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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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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青雪 - 愛妃在上王在下(卷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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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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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 00:10: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因大公主在京中可有可無,因此皇帝的賜婚並未掀起多大的水花兒,沈國公聽了大公主被賜婚,冷哼了一聲到底丟開了手去不管。

    只因羅遙與馮五的親事就在眼前了。

    據羞答答的馮家五爺的意思,他都被看光了,還什麼多等些時候成親呢?趕緊地吧。

    羅遙對這貨的無恥程度已經到了木然的程度,既然要成親,那就成親好了,況羅大人也覺得,既然紈絝這麼哭著喊著,那就給個名分就是。

    省得這廝又出什麼么蛾子,沒準兒再有個忍不住的,下一回就自薦枕席了。

    明秀成過一回親十分有經驗,聽說了自家表姐要成親,顧不得安王哼哼唧唧膩歪,也往沈國公府上去幫忙,待知道大公主差點兒給自己做了弟媳婦兒,頓時抹了一把汗。

    “你父親說了,誰都不能坑了你們。”恭順公主美滋滋與明秀炫耀,見明秀微微頷首含笑聽著,她微微一頓拉了明秀到了自己的身邊,摸著她的柔聲說道,“我聽了這些話,覺得心裡很歡喜。”她目光癡癡地看著自己的手輕輕地說道,“我糊塗了很多年,從沒有眼前這樣明白的時候。你父親,很好。”

    她從前或許是真的愛慕著淮陽侯的。青梅竹馬的少年,誰會不喜歡呢?

    可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或許,從淮陽侯娶了永樂之後,她的心裡就再也沒有這個人了。

    多年的糊塗,不過是來自自尊心,也或許,是篤定了自己嫁給的男人,永遠都會包容她。

    或許那個時候她的心裡就已經有沈國公了,不然性子那樣倔強的自己,這麼會這樣沒心沒肺地在他面前怎麼嬌氣怎麼來呢?只是她不肯承認而已。

    “我很喜歡你父親,只是你不許告訴他!”恭順公主趴在女兒的耳邊哼哼唧唧地說道,一臉的神秘。

    明秀的目光在窗紙上一晃而過的人影上停駐了一瞬,含笑應了,又一本正經地在恭順公主威逼的目光裡發誓守住這個小秘密,這才看母親眉開眼笑地去了。

    只是這一日陪著恭順公主吃飯,她就看著沈國公看著母親的目光仿佛能吃人一樣炙熱,還有一種很迫不及待的表情。

    恭順公主猶自不覺,叼著筷子吃得美美的,還給明秀夾菜,順便打掉慕容寧給明秀夾菜的筷子,凶巴巴的,就是一個標準的壞岳母。

    迎著慕容寧對自己泫然欲滴的表情,明秀只在心裡給親娘點了一根蠟,很沒有良心地回了自己王府,好好兒安慰了一下受到了傷害的安王殿下。

    也不必說沈國公府被吃掉哭了一晚上的倒楣公主了,只說過了數日,羅遙就成親。那一日張燈結綵十分熱鬧,因羅遙在軍中人緣不錯,因此前來道賀的軍中同僚不知有多少。明秀守在新房裡頭,就見羅家老宅今日到處都是喜慶的大紅之色,紅燈籠的光落在各處,叫人眼睛發花。

    對馮五竟然好意思在羅家老宅成親,明秀心裡覺得紈絝臉皮挺厚的,在外頭張望了一下,轉頭就與一身火紅長衫,映照在冷厲臉上越發氣勢淩人的羅遙笑問道,“這個,算是入贅?”

    “不是。”羅遙在軍中打滾兒許多年,哪裡能穿什麼嫁衣呢,只好穿了與馮五一樣兒的衣裳,看著卻十分俊美。

    “表姐夫不會自己穿了嫁衣蓋頭罷?”心裡有些緊張,身邊還有一個嘰嘰呱呱的表妹在聒噪。

    羅遙掃了一眼壞笑的明秀,哼了一聲,就見明秀又趴在外頭看,沉默了一下,便低聲道,“我雖然特立獨行,卻不會叫他在京中失了臉面。”

    明秀詫異轉身,見羅遙斂目,渾身的氣勢都慢慢地淡去,便柔柔地應了。

    “表姐喜歡他,我都知道。”羅遙對馮五的縱容明秀都是看在眼裡的,見自家表姐嘴角微微勾起,明秀想了想,便與羅遙笑道,“以後表姐,要好好兒過日子。”

    “我會照顧他。”羅遙頷首,帶著明秀就到了窗前,看著外頭密密麻麻站著的十分興奮的軍中小夥伴兒們,嘴角頓時一抽。

    明秀也看了一眼,彎起眼睛笑了。

    也不知道這麼多的武將,一隻紈絝怎麼沖進來娶了這媳婦兒呢。

    安王妃幸災樂禍,然而此時帶著許多的下人浩浩蕩蕩志得意滿地騎馬而來的馮家五爺,滾鞍下馬就見了堵在大門口的眼冒綠光五大三粗的武將們,腿肚子頓時轉了一個圈。

    好容易扶住馬站好,馮五眼珠子一轉,如驕傲的小公雞一樣揚起了高傲不屈的頭顱!

    “快點兒讓開啊本少爺告訴你們!”馮家五爺很認真地威脅著這些攔路虎道,“敢耽誤了本少爺娶媳婦兒,回頭,回頭叫我媳婦兒揍你們!”

    他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雖然紈絝有靠山,不過軍中待著的武將不是吃素的。

    羅遙的名聲在軍中頗響亮,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一個女人能在軍中掙出頭兒來的總會叫人側目,更何況羅遙並不是靠著手段上位。

    羅大人是真的一點一點拿拳頭打出的威名。

    教武場上,留下來大家多少的血淚和大牙呀。

    一個好運氣的紈絝竟然靠沒臉沒皮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扒住了大家心目中的大英雄,這合適麼?

    太叫人生氣了啊!

    如今這小子竟然還敢在大家面前囂張,有點兒血性的武將那都是忍不住的,嗷嗷叫著就撲上來了!

    明秀雖然沒有看見外頭的場面,不過卻仿佛聽到了嚶嚶嚶的哭聲,之後一個敏捷的身影飛快地竄了過來,竟是一臉慘不忍睹的安王殿下,躲進了明秀的屋裡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心有餘悸地說道,“真是……太慘了。”

    安王今日為自己的小夥伴兒做了一把陪同的朋友,因馮五與他關係不錯,因此一陪著馮五一同來的,一到門口看見這群虎視眈眈的武將就知道大事不妙。

    因馮五得志倡狂竟然還敢囂張放話兒,慕容甯就知道此事只怕不能善了,縮著頭躲出來了。

    安王殿下的預感很不錯,因為沒躲出來的,都在外頭哭爹喊娘呢。

    “被揍了?”明秀想到哭聲,便笑問道。

    安王幽幽地歎息了一聲,真是此處無聲勝有聲。

    羅遙一眯眼睛,眼角流露出一抹寒光,叫慕容寧與明秀同時抖了抖,也不管作為新婦是應該靦腆在新房等著的,卡吧一聲捏著手指出去了。

    羅大人捏了第一聲手指的時候,安王夫妻就默默地裝起了透明人,正在心中唏噓了幾聲,就聽見外頭傳來了更大的喧嘩,之後,就聽到了很多沉悶的擊打聲。不過這一回被揍的都挺有種,只是慘叫,沒有個求饒什麼的。

    看起來就不是沒下限的紈絝能比得了的。

    聽著這慘絕人寰的哀嚎,明秀笑得渾身亂抖扶住了嚇得腿都軟了的慕容寧,等了一會兒,就見一臉漠然毫髮無損的羅遙提著一個衣裳都淩亂,哭哭啼啼的紈絝進來了。

    “英雄啊?!”被英雄解救出來並給自己報了仇,馮五抱著羅遙的手臂被拖進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道,“他們竟然敢打我!”

    “別哭。”羅遙抹了抹手上方才沾的血揉了揉這青年的發頂,目光落在門邊兒青著眼眶趴著大門可憐巴巴地看著自己的同僚們,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抹冷笑。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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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 00:10: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看見這冷笑的武將們顧不得體面啥的了,轉身嗷嗷叫著跑了。

    見自家英雄這樣給力,馮五抖起來了,拍了拍自己皺巴巴的大紅衣裳,鬆開羅遙撲到門邊叫囂道,“你們回來啊?!再來揍我啊!都給本少爺等著!乖乖洗乾淨,等著死吧!”他叫完了,見了屋裡女眷們都在呆呆地看著自己,急忙露出了一抹小小的和氣扭著手賠笑道,“不過是說說,我怎麼會仗勢欺人呢?”

    他說完了,這才大步走到了羅遙的身邊,目光落在這人今日格外皎潔的眉目上,想到這人方才天神一樣降臨,就忍不住笑了。

    “咱們該去拜堂了。”他伸□□膽包天地牽住了羅遙的手。

    羅遙並無不可,況鬧都鬧完了,自然是該做正事,走到前頭去對兩家父母叩拜。

    明秀並不是一個愛玩兒愛鬧的性子,見這兩個坐床之後一同喝了交杯酒便告辭出府,慕容寧本興致勃勃還想聽牆角,只是叫自家媳婦兒給威脅了一下,表示若羅大人知道自家被聽牆角,那還不揍死他呀,急忙抖了抖跟著明秀一同回了王府。因今日有喜事兒,雖然不是自己的喜事兒,不過也叫人心裡快活不是?抱著明秀癡癡糾纏了一個晚上,第二日慕容寧早早兒地就起來,就見自己一頭長髮與明秀的纏繞在一起,不分彼此。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慕容寧枕著自己的手臂看著身邊輕輕地睡著的明秀,看著她安詳寧靜的眉眼兒傻笑了一聲,小心地湊過去將臉湊過去,只覺得兩個人呼吸都糾纏在了一起,叫人心裡發熱。

    他此時卻並不想做別的,只將頭放在明秀的身邊,閉著眼睛享受著難得的靜謐。

    明秀張開眼睛就看著這青年閉目悠閒地假寐,翻了一個身,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安王殿下叫拍了一下,急忙動起來趴在了床上,露出了自己的後背來,抬頭看著明秀目光炯炯。

    明秀無奈地笑看了他一眼,伸手在這人的背上輕輕地撫摸,就見慕容寧眼睛眯起來,就跟一隻懶洋洋吃飽了被順毛的大貓一樣兒,便含笑問道,“今日可進宮?”

