女都這樣喜愛,那時他就應該哪怕皇帝不允,也試一試娶了這位沈國公府的嫡女。

    沈國公,可不是廢物點心淮陽侯能比的。跋扈只知道給他拉仇恨的榮王妃,也遠遠比不過在京中風評上佳,一人之力就籠絡了幾家王府的沈明秀。

    若當初他迎娶的王妃是沈明秀,平王府,閔王府只怕都要偏向他一些。

    想到這些,榮王對榮王妃越發厭惡,只壓在心底不敢說出來,況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還得救自家親娘呢,急忙與皇帝恭敬地說道,“兒臣方才聽到了一些傳言,莫非父皇疑了母親不成?”他眼角含淚帶著幾分憂愁孺慕地與笑而不語,仿佛並沒有因失子有多麼不開心的皇帝輕輕地說道,“母親的心裡只有父皇,一心都為了您呢。您的血脈,哪怕不是出自母親,母親卻打心眼兒裡愛惜的,怎麼會傷害呢?”

    皇帝就是笑眯眯地看著,低頭拉扯著皇貴妃的頭髮柔和地歎氣道,“誰知道呢?大概你母親,就是這樣歹毒的人。”

    皇貴妃盛寵十幾年,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有這樣落魄被輕賤的一日,心都碎了。

    榮王見皇帝仿佛是真惱怒了,雖然笑著,可是手底下卻並不輕,一拉扯就拉掉了皇貴妃的一縷縷的頭髮,見母親頭上見血疼得渾身亂抖,他閉了閉眼。

    他不能再開口了,不然只怕自己也要賠進去。

    正在此時,屋裡頭芳嬪的哭聲沒有了,之後一個宮女出來跪在皇帝的面前磕了一個頭。

    “怎麼了?”皇帝有些不耐地問道。

    “芳嬪娘娘求陛下放過皇貴妃娘娘。”這個宮女畢恭畢敬地說道,“娘娘說了,雖然皇貴妃娘娘可以狠毒無情不在意姑侄之情,可是到底是娘娘的長輩,不管做什麼壞事她都不會計較的。龍裔已經沒了,雖然沒有福氣承歡陛下膝下,卻也來過這世上一朝,也不枉此生了。皇貴妃娘娘……就這樣算了罷?”

    她抬眼,就撞進了皇帝陰鬱黑暗的眼睛裡去,叫那其中翻滾的惡意嚇得渾身發抖,忍不住又垂了頭。

    她仿佛……從皇帝的眼睛裡看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瞧瞧芳兒對你,再看看你,你不覺得自己髒得厲害?”皇帝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將吃驚之後臉猛地白了的皇貴妃給丟在地上淡淡地說道,“看見你,朕就想起朕無緣的兒子,怎還能容你。至於芳兒,”他斂目慢慢地轉動著佛珠輕輕地說道,“朕本想給芳兒晉位好生安慰,只是看芳兒這樣通情達理……罷了,這次就算了。日後再有孕得以誕下皇子,朕再封她為……皇貴妃。”

    “陛下?”若芳嬪封了皇貴妃,那她是什麼?宮中,只能有一個皇貴妃的呀。

    “你,貶為庶人,大家就都喚一聲龐氏就是。”皇帝看著她就笑了。

    短短時日就被打落塵埃,龐氏與榮王都傻了。

    天翻地覆,不過如此。

    “行了,看著朕都噁心,今日都不必吃飯了。”皇帝處置了這些,見龐氏臉一白竟歪頭吐出了一口血來搖搖欲墜,眼神都散了,微微皺眉揚聲喚人將她給拖住,溫聲道,“送到冷宮去,沒有朕的話,不許叫她出來,叫她好好兒在冷宮裡學學道理。”他見龐氏一邊落淚一邊嘔血,還用哀求的眼神看著自己,眼神恍惚了一瞬間,低聲問道,“你,如今很難過麼?”

    龐氏的眼淚落了下來。

    “為什麼不與朕求……”皇帝說到這裡,目光複又清明了起來,看著皇貴妃哼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你母親,蛇蠍女子。只是朕的心裡,你還是個好的。若是你還丟不開她,日後,朕也不想再看見毒婦之子了,嗯?”臨走前,皇帝對榮王溫聲說道。

    他的目光溫和慈愛,可是榮王心裡就一涼。

    他遲疑地看了看對他露出期待表情的龐氏,之後慢慢地縮回了自己的手,轉身再也不看她。

    龐氏看著對自己撒手不管的兒子,再也撐不住,一頭暈了過去。

    五日之後明秀就到了宮裡的消息,皇后與昭貴妃叫她回去吃飯。

    順便帶上在安王府白吃白喝白睡的二公主。

    聽了這個消息,因被霸佔了自家床鋪的安王殿下彈冠相慶,幾乎迫不及待地就操起了哼哼唧唧在嫂子身邊住出了感情的肥仔兒二公主就往宮裡去了,一邊將抱著明秀一根手臂的二公主給提起來丟車裡,一邊感慨地說道,“可算來接人了!”

    二公主用討債的臉表示要跟嫂子一起睡聽故事,於是安王殿下失寵五天,睡了五天的書房,真是空虛寂寞冷呀。

    “你呀,也不知道讓讓二妹妹。”明秀忍不住笑著低頭給仰著頭撅著嘴巴的二公主擦嘴,見慕容甯美麗的臉上十分哀怨,唧唧歪歪地拉著她的手到處拱,便摸了摸他的頭柔聲說道,“平日裡,也不是沒看顧你。”

    雖然不能睡在一起,不過明秀也常常給餓得嗷嗷叫的安王殿下點兒好處,挨挨蹭蹭總是少不了的。

    “你不知道那日子,真是……”習慣了與明秀睡在一起,慕容寧孤枕難眠總是能睜著眼睛到天亮。又因如今總是挨挨蹭蹭的,安王殿下心裡一股子火氣發不出來,抱著被子在床上打滾兒一晚上,第二日總是要留下一些額外的痕跡。

    吉祥就是在書房侍候的,收拾了兩天書房的軟榻,現在看慕容寧的眼神充滿了驚恐。

    小廝太漂亮也很為難的,吉祥就擔心自己魅力太大,哪一天自家王爺忍不住了,把他給就地正法了!

    若有這麼一個悲劇,那可怎麼活呢?

    已經與鸚哥兒很要好,就等著明年成親的吉祥都不愛給主子收拾書房了。

    明秀聽見鸚哥兒與自己這樣抱怨的時候都要笑死了,只覺得吉祥這小廝跟慕容甯簡直絕配,都又蠢又二,見慕容寧眼巴巴地看著自己,也明白他的委屈,神色便越發溫柔地安撫道,“這回回宮裡,咱們不是把二妹妹給送回去了?”

    “這可真是太好了。”慕容寧幽幽地說道。

    二公主低頭把一把小瓜子兒給塞進嘴裡,鼓著胖嘟嘟的臉頰咀嚼了一會兒,看了看一臉菜色顯然欲求不滿的苦逼二哥,一轉頭,噴著瓜子兒就撅著嘴巴啃在了明秀白皙的臉上,拱了拱又蹭了蹭,含糊地說道,“捨不得,嫂子。”

    在宮裡,哪裡有在嫂子面前隨意吃喝快活呢?

    二公主都不想回宮了。

    “小崽子!”慕容寧臉色猙獰地摁住了扒拉著短胖四肢的二公主,就要人道毀滅。

    “行了,瞧瞧你小氣的那樣兒。若傷了二妹妹,母后可不會叫你好過。”明秀摸了一把臉,二公主的口水都流下來了,不由哭笑不得地拿帕子給自己擦臉,見慕容寧轉眼就跟二公主掐成了一團,整個車都晃悠,越發說不出話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安王妃養了兩個小孩子。

    只是明秀這些日子雖然閉門家中只帶著二公主與慕容甯玩耍,卻也聽說過宮裡隱隱傳出的風聲,其中芳嬪小產,皇貴妃……如今該叫龐氏了,陰謀陷害皇家血脈被廢了位份打入了冷宮,連榮王都被連累了的傳言鬧得沸沸揚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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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 00:08: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想不明白芳嬪這小產怎麼就算在了龐氏的頭上,竟然沒有坑著皇后,明秀卻在心裡松了一口氣。雖然這些日子早朝上皇帝又異想天開,說後宮妃嬪小產是皇后不作為沒有盡到恩澤後宮的典範之故,吵吵著要廢後,不過這一回,朝臣們連勸都不願意勸了。

    天天要廢後,大家都累了啊。

    朝中都冷眼看著皇帝鬧騰,又見皇帝上躥下跳地要廢了太子,什麼都不說,轉頭就把自家的女孩兒們都往東宮送。太子眼瞅著根基穩固,皇帝這又有點兒神經病的趨勢,沒準兒什麼時候就要不好,此時攀上太子可划算多了。

