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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九聲厭] 金牌影后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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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0 00:34: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忙碌

  在開始翻自己的私信以及評論之前,盛繁還在刷微博的熱門。

  一條消息就此躍入她的眼簾。

  「《十七錄》四周內地實時票房已破五十億,一舉摘冠,前景一片大好。不只是靠賣影后情懷,同樣也有值得人深思的人文因素,近五年內最好的國內電影,已無二話。」

  盛繁心下立時觸動。

  她自出道成名後就被人喊成是吸金影后,權因她每部電影都能恰好踩中潮流的最前沿,一經推出,必然大賣。

  可即便如此,她最為賣座的電影也不過創造了四週四十一億的票房——在當時已經足夠的驚世駭俗,排的進國內電影內地票房的前三之列。

  如今《十七錄》完全創造了一個新的神話,可惜她卻已經沒有合適的身份去領下這份殊榮。

  不。

  如果她還是竇扣,也許這部電影並不會賣到如此之高的票房。

  說到底,還是有她去世後導致的懷念因素,才使得《十七錄》這部電影有了一舉登上國內電影內地票房首位的契機。

  她的死,才是促成這一切的最大推手。

  盛繁無聲感慨,只覺得一切榮耀皆來得諷刺,即使《十七錄》成績一片飄紅,都讓她無法開心起來。

  她歎了口氣,滑過了那條熱門,權當沒看見。

  然後她就發現了自己微博中不知道從哪裡竄過來的一波神秘大軍,也發現了那一條條內容都十分相似的評論,一水兒地哭著喊著求她的自拍。

  連帶著那些老粉也一副哭喪的樣子求她趕緊更新微博。

  盛繁看得無語,翻翻時間,好像確實有那麼久沒有更新過了,想想覺得還是要滿足粉絲們的願望。

  她去鏡子前理了理髮絲,就打開手機的前置鏡頭拍了兩張,猶豫了個幾秒,她沒加什麼濾鏡,調了個亮度就飛速傳到了微博上去。

  買一贈一,她也算是實力寵粉了吧。

  美滋滋的盛繁壓根兒沒想過人家其實連九宮格都未必能滿足,還以為自己的兩張自拍是種多麼大的犧牲似的。

  發完微博,盛繁繼續今天的健身項目,CE沒來B市,每天只是和她視頻交流一下今天的進度。

  CE管理她的身材也這麼久了,她早已經在其帶動下養成了十分良好的習慣,每天身體狀況更是不斷增強,很多問題即使CE不出面她也能靠自己解決。

  三組卷腹做完,盛繁只是微喘,喝了一口水又繼續練習平板支撐,背部的肌肉在緊繃之下形成一道極其優美的弧線,彰顯著其主人的絕佳身材。

  等到今天的全部練習項目完成,盛繁已是滿頭大汗。

  她休息了個十來分鐘就拿起帕子去浴室洗澡,出來的時候頭髮吹了個八成干,全部捋至耳後露出乾淨的一張小臉。

  手機屏幕在此時適時亮起,上面顯示的來電人,名字被備註成小衛同志。

  盛繁懶懶抬眸朝那裡望了一眼,長臂就伸過去接起了電話。

  「喂?」

  聲音帶著幾分不自知的沙啞慵懶。

  那頭停頓一秒才道。

  「《謀殺者》快殺青了吧?」

  這人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麼,轉眼間又消失了幾天。

  盛繁撥了撥腦後的髮絲,隨意靠在牆邊。

  「明日殺青宴。」

  時間轉瞬過去,《謀殺者》的戲份也不知不覺終結,明天拍完最後一個走形式的鏡頭,大家就會一齊在酒店大聚一場。

  不知不覺間,眾人都培養出了一些感情,此番殺青宴,也是眾人主動提及全票通過。

  而買單人麼……自然是導演葛晉啦。

  除了他還能有哪個倒霉蛋被眾人這麼訛上一場。

  好在他也不計較,身家豐厚,言道讓眾人吃得開心就好,倒很是讓大家興奮了一陣,說明天必須得把葛導吃窮才肯罷休。

  盛繁在心裡默默同情說這話的那個人,怕是他吃的整個人漲死都等不到把葛晉吃窮的那一天了。

  衛睿嗯了一聲,聽筒中有沙沙的聲音傳來,像是在記錄著什麼。

  過了會兒,他繼續問道,「你是不是也快開學了?」

  這話把盛繁嚇一大跳,這才想起,重來一次,她還是個新鮮出爐的大學生這回事。

  從前她也沒上過大學什麼的,如今有機會能體驗一次,不管她心性如何淡然,這會兒都是露出了幾分興奮之意。

  也是,八月二十七到二十九日都是華大辦理新生入學報道的日子,然後從三十一日開始為期十天的軍訓——這可是逃不掉的東西。

  今天已經是二十二號,算算時間,也近在眼前了。

  盛繁很有一種宛如在夢境之中的感覺,想想即將到來的大學生活,總覺得有那麼幾分不真切。

  衛睿提醒她道,「你有沒有什麼東西要買,列個清單讓溫銳幫你跑一趟吧,開學東西多,多檢查幾遍看看有沒有什麼遺漏,到時候我會讓司機送你過去的。」

  盛繁思緒一下子就飄到了開學這上面去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已經開始想自己該買些什麼東西了。

  她才不會讓溫銳幫她去呢,頂多讓溫銳陪著她,逛商場購置物品這麼有成就感的事情,她怎麼能放過呢。

  衛睿再次說道,「你盡量早點去,八月三十是華夏國際電影節的開幕,當晚頒獎。你要是在學校休息不好,我把你接回酒店休息好了。你得保持一個良好的精神狀態。」

  盛繁連忙拒絕,開玩笑,校園生活,住寢室可是必備的一項,她可捨不得錯過。

  連續保證了好幾聲自己會早些睡,還不忘敷張面膜,衛睿才肯罷休。

  幽幽歎口氣,她還以為拍完《謀殺者》的自己能悠閒個幾天,沒想到又要忙碌起來了。

  八月二十四是《明奴》的媒體首映禮,正片內地將在二十五日統一上映,作為女二號,首映禮以及發佈會她自然也得出席。

  阿爾弗雷德那邊還沒有敲定合作意向,這禮服她怕是只能自己準備了。

  不過好在番茄禮服送得多,還有一條她沒穿過,想到這裡,盛繁心裡就是一陣慶幸,覺得自己頗能最大效率利用資源,心裡很有種莫名的成就感。

  不過再參加首映發佈會,她心裡總有些陰影,怕怕怯怯的,老是容易東想西想。

  也不知道她之前離奇死亡的調查結果出來了沒,最近都沒聽盛其希說這件事了,等這一陣忙完,她可得好好去問問。

  剛想到番茄,恰巧,衛睿也主動提了起來。

  「上次的事我已經回絕了番茄,不過最近他們平台在醞釀開展影視頻道並且研發相關的APP,直播不成,便想要邀請你擔綱他們視頻APP的推廣大使。」

  盛繁聞言,有些疑惑。

  「為什麼他們對我那麼執著?他們要是想找別人,別人也未必會拒絕他們的條件吧?」

  番茄的推廣大使,那可是只賺不賠的好買賣。

  但盛繁不知道的是,番茄的創始人早在上次直播之後數據飛漲,就對她上起了心來,此次《明奴》上映在即,他也早早就搞到了內部的粗剪片一滿其觀賞欲。

  看過之後,他就向下級下達了命令,勢必要把盛繁搞到自己的這艘船上才肯罷休。

  他十分看好盛繁的潛力。

  這件事情衛睿自然也有所耳聞,不過他沒和盛繁說太多,只是敷衍了事,言道讓她自行考慮——他不希望盛繁因為過多的關注和看好而就此分心。

  盛繁想了想,有些猶豫。

  她對番茄很有好感,但合作以及擔任大使的這種事,並不能太過草率地就此決定。

  見她猶疑,衛睿輕笑一聲,像是不經意般提起。

  「對了,我這裡還有個消息,也許你聽了,會對你最後的決定有所影響。」

  「什麼?」

  「番茄影視的形象大使決定聘請一男一女兩人,女方定的是你,而男方目前正在接洽的頭號人選……是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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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0 01:14: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一章 勸誡

  最終盛繁還是沒能給出決定,只道是要好好想想,回復番茄那邊的事宜暫且押後處理。

  反正那邊也只是暫時提出一個合作意向,並未要求盛繁立即答覆,她自然也不可能心急火燎地就送上門去。

  真正讓她感到詫異的,是自己受到柯明的影響度在不斷地提高——什麼時候連旁人都覺得,提出柯明的名字就能對她造成影響了?

  更重要的是,她自己還沒辦法反駁這一點。

  她的確是對此受到了一些干擾。

  從前她和柯明可謂是形同陌路,壓根兒就不是一條船上的人,可也不知道為什麼,重來一次,所有的事情都起了變化——

  ——她能感覺到自己和柯明的軌跡在不斷接近,縮短距離,直至相交。

  這可不是她樂見其成的現象。

  柯明究竟為什麼對她這麼感興趣,這件事情還沒能搞個明白,下次見到柯明,一定得逼他把該說的話說個清楚才行。

  抱著一肚子亂七八糟的想法,盛繁早早上床洗漱休息,但即使在睡夢裡,她的煩心事也沒能少掉任何一樁。

  她夢到她曾經和柯明同獲影帝影后的那一年,助理小白在後台賊兮兮地問她,一臉揶揄。

  「我說我們的大影后,就真的對柯明一點兒想法都沒有?看見他那張不食人間煙火的俊臉,就一點兒都沒有爆發征服欲想要將他拿下?」

  她那時一臉皮笑肉不笑地回應。

  「不想!」

  斬釘截鐵的兩個字,沒有絲毫猶豫,可在夢裡卻是掉了個個兒。

  夢裡,她坐在椅子上,對著牆上的化妝鏡看小白的眼睛,一臉猶疑,不知在糾結什麼,眉宇輕輕蹙起,面色不佳。

  她遲遲才回了小白一句。

  「……我……我也不知道。」

  直到醒來時,盛繁還在兀自惱怒。

  為什麼要糾結呢!

  直接乾脆利落地拒絕,說清楚不想就好了啊!

  到底是為什麼要糾結那麼久還回答得不明不白啊!

  盛繁氣得狂拍了兩下床,有種對自己怒其不爭的感覺。

  朋友,醒醒啊,那是柯明啊!天上摘星星都摘不到的神一般的男人啊,你對他難道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非分之想嗎?!

  你難道還幻想著將他拿下讓他對你日夜茶飯不思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之下嗎?!