    “不去。”慕容寧抱著明秀的腰肢拱了拱,並表示順毛不能停,只覺得身上更暖和了,眉開眼笑地說道,“母后放了我好幾日的假呢,咱們不去宮裡忙忙碌碌的。”不知皇后是不是擔心兒子,這些時候往慕容寧的府中賞下了很多的藥材來,其中泰半都是燕窩人參等等,然而另一些就是鹿鞭虎鞭之類的大補之物了。

    這些對安王殿下可都是寶貝來的,用心地天天燉了,吃得很開心。

    跟媳婦兒在一起睡得也很開心,總之慕容寧覺得自己不想再上朝給皇帝太子當牛做馬了,就想當個富貴閒人。

    天天在府裡才好呢。

    “你呀。”因皇后為了不叫慕容寧一個人不好意思,因此這些大補之物還給了太子與唐王,並沒有現出慕容寧來,明秀就笑了。

    “唐王府,沒有什麼罷?”她忍著心裡的幸災樂禍輕聲問道。

    唐王這些日子就跟吃錯藥了一樣,天天兒往安王府上來,默默地觀察弟弟與弟媳婦兒的生活日常,安王妃表示壓力很大。

    誰卿卿我我的時候叫大伯子圍觀,這種心情真是……

    “沒有什麼,二哥現在不睡在王府了。”要說太子苦逼就在這兒了,兩個弟弟都罷工,自己一個人孤軍奮戰不說,榮王最近還有些異動。想到榮王的異動,慕容寧心中冷笑了一聲作死,卻不以為意地拱著明秀柔軟的身子小聲兒說道,“二嫂子家隔壁的宅子叫他買來了,他現在住在那兒呢。”

    唐王妃也是勳貴之家的貴女,隔壁的鄰居身份自然也差不到哪裡去,唐王能買下人家的一個小院子來,也很不容易了。

    這是跟唐王妃卯上了的意思,明秀想了想皇后賜唐王大補之物,就憐憫地歎息了一聲。

    唐王殿下不會流鼻血罷?

    她這樣想著的時候,唐王妃正帶著離不得母親的慕容複往西山上香去,一路虔誠地叩拜保佑家人平安,唐王妃的目光就落在了佛寺門外靜靜立著的唐王的身上。

    斂目不語,她自覺與唐王已經無話可說,便垂頭抱著慕容複出來。

    “這個給你。”唐王在她上轎前就攔住了她,將大手向上翻開,露出了手心上一隻金光璀璨的金簪來,迎著唐王妃淡然的目光,他斂目沉默了片刻,方才低聲說道,“我親手打的,或許你並不稀罕,只是我只想叫你看到我的心意。”他見唐王妃只是冷淡地頷首,倒是慕容複張著小手兒看著自己,臉上便柔和了起來,將金簪連著一包點心擲進了唐王妃的轎子裡,這才擺了擺手要走。

    唐王妃看著那金簪,突然笑了笑。

    若是當年,她得了他親手打的簪子,那得多高興?

    如今卻不能叫她露出快活了。

    她喜歡他的時候他心裡她不重要,他喜歡她的時候,她卻已經……心如止水了。

    “母親您哭了。”慕容複小手給唐王妃擦眼睛,抹下了一手的眼淚,一雙大眼睛也晶瑩了起來。

    他不明白父親和母親怎麼了,只是卻覺得為母親難過。

    “只是有些事放開了。”唐王妃笑了笑,見慕容複目光懵懂地看著自己,便忍不住笑了一聲問道,“複兒想念父王麼?”

    “想的,只是更想念母親。”慕容複覺得父王雖然好,可是母親更重要,便小聲兒說道。

    他小小的人兒就依偎在唐王妃的懷裡,喃喃地說道,“父王叫母親哭了,複兒不喜歡父王。”他抱著唐王妃的手奶聲奶氣地說了許多天真的話,又巴巴兒地與她說道,“咱們去看嬸子。母親見了嬸子,開心呢。”他扭了扭自己的衣角有些羞澀地說道,“複兒也開心。”

    他很喜歡愛笑溫柔,懷裡香香軟軟的四嬸兒,也很喜歡慈愛的太子妃伯娘,母親在她們的面前總是很自在,笑起來也更多。

    他不明白為什麼母親不住在王府了,可是卻覺得,那一定是父王的錯。

    “行,咱們去見你嬸子。”太子妃最近精神不大好,總是犯困,唐王妃心裡猜出了一些,雖然為太子妃歡喜,卻也知道她此時是不能費神的。

    為什麼沒有明確的信兒出來,只怕太子與太子妃總有自己的道理。唐王妃想到這兒,便叫人轉了方嚮往安王府去了,一進門就叫人迎到了上房去,聽說這王府的兩個主子來沒起身呢,不由嘴角抽搐了一下,喝了半天的茶才等來姍姍來遲的明秀,便嗤笑道,“日上三竿,我上香都回來了,你竟然還沒起來?”見明秀咳了一聲,扶額偽裝虛弱,越發地嘲笑道,“都說君王不早朝,你也是這麼個意思了。”

    “我表姐成親,難免鬧得累了。”明秀絕不肯承認自己與慕容寧膩歪得不肯起來的,狡辯道。

    “你表姐是個人物兒,從前我就聽說過她。”唐王妃只見過羅遙兩面,然羅遙名聲不小,行事與尋常閨中柔弱女子不同,她還是很仰慕的,便與明秀笑道,“何時,與我引薦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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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 00:10: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嫂子都這樣說,若我推了,我成什麼人了。”明秀將慕容複抱在懷裡給他喂了些甜甜暖暖的甜茶,見這孩子垂頭乖巧地吃著東西,便與唐王妃笑道,“只是我表姐性子冷淡,嫂子不要見怪才好。”她轉頭叫鸚哥兒往外頭傳了一些這兩天慕容寧在廚房鼓搗出來的薯條兒來,蘸了一些梅子醬與慕容複,見這小東西好奇地嘗了眼睛都亮了,自己動手吃起來,便與唐王妃笑道,“前兒二哥還來呢,與阿寧在廚房鑽研了許久。”

    唐王殿下對弟弟慇勤下廚嗤之以鼻,待在廚房挑三揀四將個弟弟給埋汰得不行,堅定地認為弟弟夫綱不振,很鄙夷了一番。

    慕容寧沒皮沒臉,回頭還與她笑言這二哥嘴上說得厲害,只怕轉頭就得自己下廚去討好二嫂了呢。

    唐王妃心中微動,想到了與金簪一同落在轎子裡的那包黑□□的點心,沉默了一回兒,方才輕聲與明秀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矯情?”

    “這話怎麼說?”明秀便笑問道。

    “他既然已經回頭,我卻還是對他這樣冷淡,是不是不知好歹?”唐王妃苦笑地看著兒子吃得香噴噴的樣子,目光有些茫然地說道,“家裡頭也叫我鬧一鬧就算了,別過了。只是我與你說一句實話,我這真不是鬧他,而是……”

    “傷了心。”明秀就當沒有看見這個性子總是如同一團烈火的女子眼角濕潤,柔聲說道。

    “是了。”唐王妃笑了一聲,輕聲道,“就算我如今回頭,也不會像從前那樣對他那樣上心。”她的所有激烈的感情都在那幾年消耗完了,就算回王府去,舉案齊眉,卻也不是當初心裡眼裡都是他,願意為他豁出命去的心情了。

    “心若傷了,要痊癒怎會那樣輕鬆?”明秀一點兒都不覺得唐王妃矯情。莫非唐王這些年叫唐王妃為了滿府的女人這樣痛苦,現在回頭,唐王妃就要歡天喜地叩謝君恩,就覺得唐王浪子回頭是千金不換的麼?

    並不是這樣。

    女子也是人,與男子沒有什麼不同,憑什麼男子由著自己的心想回頭就回頭,想傷人就傷人呢?矯情之類,不過是女子套在女子身上的枷鎖,是用來束縛人的。

    “我想母后雖然不說,卻也是知道的,只是母后心裡向著嫂子,也不肯為二哥說話。”明秀柔聲說道。

    皇后又不是瞎子聾子,唐王府這麼大的事兒會不知道?

    默不吭聲,就是她的態度了。

    皇后並沒有向著唐王,也沒有覺得唐王妃不知好歹。

    說起這個,唐王妃就心裡是感激的,歎氣微微點頭道,“有時候,我覺得就沖著母后對我的心意,就……”皇后對她太好了,好到唐王妃有時會有些慚愧。

    “母后與我,與太子妃,都是向著嫂子的,外頭人說些什麼,嫂子還怕什麼呢?”明秀便柔聲勸道,就見唐王妃臉上又露出了輕鬆的笑容來。

    “你總是說得有道理。”唐王妃也是叫家裡給逼得心裡憋得慌,聽了明秀的話正心裡鬆快,卻見外頭一個滿臉驚慌的小廝沖了進來。

    “王妃不好了!”這小廝竟是唐王府出身,見了唐王妃眼淚都出來了,沖過來伏在她的腳下哭道,“王爺,王爺遇刺了!”

    “嘩啦!”