    只是太子也不知是不是吃錯藥,竟然一個臣女都沒有要,東宮並未進新人。

    當然,為了表示太子殿下的心跟群臣在一處的,東宮賜出了不少的東西。

    明秀聽到這個消息,不管太子是因為什麼沒有廣納妃妾來拉攏朝臣,都是為太子妃歡喜的。

    想到這個,她便含笑摸了摸二公主的頭,眼神溫和了起來。

    二公主仿佛能感覺到明秀的歡喜,拿軟乎乎的小臉蛋蹭了蹭明秀的手,轉頭一口咬在了兄長的手上,之後一頓在慕容寧嗷嗷叫著的聲音裡鬆開了嘴,面無表情地坐在了明秀的身邊,在後者詫異的目光裡拱了拱嘴巴,吐出了一顆小爛牙。

    明秀咳了一聲,用譴責的眼神看著目光遊移的慕容寧。

    “看你招她!”抬手將二公主的頭抬起來,明秀往二公主的嘴裡看了看,見掉了的是一顆門牙,只是並沒有出血,顯然是早就活動了,心裡就松了一口氣。拿帕子將二公主的小牙給抱起來,這才在慕容寧泫然欲滴之中好笑地說道,“叫順妃娘娘看見,看饒不饒得了你。”

    大好的閨女送過來五天,牙沒了……

    虧了二公主性子怪,哪怕是這個時候也只是張著眼睛看著明秀手裡的牙齒,也不哭也不鬧,抬頭用討債的眼神陰森森地看著自己的仇人,明秀心裡越發抱歉,抱著二公主軟乎乎的小身子,點了點慕容寧的頭。

    因自己幹了這樣的壞事兒,慕容甯也垂頭喪氣,歪在明秀身邊偽裝正在檢討。

    “壞!”二公主見這兄長眼睛滴溜溜地轉,就知道他裝的,指著他認真地說道。

    慕容寧把臉隱藏在陰影裡,在明秀看不見的方向對二公主齜牙咧嘴,一臉威脅!

    明秀又不是瞎子,都看見了,卻只是笑眯眯當沒有看見,這一路就這樣複雜地往宮中去了。一路暢通無阻地到了皇后的宮中,明秀的眼角就微微一跳,只覺得皇后面上有淡淡的肅殺,雖然很快就一閃而過,卻叫她心裡頭髮涼。

    “我與你母親在宮裡想著你,只是因宮中多事不好叫你們進來,如今叫我瞧瞧氣色如何?”皇后拉著明秀細細地看了,見她面容嬌豔水潤,氣色極好,心裡有些疑惑,又見慕容寧一臉憋得夠嗆,有心想說點兒什麼,到底嘴角抽搐地忍住了。

    莫非……這是兒子還不行?

    皇后娘娘已經決定給兒子補補了。

    昭貴妃卻看不出這個,正高興著呢,見皇后與明秀慢吞吞地說話,頓時不耐煩地把自家兒媳婦兒給拉過來,示威地看了一眼笑著搖頭的皇后,看著她拉過二公主去,二公主張著自己的小嘴告狀要求抽她四哥,也不管兒子死活的,只與明秀說話。

    “你好多天不進來,我可想你了。你看看這個,一會兒你拿回去,夏天正好兒用得上!”

    昭貴妃懷裡抱著一個大大的玉枕,就往明秀的懷裡塞。

    這玉枕觸手微涼細膩,白玉瑩瑩,顯然是極好的材質,明秀急忙笑道,“母親用罷。”

    “我還有呢。”昭貴妃可大方地說道。

    皇后無語地回頭看著這個拿自己寶貝補貼兒媳婦兒的昭貴妃,便也笑著與明秀說道,“叫你拿著你就拿著,我宮中還有幾個,不缺這一個。”她說完這個,便又叫宮人去自己的庫房取了差不多一樣兒的玉枕與各色的首飾寶石字畫兒的,一份給了明秀,另外兩份叫送出宮去給太子妃與唐王妃。

    明秀可算知道自家婆婆拿著皇后的私房補貼自己了,見昭貴妃竟然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的,咳了一聲謝過了兩個婆婆,又對一旁對二公主沒了牙無動於衷,只是柔柔地笑著的順妃微微頷首,露出歉意的表情。

    順妃只是微笑。

    看著閨女與安王在皇后面前掐起來,順妃是歡喜的。

    這樣吵鬧才像真正的兄妹。二公主這輩子恐怕是不能夠有一母同胞的弟弟了,若是孤身一個,日後的日子怎麼過?沒有兄長做主的公主,哪怕是皇女,也未必會叫人看在眼裡,如今有幾個兄長的照拂,二公主也能叫順妃放心。

    就是看明白了這些,順妃對皇后才越發忠心,對昭貴妃也十分恭敬,不敢逾越倡狂。

    “你們成了親,我就放心了。”皇后斷了眼前慕容甯與二公主的官司,這才看著被判有罪的便宜兒子委屈地一頭滾進了兒媳婦兒的懷裡,想到糟心的二兒子一家,她心裡輕輕歎了一口氣,便與明秀笑道,“看著你們好,我與你母親這心裡才快活。”

    明秀默默咀嚼這句話,卻覺得有些怪,將這股子異樣給壓在心底,她便笑道,“若不是宮中事多,我是想天天進宮來討母后母親的好處的。”她笑吟吟地將手摸過了身邊的寶貝,見皇后笑了,也跟著笑了。

    “你也聽說了是不是?宮裡可熱鬧呢!”昭貴妃雖然對皇帝沒有什麼感情了,不過卻深恨龐氏,聽了明秀的話急忙拉著她的手哼哼地說道,“風水輪流轉,也有她陰溝翻船的一日!做姑母的竟栽在了小輩的手裡,叫小輩給奪了寵!”

    皇帝揚言芳嬪做能再有孕就晉她為皇貴妃,還迫不及待地削了龐氏的位份給芳嬪讓路的事兒,宮裡就沒有不知道的。想到當年自己被堂妹奪去帝寵時那被親人背叛的痛苦與心傷,皇貴妃就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那個時候她傷心的,不僅是皇帝的冷落厭棄,而是來自至親的背叛。

    那是叫自己的妹妹從背後捅了一刀的絕望。如今,龐氏也該嘗嘗滋味兒了。

    “翻船?”

    “芳嬪並沒有身孕,這瞞得過陛下,瞞不過咱們去。”順妃便和聲說道,“那太醫都是叫她收買了的。芳嬪以為自己做得全無痕跡,卻不知那太醫早就來與皇后娘娘稟報,若不是娘娘允許,他也不敢生出這樣大的謊言。”

    “芳嬪想要踩自己的姑母,本宮成全她。也叫龐氏嘗嘗叫至親陷害的苦楚。”皇后含笑掃過了昭貴妃,之後便溫和地說道,“龐氏當年虧欠了的,如今,是該還回來的時候。”既然有膽子當年入宮,就要有心理準備落到今日的下場不是?

    人心都是偏的,皇后厭惡龐氏,自然也想要給昭貴妃討回這麼一個公道。

    “冷宮裡,她住得還挺舒坦。”順妃知道皇后的心意,便在一旁笑道。

    皇后微微頷首,見昭貴妃臉上帶了笑意,也微微笑了。

    她只是沒有想到皇帝真的這樣無情,龐氏到底是他寵愛了很多年的女人,可是在他的眼睛裡,仿佛那根本不算什麼,一旦不喜歡了就隨意作踐,甚至一點的體面都不留。乾淨俐落地就廢到了冷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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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這樣涼薄無情的男人,實在叫皇后心生忌憚。

    如今她還根基穩固,若有一日不穩了,只怕自己膝下的幾個兒子都要倒楣。

    皇后心裡微動,微微斂目,就見昭貴妃拉著明秀起身,急忙笑問道,“這是要做什麼去?外頭冷,你不如在屋裡下棋多好?”她見昭貴妃已經開開心心地往身上披了披風,便知道她是要去做什麼了,無奈地將身邊一個小小的白玉暖爐給昭貴妃放在懷裡,歎氣道,“你何必記掛一個那樣一個人。”

    “天天看她倒楣,我才開心能吃得下飯呢!”昭貴妃可不是那種見人落魄不能再在自己面前攪風攪雨就從此不放在心上的人,貴妃娘娘心眼兒小著呢,就想多看仇人的淒慘樣子,此時便哼道,“要我說,她多淒慘,我都覺得不夠!”

    “冷宮裡折騰人的花樣兒多了去了,你若是願意,就吩咐人折騰她去。”皇后見昭貴妃就愛這一口,也就不勸了,無奈地叫人跟著人陪著昭貴妃去欺負龐氏,又教她如何欺負人,卻還是叮囑道,“只是要離她遠些,不許自己動手髒了你的手。”

    龐氏若狗急跳牆,傷了昭貴妃,誰都沒處哭去。

    “哎呀你越來越嘮叨!”昭貴妃不耐煩地拉著明秀就走。

    明秀叫婆婆興高采烈地拉著去欺負人,覺得這世界都裂了,回頭見皇后無奈地笑笑,正拉住了也要跟著自己去的慕容寧叫他在面前說笑,抿嘴兒笑了一下,這才與仰頭仰頭開開心心的昭貴妃笑問道,“咱們去見龐氏麼?”

