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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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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0:04 |只看該作者
第390章 都是姑娘,何必呢

  梁心銘再轉向卿陌,從容地吩咐道:「流年沒事了。你先出去吧——不必多問。」她想著,卿陌雖然是個大小夥子,未必會知道女人那點事兒。

  卿陌:「……」

  他沒打算問啊!

  他……他是懂得女人天癸為何物的。現在被大人這麼一說,他想裝糊塗都不能了,臉色潮紅,兩大步就逃出去了。站在廊下,他的心還在「砰砰」跳。

  怪不得流年平常舉止行事跟個姑娘似得,他還整天罵她「心軟跟女人一樣」,誰知真是姑娘!

  怎麼辦?剛才他為了幫流年檢查傷在哪兒,把她的褲子都扒了。那小子——不,是那丫頭,捂住白嫩的屁股尖叫。他當時還生氣呢,差點沒罵她。因找不到傷口,猜想她大概被踢壞了內臟,內傷很嚴重,便不敢再耽擱工夫檢查了。反正檢查出來他也不會治,還是要回來找神醫。於是才放棄將她脫光光的打算,把她背回來了。

  他把流年看光了,怎麼辦?

  大家各種反應,流年呢?

  她雖然從幾歲時就在外流浪,後來又跟了趙子儀,再後來又常和丁丁卿陌等人混一塊,好歹還算有點「見識」,知道自己是個女的,沒蠢得就把自己當成男人了。

  當東方傾墨說出「這丫頭天癸來了」這句話後,她便知道自己秘密被揭破了,也不顧傷勢如何,也不管自己死活了,第一時間用薄被蒙住頭,不敢看師傅和大人——被這些男人盯著,怪難為情的。這麼一慌張,竟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天癸是什麼?等躲到被子下,她才想起來問。

  梁心銘看著瑟瑟發抖的被子,歎息:愚昧啊!都是她這個當家人失職,往後要加強基礎醫療衛生教育。

  東方傾墨開了方子,讓小弟子去抓藥、煎藥。

  趙子儀也終於認清現實,黑著臉對流年道:「今兒就去後院,跟歡喜她們一塊住,讓她們照顧你。等好了,你就跟著奶奶,不必再跟著我了。」

  流年掀開被子,探頭出來叫道:「不——」

  趙子儀瞪眼——大人雖然女扮男裝,好歹清楚自己的底細,知道掩飾,沒鬧出什麼笑話和尷尬的事;這丫頭連女人月信都不懂,再跟他同住怎麼行?

  梁心銘咳嗽一聲,道:「流年,往後你就跟歡喜住。白天呢,你就跟著本官,本官身邊正缺個小廝。」

  方傾墨忙道:「這主意好!」

  趙子儀頓時眼一亮——梁心銘女扮男裝,他貼身緊密保護雖是迫不得已,心裡卻覺得對她有些褻瀆。流年若能來伺候大人,他就方便不少,既能安全保護大人,也可守之以禮,將來大人身份公開後,名聲也不會受損。

  想罷,他便對流年道:「那你還是做男裝打扮,就做大人的小廝。卿陌那邊,我另派人去幫他。」

  梁心銘搖頭道:「還是換回女裝,做本官的丫頭吧。」

  女孩子正發育的時候,要束胸裝男人,這個罪她已經受過一遭了,不想流年再受一次,況且也沒必要。

  流年對這安排很滿意。給大人做丫鬟,需要經常在外跑,跟師傅、卿陌等人也常見,反正她不想待在內宅。

  傍晚,綠風和丁丁等人過來了。

  初夏天漸長,已經吃過晚飯了,天光還亮的很。歡喜的屋子裡卻點了好幾支蠟燭,亮晃晃的。綠風、歡喜等女圍在床邊,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靠在床上的女孩子。

  那是流年!

  她被逼著換了女裝,她的身量同思思一般高矮,就穿了思思的衣裳。櫻桃又幫她梳了兩個包包頭,一邊套一個粉色的花環。用綢子紮成的花兒串成環,看上去十分的嬌豔,是朝雲貢獻的。流年的肌膚雖不十分白,卻很細膩,小小的杏眼很靈活,此時委屈地看著床前一眾姐妹,快撐不住了。

  她們已經像看耍猴的一樣,盯著她看很久了,還有完沒完?她不就是姑娘嗎,大家都是姑娘,何必呢!