    唐王妃手上的茶杯就掉在了地上。

    她茫然地看著明秀,竟雙手顫抖不知該說些什麼。

    “嫂子快回去瞧瞧。”明秀急忙將慕容複給抱起來,與唐王妃說道。

    她就算再討厭唐王,也沒有想過唐王會倒下。唐王妃怔怔地看了明秀一會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而一起身竟腿一軟,跌在了地上。

    “嫂子!”明秀急忙把懷裡哭起來的慕容複給放在地上,扶起唐王妃,就見慕容寧一臉鐵青地進來,便問道,“你也知道了?”唐王妃仿佛一點兒力氣都沒了,幾乎喘不過氣來似的靠在明秀的肩頭,握著她的手都是涼的。

    慕容寧目光落在眼神怔忡的唐王妃身上一瞬,抿了抿嘴角微微點頭,一邊帶著明秀與好容易爬起來的唐王妃上車,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二哥遇刺這事兒古怪的很。”他見唐王妃殺人一樣的眼神看過來,目中也露出一抹陰沉地說道,“二哥從都是謹慎的人,身邊護衛也不少,怎麼會這樣輕易叫人傷到?”他方才聽說了此事就詳細地詢問過,聽說唐王遇刺之處連軍中重弩都有,便在心中恍惚地明白了。

    上輩子唐王就出過事,因這個,他還勸唐王出巡就多帶些人手,就是防備這個。

    唐王雖然疑惑,卻也應了,也因此帶了許多的人手,方才撿了一條命回來。

    軍中重弩殺傷力驚人,然而都是有數兒的,少一把都是重罪,能得到這個,想必在軍中很有勢力。

    幾乎是同時,慕容寧心裡就有了懷疑的物件。

    就是他那人渣父皇了。

    心裡狠得咬牙,慕容甯見唐王妃從一開始的驚慌變得沉穩了起來,就知道這嫂子心性剛毅是個能穩住家門的人,心裡也一松,與明秀一同送了唐王妃回去,就見此時唐王府裡裡外外都叫東宮親衛給護住,急忙一同往裡頭去,就見太子一臉鐵青地立在府中,轉頭見了慕容寧等人輕車而來,頓時呵斥道,“都什麼時候了?!怎麼敢這樣出行?!”

    他額上青筋迸起,顯然是氣得狠了,見慕容寧上前便咬著後槽牙冷冷地說道,“能來刺殺二弟,莫非不能刺殺你?!你膽子也忒大了!”太子從來都是穩重淡定的人,只是眼下眼睛裡全是血絲,看著叫人害怕。

    “我也是心裡擔心二哥、”慕容甯不敢在太子暴怒之時反駁,輕聲說道。

    太子見慕容甯不與自己計較,嘴角輕輕動了動,歎氣道,“對不住。”他知道不該與弟弟發脾氣,只是此時,是真憋不住火兒去。

    若唐王才出事,慕容寧才有個好歹,太子真是沒法兒活了。

    “我知道大哥也是擔心我。”慕容寧便勸道,“大哥也要保重身體。”看太子暴怒成這樣,慕容寧心裡也是一緊。

    太子想要勾起嘴角笑笑卻沒有成功,搖頭沒有說話。

    他怎麼會不怒?傷了的那個是他的弟弟!

    他做大哥的,竟然護不住弟弟,那這個太子有什麼用?!

    “捉著刺殺的人沒有?”慕容寧輕聲問道,看著明秀與唐王妃匆匆往唐王的屋裡去了。

    “是死士。”太子心裡早就將可能的人給過了一遍。他本就是個極聰明的人,如今心中就有些懷疑,又想到榮王最近在軍中造勢,還真有幾個蠢貨叫他說動,又有理國公一家也在蠢蠢欲動,便眯了眯眼輕聲說道,“這一次,我絕不放過一個!”

    他忍耐得太久,忍耐得再也忍不住了。他也不在意旁人日後如何評說他,是畜生還是酷戾都無所謂,只想給自己的母親弟弟妻兒們一個沒有危險的生活,這錯了麼?

    “老五也就罷了,我只擔心是父皇。”慕容寧斂目穩穩地說道。

    太子一怔,之後冷笑。

    “沒錯。”皇帝三番兩次要廢了他卻不得,只怕如今早就沒有耐心,榮王刺殺唐王的理由,其實皇帝也有。

    可是為什麼不沖著他來?!

    他才是太子,為什麼不來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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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父皇!”太子的嘴角溢出淡淡的血跡,目中的仇恨叫慕容寧看著就心驚,有心叫太子不要惱怒,然而卻說不出話來。

    “先去看看二哥罷。”許久之後,他低聲說道。

    太子沉默了片刻,抹了一把臉叫臉上的猙獰褪去許多,應了,一同往唐王之處而去。

    慕容寧一進屋就聞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兒,他急忙走過去,就見唐王閉目倒在床上,屋裡床上都是乾淨的,顯然已經換過。一旁太子妃與明秀都在勸說唐王妃不要難過,又見唐王就算昏迷過去,卻死死地抓著唐王妃的手,心裡一歎,勸了臉色蒼白露出幾分虛弱的太子妃往一旁歇著,這才摸著明秀的手輕聲說道,“別害怕,我在。”

    他見明秀幾乎是恐懼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充滿了倉皇,仿佛平日的穩重都不見了,心裡竟一痛。

    “我不會如此的。”明秀什麼都沒有說,可是他卻仿佛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

    明秀的手冰涼,涼得叫他心中酸楚。

    她在害怕,怕自己也變成唐王這無聲無息的樣子。他本是該為了這心意欣喜,可是卻歡喜不出來。

    複雜的滋味兒在慕容甯的心頭,他總是有許多甜言蜜語的嘴裡卻說不出什麼,只能輕聲說道,“我在這裡。”

    明秀看著唐王,就覺得仿佛看見了慕容寧也如此了一樣,小小地應了,將頭靠在了這人有些單薄的肩膀上。

    唐王妃這一回沒有甩開唐王的手,目光有些散亂地垂頭給他擦去了頭上的冷汗。

    他雖然中箭卻一直都是清醒的,方才叫太醫拔出胸口的那□□的時候,目光卻一直都落在她的身上,無聲無言,卻執著得可怕。

    他握著她的手,仿佛這是生命裡最重要的。

    若不是為了來見她,他或許就不會遇刺。

    唐王妃想到這個就心痛難忍,忍不住將頭抵在了這個男人的身上,默默地擦去了眼角的淚水。

    “二哥這傷……”明秀遲疑了片刻,輕聲問道。

    “無事。”太子是第一個過來的,太醫的話都與他說了,此時看了一眼關切望過來的唐王妃,他抿了抿嘴角方才說道,“最要緊的箭傷沒有刺入多少,二弟這命算是無恙。”他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繼續說道,“那□□射在了他懷裡一面銀鏡上,鏡子壞了,卻擋了一下,因此無事。”他將手上一塊碎了的銀鏡丟在唐王的床上,見唐王妃默默地看著這銀鏡不說話,到底歎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

    唐王妃看著這銀鏡,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這個她是很熟悉的物件。因為這塊銀鏡,是她的陪嫁之物,當初愛極了這小小的銀鏡精緻可愛,因此擺在了臥房裡,拿它來給自己照自己平日裡的模樣。只是後頭這小小的把鏡多了,她就忘記了丟在哪兒。

    他帶著這個……

    “虧了有這個。”慕容寧卻松了一口氣去,有些慶倖地說道。

    太子也點頭,卻見外頭有自己東宮的宮人過來,便叫到面前,待聽說是什麼許側妃哭著求見他,叫他趕緊回東宮有話要說,還說什麼事關龍鳳胎的大事,頓時大怒將這宮人給踹到一旁。

    “簡直混帳!”從來溫潤的太子幾乎是在咆哮,整個房子都在震動,對著那個連連請罪的宮人怒吼道,“一個妾,竟敢這樣金貴,誰給她的身份?!能過就過,不過,就給孤滾蛋!”見那宮人又在說什麼龍鳳胎想念父親是一片孺慕之情,太子是真覺得疲憊了,指著這宮人冷冷地說道,“側妃無狀,不堪為東宮高位,抹了她的名位,鎖宮思過。”他怔怔地看了地面一會兒,便冷淡地說道,“孤這一生,再也不想見她。”

    許側妃再如何鬧騰,太子從前能容忍的也就容忍,所為的,不過是當年的一點點真心。

    然而這樣再三糾纏,太子就覺得許側妃太不知好歹了,從前的清高孤傲都成了狂妄沒有規矩。又有唐王之傷,許側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鬧騰,已經叫太子心中厭惡。

    明秀只是垂頭靜靜地聽著,並沒有覺得欣喜抑或是如何。

    若從一開始,太子就沒有動心,只對太子妃一個好,那如何還有如今的這一幕呢?

    浪子回頭什麼的,苦了的,也不過是女子。

    太子妃是,許側妃又如何不是?