    昭貴妃用力點頭,冷笑道,“可有她這一日了!”

    明秀對昭貴妃怎麼可憐都不在意的,她素來偏心昭貴妃,也不勸昭貴妃什麼“得饒人處且繞”這等狗屁不通的大道理,一路就順著後宮奢靡的亭臺樓閣慢慢地往後走去,越走越荒涼,直到到了一處遠離後宮繁華的淒涼破敗的大殿,方才止住了腳步。

    看著這個白日裡還透著陰森森冷氣,大殿上的瓦片都缺了幾塊兒的冷宮,明秀只覺得一股子寒氣從身後冒出來,仿佛聽見那大殿之中隱隱傳來了女子細細的模糊的哭聲,還有一些奇怪的聲音,叫素來膽子大的明秀都有些寒蟬。

    她沒有想到冷宮是這樣破敗的地方,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真的這樣狠心,將龐氏給丟來了這兒。

    昭貴妃方才說得興高采烈,此時也打了一個寒戰,抱住了明秀的手一同往裡走。

    皇后叫人跟過來的宮人都圍過來,護住兩個主子一同進去。

    “每回來,我都害怕。”昭貴妃來冷宮看龐氏的笑話也不是一回了,卻還是哆嗦著與明秀說道。

    她這個時候又怕了,明秀無奈笑了一聲,順著昭貴妃的後背慢慢兒地安撫起來。

    她走進了這昏暗的大殿,才看見這一處竟四處漏風,冷風呼嘯著進來,又照不到陽光,竟比外頭還要陰冷數倍。而這昏暗的大殿之上,她就見幾個年老的宮人圍著一個美豔的女子,將一桶一桶的冷水潑在了她的身上。

    龐氏渾身都是冰碴子,將身子蜷縮成一團。

    龐氏趴在地上,一點兒都沒有想明白自己怎麼會突然變成了這樣。

    明明幾天前,她還是那個後宮豔壓群芳的皇貴妃。

    可是轉眼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叫從前自己眼裡跟螻蟻一樣低賤的奴才隨意欺淩,不能將她們杖斃不說,還叫不知多少的□□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怨不得總是聽說哪一朝某某妃子入了冷宮就瘋了,龐氏從前還不相信。

    不過是落入冷宮,使出手段複寵就好,況能在宮中廝混的女人哪個心理不強悍呢?何至於叫帝王厭棄就發瘋?

    可是她落在這境地才明白這個緣故。

    太折磨人了。這些在冷宮裡住了一輩子的宮人心理都有疾病,都喜歡折磨從前高高在上的主子為樂。冷宮本就不叫人放在心上,因此淪落過來的妃嬪在她們的手上,不知吃過多少的糟踐,這樣才是叫人發瘋的緣故。

    先頭那個掉進冷宮的和嬪就已經瘋瘋癲癲,天天見了這幾個宮人就尖叫。

    瘋了的這些宮人就不在意了。她們就喜歡折磨清醒的。

    哪怕龐氏外頭還有一個榮王,還有一個大公主,在宮人的眼裡都不算什麼。

    若榮王與大公主得力,龐氏怎麼會淪落到冷宮裡來。

    想到昨日夜晚叫人往嘴裡灌了許多的冷水又給推進了井裡頭,今天早上才被提上來,龐氏是真覺得害怕了,竟端不起自己皇貴妃的架子,爬到了幾個嬉笑的宮人的腳下央求放過她,然而她入冷宮那一日身上的值錢的首飾都被拿走了,誰會理睬她呢?

    其中一個沒有看見進門的昭貴妃與明秀,正笑嘻嘻地一腳踹在了她的小腹上,看著她咳嗽起來,一口一口地往外吐著水,本想繼續給她多灌些涼水下去,卻猛地見著了後頭的昭貴妃,露出驚容後,急忙賠笑上來請安。

    別看昭貴妃也是個失寵的倒楣蛋兒,誰敢碰一下試試!

    皇后不千刀萬剮了她才怪了呢!

    “給娘娘王妃請安。”見是昭貴妃又來了,知道這龐家兩姐妹之間的愛恨情仇的,這宮人眼珠子一轉急忙賠笑道,“這地方冷得很,娘娘貴足踏入此地,實在是奴婢們的榮幸。”她看見扶著昭貴妃的明秀,面上露出幾分驚豔,討好地笑道,“給王妃請安。”

    她雖然從未見過明秀,然而看與昭貴妃親近,又是王妃品級的打扮,就知道是安王妃了。

    “這是……”明秀見龐氏形容淒慘,全沒有了從前的盛氣淩人,便抬了抬頭笑問道。

    “這是罪婦龐氏。”這宮人急忙笑道,見明秀的嘴角微微勾起,也不訓斥她們私刑,就知道明秀的心意了。又見昭貴妃正目光冷淡地看著對面那個匍匐在地的女人,又恭敬地說道,“不是奴婢們折騰人,只是來了這冷宮的總是些犯了錯的妃嬪,此時不好生□□起來,回頭鬧騰起來,奴婢們也沒法兒管束。”

    明秀微微頷首,轉頭詢問地看著昭貴妃。

    她對冷宮印象並不好,看著龐氏吃苦,誰不震驚是騙人的,只是龐氏如何,真的與她無關。

    她不是一個冷酷的人,然而也不是一個隨意播撒同情心的好人。

    龐氏落到如今的地步,只能說技不如人,與人無尤。

    當年她能踩著昭貴妃上位,如今自然也可以叫小輩給踩下去,因果輪回,誰心疼誰呢?

    “姐,姐姐!”龐氏見對面的昭貴妃,目光落在她愜意的臉上,就見這個從前叫自己不看在眼裡,甚至覺得極傻的女人一身盛裝叫兒媳婦兒恭敬地扶著立在她的眼前,仿佛是天上地下的距離一樣,急忙趴著過來哭著央求道,“姐姐給我說句話!求姐姐去求陛下,我是冤枉的呀!”

    “與我無關。”昭貴妃早就看著龐氏不好了,只是這是第一次與她說話,見龐氏蒼白的臉驚恐地看著自己,便摸著懷裡的兒媳婦兒的溫暖的手冷淡地說道,“你以為,陛下不知道你是冤枉的?不過是芳嬪比你得寵。你老了,他不喜歡你了,所以你做什麼,都是錯的。”

    她說起這個的時候,臉上就露出淡淡的譏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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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當年她抓著這個堂妹厲聲質問她與皇帝的私情的時候,春風得意滿臉嬌羞的妹妹,也是這麼回答她的。

    她不叫皇帝待見了,皇帝煩了她了,換一個人寵愛,有什麼不對呢?

    看著龐氏如被雷擊一樣的表情,昭貴妃心裡卻十分地痛快。

    “你如今這模樣都是活該,我看你笑話來不及,還救你?做夢呢!”昭貴妃才不怕叫人看見自己這麼狠毒的模樣兒呢,因她很有信心就算明秀皇后順妃等人看見自己這模樣,也不會嫌惡自己半點,越發仰著頭冷笑道,“我每日都過來,就是看你狼狽,怎麼了?”

    “姐姐?”龐氏怔怔地看著昭貴妃,轉頭看明秀。

    她就不怕兒媳婦兒厭惡她鄙夷她?

    “拖遠些,不要叫她傷了母親。”明秀卻不以為意,輕聲吩咐身邊的宮人將龐氏給拖遠了,這才柔聲與昭貴妃說道,“母親忘了母后的叮囑不成?怎樣欺淩都隨您,只是要叫她遠遠而的,叫她不能傷了您。”

    “忘了。”想到皇后笑裡藏刀的樣子,昭貴妃猛地縮了一下脖子。

    “咱們看完熱鬧趕緊回去,回頭,我陪您下棋。”明秀笑眯眯地說道。

    說到下棋昭貴妃臉上就露出了幾分憤慨,正要與明秀抱怨一下皇后不知吃錯了什麼藥,棋風竟然淩厲了起來,還不許貴妃娘娘拿棋盤上的棋子兒“研究”一下了,想到這是在龐氏的眼前,她心裡冷哼了一聲,再次看住了這個堂妹。

    “我今日看見你,心裡痛快許多。你也放心,你在冷宮的日子我都打點好了,必叫你過得不好的。”昭貴妃見大殿的裡頭傳來了許多女子的瘋瘋癲癲的笑聲與幽幽的哭聲,又見龐氏聽見這些就很驚恐地縮成了一團,目光變得悠遠了起來。

    若是沒有一個好兒子,若是沒有皇后的庇護,早在她當年失寵的時候,是不是下場也與這些冷宮中可憐的妃嬪一樣淒慘?就算不瘋,可是卻也不會過得很好。宮中人都生著一雙勢利眼,無寵沒有地位,還叫與她有仇的得寵的皇貴妃打壓,那樣的日子該是什麼?

    也未必比龐氏眼下好多少罷?