  寫小說的都不會這麼寫好吧。

  盛繁拍了拍自己的臉蛋,讓自己清醒了些,只用了幾秒鐘就決定要徹底忘掉這個荒誕的夢。

  夢裡那種身不由己的猶豫掙扎,她不想再經歷一遍了。

  下床洗了把臉,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盛繁就下樓去吃早餐去了。

  今日時間充裕,她悠哉悠哉地取了盤嫩牛肉燜玉米,上面又夾了片兒煎得金黃的煎蛋,端著杯鮮牛奶就坐到了窗邊慢慢吃。

  小刀剖開鮮嫩的牛肉表層,幾顆甜玉米從裡面漏了出來,骨碌骨碌地滾到了白瓷盤的邊緣。

  盛繁的對面坐下一個人影,一個一模一樣的白瓷盤輕輕被人放下。

  「怎麼樣,昨晚睡得好嗎?」

  來人穿了件淺藍色的條紋襯衫,看上去格外清新。

  盛繁甜甜地就綻開一個笑容。

  「睡得還行。」

  ——如果忘掉那個夢的話。

  「靜姐你呢,昨晚睡得有沒有好些,還是認床?」

  平靜在盛繁面前總是會不知不覺多幾分外人難見的活力,她朝盛繁輕輕眨了下眼睛,笑了。

  「不管睡得好不好,反正這是最後一天了,不是嗎?」

  今天殺青宴過後,就等眾人各回各家了,《謀殺者》這個劇組凝結出的緣分,也就此告一段落。

  雖然心中微微有些感慨,但盛繁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她還知道,在娛樂圈這個小圈子裡,要再遇上,實在不是什麼太難的事。

  所以她也只是跟著笑笑,「說的也是,今天過後就放鬆了,靜姐你也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平靜盤子裡是一小盒土豆沙拉,旁邊還放了朵花。

  她用勺子隨意攪了攪,「我是有這個打算,稍微休整一陣子,出戲放鬆一下,你呢?打算繼續?」

  她看出了盛繁隱隱的那種野心和衝勁兒。

  曾幾何時,她剛出道時,也是這樣,雄心勃勃,想要靠一部部的作品讓所有人看到自己的實力,但那種年輕的鋒銳早在一年年的歲月當中被磨了個平。

  現在的她有名聲,有地位,便只求一個穩就夠了。

  盛繁的刀利落地切開了一片片的牛肉,裸露出燜在裡面的鮮嫩玉米粒。她的眉眼輕笑,在陽光之下勾勒出一種利刃的鋒利氣息。

  「是在談一個新劇本,能不能拉到投資還沒下定論,所以之後如何……我也不能確定,不過估計是要接著演戲的。」

  之後的她會進入華大,學業方面自然不能只是空談,不然也就枉費了她這次讀大學的寶貴機會。

  她會盡力在學業和演戲之間做好一個平衡的——

  在兩方面都是佼佼者的她自信可以做到這一點。

  平靜突然感慨,「你應當是走的方法派的路子吧……也只有方法派能在兩部戲之間迅速調整,不用考慮出戲的問題。」

  平靜很顯然,是體驗派的代表性人物。

  體驗派的好處就是,在演戲時切換自如,很自然就可以入戲,完完全全把自己當成是劇情中的人物。

  但也有顯而易見的弊端——劇本終究會結束,屆時若是出不了戲,生活中會時時刻刻帶有角色的影子,在他們自己的潛意識催眠下,演員們會完完全全把自己當成角色。

  而在其中,甚至有不少演員會出現心理上的問題,需要進行治療緩解。

  這可不是誇張,而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實例。

  很多實力派的演員都常常會給自己的每部戲前後留夠時間,以供自己揣摩角色入戲,和拍攝完畢後找回自己出戲,所以他們做不到量產好片。

  而很多常年活躍在大螢幕上的演員,大多都是演什麼都像自己,都帶著自己的情緒在演,本色帶入,更有甚者根本談論不上什麼演技,全靠一張臉在吃飯。

  所以他們就不必擔心入戲出戲的問題。

  他們也只能被稱作偶像,而非演員。

  盛繁沒有說話,默認了自己方法派的路子。

  她相信平靜不用自己的確認也看得出來。

  平靜端起桌上自己的橙汁,輕輕抿了一口,歎了聲氣。

  這話她本來不想說的,但還是擔心,盛繁這棵好苗子會一不小心走錯了路。

  屆時可就廢了……

  她實在是不忍心。

  「方法派雖好,使用者的基數也頗為龐大,但盛繁,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看上去像是有大抱負的人,要想走到巔峰去,投機取巧並不可為。」

  很多體驗派的老牌演員都喜歡稱方法派為投機取巧,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盛繁從前就聽過無數遍,如今再聽,其實也不怎麼當回事。

  但她還是領了平靜這番好意。

  「謝謝靜姐,我會注意的。」

  平靜一看盛繁這幅模樣,就知道她根本沒聽進心裡去。

  她放下了手裡的勺子,認認真真地看向盛繁,彷彿知道她心裡所想一般。

  「你現在應當也只是剛剛接觸娛樂圈吧,很多事情你並不明白。我今日說這些並不是出於偏見,而是切切實實地想要告訴你,方法派的路雖然快,但走不上頂點去,你要演好一個角色,就必須得靠靈魂去和它對話,必須得先騙過你自己。」

  盛繁也放下了手裡的叉子,像是有幾分不解。

  類似的話她聽過太多次了,尤其是查一典那裡,總是千方百計地想要把她扳到體驗派的路子上去。

  她就不明白了——她靠著方法派的路,不也走上了很多人看不見的巔峰上去嗎?

  為什麼還是有這麼多人反對她的做法?

  就連柯明那個男人都和她曾說過這樣類似的話……

  閉了閉眼,忘記那道身影,盛繁認真回問平靜。

  「可是在我看來,方法派和體驗派不過是兩種不同的道路罷了,最終的終點都是一致的。我走方法派這條路並不是出於投機取巧,只是我認為這種方法更適合於我而已。不少方法派的演員,不也一樣成就了不少經典影片嗎?」

  平靜靜靜和她對視,半晌,突然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想說竇扣?」

  看著盛繁突然變得複雜的神色,平靜自然而然地認為是自己說中了,不等盛繁回答就繼續往下說。

  「我承認,竇扣的天賦極其出色,放眼過去數十年,都再難得出她這麼一個天才,她走方法派的道路,自然會對你們這些新晉演員造成一些誤解和干擾,好像方法派才是最便捷最有用的道路,但實際上,並非如此。」

  「如果你看過《十七錄》這部電影,你就明白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十七錄》很優秀,也值得它現在的這番嘉獎,裡面竇扣的演技,更是挑不出錯處,完美得驚人。」

  「可是,我作為竇扣的一個關注者,我看得出來,在最近兩年她的作品中,她已經很少再有前幾年那樣驚人的突破,她不再隔一部作品就給我帶來一次驚喜,相反,她彷彿已經停滯腳步,滿足於現狀不再試圖突破自我……」

  「她已經到了方法派能走到的道路的頂端,走到了別人終其一生都走不到的山峰頂端,她想要再突破……只有換條路走了。」

  聽到這裡,盛繁已經沒了胃口。

  她垂眸看著眼前的盤子,眸光久久凝滯。

  她在思考。

  以前有很多人勸說過她走體驗派的道路,可那些人都是和她異常親近的關係,自然不好意思如此直白地指出她的問題,而那些和她沒那麼親近的人,都只會瘋狂吹捧她神乎其技的演技,壓根兒看不出來她的問題。

  她當局者迷,竟然時隔了這麼久才明白過來自己的問題。

  她也許真的要換條路走才行?

  她是不是真的出現了問題?

  盛繁陷入了沉思。

  好幾分鐘,她才抬頭朝悠悠吃著沙拉的平靜認真道了個謝,言道自己先行離開之後,便心不在焉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而平靜只是淡淡地吃完了那份沙拉,取用餐盤邊提供的紙巾輕輕拭了拭嘴。

  看著前方離去的少女身影,她突然勾唇笑了笑,眉宇似有若無幾分無奈,嗓間逸出一絲長長的歎息。

  「盛繁啊……你想求的東西……可太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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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0 01:15: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宴會

  即使劇組所剩鏡頭無幾,但這麼一拍,還是從早上直直搞到了太陽落山。

  進組之前,大家都抱著只想把鏡頭趕緊拍完好放假休息的念頭,但臨到結束關頭,大家又開始依依不捨了起來,不少人都打不起精神,一個指令磨磨蹭蹭搞半天才弄完。

  等到連葛晉的肚子都開始咕咕叫時,這位素來以沒耐心著稱的大導演也開始發火了。

  「搞什麼,今天一個二個的都沒吃飯是吧,不想拍了是吧,我們今晚乾脆在片場睡不要走了算了,剛好滿足你們的心願。」

  眾人紛紛噤若寒蟬,虎軀一震,該拖的不該拖的都手腳麻利地忙活了起來,終於趕在晚上七點前結束了《謀殺者》的全部拍攝工作。

  到此為止,以後這群人要再聚齊,怕就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了。

  趁著最後收拾道具的關頭,不少年輕人都扎堆拍起了合影,剛剛還是不捨落寞的心情,立馬被拍照時的嬉笑打鬧取而代之。

  等到了酒店開始準備聚餐時,眾人的興奮程度更是到達了頂峰。

  菜還沒上齊,已經有小屁孩兒端著個酒杯子四處敬起了酒來。

  盛繁穿得簡單,坐在主桌的角落裡笑嘻嘻看眾人打鬧,卻被坐主位的葛晉盯上了眼,一雙鷹眼嚴肅地盯著她,讓她坐過來些。

  本想低低調調地就混頓飯回去睡的盛繁夢想就此破滅。

  飯桌的中間還空著個位置,坐前邊兒的人就自發往這個位置挪了一個,讓盛繁得以十分『順利幸運』地坐在了葛大佬的身邊。

  盛繁有幾分不自在,總有種自己過年時坐長輩邊兒吃飯的錯覺。

  葛晉卻絲毫不在意,給自己慢悠悠倒滿了杯酒,問盛繁。

  「戲殺青了,你拍完,有什麼感覺?」

  盛繁不敢敷衍,對葛晉這種老油條,怎麼可能聽不出什麼是套話什麼是真心話,她要是胡講一堆拍馬屁的東西,很有可能會一把拍到馬腿上去。

  她沉吟兩秒才道。

  「劇組氣氛很好,也有很多值得人學習的前輩提供經驗,是很容易讓人成長的地方,只是劇本題材雖然新穎,但您的很多拍攝手法還是沒能跳脫從前的影子,讓我覺得很可惜,感覺少了很多鍛煉自己的機會。」

  葛晉的很多運鏡手法,乃至喜歡的拍攝角度,這些都早在對葛晉有所瞭解的盛繁掌控之中,故而對她來說,在劇組裡做到讓葛晉滿意並不是太難的事,她相信葛晉自己也看得出來——所以她得如實說。

  飯桌上本來還有許多竊竊私語細細碎碎的聲音,這會兒都逐漸歸於平靜,每個人都在豎起耳朵聽這兩人講話,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葛晉重重地放下了酒杯。

  「你這小丫頭……」

  他銳利的眼神從盛繁身上掃過,彷彿兩把利刃從皮膚之上掠過,帶起一陣涼意。

  「……是不是太自信了點兒?……不過我喜歡。」

  他難得輕聲呵笑了兩下,再看向盛繁時,眼神裡儘是不加掩飾的欣賞。

  在演員之中,能做到像盛繁這麼每個鏡頭都合他心意的人,實是少數,更遑論這還是個新人演員。

  有時候他真是懷疑,盛繁真的是個新人嗎?