    心有所感,她就忍不住默默地握住了慕容寧的手。

    慕容寧對太子宮中那點兒妻妾之事沒有半分興趣,只看著明秀,見她歎氣,急忙安慰道,“你放心,二哥真沒事。”

    “我知道,”明秀也不辯解,微笑著頷首說道。

    她見唐王妃還叫唐王給握著,太子妃瞧著也十分虛弱地歪在太子的懷裡,便接過了唐王府的管家權,安撫了惶惶不安的唐王府下人,又叫人各司其職,來她的面前回稟王府之事,待知道唐王很早就將自己的妾室們移到了王府一角的一個很大的院落,微微一怔,只叫下人不要作踐這些妾室,卻也不許出門搗亂生事,又勸了小小一團的慕容複往後頭歇著去了,這才往安王府回去。

    太子恐慕容甯也叫人該害了,命東宮禁衛百人護著慕容寧與明秀一同回了安王府,並留在了王府裡。

    東宮禁衛這樣浩浩蕩蕩,已然有些犯禁的意思,與皇帝有不敬之意。然而太子這一次竟然置之不理,隱隱有與皇帝對著幹的苗頭。

    另有唐王遇刺之事是瞞不住的,京中一時風聲鶴唳。

    皇后此時坐在宮中,立在窗旁看著窗外,斑駁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露出幾分疏冷。

    “阿寧叫人傳話兒進來,說老二無事,你別擔心了。”昭貴妃很少見到皇后這樣的模樣,此時也顧不得置氣了,走到她的身邊輕輕地說道。

    方才皇后身上一瞬間傳來的那股子森然抑鬱,叫昭貴妃覺得很難過。

    她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要傷害唐王,要叫皇后這樣難受。

    “我無事。”見昭貴妃擔心地看著自己,皇后卻突然微微笑了,然而一雙幾乎是透明的眼睛之中,慢慢地閃過了森森的陰冷,叫人看了渾身發冷。她臉上卻很平靜,見昭貴妃懵懂地看著自己,只是擺了擺手溫聲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她想到了很久之前,他還不是帝王,也曾帶著笑容將還是個小小孩童的兒子給舉到天上去,那仰頭的笑容那樣愉悅,叫她看著就忍不住在一旁笑出來。

    那時兒子在半空叫著笑著,叫著父親,多麼快樂。

    她以為這樣幸福的日子會是一生,卻沒有想過,不過是曇花一現。

    曾經慈愛的父親,要殺了當年那樣疼愛過的兒子……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

    父不慈,子如何還能孝?

    皇后本以為聽到了這個,自己會流淚的,可是一抹眼睛,卻乾涸得什麼都沒有。

    她此時,竟然還能笑了笑,對昭貴妃露出了一個很大的笑容來。

    “你若難受,就哭出來呀。”昭貴妃因在皇后身邊知道得更多,也知道有人與皇后密告刺殺唐王的死士來自皇帝的手下,她的心裡都難受,更何況皇后。見皇后只是笑著不說話,她竟忍不住吧嗒吧嗒掉眼淚了,一時轉身坐在了椅子裡伏在桌上哭了起來,嘴裡就罵道,“黑了心肝的王八蛋!不得好死!”她胡亂地罵了一會兒,就感覺頭上叫人摸了摸,哽咽地抬頭,就見皇后笑著對她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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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他心是黑的,我早就知道,你也不要難過。”皇后給昭貴妃擦了擦眼淚,冷然地說道,“不值得。”

    不值得為了這樣的男人,傷了自己的心。

    “他做初一,我做十五就是。”皇后冷淡地說道。

    她忍了這麼多年,也該有個了斷。

    “你要對老五……”昭貴妃心中一動,以為這是皇帝要殺皇后的兒子,於是皇后也要宰了皇帝的崽兒的意思,急忙壓住她的手急切地說道,“他正拿你的把柄呢,你一動,若不成,他非廢了你不可!”見皇后笑著看著自己,昭貴妃遲疑了一下,明豔的臉上露出幾分決心的模樣,起身說道,“我來做!”她幾乎是破釜沉舟地說道,“就算事敗了,也是我的吩咐,絕不會動搖了你!”

    皇后庇護了她這麼多年,如今,她只拿這條命來還她!

    “你與我要好天下皆知,莫非舍了你,我就能逃脫了去?許會叫人說我教唆。”

    “我只說是我一個人的主意,怎麼了?!”昭貴妃見皇后不允,頓時急了。

    “咱們誰都不必,你只看著就是。”皇后信任地看著昭貴妃,見她仿佛還要對自己說些什麼,便笑著擺了擺手,一轉頭,目光慢慢地沉了下來。

    殺了一個老五,許日後還會有老六,老七……

    太不划算。

    皇帝打碎了她最後的一點點的遲疑,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無情了。

    皇后輕輕地笑了。

    兩日之後,京中升起了巨大的波瀾,連明秀都被震動了。

    “陛下昏迷不醒?!”她驚聲問道。

    多事之秋,說的就是這個了。

    明秀沒有想到自己才成親這麼短的時間,就有這麼多的事兒,叫人焦頭爛額的。

    “陛下暈厥,母后是如何決斷?”來稟報的正是皇后宮裡頭的人,明秀穩了穩心,想到皇帝這幾次三番的生事,竟有些很不厚道的想法在心裡不能壓住。

    若皇帝這一回就駕崩了,就好了……

    “陛下暈厥之後,芳嬪已經被押在宮中,太醫瞧過,看不出什麼來,只是昏迷不醒,日漸衰弱。”這宮人恭恭敬敬地與斂目不語的明秀繼續說道,“皇后娘娘在宮中還好。只是說陛下病了,皇子們與皇子媳都該入宮侍疾,唐王殿下如今傷著,就不叫了。”這宮人頓了頓,見明秀頷首,繼續說道,“已有人往榮王府去,請榮王殿下夫妻一同入宮。”入宮之後再如何,就不好說了。

    “這是應該的。”明秀目光閃爍地說道。

    皇帝在宮中病著,榮王只要入宮,想要生事只怕都沒有機會了,遠比在宮外更好。

    若此時皇帝呼啦啦地就死了,沒準兒榮王就得打著“遺願”的旗號生事,只是如今皇帝沒死,榮王也是進退兩難。

    若此時生事,就是不將皇帝的生死放在眼裡,誰知道皇帝會不會又醒了呢?可若是不生事……甕中捉鼈,逃不了啊!

    皇帝這昏迷得太有水準了。

    心中想著這個,她便收拾了衣裳,不敢再用大紅銀紅等等,只穿了月白色的宮裙,妝容素淨,這才喚了慕容甯一同往宮中去了。

    皇后此時在宮中正等著呢,見了明秀與慕容寧,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溫和地喚了一聲。

    “太子妃又有孕了,我叫她歇著,只是也不會累著你。陛下面前有人服侍,只是叫你進來做給外頭的人瞧瞧。”皇后拉著明秀坐在自己的身邊,見她乖巧地應了,便柔聲說道,“你放心,如今這形勢,我還護得住你。”見一旁的昭貴妃一臉的沉穩,她笑了笑,與明秀笑道,“去陪著你母親去。她這兩日也驚累,心裡還掛著外頭的你。”

    明秀果然往昭貴妃看去,見她竟鎮定得不像從前的貴妃娘娘了,便憂心地走到她身邊說道,“母親別怕,總有咱們在呢。”

    昭貴妃怕個屁!不過是不敢開口恐自己嘴裡說出開心的話來,臉色凝重地摸了摸明秀的手,微微頷首。

    皇帝這昏迷之事,她心裡已經知道與皇后脫不開關係,可是又如何呢?比起皇帝,皇后在她的心裡更要緊些,哪怕此時皇后光天化日捅了皇帝一刀,她也只有跟著淹沒證據的。

    “父皇昏迷之事,與芳嬪有關?”明秀想到之前宮人與自己說的話,便輕聲問道。

    “說是芳嬪與陛下同服助興之藥,陛下吃多了,因此……”順妃帶著二公主正在皇后宮裡。這個時候還是在皇后身邊最叫人有安全感了,聽見明秀問了她覺得與小輩說這個有些尷尬,目光飛快地掃過臉色平靜的皇后,順妃目中異樣一晃而過,面上卻溫和地說道,“芳嬪也是不知天高地厚!陛下怎麼能隨便吃亂七八糟的藥物?還瞞著不叫咱們知道。如今可好了,竟出了大事,若我說,實在都是芳嬪的罪過!”

    “芳嬪已經招了?”明秀急忙問道。

    “不僅招了,更可惡的,乃是這藥竟是她母親從宮外給尋來的。宮外不知好壞的東西竟入了陛下的嘴。”順妃一臉氣憤地說道。“怨不得芳嬪這樣得寵,原來竟是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也是陛下百無禁忌,芳嬪給他吃,他就真吃了。”昭貴妃也在一旁冷哼道。

    “芳嬪竟坑害陛下如此,實在是大罪過,”順妃見皇后沉默地聽著,便摸著二公主的小臉兒說道,“這已經是大罪了,臣妾想著,不如將她貶斥到冷宮去,叫她為陛下祈福。”見皇后微微頷首,順妃心中一歎,知道自己說中的皇后的心意,因早就猜出這其中一些事,她有譜兒,就繼續說道,“只是芳嬪還得等陛下醒了親自問罪,不好死了,叫人說些別的閒話。”

    芳嬪若此時就宰了,沒準兒以後就得叫人說是無辜被陷害的。

    至於誰陷害了她,大家不必說心裡都有數。

    “她既然招了,就叫她畫押,奪她母親誥命,押入天牢嚴審。”皇后掃過昭貴妃的臉,斂目淡淡地說道,“龐閣老治家不嚴,從前的罪先不管,這一件就不應再留著官位,龐家……”她沉吟了片刻繼續說道,“先抄家,男女收押。”

    “你不必顧慮我,龐家與我早沒有關係。”

    知道皇后這是因為自己不肯將龐氏斬盡殺絕,昭貴妃便在一旁說道。

    “竟胡說,你出身龐氏,不管內有多少齟齬,都是龐氏之人。”若龐家倒了,昭貴妃也要叫人輕視,皇后是不肯叫龐家連累昭貴妃與慕容甯的,溫聲將昭貴妃給勸住了,她便聽人在外通傳,叫人進來,就聽說冷宮的龐氏聽說皇帝昏迷,正哭著喊著要出來見皇帝一面,又說皇后謀害等等,就很不耐煩地說道,“叫她閉嘴!冷宮,她一輩子都不要想出來。”皇后頓了頓方才斂目說道,“再告訴她,大公主沒了,叫她好自為之!”

    明秀臉上露出幾分驚異,看住了皇后。

    “大公主早就沒了。”那宮人領命退去,皇后便與明秀溫聲說道,“只是陛下非說大公主還養在別院,誰與陛下對嘴呢?”

    皇帝就是有病,皇后隨他發瘋,卻從來都不管的。

    這算是什麼大公主呢?