    她唯一還能牢牢記住的,就是失寵的那年的冬天,格外地冷,可是宮裡一根炭都沒有分給她的宮中。就算宮人去討要,卻被罵回來說昭貴妃娘娘自己沒能耐還不如凍死算了。堂堂貴妃,卻叫奴才欺淩。

    她吃了這一遭,抱著被子倒在冷冰冰的床上的時候,若不是想到還有個兒子,真的想死了算了。

    皇帝不要她了,家族也不要她了,她掙扎地活著還是為了什麼?

    貴妃的自尊不叫她去與那些宮人糾纏,可是真冷呀。

    昭貴妃一直都記得那一天,大雪下了三天,她的宮裡就跟冰窖一樣冷。見她失寵,宮中樹倒猢猻散,從前的宮人都去奉承新人去了,只有兩個小宮女陪著她。沒有炭,就偷了御花園的樹枝來在屋裡燒,屋子裡全是煙。

    她心灰意冷地等死,卻等來的是破門而入的皇后。

    她什麼都沒有說,也沒有用可憐的眼神或是憐憫的話來給她安慰,只是溫和地叫人散去了屋裡的煙氣,叫人端了許多的炭進來,又叫人給她身上蓋了厚厚的棉被,笑了笑,就走了,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很尋常的事情。

    她倔強地不肯與皇后道謝,可是皇后走了以後,她卻縮在被子裡痛哭失聲。

    原來有的時候,叫人溫暖的,也不過是那一點點從前不值錢的炭火,還有一個人對她看顧的心意。

    那個時候,她的宮裡頭,似乎比這冷宮還要冷。

    昭貴妃靜靜地看著被拉到了遠處,叫人拉著叱駡,一下一下打在身上發出哀嚎的龐氏,突然覺得自己竟不需要再看這個女人了。原來她一直記在心中的仇恨,也沒有自己想像得那樣了不得,不能撒手。

    她有更多在意的東西,眼前這個,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好好兒服侍皇貴妃,侍候好了,本宮有賞。”昭貴妃傲然地對那幾個點頭哈腰的宮人說道。

    她以後不會再來看龐氏的淒涼了,只是卻不會饒恕她。

    她吃了苦也就罷了,可是她兒子的,因這對母子過得委屈,她不會就這樣算了。

    明秀看著突然想開了的昭貴妃,心裡一松,臉上就露出了微笑。

    “您比她過得好。”明秀挽著昭貴妃的手臂,見她看過來,嬌豔的臉上露出了得意,便溫柔地說道,“您有母后,有阿寧,有我。咱們都喜歡您,把您放在心上。可是她呢?”她點了點龐氏,柔聲說道,“卻什麼都沒有。”

    從龐氏被廢,龐家就如同當年捨棄了昭貴妃一樣地捨棄了她,一門心地侍奉起了芳嬪。龐家也就罷了,可是龐氏在冷宮這麼多日吃了這麼多苦,榮王卻仿佛不知道一樣一聲不吭,這其中的姿態,不是傻子都能想明白。

    榮王,她的親生兒子,對她都避之不及了。

    “你說的對,我確實比她過得好。”昭貴妃看著笑吟吟,不管自己做了什麼都站在她身邊的明秀,想到皇后慕容甯,甚至想到了順妃,臉上就露出了笑容,那點抑鬱與不喜都散去了,又聽見了龐氏的一聲哀嚎,轉頭看過去,卻意興闌珊。

    龐氏叫駡罵咧咧的宮人給推在地上,其中一個宮人從頭上拔下了一根簪子,用力地刺進了她的手背,眼見鮮紅的血就流出來,看著就叫人心驚肉跳。後頭竟還有一個宮人端了熱水來潑在她的身上,說是給她暖暖。

    “沒意思。”昭貴妃覺得自己應該看得很開心,卻又覺得不過如此。

    “母親累了,咱們就回去。”明秀看了龐氏一眼,眯了眯眼睛,想到龐家的那個叫慕容寧打死的丫頭,輕輕地說道,“龐家,這次損失了許多。”死了三個要緊的小輩,折損了一個皇貴妃,“失了”一個皇子,又死了一個美貌的姑娘,龐閣老竟然還沒有救出來,眼看著,龐家是要起不來了。

    至於芳嬪的皇貴妃,真是跟天上的浮雲一樣,等名分真的下來再說罷。

    昭貴妃連連點頭,不屑地說道,“你不必在意,不是那丫頭跑得快,在宮裡我就打死她了!”她見明秀對自己感激地笑了,便摸了摸她的柔軟的頭髮目光軟和了許多說道,“你別怕,有我在,誰都不別想打阿寧的主意!”

    “我就都指望母親了。”明秀撒嬌地蹭了蹭昭貴妃的手。

    “你放心!阿寧若敢叫你不開心,看我怎麼收拾他!”還是軟乎乎的女孩兒可愛呀,昭貴妃叫明秀撒嬌得心都軟了,冷宮裡都變得天光大亮,一時間覺得自己英雄極了,仰頭挺胸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兒,還給明秀支招道,“這小子腰間是弱點,他叫你生氣了,你就捅他!”

    那真是一捅就軟呀!

    明秀頓時咳了一聲目光深沉,默默地看著賣兒子的老岳母。

    “記得啊。”昭貴妃還在叮囑,叫兒媳婦兒不要吃虧。

    她可知道了,就比如唐王妃撓唐王的時候,唐王竟然敢反抗敢跑,跑起來飛快抓都抓不住。

    明秀若能捅軟了兒子,兒子還怎麼跑呢?真是生死都在兒媳婦兒的手裡了。

    賣了兒子的貴妃娘娘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事,心曠神怡哪裡還記得什麼龐氏呢?拉著明秀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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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明秀回頭,就見冷宮慢慢地離自己遠去了,漠然地收回目光,與婆婆繼續討論如何欺負安王殿下。

    這個話題,可比龐氏要招人喜歡多了!

    一路哄得昭貴妃歡喜極了,明秀就與她一同回了皇后的面前,就見此時順妃正抱著二公主吃東西,皇后面前只有一個滿臉通紅目光瀲灩的安王殿下在垂頭不知聽笑眯眯的皇后說話,覺得慕容寧這模樣兒有點兒怪,明秀急忙上前笑道,“我與母親回來了。”

    “回來就好。”皇后笑眯眯地說道。

    慕容寧抖了一下,有些幽怨地看了明秀一眼。

    安王妃莫名其妙,覺得這傢伙吃錯藥了。

    “回去罷。”皇后拍著明秀的手趕人,一點兒都沒有想到是這母后自己說“思之如狂”叫人進來的。明秀總覺得皇后的眼神怪怪的,一拉慕容寧的手,只覺得手中滾燙,仿佛還在顫抖,手上還十分用力。

    這是病了?

    她遲疑地看了慕容寧一眼,見他輕輕地喘著氣兒,面容難耐。

    嘴角一抽,安王妃有點兒明白了,急忙拉著這廝告退,出了皇后宮中急忙摸著他的頭,滾燙滾燙的。見他將頭放在自己手中小聲兒呻吟,不由哭笑不得地問道:“母后給你吃了什麼?”

    看這銷魂模樣,仿佛是大補呀!

    可見皇后多擔心呀。

    “鹿血,新鮮的。”慕容甯紅唇越發鮮豔,看著明秀仿佛要把她給吞下肚去,目中泛著水意在她的耳邊小聲兒笑道,“到底是母親的美意,況總算家裡就咱們兩個了,我吃些算什麼?總之,你得好好兒……”

    陪陪熱血沸騰的安王殿下。

    這句話還沒說完,呼吸變得越發急促的安王殿下,就覺得自己的衣角被人扯動了一下。

    目光不舍地從紅著臉唾了一口的媳婦兒嬌豔的臉上挪開,安王殿下不耐往下看去,看見了一隻肥仔兒討債的臉。

    “嫂子留在宮裡。囡囡跟嫂子一起睡,講故事!”討債的二公主用天真可愛的聲音與自家嫂子說道。

    順妃娘娘天神一樣降臨,將熊孩子火速帶走,防止了一樁兄妹相殘的悲劇。

    二公主被解救,就沒有機會英年早逝。

    “便宜這丫頭了!”心情很不美麗的安王殿下拖著自家媳婦兒的手對越來越遠那個還趴在順妃肩膀上森森地看過來的熊孩子露出了威脅的表情,之後轉頭笑靨如花,摸著自己紅紅的臉蛋兒心滿意足地說道,“咱們該回家去。”

    等回家,他非把這些日子這一個人的淒涼哭給媳婦兒看不可,若是能被憐惜一二叫他隨意那就更好了,只要一想明秀柔順地躺在自己懷裡,用泛著瀲灩水光的晶瑩的眼睛看著自己……

    “你!”明秀不知慕容寧想到了什麼,先是傻笑最後竟然流出了兩行鼻血,頓覺丟人。

    “補大發了。”安王殿下才不是猥瑣的人呢,美貌青年淡定地拿帕子擦了鼻子,正義地說道。

    他方才,什麼都沒想!

    “快走罷。”安王妃覺得宮裡四處的宮人看向自己夫妻的目光好生奇怪,無顏見人急忙垂了頭輕輕地說道。

    “走,走。”慕容寧眉開眼笑,拉著明秀的手頭仰得高高的,可開心了。

    如果安王殿下有一條尾巴,那一定高高地翹到了天上去!