  那種老辣的對劇本的剖析,乃至片場走位對鏡頭的把控,一分一毫,都是讓人想要尖叫的完美,這他媽要不是個天才,那葛晉就真的要懷疑自己的眼神了。

  他又舉起杯子,朝盛繁示意了一下。旁邊一直觀察著這桌動靜的工作人員有人要上來給盛繁倒酒,都被葛晉攔了下來,任由盛繁端起她那杯未成年人專屬的豆奶。

  二人杯子叮地一聲碰了一下,葛晉爽快地一大口喝了下去。

  他性子冷淡,這會兒喝了點兒酒,再加上拍完了《謀殺者》心裡開心,大手一揮就招呼眾人盡情吃喝。

  大家一聲歡呼,夾雜著不少人的尖叫起哄聲,紛紛起身端起了手上的杯子遙遙向葛晉舉杯致意。

  連帶著平靜都喝了一杯,面不改色地坐了下來。

  之後便是例行的上菜吃飯。

  飯菜點得過多,大家吃到最後肚子都圓滾滾了,還剩不少盤子跟建摩天大樓似的懸在半空中壘著,無人再動筷。

  葛晉喝得微醺,鼻樑都泛了些紅,扯了張紙細細擦拭指間,看向盛繁道。

  「你說得沒錯,我這次的拍攝確實沒多大突破,靠著之前的技巧在吃老本兒。」

  「但並不代表這部電影就不優秀。」

  葛晉哪怕吃老本兒,拍出來的電影都能橫掃各大電影節,這是毋庸置疑的。

  葛晉揚了揚手,把手上的紙巾扔進了垃圾桶。

  「這我知道。」

  他笑了笑,又取下自己臉上的眼鏡框細細清理。

  「我想說的是,盛繁,你很優秀,我收回電影開拍前我對你的評價,並且正式邀請你加入我的下一部電影。不,不能說是我的,應該算是我唯一一個徒弟的。」

  「關豈因?」

  盛繁淡聲問道,臉上看不出多少激動。

  葛晉細細打量她一眼,似笑似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就知道你是這個反應,不過不要緊,看了劇本,你會想要加入的。我這次只擔綱副導演,主要的拍攝都會由豈因來監督進行,他是一個很有天賦靈性的導演,和你一樣,他的拍攝和創作會比我有新意的多,相信你們會彼此喜歡的。」

  盛繁這才感興趣了些,放下自己一個人喝了一晚上的豆奶,單手搭在桌面上。

  「如果我進組,角色會是如何安排呢?」

  她絲毫不避諱地就在飯桌上問出了這個問題。

  和別的演員不同,她不扭捏,不矯情,深知要抓住每一個可能稍縱即逝的機會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此時氣氛和諧輕鬆,眾人興奮玩鬧,葛晉又適時喝了些小酒,不趁此機會問,難道要不好意思地直拖到簽合同那一日?

  盛繁臉上的笑意微微加深。

  斜睨她一眼,果然葛晉沒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眼神清明少許。

  「這問題你不能問我,得問豈因,這事我做不了主。而且就算你在我這裡得到了主角的承諾也沒多大用處,因為劇本在他的手裡,隨時可能有所改動,拍攝期間任何一個問題,都有可能導致你的鏡頭數量的變化。盛繁,靠自己抓住機會,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大建議。」

  盛繁感激看葛晉一眼,笑容在臉上逐漸擴大。

  少女白皙的臉頰在燈光下微微泛著淡粉,一顰一笑都是美得不可方物。

  遠處幾桌有工作人員的眼睛一直朝這邊看來,各自靠頭竊竊私語。

  「盛繁這顏值真是沒話說,她在娛樂圈裡火起來應該是輕輕鬆鬆的事吧。」

  「可不是嗎,要我長這樣,哪怕當個花瓶都能爆紅,更遑論人家這演技,聽說葛導的下一部戲也預定給她了呢。」

  「哎哎,你們這就不懂了,人家是長得美,可她志向又不是當個花瓶。她若是想走實力派靠演技這條路,這容貌反而是個敗筆和拖累。」

  盛繁似有所覺,遙遙朝這邊投來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鄭重朝葛晉道了聲謝。

  關豈因……

  會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盛繁在心裡咀嚼著他的名字,不知為何,心裡總有種不大好的預感。

  ——也許在這個男人這裡,她素來一往無前的美貌,會遭到沉重的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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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逛街

  《謀殺者》一完結,盛繁並不像預料的那樣迎來一陣子的清閒,反而多了更多瑣碎的小事需要處理。

  先是她的身材管理,終於在機械聲中迎來了這具身體的第一次評估滿分。

  在衛睿毒辣的審視目光之中,盛繁終於能夠松上那麼一口氣,稍微得以喘息。

  和CE的合約也就此重新改版簽訂,變為一月兩次審查的身材顧問,在這方面如同大江大流般消失的錢財,終於有了一個堤壩能阻擋它瘋狂湧洩的一些勢頭。

  盛繁甚至能聽見自己內心那滿意的一聲歎息。

  要她錢,還不如要她的命!

  在金錢這方面的問題上,盛小姐執著地不肯做出絲毫讓步。

  好在衛睿已然習慣她這方面的倔強,對此只是冷冷嗤笑,不予置評。

  合同方面,衛睿和盛繁之間的條款也需要重新敲定——當初二人簽的是試用合同,只有短短一年的期限。

  《謀殺者》作為衛睿對盛繁資質評判的試金石,一經結束,就迫使他很有警覺性地要求重新改動合約,時間將延長為五年。

  盛繁呵呵一笑,手指在合同上白紙黑字的那一欄五年上滑動,眼神似笑非笑。

  衛睿的喉頭不經意間緊張地上下動了動。

  「我說,五年,是不是太長了點。」

  盛繁半挑眉頭。

  對於她的質問,衛睿簡單而直截了當地開口。

  「早前我幫你墊付的那些錢,全部一筆勾銷,除此之外,你簽下合約後,我的全部資源人脈都會為你開通。」

  說到這裡,他深深凝視盛繁,「你應當知道,之前我並未使出全力。」

  盛繁當然知道。

  之前的衛睿對待盛繁,雖說還算盡心盡力,但許多事情上他都留有餘力,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戲看盛繁這隻兔子和大草原上的虎狼熊豹對峙。

  但簽下合約,一切都不一樣了,至少他們兩人之間的那層隔膜會消退殆盡,之後的合作,也會更加融洽。

  平心而論,盛繁這段時間和衛睿的相處是很舒服的,至少相對來說是這樣。

  現在要讓她另找一個優秀程度不下於衛睿,還要比他更能懂自己,心意不必過多花心力磨合的經紀人,盛繁覺得這事吧……很懸!

  衛睿不管各方面都能讓她放心,這樣看來的話,五年時間,其實也算不得太長。

  一晃就過了。

  要讓她無故和一個無過之人解約,過河拆橋,盛繁自問做不到。

  更遑論衛睿還主動提出免除她之前的債務。

  一聽到這個,盛繁簡直整個眼睛都亮了,不管怎麼掩飾都遮不住她滿面的喜色。

  衛睿這個提議,可謂是正好搔到了盛繁的癢處。

  她又拿起合約仔細翻了翻,看清裡面那些保護她的細細條款之後,她輕輕彎了彎唇角,在最後一頁簽上了自己的大名。

  然後朝衛睿伸出了手——「今後合作愉快啊,我的經紀人。」

  衛睿定定看她兩眼,一張不苟言笑的臉上也出現了些許笑的痕跡。

  他伸手回握,嗓音沉沉,「合作愉快。」

  至此,這件事情也算真正落定。

  殺青宴一開完,盛繁就迫不及待地帶著溫銳出門逛街買衣服去了。

  她現在的體重只九十斤不到,以前的很多衣服現在穿來都有些肥大,再加上她得準備開學乃至軍訓需要的那些東西,自然是需要大採購一番。

  她帶著存有自己工資的銀行卡就美滋滋出了門,裡面現在有十來萬的餘額,足夠盛繁好好消費一番了。

  她在酒店翻找自己行李時,翻了好半天才找出來一頂帽子,還是柯明曾經送她的那頂。

  莫名心裡有些抗拒,找了半天,卻還是只有這一頂,盛繁只能無奈地出了門。

  最後她還不忘美滋滋地帶上存有自己工資的銀行卡——裡面現在有十來萬的餘額,足夠盛繁好好消費一番了。

  溫銳全程無聲無息地跟著她,不發一言,權當自己就是個提行李的人。

  即使戴了頂黑壓壓的帽子,盛繁那張臉和身材依舊在人群中亮眼,光看一眼都能讓人覺得是個美人,所以她依舊是吸引了人們不少的目光。

  不過好在她確實沒有什麼代表作能讓大家清晰記住她,人氣不顯,再加上B市身為華夏帝都,美女更是雲集,並不是什麼稀有物種,故而盛繁一路從酒店來到了當地頗有名氣的新天地廣場,雖說回頭率不低,可硬是沒有哪個路人能把她真正地認出來。

  反而是把溫銳搞得極其緊張,一路都在寸步不離地跟在盛繁身邊,眼神鎖定每一個靠近過來的路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倒是真的嚇走了不少想要靠過來一睹美女芳容的路人。

  盛繁先去了樓上逛幾家女裝輕奢牌子店。

  雖然有些肉痛,但盛繁還是分得清什麼錢該花什麼錢不該花的,她不是盲目的守財奴。

  等明奴和謀殺者都上映,她的名氣至少會翻上一倍,到時候要是被狗仔蹲著拍到,上新聞的卻是一些地攤貨衣服,不說她的品味會被多少尖酸刻薄的時尚人士嘲笑,就連她的粉絲都會對她感到失望甚至脫粉。

  衣服是人的第二張臉,雖然不打算在時尚這方面多下什麼功夫,但盛繁起碼不能讓自己看起來太過寒酸。

  走進店裡,她那件雖顯寬鬆但一看就是當今K&London的夏季主打款T恤就吸引了售貨員的目光,那個下巴尖尖的小姑娘機靈地湊了上來對她微笑。

  「小姐想看些什麼呢?需要我為你介紹嗎?」

  還沒笑完,那小姑娘就被緊接著進來的體型一望無涯的溫銳給嚇了一大跳,最後一句話的尾音都硬生生地拐了個彎,有些尖銳地破了個音。

  溫銳垂下了眼眸,顯然早已習以為常。

  盛繁微微不悅,看了小姑娘一眼,唇瓣輕抿,「不必了,我自己看。」

  說完便帶著溫銳自己逛了起來。

  那尖下巴售貨員顯然還是不甘心,不言不語跟在盛繁身後,臉色微微露出鬱悶和惱怒的神情,心說看你怎麼選,我不給你介紹,你能知道這些衣服哪些該挑哪些不該挑?