    皇后便嗤笑了一聲。

    真正的大公主,皇帝真正頭一個閨女,原是她所出,若活下來該比太子還年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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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那時他還在爭皇位,皇子們掐得紅了眼,各家都有叫人坑害過。她那時身懷六甲叫人喂了一杯酒,一個成型了的女嬰就這麼落了。

    雖然後頭報了仇,可是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還在眼前。

    仿佛是覺得她這個做母親的不合格,她連生兩子,卻再也沒有女兒。

    許多年之後,他卻管另一個女人生的孩子叫大女兒,何其可笑,何其無情,想來,他也早就忘記了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孩子。

    也是,他對她無情,又怎麼會記得她的女兒呢?

    明秀見皇后眼角微微抽動,雖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卻敏銳地感覺到只怕是大公主之事牽出了她的心緒,因不知舊事竟不敢勸由著皇后沉默了很久,方才小聲兒說道,“可惜了的。”她頓了頓便轉移了話題與皇后問道,“我還聽說陛下這病看不出來?如今母后是不是該早做準備?”做什麼準備呢?皇帝若駕崩,太子就能登基,大家都輕鬆了。明秀是希望太子登基的。

    再壞的情況,難道還能壞過眼前?

    “九門已經叫我給管住了,”皇后本不過是想到了從前的舊事,聽見明秀詢問自己,便笑了笑溫聲說道,“承恩公府把持九門禁衛,京外大營如今也在咱們手中。”就算皇帝此時沒病,皇后想要發難也有幾分把握的,皇后搖了搖頭,與明秀含笑說道,“只有你父親,我命人去請他護衛京畿,他是去了,只是卻拒絕聽從我的號令。”

    沈國公真是一隻棒槌,明明皇帝沒準兒就要掛,這時候誰不與太子示好呢?偏他領著軍還是一句話。

    聽皇帝的。

    皇帝沒發話叫他聽誰的,那他就誰的話都不聽。

    “父親從來都忠於皇位。”明秀見皇后笑了,也跟著笑了。

    還是那句話,她嫁給皇家,也並不是要父親兄長一心都為了她踩到儲位之爭裡去。

    嫁了人,她就不能連累家中。

    “你父親是個死心眼兒,只是……”皇后並未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覺得沈國公這樣忠心叫人很放心,便笑著與明秀說道,“你放心,叫你進來也不是叫你做人質威脅你父親的。”

    這話出來宮中人都忍不住笑了,皇后笑了一會兒方才認真地說道,“各人有各人的忠心,你父親,很好。”若牆頭草如今倒向太子,皇后會誇一聲識時務,然而日後有什麼要緊的任命,只怕是不會考慮這樣的人的。

    皇帝不好就倒向太子,若日後太子不好,會不會倒向榮王?

    就算太子登基,然而太子膝下那麼多的兒子,這些人會不會再投機一回?

    這樣的人,不如不知變通的沈國公安心。

    “要不您綁住我,才更像人質呢。”明秀也不過是說笑,然而慕容寧沉默地在一旁聽著,聽到這句,竟不知怎麼就紅了臉。

    其實……媳婦兒被綁住什麼的,也……

    安王蕩漾得不行,腳底下都發飄的跟著皇后等人一同往皇帝的寢宮去了,只覺得皇帝病得不巧,不然自己可以回家與媳婦兒商量一下綁著的問題。好吧就算媳婦兒不願意被綁著,那安王殿下可以貢獻一下自己的。

    繃著一張美麗飄逸的臉,內心十分黃暴的慕容甯就偷偷兒捏著明秀的衣帶到了皇帝的床前,看了一眼,慕容寧的目光就閃爍了一下,見明秀回頭,輕聲說道,“病得不輕。”

    明秀也看見了。

    皇帝的臉帶著一層肉眼可見的黑氣,呼吸微弱,仿佛命不久矣的模樣。

    “這個……”

    她才說了一句,就聽見門口一聲哭喊,一轉頭,卻見一臉驚恐的榮王滿臉是淚地沖進來,衝開了自己等人就撲到了皇帝的床前。

    榮王如同杜鵑泣血聲聲悲鳴,恨不能搖一搖皇帝的身體,嘶聲哭道,“父皇!”他是真的哭了,還很無助的樣子,若是叫人看見,誰不說一句孝子呢?

    “五弟不要激動,父皇還好好兒的呢。”慕容甯見榮王跟死了爹似的,便譏諷地說道。

    榮王轉頭用控訴的眼神看著他,目中淚光點點驚人的美麗,幾乎不敢置信地問道,“四哥此時,竟還能這樣冷靜?你的心是什麼做的?!”

    哪怕知道榮王不堪,明秀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確實是有一個好皮囊,賞心悅目叫人看著眼前一亮,只是見他斥責慕容寧,便只冷冷地說道,“五弟這話就錯了。我家王爺心中悲痛不亞於你,只是陛下尚在病中,你推推搡搡之時,可將陛下的安危放在心中?擔憂孝順不在面上,而在心中。五弟入門不顧父皇先推動在先,大聲吵嚷攪亂陛下休息在後,這就是五弟口中的孝順兒子?!”

    她冷笑一聲,柔聲說道,“孝順兒子,可知陛下如今是什麼境況?”

    “我……”

    “若哭完就讓開,陛下叫五弟圍著,呼吸都不順暢了。”明秀繼續溫柔地說道,一臉我是好兒媳。

    榮王心中驚疑不定,見明秀對自己微微一笑,恐她再說出什麼來,不得不退開了。

    “好一張厲害的嘴,裡裡外外都是我家王爺的錯!”榮王妃今日也跟著過來,見明秀擠兌榮王,便冷笑了一聲。

    她頭上還抱著傷口,顯然很不舒坦,只是看著床上的皇帝,心裡竟生出莫名的驚恐。

    若皇帝真的不好了,她,她該怎麼辦?!

    眼前皇后等人她都得罪過,日後,她還有好兒?

    “五弟妹不必為五弟抱不平,阿秀並未說錯。”太子妃最恨榮王妃,便冷淡地說道,“姍姍來遲,還有臉說孝順二字?”

    榮王妃眼一瞪就要吵鬧,然而對上了皇后猛地看向自己的那雙冰冷的眼睛,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榮王見自己勢單力薄,面上就露出了驚容,之後聽皇后說皇子皇子媳要留宿宮中直到皇帝大安,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想到了皇后,這是想要困住他了!

    榮王在宮中恐懼自身,千方百計往外送信聯絡自己的勢力不提,只沈國公穩坐家中任誰都不管。

    “京中這是要亂了,你要當心。”沈國公拒絕皇后的時候恭順公主在他的身邊,卻未為皇后發一言,此時便與沈國公輕輕地說道。

    “我知道,你放心。”沈國公微微一頓,見恭順公主面有愁容,知道她是在擔心明秀,便溫聲道,“皇后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不會對明秀如何。”

    他心中有譜兒。什麼堅決不肯與皇后交好,這都是為了沈國公府的日後。他看似剛硬,卻並不是不懂轉彎的人。忠臣直臣雖然會被一時冷落,卻更會叫人放心認命,新君或許一時對他不喜,然而等日後,等到新君的兒子都長大,沈國公府就又是頭一份兒了。

    屹立不倒的,總是要費盡心機,而不是單純的蠅營狗苟。

    沈國公心裡想著這些,見恭順公主什麼都不問,只是信任地伏在自己的懷裡,便摸了摸她的頭。

    自己不倒,才能護住她啊……

    他正抱著恭順公主想著自己的心事,卻見外頭一個下人匆匆地進來稟告道,“三房四姑娘求見國公爺。”

    此時的大門外,一臉驚慌失措,渾身發抖的沈明珠伏在大門口,覺得心頭發涼。

    老太太就剩一口氣……

    若真的要守孝,她可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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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沈明珠之所以連臉都不要了也要來沈國公府求助,實在是已經無路可走。

    太夫人病得不省人事,且叫丫頭守住門竟誰都不肯見了。這也就罷了,府裡頭除了三老爺還能想起來見見她,也沒有人想要見她了。然而太夫人竟有些下世的光景,大夫來報的時候就叫沈明珠心裡生出恐懼。

    當日閔王妃說可以叫慕容敬迎娶她進門,然而到底是宗室,禮儀都是要全套兒的,因此成親的時日就隔了很久。她那時就已經知道閔王妃沒安好心,只怕就是等著太夫人的喪事想要拖著她,可是沒有想到太夫人竟然倒得這樣快,從那日沈國公見了她之後就病情越發地重了,沈明珠的藥都不好使了,顯然是已經救無可救。

    這樣的情形連三太太也是不知該怎麼辦的,沈明珠只能來尋沈國公。

    三老爺是不必指望了的,這位在外室處過得好好兒的,聽說那外室還是個賢良人,將幾個身邊得寵的丫頭開臉一同服侍三老爺,叫他樂不思蜀。

    沈明珠心裡恨三老爺恨得什麼似的,眼前卻只能央求門房道,“請大伯父叫我進去罷?”

    因沈明珠從前鬧的那些么蛾子,沈國公是不肯叫她隨意進門的。

    那門房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點頭,也不肯再通傳了。

    沈明珠是從前國公府裡的主子,只是得罪國公爺與公主得罪得狠了,聽說與自家郡主還常有不善之言,這樣的丫頭,國公怎麼會想見她?就算國公不忍心傳她進門,以後叫安王知道還得了?府中誰不知道,安王最厭敢與自家郡主爭鋒的人呢?

    若安王知道了,只怕都敢對國公甩臉色看的。

    果然不大一會兒往沈國公處傳話兒的下人就一臉難色地出來,對沈明珠搖了搖頭。

    沈明珠眼裡頓時生出了幾分絕望,又央求道,“就算不叫我進去,至少也請大伯父給老太太尋個大夫來好好兒瞧瞧。那到底是大伯父的母親呀!”她一臉的純孝又急切,就真跟一個憂心長輩的好孩子似的,只是那下人目光奇異地看了她一眼,見沈明珠疑惑,便將沈國公與自己傳的話給透出來了,帶著幾分不敬地說道,“國公爺說了,若四姑娘這麼走了也就罷了,若再多說些旁的,只問四姑娘,知不知道萬日青!”