    見慕容寧神氣活現地帶著自己走路,明秀的目光落在兩人交握得緊緊的雙手上,不由無奈地笑了。

    夫妻兩個一路飛快地回了家,慕容寧就撅著嘴巴往媳婦兒的臉上啃,才啃了一嘴兒,正要嗷嗷叫著撲倒,就聽見外頭有小廝遠遠立在院子裡高聲道,“沈家四姑娘來給王妃請安!”因慕容甯不許下人丫頭往上房進,因此這些小廝從來都在院子裡回話兒,不敢過雷池一步的。

    慕容寧看著沒心沒肺,實則十分嚴厲,況這王爺天天追著王妃跑,叫看見點兒不和諧的,那還不殺人滅口哇!

    這一嗓子差點兒叫安王殿下廢掉!

    黑著臉趴在明秀的身上緩了一會兒,慕容甯那全是如何如何的腦海裡努力想了半天,先是為沈家這名頭一驚,之後想到四姑娘是誰,頓時怒了。

    他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沈明珠。

    “叫她滾!”他怒吼道,“真當自己是正經親戚?!阿貓阿狗也敢來本王府中生事麼?!”該死的沈明珠若這回叫安王殿下傷了硬體兒,他非宰了她不可!

    “沈明珠?”明秀並不喜歡沈明珠,也懶得做出什麼姐妹情深的模樣,見慕容寧哼了一聲懶洋洋地趴在了自己的身上,無奈地摸了摸失望的這個人的大腦袋,覺得安王殿下這麼下去,只怕是要被憋得英年早逝,口中便含笑說道,“又不是什麼要緊的人,咱們不見她就是。”

    她就不耐煩見沈明珠怎麼了?就算叫人非議,她也不想再委屈自己的心情過日子,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慕容寧蹭了蹭她,小小地應了。

    “我真是煩她,怎麼哪兒都有她?”他抱怨道。

    “她竟能捨下臉前來看望我這個仇人,可見閔王府把她給逼急了。”明秀見慕容寧臉上的熱氣消散了許多,便摸了摸他的臉,由著他纏住了自己的身子拿嘴唇輕輕地碰著自己的臉頰頸子,含笑說道,“莫非以為到了如今,我還會為她張目?錯了主意。”她見慕容寧哼笑了一聲,便笑問道,“莫非這裡頭還有我不知道的緣故?”

    沈國公雖然不動聲色,然而明秀想到那日在書房見到的上書太夫人的書信,就覺得這裡頭有事兒。

    “說起來,她也算是成全了我,不然我就慘了。”沈明珠拿藥喂了太夫人拖著這老太太的命,慕容寧也是受益者,不然一旦明秀守孝,那就倒了血黴了。

    這年頭兒守孝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不誠心守著的,都得叫人罵一句畜生,更要命得都得下大獄。

    “成全了你?”明秀挑眉,伸手掐住了慕容寧的耳朵尖兒,吹了一口氣,壞心地看著他笑了。

    安王殿下渾身上下一個機靈,嚴肅地看住了自家笑得可壞了的媳婦兒,在先吃掉還是說八卦之中遊移不定。

    “做別的都沒什麼沒意思,你繼續說這個。”明秀笑眯眯地又掐了一下兒。

    慕容明美貌奪目的臉上擺滿了悲劇。

    在他狼血沸騰嗷嗷叫的時候,他媳婦兒說“沒意思”。

    怎麼才叫有意思呢?

    安王殿下覺得自己還得多尋摸幾本兒春宮圖來,好好兒研究研究這裡頭的學問。

    “就是她給那老太太吃了藥,叫她多活些時候。只是藥性有點兒猛,能叫人生不如死。”太夫人之後的日子他都知道的,夜夜幻覺如法入睡,渾身皮膚都一碰就鑽心地疼痛,如今更有一種激烈的毛病,吃什麼就吐什麼,又折騰人又自己難過,聽說三房幾個主子越發不往她面前去了,免得噁心。慕容寧將此事一一地說了,見明秀臉上淡淡的,便嬉笑道,“那真是一個狠得下心的人物兒。”

    沈明珠這殺伐決斷,也不讓男子了,可惜了的眼睛不好使,竟非要嫁給一個情聖。

    博愛型的。

    “自作自受罷了。”明秀聽見太夫人如今竟這樣淒慘,下意識地摸著慕容寧的耳朵,見他抱著自己直喘氣兒,卻只是笑眯眯地推開他往一旁坐了,回頭就見淩亂的錦被裡一個衣裳半推媚眼如絲的美人兒伏在上頭,青絲散開,一隻白皙的手伸過來勾著自己的手指,也不管的,喝了一口涼茶靜心,又喂了慕容寧一口,看著這青年耷拉著大腦袋爬過來,便點了點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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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她到底靦腆,還是不好意思白日裡與他這樣廝混。

    “叫人趕她走就是。”明秀溫聲道,“聽了這個,我更噁心她,不想看見她。”

    太夫人再壞,再算計各房,然而對沈明珠卻是真心疼愛的。這姑娘連一心為了她的太夫人都能下手,明秀覺得自己是不及這等果斷的,不想看見沈明珠叫自己噁心,她沉默了一會兒,便與慕容甯溫聲問道,“你在三叔府裡放了人?可還有別的隱秘我不知道?”沒想到三房藏龍臥虎,是她小看天下英雄了。

    “多了去了,那家的太太還……”睡夢裡喚過她大表哥呢,只是事關沈國公的“清白”,慕容寧不好說這個,咳了一聲方才說道,“也跟咱們無關,別想了。”

    明秀見慕容寧不想叫自己知道,也不多問的,又問他今日在皇后面前說了什麼,待提到承恩公府四女婿前些時候升了京郊大營的主將,她眉尖一挑,覺得這時候這樣的變動有些叫人在意,到底不是自己該在意的,便低聲問道,“龐家如何說的。”

    龐家女到底死在自家府門之外,明秀不怕別的,就怕連累了慕容寧,叫人參他草菅人命。見他不以為意,便低聲歎道,“都是為了我。”

    “是為了我的心。”高聲叫小廝攆沈明珠滾蛋,慕容寧回首便笑嘻嘻地說道。

    他不喜歡被別的女子愛慕,覺得這是這些女人不將明秀放在眼裡。

    若見了明秀就膽怯害怕自慚形穢,就算他再好,誰敢喜歡呢?

    安王殿下決定繼續努力,以後要做這樣的人。

    明秀只是笑笑,望進了這青年瀲灩水潤的眼睛裡,就見那裡頭清晰地現出了自己的影子,除了自己之外,什麼都沒有。

    乾乾淨淨。

    哪怕是再謹慎,她也忍不住垂下了頭去,在慕容寧漲紅的臉色裡,將嘴唇輕輕地碰在了他的眼睛上。

    只一瞬,她就覺得腰間一用力,被這個青年狠狠地扣住,鋪天蓋地的親吻就落了下來。

    那小廝得了主子的話兒,又見房中沒有了聲音,心裡暗罵了一聲沈家四姑娘是個晦氣人,自己楊首挺胸就往門房處去了。

    因沈明珠不是明秀看重的姐妹,因此竟連王府都不叫進,只能在門外等候。

    此時見小廝出來,沈明珠等得渾身發涼正要發火兒,卻想到今時不同往日,急忙壓住了心裡的火氣攏著身上的披風上前,對那個小廝勉強笑問道,“三姐姐可是要見我?”她心裡最恨的就是什麼都比她強,不將她放在眼裡的沈明秀,常常就想,若她是沈國公的嫡女,遠遠要比沈明秀合格百倍。那時往來京中為家族交際,能為沈國公府拉到多少的助力?怎會只嫁給了一個空有美貌的安王。

    若是她,太子妃也能拉下馬了!

    可是時運不濟,竟叫她嫁給一個閔王世子都這樣坎坷。

    想到如今慕容敬越發不大來見她,沈明珠的眼眶就紅了。

    哪怕是僅憑慕容敬對自己的三言兩語,她都能敏銳地感覺到這個人心裡對自己大不如前,雖然還很溫柔,可是更多的心,卻給了方芷蘭。

    那是一個比她柔弱,離了男人就不能活的女子,遠比沈明珠叫人憐惜百倍!

    她也是沒有辦法了,方才忍著心中的屈辱折腰到了安王府,叫沈明珠出手為自己張目。

    不說沈明秀如今為安王妃,就論起她與閔王妃之間的情誼,那就已經很了不得了。

    “咱們家王妃不想見你,請回!”這小廝眼睛長在天上,傲慢地說道。

    正整理著頭上的首飾意圖一會兒輸人不輸陣的沈明珠一呆,之後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住了這小廝。

    “什麼?!”她沒有想到沈明秀竟然敢不見她,聲音都在冷風裡裂了。

    沈明秀最要臉要和氣的人兒,怎麼會斷然拒絕,不怕叫人說得志便倡狂麼?