  好多大品牌裡面的水可深著呢,有些衣服的的做工和樣式顯然都不是主打款,不過是同主題的附帶產品,卻能附個高的離奇的價來騙不懂行的人。

  售貨員們內部自然也是有自己的銷售目標的,遇上喜歡的顧客,就推薦合適的或能打折的划算衣服,遇上不喜歡的,就把那些可以沖業績的醜衣服都一股腦推薦出去,賣了了事。

  但很快,這個售貨員就發現自己可能想錯了,面前這個哪怕帶著帽子也難遮其艷色的少女雖然只從一大堆衣服裡選出了兩三件,但這幾件無不是這一季的主推款,樣式都走在潮流的尖端,顏色也是當下的流行色。

  她眼睛怎麼會這麼尖?!

  微微帶著些不甘心,那售貨員給盛繁開好了單子,交由溫銳去刷卡付完款後,兩人提著印有品牌logo 的袋子離開。

  「哎,你說她們倆什麼來頭?我看那個漂亮的女生似乎氣質挺好的,會不會是什麼大家小姐?」

  那個尖下巴的小姑娘百無聊賴地撐著下巴趴在檯子上,腳尖點點坐在旁邊小凳子上一直捧著個手機刷微博的同事,找了個話題想和她聊聊天。

  卻不料那個紮著馬尾的女孩不滿斜了她一眼,佯怒道,「別碰我,我看我偶像呢。」

  尖下巴的女生一下子就不高興了,「幹什麼呢你,剛剛讓你去接待你就不去,一直坐這兒玩手機,頭也不抬,究竟有什麼好看的?」

  馬尾女生嗆聲道,「上個顧客就是我接待的,我看會兒手機怎麼了?我偶像難得發次微博。」

  尖下巴的女孩也不是什麼小氣的性子,當下就好奇地把腦袋湊了過去,「怎麼沒聽你說起過?新的牆頭?叫什麼?」

  一連幾個問題甩過去,馬尾女孩卻並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反倒是興奮地把自己的手機朝她那方又遞了些。

  「你看,好不好看!!!人名字也好聽,叫盛繁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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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0 01:15: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四章 瘋狂

  尖下巴的小姑娘把腦袋湊了過去,認認真真地開始端詳屏幕上面的那張臉。

  看了兩秒,她輕輕嘶了口冷氣。

  「這是整出來的吧……我靠,也太好看了。」

  馬尾女生冷嗤一聲,跟寶貝似的把手機往後縮,「怎麼可能整過,你看照片上那麼自然,而且她還沒成年,面骨還沒完全長開,一般來說也只會是微調。」

  「微調還不是算整過。」小姑娘不服氣地嗆聲回去,又被反嗆了回來。

  「好多人就算整了也整不成這樣,你就是吃不到葡萄還說葡萄酸。而且這底下評論還有幾個認證是整容醫生的,都說我家盛繁這張臉不是靠整容就能整出來的呢,人家天生骨相就好。」

  「行行行,就你家偶像厲害,咱們都醜行了吧。」

  小姑娘相當不爽,先是被顧客無視,又和自己的同伴因為偶像而爭論,她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突然腦中像是閃過一道白光,總覺得那臉很有幾分眼熟。

  究竟是在哪裡見過呢……

  那麼面熟。

  小姑娘皺著眉頭開始在腦海裡認真思索了起來。

  突然,金邊的大扇玻璃門被人推開,門上的小鈴鐺發出了清脆的聲音——有客人進來了。

  看著自己身邊那個一臉興奮捧著手機打字的人,小姑娘無奈地歎了口氣,甩掉腦海裡亂七八糟的念頭,認命地迎了上去。

  而這時的盛繁,早已經把自己的微博提示給關了——不然她的手機能被瘋狂湧現的提示刷到滾燙而爆炸。

  那該死的柯明,沒事來點讚她微博幹什麼!

  搞得現在微博一片大亂,不少路人紛紛吃瓜猜測,等著看一出新的好戲。

  真是逛個街都不讓人好逛。

  馬上就是《明奴》的媒體首映,說他兩人因戲生情或是說幕後團隊炒作熱度的皆有,但點贊方不是盛繁而是柯明,這就讓很多炒作輿論紛紛站不住腳。

  柯明還需要炒作嗎?

  他即使什麼都不做,僅憑他的名字,就能讓每部冠有他名字的作品為人瘋狂追捧了。

  他自己就是票房的保證,人氣的證明,他哪還需要什麼炒作。

  於是現在粉絲都開始向自己灌輸某種錯覺——柯大影帝一定是手滑了眼瞎了,一定是,一定是。

  不管粉絲們如何臆想,兩位當事者都沒怎麼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一個悠哉悠哉地把某人的新自拍設成了壁紙,另一個則更悠哉悠哉地和自家助理逛街購物。

  一連逛完了一層樓自己感興趣的店,盛繁才掂了掂溫銳手上已經成堆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

  「重不重啊?」

  她之前就想幫溫銳分擔一半來著,可惜這姑娘太過固執,一臉嚴肅正直,就是不把手裡的袋子給她碰。

  溫銳其實壓根兒沒感覺到重,幾件衣服罷了,對她來說就跟羽毛似的重量,看看面前盛繁的那小胳膊小腿兒,溫銳覺著自己要是真給她了袋子,恐怕得直直把她給壓垮。

  她當即就想搖搖頭說不重。

  然而話到嘴邊,看見盛繁真切的關心眼神,她的動作又一頓,硬生生拐了一轉,變成了點頭,「嗯,有一點。」

  果不其然,盛繁的神色立即就多了幾份愧疚。

  她朝周圍看了看,待發現一家咖啡廳後,立馬帶著溫銳走了進去,說是休息休息。

  溫銳唇角幾不可察地勾了勾。

  其實盛繁也根本不累,她畢竟身體久經鍛煉,每日CE給她下達的任務以及她自行增加的項目,足以在這兩個月間把她的體質提升到極佳的狀態。

  其實那些衣服袋子即使讓她來提,也不會對她造成什麼影響,可惜溫銳卻不這麼想。

  等點完單後,盛繁便抽空看了看自個兒的卡上餘額。

  由於消費都是會有短信提示的,所以要看這個並不算太難,在一連串的短信提示中,盛繁悲哀地發現,自己今天一購物,足足揮霍掉了近五萬塊錢。

  可是她根本沒買上幾件衣服啊!

  難受得簡直想捶胸頓足,盛繁苦著張臉喝了一口自個兒熱氣騰騰的咖啡,弄得旁邊的服務員小姐直以為是自己給這位客人糖加少了,心裡還頗為惴惴不安。

  對於自己越來越少的餘額,盛繁只能鼓勵自己早日發大財——下一次的片酬,一定得多要一點兒!

  想想富得流油手腳還極其大方的李德邊,盛繁眼角彎彎摸了摸自個兒的下巴,想著是不是上次自己太草率了,導致給這人的印象不深。

  要不要再加把火?

  她認真地開始考慮這條路的可行性。

  其實最快的來錢方式,當屬阿爾弗雷德那紙全球代言人的合約,在本來談妥的三百萬的基礎上,盛繁還追加了二十萬,算起來就一共是三百二十萬的現金酬款。

  這還不算以後大型晚會出席TU所會提供的那些禮裙。

  可惜,對阿爾弗雷德印象不佳,盛繁直接把他踢出了自己的考慮範圍。

  合不合作得成就隨緣吧,反正她是不會在上面費心思了。

  用小勺攪了攪咖啡,盛繁懶洋洋地又輕抿了一口,打開了每日必刷的微博看看今天的熱門。

  很不幸的,她在熱門上看見了自己臉。

  她那兩張拍得又草率又隨意的自拍,被將近五十萬個人點了贊,底下圍繞她整沒整容的評論,足足刷了有兩萬層樓。

  當然了,最後的討論的結果,必然是她根本沒整,因為有不少聞風前來的整容界大V都主動幫她說了話。

  「我以我的業界良心今天在這裡說句話,你哪怕給我一個差不多的底子,我也沒法幫你整出這種樣貌來,這種美貌自然到渾然天成,一鼻子一眼都恰好和諧又恰當,完全找不出生硬的人工痕跡,這小姑娘確實很美,骨相相當之好,大家就別吵了。」

  「幫忙頂上去,我也覺得沒整。」

  「你說沒整就沒整?傻逼。」

  「我看你才是傻逼吧,在這兒酸什麼酸,有本事自己整一個這樣兒的出來,我們也誇你行麼。」

  「路人表示覺得很自然而且超有辨識度,絕不是網紅臉,粉了!」

  當然了,也因為《明奴》上映在即,不少人攻擊說她蹭熱度,不過出乎意料的,不少人都在幫她說話。

  「說蹭熱度的是傻逼嗎??人家低調從來不搞事,微博都攢半個月發一條,而且從來沒帶什麼曖昧詞彙,比某些天天發五六條的當紅小花流量明星不知道好出多少倍,我就對小姐姐有好感,我就覺得她沒蹭熱度,有本事你打我啊?」

  「說真的,人家拍戲那麼長時間,一點自己進了《明奴》劇組的消息都沒主動放出來過,現在發個自拍都要說蹭熱度,我反正替小姐姐覺得冤。」

  「這些又是哪裡跑出來的黑子,以為我們盛小姐姐沒活粉的嗎?我們一批顏粉能直接罵死你們的好嗎,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把你們背後的主子給藏好了,可別被我們逮住尾巴。」

  「說我們蹭柯影帝熱度的人也長大眼睛好嗎,是男方點贊而不是我們死皮白賴纏上去的,我們盛小姐姐只想安安靜靜演戲,請無腦黑子和影帝腦殘粉繞道。」

  除此之外,也有只是單獨垂涎下盛繁美貌的言論。

  「這是不是沒化妝?!沒化妝吧!還是化的淡妝?這鼻子,這眼,哇簡直無敵了!」

  「我說句實話,盛小姐姐是我覺得現存娛樂圈最漂亮的女星了,除了竇影后之外。先說,我不是引戰啊,大家別罵我,都是友軍,友軍!【doge】」

  「這很明顯是沒有美顏的誒,也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濾鏡和狗鼻子兔耳朵,這美貌真的天下無敵了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美人小姐姐,抱走!抱走!」

  盛繁看著這些七嘴八舌的評論,只覺得非常有趣,悠悠又翻了會兒,咖啡也喝得差不多了,於是兩人再度出了咖啡廳逛了起來。

  現在只剩軍訓要用的那些物品了,二人把袋子先寄存在了前台,進入了負一樓的超市。

  溫銳掏出了一張長長的單子,一樣一樣的提醒盛繁。

  「漱口杯,牙刷,牙膏,洗面奶,衛生紙,毛巾,盆子,洗衣皂,桶,開水瓶……」

  兩人推著一輛大推車開始在整個超市瘋狂穿行,不一會兒,一輛車就已經滿了。

  盛繁生無可戀地又去推了輛車,繼續採購。

  「插線板,吹風,本子,紙,肥皂盒,花露水,衛生巾,封存袋,膠帶,粘鉤,水果刀,晾衣架……」

  這一樣樣的聽得盛繁焦頭爛額,看見什麼就一把抓進自己的購物車,心裡默默滴血,只覺得自己開個學又得花上不少的錢。

  正心疼自己的銀行卡,買東西買得喘不過氣的盛繁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她看了眼備註就滑開了屏幕接聽了起來。

  那頭傳來衛睿淡然裡強行壓抑著幾分興奮和激動的聲音,語速極快地對她說道。

  「盛繁,阿爾弗雷德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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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0 01:15: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喜訊

  那一瞬間,盛繁其實沒有太多的想法。

  沒有多餘的激動,也沒有強烈的欣喜,腦海中只閃過一個想法——

  ——三百二十萬……到手了!