    沈明珠聽到這個名字如遭雷擊,竟呆住了,臉上的血色都慢慢地退了下去!

    萬日青,就是她給太夫人用的那藥名兒,她大伯父竟然是知道的。

    他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曾揭穿她,為她隱瞞?

    還是,不是在為她隱瞞,而是藉著她的手,叫太夫人受苦而死?!

    想明白了沈國公的意思,沈明珠只覺得後背發涼,一股子寒氣之下叫她竟忍不住渾身顫抖,顫巍巍地勉強回了自己府中,她方才無力地跌到椅子裡吐出了一口氣來。

    沈國公這意思就是叫她閉嘴了,那她如今怎麼辦?

    她心裡想著這個的時候,就見外頭有丫頭匆匆地就進來,見了她就大聲哭道,“姑娘不好了!”

    “怎麼了?!”沈明珠今日因要往沈國公面前求助,竟不敢穿戴得太鮮亮,此時將舊年的簪子衣裳都換了,見這個丫頭跟哭喪似的,便有些不耐地問道。

    “老太太,不好了!”

    “什麼?!”沈明珠見這丫頭的哭聲,心裡猛地一顫,急忙命人去尋三太太,一邊帶著丫頭往太夫人的屋子去了,就見往日裡還算鮮亮的屋子透著一股子灰敗,往裡頭去了,屋中悶熱陰沉,床上仰面躺著一個目光呆滯的太夫人,一群丫頭圍著她在哭,可是她仿佛什麼都感覺不倒一樣,就是那樣躺著,連撲過來搖著她的沈明珠都不在意了,她的雙目無神,只有胸口的一點點起伏才代表人還活著。

    “老太太!”沈明珠急了,用力地推了推太夫人。

    太夫人這才有些感覺地看著一張嬌豔的臉都扭曲的沈明珠,見她急得不行,卻知道她並不是為自己死活擔憂,心裡就跟叫人捅了一刀似的。

    她一生都籌謀,等死了嫡姐,算計了繼女,甚至害死了那麼多的後院兒的女人,可是最後這一切,卻又有什麼用?

    她心愛的孩子,竟然這樣不孝,。

    還是輸了,輸給了她的姐姐。

    她的兒女都成了這世上最幸福顯貴的人,可是她卻要低賤到泥土裡,叫人磋磨。

    心口泛起了淡淡的疼痛,太夫人想要閉上眼不去看沈明珠,卻發現自己一閉上眼睛,一個一臉刻薄的女人就對著自己走過來。

    “姨母,我等了你這麼久,你怎麼不來找我?!”那是她費心養壞了的繼女的臉,她與她很親近,可是知道她死的時候,太夫人心裡還是開心過的。可是她就這麼走到她的面前,臉上血水慢慢地流下來,露出幾分怨恨與猙獰,掐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叫道,“若不是被你算計,我怎麼會死掉,毀了這一生?!你欠了我,為何不下來當牛做馬地賠我?!”

    她被掐得喘不過氣兒來,又心中無限恐懼,一時就掙扎了起來。

    沈明珠正恐慌的時候,就見太夫人自己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掙動,形狀可怖,心中駭得不行,頓時尖叫了一聲將她丟在了床上。

    眼看不過是轉眼,太夫人就自己掐死了自己斷了氣兒,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目凸出,一張臉都扭曲得如同厲鬼,沈明珠四處環顧,竟尋不著辦法。

    太夫人,死了。

    死的時候,她的兒子孫子都不在,孤零零就這樣死了。

    可是不行呀!她死了得了解脫,那她怎麼辦?!她莫非還要給守孝,等三年?!

    沈明珠幾乎瘋了,顧不得別的上前抓著太夫人的屍身使勁兒地搖晃,仿佛這樣就能將太夫人搖醒。

    “四姑娘,老太太去了,您放過她罷。”雖然太夫人多有刻薄,然而到底有幾個忠心的丫頭,見沈明珠這樣不孝,此時還要折騰沒了的人,心中暗恨,面上卻流著淚勸阻,見了沈明珠冷冷看過來的眼神心中一抖急忙不敢說話,卻見沈明珠竟冷靜了起來,撫了撫自己的散亂的鬢角,臉上竟然露出了一個輕輕的笑容來,挑眉問道,“老太太去了?不是睡著了麼?!你們好生服侍著,回頭老太太若好了,我賞你們。”

    “四姑娘……”幾個丫頭都呆住了。

    “記住了!”沈明珠心裡怕得砰砰跳,見這幾個丫頭不明白,便惡狠狠地說道,“老太太只是病著不能見人,你們懂了沒有?!”

    她的話既然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該懂的都懂了,其中幾個露出了憤憤之色,只是到底沈明珠是主子,竟無人敢反對。只是其中一個素來得太夫人喜歡的丫頭低著頭,目光仇恨閃爍,仿佛帶了心事。

    見這幾個丫頭老實,沈明珠心中一松,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來,隨意叫人進來關了太夫人的門,自己走出來匆匆去了書房,往閔王府送信兒。

    天幸這是冬天,天氣冷,太夫人的屍身不會敗壞,拖延這幾日,只要她能嫁給慕容敬,回頭就給老太太發喪就是,早幾天晚幾天,相差不大。

    沈明珠心中定計便往閔王府送信兒,說不在乎嫁娶如何風光,只想長伴世子左右,求閔王妃允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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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閔王妃是個疼愛兒子的人,自然並無不可,見沈明珠自己願意婚禮減薄叫人笑話,便也允了,命人趕緊主持婚事。

    這婚事閔王府本不是想要大辦,畢竟沈明珠當年與榮王的事兒京中大多都知道,並不是什麼體面的親事。況後頭又有慕容敬與閔王妃請求,說方芷蘭如今身子重越發敏感,聽到慕容敬要別娶新人竟忍不住夜夜低聲啼哭,恐自己失了世子這天神。

    慕容敬是個憐惜柔弱女子的人,見方芷蘭對自己情根深種竟一時憐愛不已,又想到沈明珠本就是方芷蘭的表妹,該明白自家表姐那孤苦無依的心情,可以理解,便越發地不肯大辦傷了方芷蘭的心。

    閔王妃才不管兒子怎麼折騰呢,一頂小轎進來也無所謂,一口應了,叫人回了沈明珠。

    沈明珠若不是還有一股子狠勁兒支撐,吐血的心都有了!

    只是她此時的臉色也很衰敗,伏在家中的軟榻上,看著三太太在自己面前哭。

    “閔王府這欺人太甚,要不,咱們還去尋你大伯父罷。”三太太總是心裡惦記沈國公的,見沈明珠目光一亮,就急忙說道,“你到底是沈家的嫡女姑娘,閔王府這樣慢待你,豈不是不將國公府放在心上?!都是要臉的人呢。哪怕你大伯父不待見咱們,國公府的體統卻不能丟的。”她辟裡啪啦地說完了這些,見沈明珠已經意動,便越發地說道,“況你父親不中用,你大伯父就得替你父親給咱們張目!”

    她如今只想叫沈國公看看自己過的是什麼日子,或許,還會心疼她一些?

    三老爺是沒用的玩意兒,閨女嫁人這麼大的事兒,人影都不見。

    三太太只恨自己嫁的不是沈國公,心都亂了。

    遙想沈明秀大婚之時,是如何體面富貴?

    沈明珠也覺得該試試,只是想到沈國公的威脅,知道自己再糾纏只怕回頭傳出自己待太夫人的點滴就得成畜生,到底沒有應。

    因並無沈國公出頭,閔王府就十分慢待,又兼此時皇帝病倒的信兒傳出來了,沈明珠手腳都是涼的了。

    因皇帝病重不宜喜慶,閔王府再次削減了成親之日的禮儀,只剩下用轎子將沈明珠接到王府上去,拜堂成親。

    “這是,王妃的意思?”沈明珠聽了這個臉都白了,幾乎是不敢置信地問著自己面前王府過來的丫頭。

    “王妃說了,這時候大張旗鼓的,多沒心沒肺,只怕陛下太子都不高興呢。也請姑娘擔待。”這丫頭是閔王妃身邊的貼心人,自然知道閔王妃的態度,看向沈明珠的目光就不是那樣恭敬,慢慢地說道。“王妃說了,若姑娘不樂意,那就晚點兒成親,到時候該能好些。”

    這位沈家四姑娘非要這麼急著成親,這事兒就帶著幾分古怪,且哪裡有大姑娘急著催促婆家的呢?王府裡不知多少人笑話她等不及叫世子寵愛呢。

    這話有很多不是好話,這丫頭心裡對面前站著的沈明珠更添鄙夷。

    這姑娘還有個表姐也是不規矩的,珠胎暗結。都是一起長大的,想來沈明珠也不乾淨。

    “晚些?不行!”不提太夫人,還有皇帝。若皇帝駕崩,那就更要命了,沈明珠頓時急聲說道。

    “那就不能大辦。”這丫頭見過沈家幾房的姑娘,更多見的是如今的安王妃,只覺得那是一個格外溫柔和氣的人,卻沒有想到一個府裡頭出來的堂姐妹,竟然差得這麼多。

    沈明珠張了張嘴,見這丫頭一臉的無可轉圜,也明白閔王妃是不耐煩自己的,恐這門親斷了,頹然地應了。

    只是她心裡想著,再簡單,她嫁給慕容敬做正妻,日後就是閔王妃,這也很合適了。

    成親那日沈明珠只覺得淒涼。因三太太心裡有鬼,也不敢給她大肆操辦,又因三房門庭本就冷落,沈國公在外忙著整理軍中,二老爺與平王妃羅夫人都不肯過來道賀,更有安固侯府已經閉門謝客很久了,王年帶著明華從不在外交際,只安心守孝,三房門前雖然點著大紅燈籠,竟十分冷清。沈明珠身上穿著火紅的嫁衣心中忐忑地等著,等了很久,幾乎過了吉時,才見慕容敬匆匆帶著人吹吹打打地過來。

    慕容敬雖然穿著整齊,然而仿佛有心事,對三太太胡亂地拱了拱手,就將沈明珠給接到了轎子裡。

    沈明珠心裡只能默念來日方長,由著這個英俊的青年接了自己入了轎子,一路晃晃悠悠地到了閔王府,穿過了側門到了正堂,就見正堂好歹還有些喜慶勁兒,然而閔王夫妻臉色卻很冷淡,待沈明珠磕了頭奉茶之後,閔王將茶一口喝了,這才對慕容敬皺眉說道,“你想娶的媳婦咱們也給你娶來了,沒有不應了你的時候,這段時候,你好好兒留在府裡,不要出去廝混!”