    “王妃才從宮裡回來,累得不行,偏還有人沒點子眼力見兒,也不知道心疼姐姐的非要見一面。我說四姑娘,你這做妹妹的可不能只想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兒不是?總得體諒體諒別人的辛苦罷?咱們王妃為你處處上心,你還當理所當然了不成?大咧咧就過來,投帖子了沒有?就算是別家的王妃,也沒有您這譜兒呀!”跟在慕容寧身邊的小廝大多牙尖嘴利,見慕容甯對沈明珠不待見,就越發沒有心理壓力了。

    若能罵得好,沒準兒回頭還能得賞。

    “你!”沈明珠本也是個伶俐的人,只是最近叫慕容敬方芷蘭折騰得眼前發黑,哪裡辯解得過這小廝?

    況大庭廣眾的,一個姑娘與下人對嘴,好聽不成?

    心裡恨不能把這小廝打死,沈明珠勉強忍住了氣,冷冷地說道,“我並不是不心疼三姐姐,只是我真的有事。”

    她不能得罪如今的安王妃,因為這是她最好的一個助力了。

    想到這,沈明珠心裡就跟火燒一樣。

    姐妹幾個裡頭,她是姿容才學最出眾的那個,除了沈明珠,別人在她面前都跟地上的泥一樣低賤。

    然而就是她看不起的姐妹,沈明靜丟人和離,卻嫁給了高官成了誥命。沈明華從前在她眼前大氣兒都不敢出,卻做了侯夫人。更有一個愚蠢可憐的沈明真,又傻又天真,卻因姐姐是侯夫人,是安王妃,因此如今往二老爺府上去提親的幾乎踏破了門檻兒,前程就在眼前。可是哪怕是沈家女孩兒這麼搶手,卻沒有人會往她的面前來了,因為大家都知道,四姑娘鬧出了真愛往閔王妃面前苦苦央求,非要嫁給閔王世子!

    棋差一招,她竟落到如斯境地。

    可是沈明珠心裡也並不是十分害怕,蓋因自己是嫁給慕容敬做正妻的,等閔王百年,自己就是新的閔王妃。

    那也是親王妃,與沈明秀並肩的。

    心裡默念小不忍則亂大謀,沈明珠從袖子裡摸出一個荷包就要往那小廝的手裡塞,冷冷地說道,“請為我繼續通報。”

    “你這姑娘怎麼沒臉沒皮呀?”這小廝才不稀罕這點兒銀子呢,大聲嚷嚷起來叫道,“都說王妃才回來累著了,你不心疼,非要見是為什麼?!”

    他一嚷嚷,沈明珠的臉頓時就紅了。

    不敢在眾人異樣的目光裡待下去,她掩面回了車中,匆匆忙忙叫人趕著車回府去,回到了自家,就見府中靜悄悄的,忍不住心裡生出幾分傷感。

    慕容敬這個時候雖然沒有說起過要退親,可是看起來卻有意拖延。她明白他心裡想得是什麼,是想拖著自己,等方芷蘭這一胎生下來,叫她不能去害了方芷蘭的孩子。

    她要嫁的人,竟然為了另一個女人防著她!

    沈明珠恨得眼睛流血,一刀捅死方芷蘭的心都有了。

    心亂如麻地回了自己的屋子,沈明珠不願去見叫自己心裡發楚的太夫人,就開了自己的匣子,取了一份兒嫁妝單子,抿嘴看著。

    三房本沒有什麼銀錢,三老爺又是個只知道尋歡作樂的,只給了她一萬兩銀子置辦嫁妝。三太太自己的嫁妝也不多,也沒法兒陪送她多少。

    這樣簡陋,她嫁到王府去不是叫人笑話?那樣如何能在滿是勢利眼的閔王府立足?沈明秀心裡生出不知是對誰的怒氣將手上的嫁妝單子往桌上一摔,頓足一下,突然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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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她嫁妝簡薄,可是尤記得當初,太夫人屋裡都是價值連城的物件兒呀。

    有了這些,她出嫁又體面,又不耗費家中銀子,正是最好的主意!

    想到這個,沈明珠就迫不及待站起了身,要往太夫人的屋裡去。

    她心裡滿心的籌謀,哪裡還顧得了別的,一進了太夫人的上房,就叫丫頭們都出去。

    不知為何,沈明珠總覺得從方芷蘭離開沈家往閔王府去了,太夫人看她的眼神就越發地古怪。

    仿佛心灰意冷,又仿佛有些怨恨,只是太夫人如今話都說不出來了,自然是不必叫她有什麼應酬的了。

    她進門之後不理睬臥在床上艱難看過來的太夫人,只往後頭去,就見裡頭碼了好幾個的紅木箱子,眼睛就一亮,轉身出來預備叫人來抬走。

    她形色並未瞞著人,太夫人雖然老了,然而在內宅廝混了這麼久,哪裡有不明白的呢?頓時就想明白她想要做些什麼,眼裡就滾下了兩行渾濁的眼淚來。

    這是她疼愛了十幾年的孫女兒,哪怕是臥病在床,她都想著要為她除了方芷蘭這樣的心腹大患,就為了叫她日後順遂。

    可是如今,這個孩子竟然這樣對她。

    “老太太身子不好,何必這樣激動呢?”沈明珠不耐煩地往太夫人臉上看了一眼,有些不喜她落淚,又看了看她的藥碗,見裡頭的湯藥還沒動,目中就露出幾分惱怒來,頓足道,“老太太為什麼不喝藥?!我好心叫人特意端來的,老太太這是不知好人心麼?!”聽大夫的意思,若斷了這湯藥,老太太轉眼就得駕鶴西遊,那她這些日子小心翼翼是為了什麼?

    恐真的守孝,那時閔王府只怕就是方芷蘭的天下了,沈明珠親自動手掰開了掙扎的太夫人的嘴,將湯藥給灌了下去,這才放心一笑。

    “您疼愛我,我心裡知道。”沈明珠對太夫人還是有感情的,況太夫人素來對她好,她也想著要孝順祖母,只是如今大難臨頭,沈家三房眼瞅著敗落,各人顧著各人了,沈明珠也就不能多管太夫人的閒事了,看著太夫人嗆了滿嘴的藥,胡亂地給她擦了擦這才柔聲說道,“您疼了我這麼多年,就最後疼孫女兒一回,也是您與我賠罪了。”想到太夫人引狼入室帶回了方芷蘭,她臉色就難看了起來。

    太夫人眼淚滾下來,一雙顫巍巍的手想要拉住沈明珠,卻到底沒有拉住。

    她榮華富貴還沒有享受完,還不想死。

    雖然不能張嘴說話,可是太夫人只想告訴沈明珠,只要她活著,她還有更多的好處來給這個孩子。

    老國公沒了那一年,她偷偷兒藏下了老國公的一筆私房,足足有二十萬兩。

    那是老國公要留給平王妃與安固侯夫人姐妹的私房,卻沒有來得及告訴沈國公,老國公就沒了。

    她知道這筆銀子,因此瞞下來,就是恐有一日自己沒了錢要過不了好日子。

    那才是她當初想要給沈明珠的嫁妝,因有這個,所以她從來在沈國公面前都很有底氣。

    二十萬兩銀子,遠遠比她屋子後頭那幾箱子古董擺件兒值錢多了。

    然而沈明珠只以為太夫人是要叫她救命,懶得聽,摔了手就往外走,走到了半路,卻見外頭進來了一個神色匆匆的大丫頭。

    “怎麼了?”見這丫頭這樣驚慌,沈明珠就有些不快地問道。

    “國公爺來了。”這丫頭緊著聲音小聲兒說道,見沈明珠一驚,急忙垂下了頭去。

    自家國公爺從來不待見老太太的,哪怕知道繼母臥病也從不看望,沒想到今日竟來了,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兒。

    與非要跟沈國公對著幹的太夫人不同,這府中的丫頭哪個不畏懼沈國公呢?

    沈明珠臉上也露出幾分驚恐來,心裡遲疑了一下,便急忙帶著人往外頭去,就見外頭一臉冷淡的沈國公大步進來,急忙退後了些叫這伯父進來,偷眼見沈國公目光在太夫人身上逡巡,沈明珠心裡一個激靈恐叫他看出些什麼,急忙賠笑道,“大伯父怎麼來了?母親近日頭疼,不好往老太太房裡來,我陪著伯父說話兒罷?”