  詭異的氣氛被朝雲打破,天真可愛的朝雲對流年道:「流年哥哥——哦不對,是流年姐姐。流年姐姐,你真好看!」

  「哈哈哈……」

  眾人再忍不住,都大笑起來。

  綠風笑得最大聲,笑得彎腰,撲到床邊趴著,對流年道:「大……大師兄!你……真是絕色……」

  「現在是大師姐了!」

  「大師姐,你連男女都分不清?」

  「她那天還調戲我吶。」

  「現在你能調戲她了!」

  「這小臉——我捏捏!」

  「好軟吶——」

  歡喜猛跺腳,笑眯了雙眼。

  櫻桃用手帕子捂住小嘴偷笑。

  思思忍笑忍得兩眼水汪汪的。

  瓔珞抿嘴低笑,兩手還摟著朝雲。

  流年快哭了,羞惱道:「再笑,笑死你們!」

  「大師兄,誰欺負你?告訴師弟,師弟幫你教訓她們。」隨著說話聲,丁丁和卿陌等人走進來。

  眾女一齊收聲,看向門口。

  門口,眾少年一齊錯愕。

  他們雖然已經知道流年是女孩子了,就是趕來看稀奇的,然而現實是殘酷的,面對這樣的流年,他們依然被視覺衝擊得不行,當場石化、冰凍。

  綠風等人見了,再次大笑。

  卿陌臉漲紅的厲害,不敢看流年,又忍不住要看,又不敢上前問候,欲言又止的模樣。

  流年也看見卿陌神情不對,頓時想起他粗暴地扒開自己褲子的情形,終於受不了了,眼淚掉下來了,拍著床鋪哭喊道:「笑什麼?!奶奶——」最後兩字是沖著門口叫的,就跟小孩子被欺負了找娘撐腰似得。門口,惠娘正要進來,卻被卿陌等一幫少年給擋住了。

  眾人見流年哭了,方不敢笑了,拼命忍耐,哪裡能忍得住,又七嘴八舌地道歉安慰,只是看上去不太誠心。

  又聽身後惠娘喝道:「進去就進去,堵這幹嘛?」

  少年們慌忙閃開了。

  惠娘進來,丹鳳眼一瞪,掃了眾人一圈,道:「笑什麼?一個個都沒良心!你們家裡不好,把你們賣了跟老爺,那你們也全都比不上流年命苦——她從小便沒了父母,也沒個家,孤零零的一個人要飯,誰分得清是丫頭還是小子?如今還笑話她。難道她自己想這樣的?還不是沒辦法!」

  一席話說的眾人再不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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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0:15 |只看該作者
第391章 梁縣令的底牌

  惠娘這才走上前,在床沿上坐了,對流年道:「別理他們,一個個都皮癢了,回頭讓你師傅收拾他們。」又問櫻桃和思思:「可吃了藥?紅棗湯熬了嗎?端給她喝。」

  櫻桃忙道:「已經吃了一碗紅棗粥了。」

  思思也道:「藥也喝過了。」

  綠風也忙道:「奶奶,我們不是笑話她,就是瞧她這小模樣很體面,再想想從前,忍不住就想笑了。」

  歡喜也討好道:「流年,你想吃什麼,我做給你吃。」

  丁丁也道:「流年,往後哥哥再不跟你爭了,什麼都不爭了,都讓你先。卿陌,你也別逼流年練功了,也別總說她心軟手軟。女孩子怎能跟咱們一樣呢。」

  胖胖笑眯眯道:「流年,往後你就做我們大師姐。」

  卿陌沒說話,眼裡都是關切。

  ……

  流年在眾人安慰下,漸漸恢復平靜,臉上也有了笑。

  眾人因她轉換了女兒身,很新奇,對她格外優待,都圍在床邊問長問短、噓寒問暖,表達關切的同時,卻忘了她根本沒受多大傷害,只是癸水來了而已。

  「流年,出了那麼多血,還疼不?」

  這是順子那憨少年問的。

  流年臉一下子就紅了,「我……」

  歡喜等女孩子互相對視一眼,一齊往外趕少年們,連推帶搡的,「出去,都出去!老爺叫你們呢。」

  少年們被趕出來,摸不著頭腦,嘀咕道「好好的又生氣」,順子抱怨地問胖胖:「胖哥,你不是說歡喜會有好點心給我們吃嗎?」現在點心沒有,還被趕出來了。

  胖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唯獨丁丁和卿陌心照不宣。他倆在京城混幫派的,什麼事不知道?便是半夜摸去青樓看女人的事也幹過。