  但這還不是全部。

  衛睿緊接著拋出了下一個重磅炸彈。

  「明天的媒體首映,李德邊也會應邀出席參加,據說他本來推掉了這次的首映禮,卻不知為什麼現在又要來了——盛繁,你說他會不會是因為你?」

  劇本已經送到,很顯然,李德邊給出了盛繁訊號——他對這個劇本很感興趣,也很看好。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考驗一下盛繁這個投資目標究竟值不值得他賭上一場了。

  結局已經很明顯了,接下來的結果,幾乎已經是昭然若揭。

  盛繁伸手從櫃檯上拿下一管護手霜細細查看成分,面上帶著輕鬆的笑意,「不管是不是因為我,看了明天的《明奴》,想必他都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案。」

  衛睿也是同樣的想法。

  一連兩件好事上門,饒是他也忍不住露出幾分喜色。

  他聲音輕快,說起話來辟里啪啦如連珠炮般,「阿爾弗雷德已經回意大利了,二十七號下午會再來一趟B市,敲定合約後就開始拍攝第一組大片,他說希望你不會讓他失望。」

  盛繁輕聲一笑,「那應該還是沒多大問題的。」

  拍一組代言大片,對盛繁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當年國際頂尖的時尚乃至珠寶品牌,她都接過好幾個,經驗不說,光是鏡頭展現力,都足以輕鬆達到讓人驚歎的地步。

  一個TU,現下實在是不太能被她放在眼裡。

  又隨便說了幾句,這事就算正式揭過,交代一些細節後,衛睿就掛斷了電話。

  一旁的溫銳早已經大致猜出了通話的內容。

  「阿爾弗雷德,他最後還是答應了?」

  盛繁把手機放進褲兜,轉眸看著溫銳,朱唇一抿微微淡笑,「對啊,27號下午拍攝,你可以記下日期。」

  溫銳立刻如盛繁所說,在手機的備忘錄裡一字一句地記了下來,神情異常認真。

  看著面前滿滿噹噹的兩大車東西,盛繁頗有幾分無奈,電話裡衛睿說司機已經到地下車庫等她們了,可問題是這麼多東西也太誇張了,得裝多少個袋子才裝得完?

  跟帶小孩兒似的把兩輛購物車一前一後推到了扶手電梯上,又小心翼翼地護著它們朝地下車庫走去,等到司機幫了把手把東西全裝進後備箱後,盛繁才終於鬆了口氣。

  回酒店時,沒等盛繁多想,溫銳就一把提起了近十個大口袋輕輕鬆鬆地走進了電梯。

  袋子太大太多,走在路上幾乎看不見溫銳的臉,彷彿一個人形自走購物車。

  盛繁連忙跟了上去幫忙按電梯按鈕。

  這一天購物下來,她已經有些隱隱的疲憊,晚飯沒多吃,只吃了份沙拉搭配白煮蛋了事。

  城市夜幕已經隱隱降臨,不開燈時,房間內有些昏暗,溫銳幫盛繁把袋子放在了地上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而盛繁則懶洋洋趴在床上不想動彈,那些口袋裡的雜物也乾脆等到開學報到那天再一併處理。

  躺了個十來分鐘,盛繁才懶洋洋起身摘了帽子,進浴室開始準備洗澡洗頭——明天的首映禮,她的形象上可不能出太多差錯,妝容也得整潔清爽,不能露出絲毫油膩。

  想到這裡,盛繁從小冰箱裡取了張補水的面膜先在旁邊放著,拿了換洗衣物就進了浴室,出來時,天已經徹底大黑了,窗外有星星點點的燈光亮起。

  她把面膜鋪展開在臉上,開始看手機裡的未讀消息,衛睿不知什麼時候又給她發了條微信。

  WEI:你明天上場穿的禮服TU主動提供,之前番茄那套可以留著下次再說。

  盛繁挑了挑眉,回了個好過去,再退出界面時,才發現自己有接連好幾條好友申請都沒看到,幾個紅圈顯眼地呆在屏幕之上。

  接連通過了好幾個彭蓬溫雅汝平靜之流後,盛繁看到了一個叫尋哥大魔王的ID,底下的好友申請填了一長串,最後還因為字數原因斷了一截。

  「盛繁盛繁我是任尋就是那個柯明的經紀人啊,上次穿的黑襯衣花領帶的那個,我還穿的黑西褲你記不記得啊,褲腳挺窄的那」

  ……

  盛繁看得一臉無語,猶豫一下,還是加了。

  其實她從前的微信號是有任尋的,當時是因為個什麼原因加的他連她自己都忘了,不過現在她用著新號,自然微信號也換了一個,從前的手機號拿不回來,微信自然也是沒辦法再登的了。

  現在再加一次,也算是種緣分。

  翻完這一頁,還有兩個沒加的新好友,一個她一眼就認出來了是連青程,還有一個她卻有幾分猶豫,因為申請原因裡面只填了兩個字——

  ——柯明。

  這……是本人?

  盛繁的手指抬了又放,只吹得半干的頭髮濕答答地貼著後背,無端沁出幾絲悶意。

  盛繁突然心跳得有幾分快,看著柯明那兩個字有幾分拿不定主意,她眼睫輕扇,眼底無數絲情緒翻湧。

  ……要不要加呢……

  這是個問題。

  一連坐了好幾分鐘,一直到背後的衣服都打濕了,盛繁還是沒能下定決心,索性把手機一扔跑去吹頭髮去了。

  又過了十五分鐘,吹乾頭髮的盛繁面色複雜地回到了床邊,繼續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發呆。

  思索半晌,她咬咬唇角,突然眼神一狠,果斷按下了通過的綠色按鈕。

  管他呢!加就加!又不是什麼虎豹豺狼,她為什麼要害怕!!

  而與此同時,在B市遙遠的另一角,有人的手機叮地一聲亮了起來,提示好友申請已通過。

  一雙細長而骨骼分明的手拿起了手機,被手機屏幕照亮的那張臉,清俊得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眉眼流暢而輪廓分明,一切皆恰到好處。

  他的眼底還沒來得及因為這條消息而染上些許笑意,就被身邊一個聒噪的男聲攪亂了一切心情。

  「盛繁她才加你?半個小時前她可就通過了我的好友申請,老柯,你這手段不行啊。」

  被喊到名字的柯明俊臉霎時就沉了,連帶著嗓音也跟著沉了下來,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眸光冰寒,「誰讓你喊她盛繁的?換個稱呼。」

  任尋猶在作死,「那就小繁?繁繁?」

  笑嘻嘻說到一半,他突然說不下去了。

  柯明那突然變得極其可怕的眼神彷彿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再也無法發聲。

  任尋遮掩似的輕輕咳了兩聲,「這個,好吧好吧,盛小姐,盛小姐可以了吧。」

  柯明淡淡收回目光。

  「明天首映禮之後會有發佈會吧,記得讓她站我旁邊。」

  任尋臉色一下子就苦了下來,「我的祖宗喂,上台順序都是定好的,你和于冰心站一塊兒,旁邊是盧會奇,你讓我怎麼把你和盛繁搞到一起去。」

  柯明連根兒頭髮絲都不為所動,只是坐在那兒低頭鼓搗他的手機。

  「管你怎麼搞,反正我要盛繁站我邊上。」

  語氣比個小學生還要任性。

  這讓任尋相當地傷腦筋。

  這人之前鬧著要當番茄那個新晉的影視APP勞什子的推廣大使也就算了,如今還給他找這種麻煩事幹,偏偏這位爺他罵不得,另一個罪惡的源頭他捨不得罵,最後所有的苦也只能打碎了往自己肚子裡吞。

  誰讓他命苦呢。

  任尋蹲在牆角苦哈哈地抱住了頭,嘴裡狠狠喃喃。

  「行吧,行吧,你們都是祖宗,都是我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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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0 01:15: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六章 奇跡

  很快,任尋就從盛繁和柯明身上,體驗到了久違的做孫子的感覺。

  柯明這廝吧,一大早起來就捧著個手機,不知道在搞些什麼,一整天說話都愛搭不理的。

  這也就算了,可偏偏他還久違地熬夜搞出了微微泛青的黑眼圈,弄得即將趕赴首映禮現場的任尋異常焦慮,擔心化妝蓋不住還連給化妝師打了三個電話確認才徹底放下了那顆心。

  沒辦法,誰讓他認賊作父,只能把柯明這任性的賤人當他的爸爸,爸爸倒台了賺不了錢了,全家都得捲鋪蓋去喝西北風。

  他可不能讓這錢罐子出什麼大事兒。

  這點小焦慮,在柯明化完底妝之後徹底消失殆盡,滿意地打量著自家錢罐帥到慘絕人寰的一張俊臉,任尋簡直樂開了花。

  嘖嘖,守著這麼一個爸爸,真是不愁沒錢賺啊。

  然而事情永遠不會那麼簡單,雖然任尋夢想著每天都過著簡簡單單輕輕鬆鬆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小日子,但柯明注定會打破他的這個美夢。

  他一張臉疏離又淡漠,面無表情地對任尋吩咐,「去看看盛繁今天穿什麼衣服,我要配套的。」

  !!!