    因沈國公素來在御前得臉,沈明珠目光一閃,就帶了幾分討好。

    沈國公卻並不看她,只看著對著自己露出希冀表情的太夫人。

    “我過來看看姨母。”因閨女已經嫁人了,沈國公半點兒心理壓力都沒有,終於能騰出手來關照這姨母了。

    太夫人用力地喘息了幾聲,對沈國公露出求救的眼神。

    她知道明珠坑了她,只要這便宜兒子願意幫她尋一個好的大夫來,沒準兒就能治好她。就算治不好,也能叫她逃離苦海,不要叫兒女作踐無視。只覺得從高大威嚴的沈國公進來,這昏暗的內室都變得肅然,困擾了她很久了的不知多少的幻像都不見了,太夫人的臉上就露出了歡喜之意,可憐地動了動自己的身子骨兒,眼淚滴滴答答地就落了下來,佈滿了她的臉。

    沈國公從來沒有見過太夫人這樣狼狽可憐,挑了挑眉,走近了些,垂頭看著她。

    太夫人目光狂喜。

    “姨母精神不錯,我放心了。”沈國公退後了一步,冷淡地說道。

    抓著衣襟的沈明珠低低地吐出一口氣來,滿臉的慶倖。

    太夫人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散去,就聽到這樣的話,只覺得自己從天上掉落一樣,欣喜暮然化作絕望,竟叫她渾身都顫抖起來,猛地吐出一口血。

    “氣血旺盛,極好。”沈國公轉頭往沈明珠的方向看去,見這個格外嬌豔,容色絕麗的女子本是要出去喚人,聽了這話竟遲疑了起來,之後收回了腳步,就看著頭否認慢慢地說道,“今日我來見姨母最後一面,日後都不會再見姨母。”迎著太夫人央求的眼神,他漠然地將眼神放空淡淡地說道,“姨母可知道,為何我今日要來見你?”他說話今日格外細緻,竟都不像他了。

    太夫人不管這些,只想叫他帶自己離開,可是卻知道,自己已經是在做夢了。

    “二妹妹死了。”沈國公嘴裡的二妹妹,就是安固侯夫人了,他垂頭看著自己粗糙的大手淡淡地說道,“她一生糊塗,拎不清,因此慘死。”

    雖然平日裡與安固侯夫人有許多的齟齬,他還抽過妹妹給妹妹沒臉,然而沈國公的心裡,這個卻還是親妹妹的。想到妹妹死的淒涼,罪魁禍首就是在妹妹幼時蓄意將她養歪了,日後成親坑了妹妹一生的太夫人,他便靜靜地看著她輕聲說道,“都虧姨母照料。只是二妹妹地下難免孤單,姨母該去陪陪她。”

    他忍到了明秀大婚之後,如今,就不必再忍。

    太夫人聽到這,迎著沈國公森然的眼神,渾身恐懼得發抖。

    她是不安好心,可是,可是……

    原來他來,就是為了給她一個希望,然而再用力打碎,看她跌到更絕望的地步去!

    好狠毒的心思!

    “姨母如今這境地,也是吃苦。”沈國公見太夫人越發激動,也不理睬,慢慢地轉身,看都不看垂頭不敢看自己的沈明珠,冷淡地說道,“那二十萬兩,多謝姨母多年保管,我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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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他才知道當年父親曾給妹妹們留了私房銀子,卻叫太夫人私自留下。若不是太夫人病了露出破綻,他竟然也被瞞過去了。想到那二十萬兩銀子叫太夫人置了不少的良田,如今幾乎翻了翻兒,沈國公便在心中冷哼了一聲。

    太夫人聽了別的還好,待聽見自己最後的退路都被打斷,一時忍不住,又嘔出了一口血來,軟軟地倒在了床上。

    “老太太!”沈明珠沒聽明白什麼二十萬兩銀子,只是見太夫人不好,頓時就急了。

    “姨母若死了,吃虧的是誰,你該知道。”沈國公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叫沈明珠心中一涼。

    她只恐這伯父是知道了自己做的一切,可是見沈國公並無追究之意,就急忙往太夫人的床前奔去。

    哪怕是加大藥量,叫老太太日後更痛苦,她也得叫她活過這幾日,叫她安然出嫁!

    沈國公微微轉頭就看見了身後沈明珠用力去掐太夫人人中的模樣,轉頭走了。

    他自然不會親手宰了太夫人髒了自己的手,就叫她叫自己最心愛,寄予厚望的孫女兒給送上路,才能叫她更痛苦。

    如此,才能緩解她害了他妹妹一生的仇恨。

    沈國公一路出了沈家三房,也不去看別的主子,一路就回了國公府。

    國公府中十分熱鬧,恭順公主與羅夫人都湊在一起,清點著一份兒嫁妝。

    羅遙羅大人的嫁妝。

    因毀了馮家小五的“清白”,陽城伯夫人親自哭上了門,非說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那就趕緊辦罷,不然叫沒了清白的紈絝怎麼活呢?還獻上了自家幾個豁牙肥仔兒來表示喜歡哪個就認了哪個當兒子,半點兒沒將羅遙不好生養當回事兒。又請媒婆上門再三地逼婚,逼得羅大人差點兒上了吊不得不鬆口同意將婚事提前,急忙就將三年前就預備好了的聘禮給送進了羅家老宅,十分招搖地帶著聘禮晃悠了整個京城,告訴各家勳貴,羅大人有人兒了,別打她的主意了。

    說起來,因羅遙往來軍中揍了不知多少的勳貴子弟,由揍生出愛慕的,其實不是一個兩個。

    不然馮五當年不會天天抱著狗抱著雞的蹲點兒軍營,實在是恐自己沒看顧著,羅大人叫別有用心的狼崽子給叼走。

    就這樣兒呢,聽說羅大人竟定親了,還有幾個平日裡深深暗戀,不過是以為羅大人不喜歡男人的勳貴羞答答地表白了一下。

    在這件事情上很有操守的羅大人一一冷漠地拒絕,表示自己是有主兒的了。

    就算是這樣,馮家紈絝還看見了一個羞答答地詢問,介不介意再多一個夫君的王八蛋,還表示自己願意做小的……

    紈絝的心都碎了,雖然羅大人再次冷酷拒絕,可是外面的誘惑太大,真的好不放心……

    怎麼還不給名分?!

    因急了,馮五這段時間天天往羅家老宅跑,非要趕緊成親從此把住後院兒,再不許哪裡混蛋進門的!

    羅夫人到底心軟,聽了馮五的哭訴,也覺得這孩子挺倒楣,又覺得閨女大了還是早些成親更好,便與恭順公主忙碌起來,給羅遙備嫁。

    恭順公主最喜歡做媒做親的了,頓時同意。

    沈國公回府的時候,就見一臉木然渾身殺氣騰騰的羅遙僵直地立在地上,由著老娘舅母的提著各色的料子往自己身上比比劃劃,覺得這孩子心理素質不錯,是個可造之材,沈國公便信步走到了恭順公主面前,拿起嫁妝單子看了看,見上頭大多是銀子,還有幾把前朝有名的寶劍等等,很合適羅遙,便微微頷首轉頭與羅夫人淡淡地說道,“還有八萬兩銀子的東西,你併入嫁妝裡去。”

    那八萬兩大多都是良田地契,有了這個,家裡養著一個紈絝也不是什麼沉重的負擔了。

    紈絝敗家,沈國公心裡真擔心馮五敗家敗得羅家去喝西北風兒。

    “不必兄長給她。”羅夫人一怔,急忙說道。

    她怎麼還有臉去要兄長的銀子。

    “這是父親臨終前留的,我才從姨母手裡拿過來。”沈國公便淡淡地說道,“本就是給你們姐妹做私房。”

    “我一衣一線都仰賴大哥,怎好再要這個。”羅夫人是個知足的人,如今這樣幸福美滿已經足夠了,對這筆銀子就沒有什麼多餘的感覺,柔聲說道,“父親留下來的,也是要給姐姐們的,我知道大哥心疼我,只是這不該要的,我也不能要。”她目光清明地對沈國公輕輕一福,低聲說道,“我得大哥與姐姐們多年看顧,大恩已經不能回報,還求大哥叫我……”

    “你的已經少了,我已叫人往平王府,安固侯府各送十六萬兩。”沈國公對羅夫人如此視而不見,有些漠然地說道。

    老國公當年雖然對羅夫人並不重視,然而沈國公卻能猜到,這其中是有羅夫人那一份兒的,哪怕是遠遠不及兩個嫡女。

    都不差這點兒銀子,推來推去,倒叫人生分。

    恭順公主就在一旁勸了羅夫人,說了許久,方才叫她感激地受了。

    “你這看起來心情不大好呀?”恭順公主抽空兒就與沈國公偷偷兒地問道。

    沈國公抿了抿嘴角,斂目沉默片刻,方才輕聲道,“陛下看中嘉兒,想與我家下降大公主。”

    “什麼?!”大公主那可是龐氏生的,恭順公主頓時臉色就變了。

    這是坑她呢?!