    不知什麼時候慕容敬與榮王又好上了,簡直就是往閔王的心裡插刀子呀!

    閔王殿下心心念念不參合皇子這點兒狗屁倒灶的破事兒,況他家娶了太子妃的親妹妹蘇薔,眼瞅著蘇薔與慕容軒一雙兩好蒸蒸日上,這長子怎麼還去上榮王的船?

    按理說這兩個不算是情敵麼?怎麼還能這樣心無芥蒂?

    閔王簡直對長子這智商絕望了。

    若說坑爹是個什麼意思,不必解釋,直接看閔王世子,什麼都知道了。

    因心裡跟火燒似的,閔王又見沈明珠一臉的心虛,目光遊弋不及旁的女子目光清正,越發不喜,揮了揮手懶得看這糟心的兒子兒媳,叫下去了。

    沈明珠今日提著心恐叫公婆為難,沒有想到這樣就被抬抬手放過,正露出了笑容與慕容敬一同到了新房,就見新房奢華喜慶,心裡也有些滿意。

    她轉頭正要與慕容敬羞答答地說一聲安置,卻見自己的夫君竟做都不做,轉身就要離開。

    “世子?!”沈明珠臉色一變,急忙拉住了不耐的慕容敬的衣袖。

    “芷蘭身上不好,我去瞧瞧,你先歇著罷。”慕容敬轉頭看著正對他露出期待表情的沈明珠,淡淡地說道。

    可憐方芷蘭還懷著他的孩子,今日早上起來就身上不好叫了大夫來,然而知道他今日成親,竟轉頭抹了眼淚很堅強地叫他不要耽誤了吉時趕緊把沈明珠給娶回來。這樣通情達理一心為他為了姐妹的好女孩兒可不多了。

    想到自己走的時候那個柔弱可憐的女子掙扎著趴在門板癡癡地目送他遠走,眼裡全是眼淚卻還是對他露出堅強笑容,慕容敬的目光便溫柔了許多,甩開了沈明珠越抓越緊的手。

    “可是今晚!”今日是成親第一次,若慕容敬不與她洞房,那她豈不是要被王府嗤笑?!

    都說她是世子的真愛,新婚第一天就不給她做臉,去別的女人的房裡,她日後怎麼在王府立足?

    沈明珠本不是一個很溫柔的性子,況因太夫人之事,因沈國公的威脅,她心裡憋得夠嗆,從前又常與慕容敬拿嬌嬌嗔的,一時忍不住便頓足高聲叫道,“她是個什麼身份?!我才是世子的妻子,她身上不爽利就叫大夫來看!莫非世子去就好了?!”見慕容敬詫異地看著自己,沈明珠就忍不住紅了眼眶哽咽地說道,“我好不容易才能與世子成親,世子的心裡,我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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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說好的真愛呢?!

    為了娶自己都敢跪在閔王妃面前的,他的心裡不是該自己最重要麼?!

    “明珠,你竟然如此狠心?”慕容敬頓時用陌生的眼神看住了十分冷酷的沈明珠,不可思議地說道,“芷蘭可是你表姐。”

    “我沒有這樣下賤的表姐!”沈明珠高聲罵道,“有沒有在妹妹成親卻偏要鬧事的表姐?!”

    她面上扭曲,本是絕麗的姿容此時竟扭成了一團,叫人不敢直視。

    慕容敬也覺得自己不敢看這樣的沈明珠,退後了一步,目光變得冷淡起來,冷冷地說道,“芷蘭可從未說你一句惡言。”方芷蘭嘴裡沈明珠樣樣兒都是好的,是叫她感激的,說要把她當主母侍奉,卑微若斯,叫慕容敬心裡憐惜極了。

    “她心中藏奸,最會裝好人的了。我叫她唬住這麼多年,從沒有怠慢她的時候,她卻奪了世子。這樣的人,世子覺得可是好人?!”沈明珠踉蹌了踉蹌了一下,覺得自己頭暈,摸著手腕兒上一串兒鮮紅的手串兒給自己靜心,見慕容敬抿著嘴角看著自己,心中一凜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她性子雖然極不好,可是卻是聰明人,頓時知道自己叫方芷蘭給下了套,沉默了一會兒便換了面孔柔聲說道,“要不,我陪著世子去看看她?”

    慕容敬詫異地看著突然換了一張臉似的沈明珠,說不出話來。

    許久之後,他竟心裡頭髮涼,退後了一步看著自己傾心愛慕過,本覺得是世間最溫柔善良的女子,目光狐疑。

    他是不是,看錯了人?

    想到方芷蘭背著人的時候憂心的哭泣與惶惶不安的表情,每每聽到沈明珠嫁過來以後會與她繼續做姐妹的驚懼,慕容敬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

    她並不是一個真正善良的女人,這在他面前賢良純善都是騙他的!

    不然方芷蘭背地裡怎麼會那麼怕她?

    心中已經對沈明珠有了懷疑,慕容敬的心就冷淡了起來,將沈明珠推到了一旁,頭也不回地走了。

    “世子!”見慕容敬竟甩開自己走了,王府裡的丫頭還出來攔著自己叫她不要跟著,沈明珠追了幾步追不上不得不停住,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嫁衣,心裡竟生出了很不好的感覺,

    仿佛……她嫁過來的日子,未必如想像的那樣好。

    一夜坐在本該是喜床的邊緣熬過了漫漫長夜,慕容敬一直都沒有回來。沈明珠只好自己換了新婦的衣裳獨自往上房去給長輩請安。然而閔王妃卻並不見她,卻也不肯叫她回去休息,只叫她守著做兒媳婦兒的本分立在空無一人的上房,美其名曰立規矩。

    跟傻子一樣站了一早上,沈明珠又餓又累回了慕容敬的院子,才要叫人上飯,就見姹紫嫣紅穿得各色好看衣裳戴了不知多少金銀首飾的女人帶著幾個小孩子過來,紛紛給她見禮請安。

    這些都是慕容敬的妾室,沈明珠心裡跟火燒似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些妾室對她並無恭敬,一則是因這幾個女人大多都已經有了兒子,站住了腳跟,另一個卻是昨夜慕容敬沒有圓房是瞞不了人的,無寵的沈明珠自然不叫她們看在眼裡。

    “當日多謝奶奶照拂,不然,怎有妾身立足之地呢?”其中一個一臉妖嬈地給臉色僵硬的沈明珠福了福,拉過了一個看著已經四五歲的孩童來,推到了猛地捂住心口的沈明珠的面前方才笑著說道,“不是奶奶,大哥兒也養不下來,妾身謝您。”

    她雖然口中笑說著謝,然而目光卻越發地鄙夷譏諷,還穿著大紅看著比沈明珠還喜慶,見沈明珠看著她說不出話來,便笑看她頭上的首飾笑道,“奶奶的首飾都不鮮亮了,回頭,妾身叫世子給奶奶置辦些。”

    她說笑完了,後頭的妾室們也都低低地笑了起來。

    沈明珠看著這個當年自己救下來的慕容敬身邊的有孕的大丫頭,花容慘澹。

    “奶奶這是昨晚累著了?也是,不知世子多疼愛奶奶呢,不是說心裡只有奶奶麼?”哪怕知道慕容敬昨晚之事,這些妾室卻還是裝作不知來刺沈明珠的心。

    方芷蘭因身子不好,慕容敬特別傳話兒來,叫她不要來給沈明珠請安。

    左右都是表姐妹感情最好的,方芷蘭這點小小的失禮,想必寬和大度的明珠都會明白的,不是麼?

    慕容敬的原話就是如此,還是當著所有妾室的面傳話,沈明珠愣愣地仰著頭聽完了,一顆心就灰了大半。

    這一刻她想喊叫,想殺人,可是卻覺得都堵在心裡頭出不來,那一瞬間,她默默地恨上了慕容敬與方芷蘭,甚至比當年的榮王更甚。

    榮王也曾經拋棄過她,可是卻遠沒有慕容敬這樣傷了她的臉皮!