  一道天雷滾滾而下直直劈中了任尋的神經。

  他一跳五丈高,「大哥!說好了我們今天穿贊助商品牌的衣服,合同都白紙黑字簽訂好了,衣服早在一星期前我也拿給你看了,這會兒你跟我說要配套?」

  柯明人高腿長,身形偏瘦卻不顯單薄,胸前背部都能透過衣料看見隱隱的肌肉曲線。

  也正是因為如此,任尋最愛讓柯明穿襯衫搭休閒西褲的搭配,用他的話來講,就是宛如一個衣冠禽獸,帥得能讓無數少女尖叫流鼻血。

  雖然任尋鬧得挺厲害,但柯明卻絲毫不為所動,眼皮子輕輕掀起,眸光寡淡地看他一眼,「贊助商只給我一套衣服還有理了?」

  任尋憤憤閉嘴,狠狠瞪他一眼,「你要是早說清楚要多準備幾套,他們會只給你一套?還不是你自己看了一眼就默認了,我才把多餘的選項全部給退了回去。」

  柯明手上翻閱著今天首映禮的流程表,頭都不抬,清冽的嗓音淡淡傳到任尋耳中,「那是你的失職,不是我的問題。」

  任尋這下是真的沒話說了。

  雖然看上去似乎是自己占理,但他很清楚,自己不該為了省事而把其他衣服給退回去,至少要留到首映禮結束才能鬆一口氣。

  這類大型場合,隨時會有變數,隨時會有意外,多留下些選擇,才能以備不時之需——是他太輕率了。

  任尋癟癟嘴,悶聲回了句,「行吧,你是大佬,你是爸爸,等著,我去給你打聽去。」

  說完,便跟霜打的茄子般蔫蔫朝女休息室那邊走了過去。

  二十分鐘後,他一臉花癡相地走了回來,眼裡星星點點全是激動,手上還不忘拎了條黑色的休閒褲,興奮地衝了進來。

  「柯明,我靠啊!盛繁今天也太好看了吧!我靠!真是仙女啊仙女!」

  柯明眸色一沉,室內氣壓瞬間降了下來,低得有幾分嚇人。

  方纔還激動得不行的任尋瞬間識趣地住了嘴,抬了點兒眼皮向上看柯明的臉色,不明白自己又哪裡惹到了這人。

  「你叫她什麼?」

  任尋喉頭一緊,悻悻發笑,「盛小姐,盛小姐。」

  柯明淡淡收回眼神,任尋這才堪堪鬆了一口氣。

  「來,看看,合不合身,盛,呃,盛小姐她穿的是白粉色的短紗裙,你穿黑白色系應該會比較搭。」

  何止是搭,簡直跟新婚夫婦似的,任尋在心裡默默吐槽,這下這位大佬總該滿意了吧。

  果不其然,看了看面前的衣服,柯明的唇角隱隱勾了勾,眼神柔和了幾分。

  「可以,就這套吧。」

  到這裡,衣服的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

  之後便是忙碌地佈置場地,預先綵排流程,盛繁應當是為了方便,換回了常服,穿得簡簡單單,大長腿卻一覽無遺。

  見到盛繁,柯明眼神微微一定,略略揚眉,眸光灼灼,又一瞬收回,長如鴉羽般的黑睫垂下,遮住眼底神色,只餘一張清俊冷淡的臉面無表情。

  盛繁感受到這目光,狐疑轉頭,眼神在柯明身上逡巡一轉又無功而返。

  她收回心思,繼續跟著場內的負責人熟悉走位,這一弄就是一個小時。

  綵排結束,任尋在一邊兒賊兮兮地扯過正要走回休息室的陸易往角落去。

  「你小子,還想不想在銀河混了。」

  陸易一臉懵逼摳了摳後腦勺。

  他是從銀河起步的,後來被柯明看好,接連拿下幾個大資源,這才一舉成為新晉小生中的流量代表,眾擁不少粉絲。

  可以說他最崇拜的人就是柯明瞭,連帶著,他對任尋也同樣有幾分尊敬。

  如今見任尋一副要搞事的模樣過來找他興師問罪,陸易表示自己很有幾分摸不著頭腦。

  「尋哥,我做錯什麼了嗎?」

  一直循規蹈矩秉承絕不來事理念的陸易臉上流露出幾分莫名的委屈。

  任尋咬牙切齒地和他竊竊私語,「身為明哥的小粉絲,你居然不懂他的心思?等下綵排給我站邊兒上去聽見沒,讓明哥左右坐擁兩大美女,否則等下首映禮結束我削你。」

  陸易簡直要笑死了。

  「尋哥,你的意思是我明哥想挨兩位美女站?你可別亂猜測他的心思,否則回頭被打死了都不知道。」

  誰不知道柯明素來對女人都退避三舍敬而遠之,巴不得把所有女的都推到自己的對立面去,好清心寡慾能得一方清淨。

  如今任尋還敢膽大包天地來威脅自己,讓自己把兩個女人推到柯明身邊去?

  怕是腦袋都要被人打歪了還不知道。

  陸易強忍笑意,勸阻道,「尋哥,謹慎啊。」

  冰心姐那裡都還好說,說不得明哥還挺喜歡她那種大氣又優秀的女演員類型,可盛繁就未必了,不是說柯明最不喜歡這種小新人?

  難道盛繁給尋哥塞了錢,才讓他破例來撮合二人一把?

  想想盛繁的地位,再想想柯明的,陸易愈發覺得很有可能。

  但任尋卻伸手就給他腦袋瓜子來了一下,「想什麼呢,又在自作聰明是不是?」

  陸易不服氣地揉著自己腦袋,癟了癟嘴。

  「我跟你說,可別小看盛繁,你明哥可寶貝著呢,你給我小心點兒,否則回頭在你明哥那兒連怎麼死的都不明白。」任尋小聲提醒道。

  陸易垂首想了想,突然冷笑問道,「她勾搭上位了?」

  任尋頓時暴起給了他腦袋狠狠一下,「說的什麼屁話?還勾搭,我跟你說,也就是看你是自家人才和你說上兩句啊,你崇拜得要死要活的明哥,在人家那兒其實什麼都不是,全裸著綁根紅蝴蝶結上門人家都未必肯要,把你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給我收起來。」

  陸易猶自不服氣,「那也是她賺了,搭上明哥這條船,不知道她得少走多少彎路。」

  任尋突然轉頭,神色嚴肅地認認真真看了兩眼他的臉色,半晌才開口叫道,「陸易。」

  「嗯?」

  「你知不知道,盛繁本身意味著什麼,你又知不知道,娛樂圈多少年才能等來一個盛繁。」

  「……我不想知道。」

  任尋冷冷一笑,從兜裡掏出盒煙來,抽出一根懶懶夾在唇角,徐徐點燃,半晌,輕輕吐出一團煙霧來。

  「娛樂圈不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不會也不可能再有一個盛繁。陸易,收起你的那些不屑和輕視,總有一天她會走到你連仰視都困難的高位之上,不管你信不信。」

  這話說完,二人之間突然就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不管陸易作何想法,任尋都不想再管,只是兀自抽煙,思緒突然就飄到了很久之前。

  那時竇扣其實也不算紅火,剛靠第二部片子洗脫了之前那部武俠網劇的罵名,勉強靠演技掙扎到了二線演員的地位上。

  任尋也不是一開始就是竇扣的迷弟,事實上,在那個時候,他還曾經嫌棄過竇扣的名聲,拒絕了一次和她的合作機會。

  某個導演那時候對竇扣很是看好,曾和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你別瞧不起人家,指不定什麼時候別人就爬到了你連仰視都看不清的地方,你還要崇拜得不行。」

  那時的任尋也是一身桀驁不馴,笑嘻嘻地打著花腔,「那我可得好好等著那一天。」

  然後那一天,只用了不到兩年就已經來臨。

  對於一個毫無實力毫無功底白身出道的新人演員來講,簡直宛如一個奇跡。

  他是親眼見著竇扣是如何一步步飛速爬上她的王位,在眾多女星之中奠定她無人可撼動的王牌地位的,他也是親眼見著自己是如何,從一開始的鄙夷不屑,發展到後面對她崇拜追捧的瘋狂態度的。

  何其不可思議,但竇扣她,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任尋幽幽歎了口氣,掐滅了手上的煙。

  而也就在這時,換好了衣服的盛繁終於踩著徐徐燈光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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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首映

  時針徐徐指向下午三點。

  這一場彙集了眾多影評人大咖,投資人大佬,知名媒體以及粉絲代表的首映禮,就此徐徐地拉開了帷幕。

  盛繁理理裙邊,提步從後台走了出來,穿過一條長長的紅地毯,跟隨盧會奇于冰心等人一眾走向前面正方的高台。

  在她的臉從陰影之中徐徐亮出的那一瞬間,她聽見了來自席位之上令人無法忽視的此起彼伏的吸氣聲感歎聲,還有人竊竊私語交頭接耳詢問這是誰的談話聲。

  她對此並不意外。

  熟練地找到了對準自己的鏡頭,盛繁咧齒輕輕一笑,眼底彷彿蕩漾著盈盈水光,肌膚如玉,墨發半散披在肩後。

  她今天身上的裙子依舊偏短,自從她身材逐漸成型後,衛睿似乎就特別喜歡挑選能讓她露出線條極美的長腿的裙子來。

  裙子主色調為奶白,外圈褶皺是一片片玫瑰粉的雲紗,她半裸出一片素肩,裙底褶皺堆出一朵朵花瓣的雛形。

  她膚色本就極白,在燈光之下彷彿能暈出淺淺的光澤,她自遠處走來,只要輕輕一笑,彷彿就能傾倒眾生。

  今天的主角不是盛繁,但在這一刻,她已然成為了媒體的中心,不管她演技如何,有這美貌,都足以讓她吸收到夠多的目光,成為人群的寵兒。

  走到紅毯末端,幾人按照綵排流程轉身上台,分別和大家打了聲招呼。

  又由主持人帶動著調笑幾句活躍了會兒氣氛後,眾人就紛紛落座,開始準備觀影。

  幾位年齡稍大的演員今日都紛紛有事並未出席,在場的就是盧會奇,孫時,還有柯明于冰心盛繁陸易幾人,這個陣容對於一場首映禮來說,已是足夠。

  燈光漸漸變暗,大銀幕也已然亮起,場中竊竊私語的聲音逐漸降了下去,在黑暗中開始變得安靜。

  最前排的位置,在任尋無聲地給了陸易腦袋一下後,發生了些許變動。

  盛繁看著面色自然地就坐在了自己旁邊的男人,嘴角輕輕抽了抽,又想到這人昨天沒事找事一個勁兒找話題和自己硬聊到凌晨兩點的事跡,愈發覺得柯明可能是最近摔壞了腦子,總有幾分莫名其妙的不正常。

  算了,懶得和他計較。

  斜掃了他一眼,盛繁淡淡收回目光,注意力集中到了面前的大銀幕上。

  雖然之前已經看過粗剪片,但此時她還是想再認真觀賞一次——畢竟是她曾經頗為重視的一個本子,哪怕主角不是自己演,基本的尊重也依舊要給予。

  「閹黨禍事,獨斷專權,當今天下大亂,大明碧血滿河山,我輩志士,難盡刀砧,不知何時才能一朝盡忠孝,曄曄其曜,重開日月天?……」

  一個白袍老兒站在茶館的街道旁,手指微顫,蘸著茶水在破舊的桌上點來點去,衝著來往的路人一臉痛心地兀自呢喃或是大喊,神色瘋癲。

  天上徐徐飄著鵝毛雪花,密密落下,伏在人的頭頂肩上,街上來往人跡匆匆,皆神情嚴肅或是僵硬,只對老人的呼喊充耳不聞。

  天色灰白,朔風嚴寒。

  這老人是話劇圈知名的老前輩羅軒元客串,電影開場這麼一嗓子喊,不少媒體影評人都露出了會心的笑意,微微點點頭,算是肯定了盧會奇這一細節處的用心。

  見無人理睬,銀幕中的老人憤憤搖頭,一臉哀痛,錘錘胸口,雙手背在身後踉踉蹌蹌地又朝茶館內走了進去。

  「朝代無道,無公無道啊!唉……」

  對面,有小攤販朝這裡啐了一口。

  「這小老兒真是不要命了,也不瞧瞧自己什麼樣子,連朝廷的壞話都敢說,不想活了也別扯上我們幾個陪葬。」

  有路人接話,「可不是?天天都見他在這兒發瘋,也不知道成天兒的腦子裡在想些什麼,莫不是真瘋了?」

  旁邊又有好事的小販湊上來一塊兒抱怨,幾人圍成一團,你一言我一句,這談話聲先是激烈,然後逐漸轉淡,像是被什麼東西蒙住了聽不真切,在一陣激昂的背景樂中,一道俊秀的身影慢悠悠地從角落裡步了出來。