    “那怎麼辦呀?!”她急忙拉著沈國公的衣袖急急地問道。

    “不必擔心。”沈國公的眼角露出淡淡的冷厲,轉眼一瞬就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道,“我拒了。”他頓了頓,想到自己在禦書房掀了皇帝禦案時的暴怒,穩了穩心方才輕聲說道,“誰都別想算計我的兒女,陛下,也不行!”他抬眼,目光冷冽森然,想到皇帝笑呵呵與自己改口,說不過是開個玩笑,大公主體弱多病據說活不到十六,絕不會禍害明嘉的模樣,便眯了眯眼。

    而此時,永樂公主跪在皇帝面前,有些忐忑地仰頭,看著對自己笑了的皇帝,哆嗦了一下。

    “朕與淮陽侯府,再做一回親家,如何?”皇帝溫聲笑道,見永樂公主詫異起來,便挑了挑眉。

    “大公主賜婚淮陽侯府?”明秀今日並沒有進宮,正與慕容寧歪在一起說話,聽了宮裡傳出來的消息,不由詫異地問了一聲兒。

    由不得她不詫異。

    打從入京這都多少年了,宮中明秀也是常去的,來來往往這麼久,愣是一眼都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大公主。

    據說這位乃是皇貴妃說出,榮王的同胞妹妹,只是身子骨兒不好,因此養在深宮之中誰都見不著,也不叫人去打攪她。

    因此說起大公主,明秀是極陌生的。

    慕容甯正拿修長的手指把玩落在明秀肩頭的長髮,聽了這個眼角微微一動,之後將頭枕在了明秀的肩膀哼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父皇,這是真煩了永樂了。”

    因他記恨榮王妃當年傷了明秀,永樂公主竟然還刺穿了他的手背,還跟昭貴妃掐了一場,因此這些年對淮陽侯府多有厭惡,見明秀好奇低頭看著自己,他目光一閃,便低聲說道,“我與你說句實話,大公主……”他抿了抿嘴角,方才帶著幾分驚疑地說道,“還有沒有活著都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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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這話何意?”若大公主沒了,直接說殤了也就完了,何必這樣藏著掖著的。

    “那孩子當年生出來的時候就說是身子弱,只是我去瞧過。”慕容甯對當年皇貴妃奪寵還是有些耿耿於懷的,想到大公主算是自己重生後的一個很大的變數,還偷偷兒溜過去看過,誰都不知道的。

    見明秀好奇,他目光有些冰冷地說道,“那孩子也是可憐,龐氏……”龐氏是個蠢貨,當年生出來了一個丫頭就不大喜歡,更何況她已有榮王,就不是很在意這個女孩兒,又因大公主出世竟天生殘疾,因此本是要溺死的。

    “也是個可憐的。”慕容寧淡淡地說道。

    大公主出生只有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沒有睜開,小小的孩子有些猙獰,又叫皇貴妃給丟在水井之中,沒死也差不多了。

    雖然後頭皇帝傳話兒過來,說極愛女孩兒因此要抱養到別宮去,然而慕容寧卻知道,大公主被帶走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

    可是這麼多年,一直都說大公主活著,連皇后都並不出言,慕容寧也不知這是個什麼意思。

    然而那年以他看見的情況,大公主該是死了,皇帝非要說沒死,如今還賜婚,這裡頭就古怪。

    明秀對這其中的古怪並沒有什麼在意的,大公主不管生死都並未禍害過她。況不管與龐氏有什麼齟齬,大公主並未招惹過她,她也不會因龐氏之故來對一個小丫頭幸災樂禍。

    “只是若尚了大公主,淮陽侯府只怕又要起來了。”別管如何,只要家中有人做了大駙馬,淮陽侯府這就算是又立起來,況大公主與榮王一體,這親上做親也是來往得更親密。明秀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拉著慕容寧的手叫他不要作怪,輕聲問道,“大公主有殘疾這事兒,都有誰知道?”她心裡總有一些非常古怪的念頭,想到皇帝的脾性,竟忍不住生出了異樣來。

    “都說不知道,可是誰又不知道呢?”慕容寧說到這兒,突然想到什麼嘴角一抽。

    眼下安王夫妻只是抽抽嘴角罷了,然而淮陽侯府竟已經是雷霆俱動!

    這幾年越發憔悴,雖然俊美依舊,可是已經帶了幾分蕭瑟之意的淮陽侯咬著牙看著在自己面前仰著頭仿佛很有理的永樂公主,一雙手抓得咯吱咯吱作響,見她竟然還覺得自己挺有功似的,他忍不住勃然而起,在淮陽侯太夫人流著眼淚的勸阻裡上前就提住了永樂公主的衣襟厲聲道,“你這個敗家的婦人!”

    他只覺得心口疼痛難忍,又聽著身邊弟弟弟妹小聲兒的哭泣,突然渾身無力,踉蹌了一下。

    “造孽啊!”淮陽侯太夫人這是真想哭了,拉著兒子的手哭著說道,“再沒有這樣禍害家族的賤人了!”

    永樂公主進宮一回竟拿回來了一卷聖旨。賜婚,將淮陽侯府二房嫡長子賜婚給了傳說中的大公主。

    想到這個,一家子都想哭,見永樂公主還一臉沒錯的樣子,就有人十分不忿起來。

    “我這也是為了咱們侯府,況公主下降,這是喜事兒,有什麼好埋怨的。”永樂公主在皇帝面前一口答應了婚事,叫滿意笑了的皇帝誇了好幾聲好妹妹的,此時正是得意的時候,哪裡見得了這些人在自己面前哭泣呢?

    想到這些年在淮陽侯府遭的罪,她心裡有就生出了恨意,又見淮陽侯將自己推搡到了一旁輕輕地咳嗽,便狡辯道,“皇兄這是信得著咱們家裡頭呢!也是信得過我的意思,大哥兒有什麼不樂意的呢?”

    “你瘋了!大公主為何多年不在人前,你不知道?!”二房嫡長子是淮陽侯很看好的孩子,本是要給自己做世子,沒想到竟然遭此大劫。

    想到龐氏被廢,榮王頗有些站不住腳,淮陽侯若不是還有個親閨女在榮王府裡,恨不能說一句“不認識”,沒有想到永樂公主又給家裡招來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與龐氏聯絡越發緊密,淮陽侯如今只覺得滿心驚恐。

    皇帝上躥下跳這麼多年都沒有能廢了皇后與太子,如今帝王越發乖僻,誰知道以後生出什麼?

    龐氏在宮裡與皇后的仇大發了,萬一太子即位,淮陽侯府攏著皇后這麼多的仇人……

    想到這裡,淮陽侯後背心兒裡都生出了一股子涼氣。

    “不就是大公主有些殘疾麼。”永樂公主也沒見過大公主,只是聽說過幾回,說少了一隻眼睛,便不在意地說道,“正室不過是為了名頭。大哥兒若有喜歡的丫頭,就收在身邊就是。這好處也有了美人也有了的,算得了什麼?”見淮陽侯府眾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自己,她心中越發一動,便不在意地笑著說道,“說到底就是一個丫頭罷了,榮王年華正好,若日後於大位有望,大哥兒得了大公主,豈不是也是好處?就如我與皇兄等同。”

    她不說這個才好,說了這個,淮陽侯就閉了閉眼。

    他這一生面對永樂,痛苦多過歡喜百倍。如今就是這個一心要娶的女人,又推了他的侄兒入了火坑。

    他半生的遺憾,就是為了這麼一個結局?

    看著在自己面前笑靨如花的永樂公主,淮陽侯心灰意冷,聽著母親在自己身邊哭著說後悔,臉上就露出淡淡的苦笑。

    當年,也是母親在他的面前哭,與他陳說利弊——恭順不招新君待見已然失寵,娶了只怕連累家門。永樂一心愛慕他,又是帝王唯一的親妹妹,只要娶了光耀門楣或許能叫侯府蒸蒸日上。況恭順除了美貌又有什麼?小性兒天真什麼都不能支持他。他不只是有情飲水飽的紈絝子弟,還是一家之主。日後莫非不會與恭順越發疏離?還是永樂好不是?慇勤又為他謀劃,是多好的賢內助?

    母親一聲聲的哭求他為難,心裡就生出動搖,終於離了自己心愛的公主,娶了母親心裡最好的這個。

    可就是這個最好的,如今將淮陽侯府陷入萬劫不復。

    或許,這是報應。

    淮陽侯眼角露出淡淡的潮濕之意,捂了捂自己的眼睛,看都不想看如今又在他面前哭的太夫人,轉身踉踉蹌蹌地走了。

    賜婚的旨意已下,若不想抗旨被誅了九族,哪怕大公主是閻王呢,淮陽侯府也得娶回來。這苦果,就得叫他們吞下去!

    永樂公主本是帶著表功的意思過來,卻見淮陽侯看都不愛看自己就走了,急忙追上去急切地說道,“侯爺!”見淮陽侯停了停卻不看自己,她心裡又難受又怨恨,一股子毒火沒處發洩,咬著牙說道,“永壽叫沈家那丫頭給打了,莫非侯爺竟半點都不心疼麼?!”見淮陽侯側目冰冷地看著自己,她想到榮王妃身上臉上叫明秀抽出來的傷疤,心恨欲死,死死地抓著他高聲叫道,“永壽也是侯爺的女兒呀!”

    “往人府上送妾的女兒?”安王沒招自己說理就不錯了,淮陽侯想到榮王妃竟還對明秀依依不饒,頓時大怒,將妻子推到一旁,怒氣衝衝地走了。

    永樂公主伏在地上哭了一場,到底心裡怨恨極了,掙扎起身低頭想了很久,出了侯府就往榮王府上去了。

    她如今只想護著榮王妃別叫榮王府上那幾個妖精給欺負了,若逼急了她,非要了這群妖精的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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