    沈明珠剛剛嫁入閔王府就被掃了臉面,從此竟忍住了小性兒對慕容敬周到起來。她本就是聰明人,一時倒也哄得慕容敬轉圜,與方芷蘭在王府之中各有勝敗。

    明秀卻管不了這麼多了,蓋因皇帝的病情越發沉重,雖然還吊著命,可是卻仿佛有江河日下的意思。

    皇子與皇子妃們都留在宮中,旁人還好,榮王卻一日比一日焦躁起來,時常想要出宮卻叫人阻攔,不得不在皇帝面前做個孝子。

    這一日明秀陪著皇后正在宮中說話,就聽見外頭宮人說榮王求請安,便試探往皇后的臉上看去。

    皇后正一臉愉悅地執著一枚棋子與氣哼哼的昭貴妃下五子棋,聽見榮王有事,臉上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仿佛是意味深長地看了看明秀,這才淡淡地說道,“不必叫他進來,我都知道他想求什麼。”見明秀也跟著笑了,皇后便懶洋洋地說道,“真是個蠢貨,我若是他,就老老實實留在宮中,日後許還會保住這條命。這個時候出去,本宮將來,可是護不住他的。”

    這話意味深長,明秀心中想了想,便搖頭說道,“榮王只怕看不清。”

    眼瞅著皇帝要不好,榮王只怕是要往外頭去清點自己的兵馬人馬,來與太子相爭了。

    只是榮王不動,誰都不能拿他如何,一動就有了把柄,這條命就差不多了。

    “此時還不縮著頭做人,活該去死。”昭貴妃冷哼了一聲,見皇后低頭喝茶,眼珠兒轉了幾轉,寬大的水袖拂過棋盤,棋盤上頓時少了幾枚棋子。

    皇后垂著的眼睛對明秀眨了眨。

    對於一個連偷棋子兒都很沒有水準的傢伙,皇后已經喝了兩碗茶,放水放得很艱難呀。

    見昭貴妃不動了,皇后方才抬頭,一邊將手上的棋子一無所覺般地放在一個空出來的位置,一邊笑道,“到底是孝心,叫他進來。”

    雖然皇帝病了,不過皇后懶得去照顧他,只叫些太醫宮人守著,自己是看都不去看一眼的。

    須臾之間,一個容色極美仿佛將整個宮室都照亮了的青年腳步遲疑地走進來,見了上手的皇后與昭貴妃急忙請安,之後又給明秀拱了拱手,這才一臉擔憂地落淚道,“兒臣方才往父皇的宮中去了,父皇人形憔悴,叫兒臣瞧著心裡難受,竟不忍多看。”他默默地給自己擦了擦眼睛,見皇后含笑看著自己,心中一動便低聲歎道,“兒臣也不會醫術,在宮中也無用,想求娘娘叫兒臣出宮去,去請天下的神醫,來為父皇看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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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3 00:12:1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你父皇最疼愛你,只怕是捨不得你出去的。”皇后便溫聲說道。

    榮王臉色一白,越發認定皇后是要將自己扣在宮中甕中捉鼈,急忙說道,“若父皇召見,兒臣再進來。”

    “你這麼急著走?”皇后臉上露出不滿,將手上的棋子往地上一擲冷冷地說道,“你就是這樣的心來待你父皇?!”

    這話說得厲害些了,榮王竟覺得有些不好,卻還是勉強地說道,“兒臣還是想出宮去!”

    “諸皇子,連太子都在陛下的床前不肯離開,五弟這匆匆而走,實在叫人心裡生寒。”明秀溫聲說道,“五弟這樣走了,豈不是叫人非議五弟不孝?”

    “嫂子這樣說,我是不敢應的。”明秀這話實在是太厲害了,直指自己是不孝之人,榮王汗都出來了,心一橫,便繼續說道,“孝順自在人心,如何能用這些膚淺表面來看呢?”他沉默了一會兒,方才抬眼用誠懇的眼神看著皇后,殷切地說道,“我心裡都是父皇,在宮外心裡也記掛得很,不如,將我的王妃留在宮裡,好好兒服侍父皇。我與她夫妻一體,有她在父皇面前盡孝,與我無異。”

    當然,如果皇后能宰了他這個王妃,那就更好了!

    每次兩人同榻就跟上刑,家中侍妾這兩日又叫榮王妃給打死了兩個的榮王默默磨牙。

    左右他不喜歡她,不如叫她留在宮裡給做個人質才好。

    皇后果然忖思了片刻,方才微微頷首道,“既如此,你就留她在宮裡。”說完了這個,見榮王面露喜色,皇后就挑眉笑了笑,又笑道,“大公主前兒沒了,可憐見的,淮陽侯府的婚事只怕是不成了,你回頭與你姑母告惱,叫淮陽侯府不要太過悲傷。”

    又問榮王可去冷宮見了生母,見榮王聽見龐氏臉都白了,顯然是不敢去看的,皇后就覺得與榮王無話可說,揮了揮手叫他下去。

    榮王聽說大公主沒了也沒有什麼表情,反正沒見過這個妹妹,只是想到淮陽侯府,便皺了皺眉。

    永樂公主因應了這婚事已經與侯府交惡,本以為這親事成了也就罷了,可是如今雞飛蛋打,又叫侯府記恨,也不知這姑母加岳母的日子怎麼過。

    怎麼過榮王也懶得管了,如今還有更要緊的事兒呢。他匆匆地出了宮來,暗地裡見了如理國公等等朝臣,又許諾了許多,如日後立理國公府的小姐為皇后等等,說得天花亂墜一心等著即位大統。

    只是榮王也知道這京中被守得極嚴,承恩公與沈國公雖然在朝中不和各為其主,然而都不是吃素的,沒有一個對榮王有好印象,雖然遲疑,卻還是買通了兵部管理兵器的司官,暗藏了兵器與各家各府,就等皇帝駕崩京中混亂之際就驟然發難,許會打得皇后一個措手不及。

    只是皇帝若沒死,榮王到底是不敢的,只好又遣人暗中往榮王妃處求證,好知道皇帝每一日如何。

    榮王妃叫榮王甜言蜜語給留在宮裡為了正義與邪惡的皇后妯娌們做著鬥爭,因榮王若能登基,自己就是皇后,越發積極起來。

    皇后只當看不見榮王這諸般謀算,由著這後宮亂套,每日只與明秀等人說話,待知道留在宮外的唐王身上漸漸好轉,便松了一口氣去。

    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唐王,旁人的死活,並不在她的眼中。

    慕容寧也不上朝,每日就在宮中當孝子賢孫,只是看著皇帝那張沉睡的臉,卻有些複雜。

    這是他上輩子一心仰慕的父親,本以為是對他最好的人,可是原來看透了才發現,他對他全是算計利用,死活都不放在心上。

    他看透了,所以成了安王。可是另一個還看不透,就在榮王這個仿佛是代表了天地間寵愛極致的位置上連連不去。

    榮王在外頭折騰了什麼,他都知道,看著他去送死,再看看宮中一無所覺的榮王妃,卻覺得可笑。

    他上輩子再王八蛋,也做不出來拿妻子做人質這種混帳事。

    榮王卻不知道兄長在心中如何鄙夷他,忙著串聯朝中給自己拉攏幫手。

    待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榮王殿下滿心激動的時候,一盆冷水嘩啦一聲,潑了他一臉。

    都說不好了,昏迷了多日就差去死的皇帝陛下,他醒了……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啊!

    榮王叫這一個雷差點兒給劈傻了,幾乎是不敢置信地往宮裡去了。

    進了宮他就知道這事兒是真的,宮中宮人都帶著幾分輕鬆,走道兒都輕快了。

    明秀正立在皇后的身後恭敬地看著床上雖睜著眼睛卻帶著幾分虛弱無力的皇帝,一轉頭就見榮王美麗的臉上複雜到了極點,幾乎要笑出聲兒來。

    褲子都脫了您就給榮王殿下看這個?!

    說好的轉眼就掛呢?!

    雖然榮王沒有明說,不過透過那幽怨的表情,安王妃覺得自己全都懂了。

    慕容寧一臉無所謂地立在明秀的身邊,專心地拿自己的小手指去勾媳婦兒的,別的一點兒都不在乎的。榮王之後太子並太子妃匆匆而來,唐王因傷好了許多,也靠著唐王妃一同進來了。幾個兒子立在皇帝的床前,皇帝面上幾乎是灰敗,掙扎著看了看面前的幾個兒子,對榮王複雜的臉色完全不在意的,努力笑了一聲兒,轉頭吐出了一口血來,伏在床上虛弱地喘氣。

    雖然他醒了,可是卻也知道自己油盡燈枯,是要不好的了。

    時到今日他覺得自己並無遺憾,只是看著遠遠裡在對面不肯上前的皇后,皇帝的眼裡就透出了淡淡的漣漪。

    “皇后……”他輕輕地喚了一聲,因聲音小,竟無人能聽見。

    可是皇后卻看明白了,不肯上前。

    “舅舅!”見皇帝這是轉眼就要咽氣,手臂都抬不起來了的節奏,榮王妃眼睛一轉急忙撲到了皇帝的踏前,見他轉頭對自己微微一笑,心中就是一定,目光落在了四周跪著的太醫及幾個要緊的勳貴的身上,她轉頭就給皇帝磕了一個頭大聲叫道,“皇后歹毒兇殘,迫害我家王爺!從前有舅舅庇護,王爺才能避過,如今舅舅若死了,咱們可怎麼辦?難道要我家王爺跟舅舅一起死麼?!”

    “放肆!”雖然很想皇帝死,不過榮王妃這樣說出來,太子還是厲聲呵斥起來。

    他雖然在呵斥榮王妃,可是看著皇帝的眼神卻冰冷極了。

    “朕自己都要死了,哪裡還管得了你們。”皇帝哼笑了一聲,無力地倒在了床上。

    榮王妃聽到這句話,仿佛傻了。

    這,這話太渣了啊!

    “舅舅?”榮王妃轉頭見榮王臉上都沒有血色了,見他突然惱怒地看了自己一眼,知道這是怪自己唐突多嘴叫皇帝惱了,心裡也覺得憤恨,頓時起身叫道,“舅舅還能救咱們的!”她一指一旁的太子大聲叫道,“您不是很討厭他,說太子無能麼?!您廢了他,現在就廢!叫我家王爺登基呀!”她本不敢這樣放肆,然而皇帝若死了,太子絕不可能饒了她,此時只能破釜沉舟。

    皇帝曾經最疼愛她,想必不會想叫她去死的。

    太子的臉上露出淡淡的譏諷,迎著皇帝含笑看過來的眼睛,只穩穩地看著榮王妃生事。

    他的身後,幾個一身甲胄的高大青年大步而來,將眾人都給護住。

    見了這幾個東宮武將殺氣騰騰的陣勢,那幾個勳貴都相互看了一眼,往後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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