  開局先是平淡哀戚,此時卻一掃之前的情緒變得活潑起來,這一對照,可以說是相當巧妙了。

  不少影評人開始互相交換眼色,都頗為讚賞盧會奇這種轉換手法。

  戚開就坐在這些人中間,悠悠笑了笑,盧會奇前兩部作品都循規蹈矩沒太大創新,他還以為這位大導演就打算一直這麼吃老本兒下去了呢,結果這部電影剛開場三分鐘就給他帶來了這麼多驚喜。

  也不知道是這個劇本好給了他靈感,還是竇扣的去世給了他些許一定要做好的動力,再或許,是些別的原因。

  總之,這部電影應當會是今年的又一部佳作了,繼《十七錄》之後。

  想到竇扣,戚開心底又有幾分慨歎和遺憾,真是可惜了,華夏影壇又少一位好演員。

  也不知道竇扣之後,要多少年才能再出這麼一個以一己之力引動數場巨型地震的天才型演員了,想想都覺得希望飄渺。

  戚開突然就歎了口氣,逼迫自己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影片上。

  此時,柯明飾演的陰言並未露出正顏,而是以一種從容不迫的腳步不疾不徐地朝著人群走去,每一步,都恰似正好踩在人們的心上。

  「即使在城根底下,也有刁民造謠生事,當是我等廠衛失職。」

  他聲音清越,似水澗青石,徐徐溢出,又一聲輕笑,似是有幾分感慨。

  「不過也罷,不過一個癡傻老人,當不與他一般計較。義父想必等久了,我得早些回去匯報才是。」

  他步履加快了幾分,衣袂輕飛,鏡頭徐徐轉至他的正面,露出一張清俊出眾的面龐,輪廓微微顯出幾分青澀。

  他面上噙著淡淡的溫潤笑意,看去便使人心生親和之意。

  這一刻,他看上去完全不是素日清冷梳理的模樣,幾句話便輕鬆勾勒出他的性格,將人帶入劇情之中。

  路過那幾個還在兀自謾罵調侃著那老人的小販,雖然覺得那老人在胡言亂語妖言惑眾,混亂不明真相的百姓心智,但陰言還是對這幾人的言辭感到不滿。

  他眉頭微揚,袖口輕動,幾道勁風便彈射在幾人的小腿上,當即那幾名小販就是一陣痛呼,呲牙咧嘴得頗為可笑,表情誇張得讓人捧腹。

  一人尖聲大喊,「誰,是誰,出出出出出來!」

  觀影席上頓時響起一片默契的笑聲。

  屏幕上,陰言唇角勾起一個頗為頑劣的輕笑,又瞬間收斂,幾道大步便走人離去,只留一個清瘦單薄的背影。

  由此可初窺其武功高超。

  看著剛剛過去五分半的時間,戚開手指輕輕敲擊扶手,電影節奏把控極為出色,開局情節就交代得很是清晰,又不忘留有矛盾和懸念,適當輔以笑點。

  戚開稍稍坐直了些,現在他已經對《明奴》又多了幾分興趣。

  而此時的第一排,盛繁正饒有興致地看著銀幕上柯明的表演,伸手朝桌前摸去,想要拿水喝上一口。

  她眼睛沒往桌上看,盲眼去抓,這一抓,就抓出了問題。

  因為她一把抓住了一隻手。

  順著那隻手往上看,她對上了一雙微微泛著幽芒的黑眸,黑眸的主人和銀幕之上的陰言同時微微揚起眉頭,露出了一個淺卻露出些許痞意的笑容,嗓音低沉。

  「你摸我手幹嘛?」

  ……

  盛繁能感受到那隻手的手背微微擦過自己的手心,泛起些許宛如蝴蝶扇翅的微癢感,男人的手微涼,卻因為二人的肌膚相貼,徐徐暈出一陣陣熱度,透過她的皮膚,直直躥到她的心裡,再一把燒上她的皮膚之上。

  盛繁輕咳兩聲,如同被火燙了似的快速收手,暗暗慶幸此時燈光暗淡,別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

  剛這麼想著,一抬頭她就撞進了男人幽幽泛著些興味光芒的眸子,那眼底的熱度和笑意,讓她恍惚間有種自己被看穿了的錯覺。

  她看了眼水擺放的位置,暗光之中,不知什麼時候兩人的水被擺放得極近,要是不仔細看的話,拿錯是很有可能的事。

  應該是自己的問題。

  暗罵自己偷懶,不看一眼就伸手去拿水,盛繁訕訕朝身邊男人一笑,「啊,誤會,誤會。」

  這下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說不得別人還以為自己是故意的想佔便宜呢。

  越想盛繁越窘,不看柯明神色就強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收回到了電影之上。

  而柯明左邊的盧會奇差異地朝邊兒上望了一眼,神色莫名。

  剛剛發生什麼了?

  他怎麼就覺得,柯明這冷情冷性的小子跟吃錯了藥似的,突然就渾身洋溢出一種愉悅的氣息呢?

  就跟偷了腥的大尾巴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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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魏閹

  盛繁和柯明這個角落無聲蕩漾出淺淺水花,發生著小插曲,電影卻還在繼續進行。

  銀幕之上,微微昏暗的室內,光與暗拉出鮮明的分界線,一個老人雙手後背,在聽見窗外一聲短促的哨呼聲之後,他走到桌案前,不疾不徐地拿起幾頁薄薄的紙,放在桌面上的小火爐上點燃了邊角。

  那紙上密密麻麻的黑字,被火舌吞噬著,散發出些許墨香的焦糊味,老人皮膚微微鬆弛,嘴角朝下撇著,臉色在暗淡光線之下透露出幾分陰沉。

  在那幾頁紙徹底燃燒為黑色的飛灰之後,老人慢慢抬起衣袖,撣了撣衣角莫須有的飛灰,整張臉徹底暴露在鏡頭之下,配合著登一聲清越的促鳴聲,看上去陰鷙得有幾分可怖。

  戚開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人狠狠抓了一下。

  他在內心感慨道,謝灣果然寶刀未老,多年的演技磨礪不是說笑的,這幾個微表情的細膩程度,簡直可堪比教科書了。

  一言不發,就已經快速把角色形象建立了起來,他似感慨似讚歎地哈了一聲,手心拍了拍扶手,像是要宣洩出心底過多的震驚來。

  現在一看,柯明的演技是完全配得上這部電影的,謝灣也完全不賴,剩下的還沒出場的主演,就只剩陸易,徐三江,于冰心,還有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員了。

  剛才似乎介紹了,叫什麼來著?

  噢對,盛繁,是叫盛繁。

  戚開在心底扳著指頭算,在明熹宗之前,陸易也塑造過類似性格的人物,再加上他本身演技不賴,夾雜在眾多大咖之中,即使是不出彩,想必也絕不會到拖後腿的地步。

  徐三江就更不用說了,和謝灣同一時代的老演員了,處理一個尹大人的角色應當並非難事。

  接下來就是兩名女演員——于冰心雖然不是靠演技吃飯,但好歹也是拿過影視大獎的,只有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小新人,看上去會是《明奴》這部電影的最大短板。

  可惜了,這麼好的一部電影,若是因為沒有了竇扣而就這麼毀了,可就真的是遺憾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戚開搖搖頭,繼續往下看。

  十來歲的少年仗著武藝高超,幾個飛騰跳躍就穿過了小路,興沖沖地跑進了小院。

  走到門口,他又頓住了腳步,尊敬地敲了兩下門,直到聽見門內一聲沙啞的「進來吧」,他才勾著唇角推門進入。

  少年正是意氣風發時,身姿挺拔,眉宇溫和。

  「義父,我回來了。」

  「嗯,回來了就好。」

  魏忠賢朝他招招手,遞給了他一個已經拆開過的信封,裡面裝著幾頁薄薄的紙,密密麻麻的小字分佈其上。

  「看看這個。」

  陰言在自己的青袍上擦了擦手,才接過信封,手指如玉般乾淨修長。

  「這可是廠衛密報?又有人禍亂是非了?」

  魏忠賢嗓音淡淡,抬手制止了他接下來的問題,「先看,看了再說。「

  二人提步朝屋內走去,魏忠賢看了看半開的房門,沒做聲,只是懶得理睬。

  戚開看至此,又是忍不住拂了拂掌,強壓想要提聲叫好的慾望。

  這裡暗示得太巧妙了,魏忠賢留門,證明他壓根兒不怕皇帝的監視,也不怕任何可能有的威脅,自負自大到了極點,乃至大白天的干虧心事都毫無畏懼。

  那一撇,真是勝過千句萬句台詞的鋪墊。

  進了門,陰言認真地掃視著手上的信件,這裡空白了至少有個十來秒,但不知為何,在場沒有一個人感到了無聊或是尷尬。

  兩名主角一點細節的表情變化,一點點走位變動,一些微小的動作變幻,都在無時無刻不牽引著觀眾的心,氣氛在無聲之中凝固緊繃到了極致,這時只需要一根小針,彷彿就能戳爆這個氣球。

  陰言開始說話了。

  「義父,為何總有此等人造謠生事,妄圖禍害我大明基業。今天在外城也有位老人口口聲聲說道閹黨禍世,義父您明明一心為了我大明,卻被這些人罵成如此,難道人心真能冷漠至此,無視您為了大明所做的一切貢獻?」

  魏忠賢陰鷙的面龐逐漸柔和,拍了拍陰言的肩膀,「阿言,我們只需做好我們的份內事,至於旁人說了什麼,那都不關我的事。」

  「怎能如此!義父!事態如今愈發嚴重,甚至這李祁山已然引發民變,靠著妖言惑亂數百人眾四處鬧事,禍害百姓,此等人,我當非除不可。」

  魏忠賢半勾唇角,「你能解決一個,可這世上還有千千萬萬個,屆時你又當如何?」

  陰言攥住信紙起身,一番話說得鏗鏘有力,「我不會勉力去做我做不到的事,可我但凡能完成的,就必不會因為畏懼而推辭。義父,讓我去平了這場亂事。」

  二人對視,空氣凝滯,良久,魏忠賢才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你若是想,便去做吧。」

  陰言垂首領命,這才畢恭畢敬地下去。

  陰暗的房內,鏡頭徐徐移動,拉近,使得觀眾能夠清晰地觀察到許久之後,才從魏忠賢嘴角隱隱生長出的那一抹得意的笑。

  頓時,後背一涼!