  這宅子正中沒有穿堂,只東邊有道小門連接前後院,當下眾少年魚貫出了小門,丁丁卻將卿陌扯到一旁。

  他低聲問:「你打算怎麼辦?」

  卿陌道:「什麼怎麼辦?」

  丁丁道:「流年啊。你看了她身子,不能不娶她。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可不能沒擔當。」

  卿陌就不說話了,很矛盾。

  丁丁問:「你不喜歡流年?」

  卿陌瞪了他一眼,道:「你喜歡順子嗎?」

  丁丁道:「順子是男人哪。」

  卿陌道:「流年今早上還是男人呢!」想到這他就憋屈。

  丁丁噗嗤一聲笑了,明白他一時半會兒的還轉不過彎來,忙拉著他出去,道:「這事不急。慢慢來。」

  剛出小門,胖胖在上房門口招手,「大人叫你們來。」

  眾人忙都進去了。

  之前,梁心銘安置了流年後,便命人將出事路段工程的頭兒叫來,連同那幾個來歷不明雇工所掛名的莊子的村長也都一併傳了來,詢問究竟。

  那村長也害怕,說那幾個人是他們莊子上的孫家的親戚,他把姓孫的帶來了,讓他自己說。

  姓孫的跪在地上,抖成一團,招供說:那幾個人根本不是他親戚,因想到工地幹活,求他作保,還說分一半的工錢給他。他貪圖工錢,想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橫豎幹活拿錢,於是就答應了。又給村長說好話,求得通融。

  梁心銘聽了微微皺眉,這事對於百姓來說,並不算違法的大事,只怕別的莊子也有人這樣做。他們卻不想想,這些來歷不明的人寧可吃虧也要到工地上幹活,怎會沒有所圖呢?不過是利用他們愛貪小便宜的心思罷了。

  她放臉,命工頭扣了那姓孫的所有工錢,以示懲罰。

  她又命卿陌等人,連夜去各路段通傳,讓所有工頭重新梳理雇用民工的登記名冊,嚴加核查,若發現來歷不明的人,立即回稟她,以追查這些人的來歷。

  卿陌等人領命而去,投入初夏的夜色中。

  這裡,梁心銘暗自思忖,那幾個雇工到底是什麼人呢?到工地所為何來?監視她、找機會搞破壞?

  她搖頭,這手段也太拙劣了。

  反正左相是肯定不會出這爛招的。

  梁心銘前世是個頗為成功的「白骨精」,即便這樣,她魂穿到這異世後,也不敢自高自大。她好像回爐再造一樣,把古代的文人科舉之路又走了一遍。兩世的知識、閱歷融合,助她一步步,又腳踏實地走向高處!

  這次修路,已做過兩年縣令的她,站在統籌指揮的角度,擬定工程預算,詳細定出各項章程:

  先成立徽州路工程總指揮部,她坐鎮陳橋指揮。

  將全線分段修建,每段五裡。每段工地都從附近的村莊和集鎮雇傭民工,登記造冊,由當地的村長或者德高望重的族老簽押作保,嚴禁來歷不明的人混入。

  每個工地選一工頭管理。

  每十裡設置一衙門臨時監管處,派縣衙屬官坐鎮調派工程物資、監督工程進度、按月結算工錢、處理突發事故,卿陌等人在暗中巡查,發現問題及時回稟她。

  梁心銘把工程指揮部安置在陳橋鎮,出於兩點考慮:一是陳橋鎮位於潛縣和六安縣之間,再往東南就是青華府、徽州府,方便她統一監管整個工程。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原因就是:她在陳橋附近的山中,建了水泥廠。

  水泥,才是她修建這條路的底牌!