  戚開嚇了老大一跳,頓時決定要在自個兒的影評裡大大幫謝灣美言幾句,這演技,真是厲害又老辣。

  不愧是影壇常青樹。

  常青樹的鏡頭一轉便消失,銀幕色調像是水墨畫般逐漸轉淡,背景裡,是謝灣的聲音。

  他在和一個陌生男子對話。

  伴隨著這些對話,陰言的臉逐漸變得年輕而稚氣,一晃回到了從前的小時候模樣,他穿著醬色的素袍,臉上沾有些花花綠綠的脂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跟著一個穿著太監袍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向朱紅色的宮門。

  一個男聲響起。

  「陰言這性子真是一點兒沒變,九千歲,您看,這當如何是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當初一心一意地想要培養他做您日後的接班人,可他這樣的品性,怕是不適合接觸那些過於黑暗的東西。」

  「……」

  「皇上那裡逼得愈發地緊,對您的態度也與往日大有不同,我認為,您當是新立一名義子才是,陰言那兒,可是至始至終都相信著您是個正派角色呢……」

  「那又如何,還有時間,我自有辦法把他思想給扭過來。」

  「……就怕您根本不想……」

  「……我只是時常會想起他小時候……是我對不起他……先看吧,若是這番行動能讓他認識到些許道理,也不枉我精心設這麼個局。」

  「唉……好吧。」

  對話聲戛然而止,而年幼的陰言還在繼續朝前走著。

  偌大的紫禁城,對他來說是個比勾欄妓院還讓他沒有安全感的地方,四面八方不見一堵牆,只有無邊無際的大路,他瑟縮在破爛的衣料中,好像漫天遍野只餘下他一個人。

  孤零零的一個人。

  ……

  前面的那個太監突然停步,眼神幽深泛著點兒狠人獨具的森冷,凝視住他時,彷彿一條嘶嘶吐信的毒蛇瞄準了他。

  陰言渾身一顫,凍得發青的唇角死死抿住,然後他聽見面前的那人聲音尖細地問他道。

  「你餓嗎?」

  陰言緊緊抿唇,不欲回答,那人便又耐心地問了一遍。

  「我問你,你餓嗎?」

  陰言猶豫許久,點了點頭。

  那人似乎相當滿意他的聽話,又問道,「你冷嗎?」

  有了第一次的搭話,第二次回答就要輕鬆很多,這次陰言一點兒都沒有猶豫地又點了點頭。

  那個太監突然笑了,半晌,朝他伸出一隻手。

  「那以後跟著咱家,保證你不會再餓,也不會再冷,誰也不能欺負你,你願意嗎?」

  灰白的天空之下,點點飛雪無聲飄下,年輕的魏忠賢半蹲下,和輕輕發顫的小男孩對視,語調誘惑。

  「跟著我,願意嗎?」

  一粒雪飄到了陰言臉上,懂得他渾身一抖,面上融化的雪粒化水,徐徐順著他面部的輪廓淌下,沖刷掉了些許脂粉的顏色。

  他牙關輕顫,卻突然露出了個笑,他點了點頭。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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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誤撞

  褪去了小時的防備,長大後的陰言顯然要過得輕鬆很多,他的世界一片乾淨,心思純正得簡直讓人有種想要在上面弄污幾塊墨漬的慾望。

  也許正是因為他不再對這個世界懷著戒備,長大後的陰言要活潑不少。

  在和李祁山追逐的這場戲中,全片武打的精華都凝結於此,由於李祁山出身草莽,逃起命打起架來也毫無章法,硬是把功夫遠高於他的陰言弄得頭暈腦脹,二人整出了不少笑話。

  在看見陰言狼狽地咳嗽著從一堆廢墟煙灰裡爬出來時,就連盛繁都沒能忍住勾了勾唇,場內笑聲一片。

  這一段的背景樂也極其滑稽可愛,節奏明快,再加上武打指導精心設計的動作橋段,使得這一段劇情看上去尤為的出彩。

  最後不小心撞倒一戶人家的磚瓦後,陰言皺了皺眉,猶豫半瞬,還是站住了腳,任由已經跑遠了的李祁山離開,只自己留下來收拾殘局。

  背景樂一換,突然變成了淒涼的二胡曲,場內再次忍不住,一串一串的爆笑聲再度響起。

  這個配音師未免也太調皮了些。

  盛繁忍不住露出幾顆小牙笑得一臉燦爛,旁邊的柯明不知什麼時候湊了上來,聲音淡淡。

  「很好笑?」

  盛繁嫌棄把他推遠了些,「你別挨我這麼近。」

  把人推遠了後,盛繁看他兩眼,忍不住又笑了,「不過你確實是挺好笑的。」

  柯明掀起眼皮掃她一眼,沒做聲,又坐了回去,過兩秒,自己也忍不住,溫柔地勾起了唇角,眼底曜曜閃動的宛如星光。

  坐他旁邊的盧會奇再次沒忍住,跟見了鬼似的掃柯明一眼,摸摸手臂上突然暴起的雞皮疙瘩,瑟縮著往邊兒上坐了點。」

  場下的柯明春風蕩漾,騷氣滿滿,場上的陰言卻格外淒慘,一身狼狽還得給人搬磚,搬著搬著還要跳出來一個多管閒事的女魔頭,硬扯著他不放說他深夜鬼鬼祟祟不安好心。

  陰言活一輩子都沒這麼倒霉過,簡直一肚子的冤不知道往哪兒訴。

  開始他還耐心解釋,後面倒是這突然跳出的尹如玄先動了手,揚言要除他這惡人為民伸冤。

  打著打著,動作愈發地凶狠,陰言漸漸招架不住,尹如玄心下得意,這才披露出來原來自己早在附近觀戰。

  她認識李祁山,此番從昌黎一路趕來,也正是為了尋李祁山幫他做一番大事。言語之間諸多對陰言的不屑和教訓。

  一聽這話,陰言便立時氣怒,直把尹如玄當作了賊寇同黨,不管她是個女孩子,就一招一式加大了力度,勢要將其捉拿歸案。

  尹如玄自然不依。

  這二人一打,尹如玄便佔了下風,沒多久就被陰言一掌打傷,憤憤丟下狠話狼狽逃竄。

  只留下一封不慎遺失的信件。

  從柯明撿起這封信件的那一剎那開始,不管是知道劇情的演員以及工作人員,還是不知道劇情的這些媒體乃至影評人,都紛紛心裡閃過一道想法——

  ——命運,從這一瞬起,開始改變。

  一直被自己義父編織出來的謊言養得簡單又幸福的青年終於知曉了某種真相,這對於他幾乎是致命般的打擊。

  當你知道,你曾經為了所謂的正義處決的那些人其實是在為了真正的大明而戰,而你所敬愛維護的那些人卻在滿口謊言,如同蛀蟲般蠶食著這個朝代的生命裡,你該作何感想?

  那一瞬間,青年的腦海裡只閃過無數道眼神,無數聲痛呼,他做的美夢太久,也是時候清醒了。

  鏡頭裡,陰言在燭光之下枯坐,雖然沒有話語,也沒有表情,但只那幾個眼神,就能讓觀眾彷彿剖析和觸摸到他的內心。

  這一段劇情將將過了三分之一,但盧會奇創新式的一會兒沉重一會兒輕鬆的拍攝手法,以及他不時穿插的回憶式表達手法,已經搞得每個人都錯覺自己已經經歷了許久的光陰,彷彿陪著小陰言走過了漫長的一段路程。

  這個任務失敗,陰言已然做好了被處罰的準備,但沒料到魏忠賢只是拍拍他的肩,「問題不在你……」

  那麼問題究竟在誰身上呢?

  他想說的問題又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問題呢?

  陰言不敢問。

  他只是垂著腦袋,不敢再抬頭看這為自己曾經尊重,不……現在也依舊尊重的義父。

  那畢竟是自他父母去世後對他最好的人啊,不管他做了什麼,他對義父的感激都不會變。

  再之後,陰言似乎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清閒日子,那些曾經忙得他暈頭轉向的任務都暫時性地離他而去,魏忠賢沉聲告誡他。

  「阿言,靜心。」

  陰言只能慚愧低頭,收起心底那些紛擾的心思。

  第一次,陰言感覺到,自己的心——亂了。

  月色下,同樣心亂的不止他一人,還有明熹宗的妃子——范皇貴妃。

  簾幕後她露出一個秀雅的剪影,聲音如水般清冽,話語寒得如冰。

  「尹大人,客氏害我子女,我也定要她不得好死。我知汝等妄圖顛覆皇朝,改扶新主,作為聖上的枕邊人,我願助你們一臂之力,只求魏閹和客氏不得好死……你可能應我?」

  幾秒沉默,隨著這陣沉默,背景音樂也跟著轉入重鼓點的節奏加強緊張感,終於——

  一道男聲應下。

  「自當為娘娘辦事。」

  夜色之中,只有月亮見證了這筆交易。

  就在這時,京城再一次發生變動。

  這日,一封加急文書自城外送來,時已至深夜,但收件人魏忠賢這會兒卻還在皇宮裡頭分揀批閱著奏章。

  渴望將功代罪在義父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青年主動接過了這檔活,一路在皇宮之中疾行奔跑,穿破夜色。

  獵獵風聲捲起他的墨發,露出他清俊的側臉。

  俊秀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然長大成人。

  鏡頭突然變幻,陰言跑著跑著,突然閃現過他過去的模樣。

  那時他不過十四,剛是被魏忠賢收入麾下兩年的光景,正是年少時。

  那時他也是這樣,穿梭在複雜的宮牆之中,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把義父要的信件送到。

  那時他還不太會武功,只是憑著記憶和本能在其中尋找小路抄行,務必要在明熹宗下朝之前趕到御書房。卻不料明熹宗聽聞范皇貴妃所在地,心猿意馬地繞道過來,和他恰好撞上。

  二人相對,陰言跪地垂首。

  「你就是大伴新收的義子?」

  「回陛下,是。」

  「倒是和朕想像的不太一樣……見你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在身?」

  「……是。」

  「也罷,你退下吧,記住,以後在皇宮之中不可疾行,念你初犯,這次就罷了。」

  ……

  明熹宗的聲音還歷歷在耳,然而這一次,陰言注定是又要破例了。

  跑著跑著,青年近些時日堆積在心裡的煩悶情緒不知不覺都抒發了出來,他的唇角徐徐向上勾,眼神越來越清明,風把他的頭髮刮起,幾縷髮絲調皮地不時貼在他的面頰。

  但他卻突然動作一頓。

  前面必經的御花園那裡——有人。

  陰言徐徐放緩了腳步,想了想,微微上前幾步,站在一圈花叢之中,靜靜打量著不遠處的女子。

  那年輕的少女素著一張面龐,側顏在月色下極其動人。

  她的頭髮鬆鬆散在肩上,夜風微涼,她孩子氣地吸了吸鼻涕,興許是脖頸微酸,她偏了偏腦袋,顯得有幾分狡黠。

  那是……宮妃?!

  宮裡有規矩,外男不得與宮妃私下見面。

  陰言嚇了一跳,有幾分不知所措地退了一步,明明什麼聲響都未發出,那頭的少女卻突然轉頭輕輕朝這邊望了過來。

  她的眼睛乾淨又澄澈,黑溜溜的眼珠宛如深潭,天真又帶幾分世故,看上去矛盾又充滿無聲的誘惑。

  她的皮膚素白如霜雪,露出些許淡淡的粉紅,有幾分不自知的媚意,卻又偏偏被清澈的眉眼洗刷了些許艷麗的味道。

  恍惚一看,哪怕是夜色之中,也讓人有種恍惚間迷了眼的錯覺。

  大銀幕上的陰言已是屏住了呼吸,神色愣愣。

  而場下的觀眾也是一樣。

  鴉雀無聲,無言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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