  六安府境內,潛縣的工程由梁心銘兼管;六安縣的工程由唐知府和陳汐玥分段監管;出了六安府就是青華府,知府大人是梁心銘的老熟人——黃湖。

  一個合格的領導者,首要會用人。

  黃湖雖然不是個好官,梁心銘卻沒打算棄之不用,事實上也容不得她挑三揀四,那就好好地利用吧。對黃湖,她早有了對策,親自趕去青華府,將修路章程扔給他,吩咐他按章辦事,餘話也不多說,便打道回府了。

  對陳汐玥和唐知府,她也用心了的。

  唐知府好風雅、注重身後名,她便向唐知府承諾:此路修成後,會在各府交界處設立界碑,界碑上鐫刻負責此路段工程的官員、修建的時間、以及捐獻錢物人的名字,以備後世人瞻仰。又暗示他,她另有手段,一定會讓這條路成為大靖獨一無二的道路,即便以後能修建出比這更好的路,這條路作為首創,也會被載入史冊!

  唐知府被梁心銘誘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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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3
發表於 2018-9-28 00:30:24 |只看該作者
第392章 女縣令的手段

  他瞪大眼睛,呼吸急促。

  至於梁心銘透露出來的另一層意思:有功勞算你的,若出了問題自然也算你的,則被他忽略,本來就該這樣嘛!

  梁心銘將他神情看在眼裡,又道:「若非這工程,老大人恐怕年底就要告老了。若能在告老之前,做成這件大功,被這裡的百姓世世代代頌揚,想必此生無憾了。」

  唐知府嚴正道:「本官定當全力以赴!」

  他回去後,就發動地方豪紳捐銀、捐物、捐人,他也主動帶頭,堅決要把這件工程做成、做好。

  從此,不但他自己終日忙碌,連家人也被他指使團團轉。原本他在府衙坐鎮,屬僚們有事趕回來向他回稟,討他的示下;後來工程展開,諸事繁雜,他便發現太不方便了。聽說梁心銘在工地附近建立臨時衙門,他有樣學樣,也在工地附近尋了一所民宅落腳,現場指揮,隨時處理突發事件。還經常去工程路段巡視,快六十的人,不習慣騎馬,就坐轎子去。又嫌顛簸的慌,況且天氣漸熱,坐轎子實在不算舒服。他又改為騎馬,跑一天下來,大腿根就磨破了。

  梁心銘聽說後,微笑道:「人的潛力是無限的,只要用對了方法,總能激發出意想不到的成果來。」

  陳汐玥雖機敏,然性傲氣,仕途不得志,急需一個機會往高處走,梁心銘便對他道:「陳大人的機會來了。」

  陳汐玥忙問:「何以見得?」

  梁心銘便將和工部右侍郎俞希文比拼的事說了,又道:「此路若修成,若無意外,本官將會進京。等唐知府告老,六安知府的職缺便是大人的了。此路若修壞了,本官作為工程總理官員,難辭其咎,皇上不懲罰就算降恩,絕不會升本官做知府。如次一來,只要大人盡心盡力,來年升遷是毫無意外的。當然,若能將此路修好,對大人以後的仕途將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大人以為呢?」

  陳汐玥心中暗喜,道「有理」。

  梁心銘又道:「以陳兄的官聲和能力,本官是信得過的,若不然,當初也不會向巡撫大人推薦。只是這修路不比作詩做文章,還望陳兄多聽那些匠人的意見,莫要外行指導內行。便是本官也要聽他們的。只要謹慎,這功勞跑不了的。」

  陳汐玥正色道:「大人放心,本官省的。」

  他並不迂腐、固執,缺的不過是一個機會而已。如今機會來了,他怎能不伸手抓住。況且,梁心銘為人行事頗合他心意,並不像那些屍位素餐之輩,終日碌碌無為,偏偏還要下級官員奉承他們;若奉承不夠,便要打壓,使人永無出頭之日。他與梁心銘共事感到很舒服,自然不同。

  梁心銘又將自己有秘密手段的事透露給他,說等路基建成,便可見分曉,激發得他愈加有信心。他正年輕,能吃苦,也在工地附近建立了臨時辦公處,朝夕監管。

  至於連接湖州的路段,尚未開工。

  梁心銘預謀,她只要把徽州境內的路修建成功,湖州那邊的工程自會有人接手。眼下麼,一來鞭長莫及,二來她就算去了,湖州的官員也未必肯聽她調遣,犯不著把戰線拉太長,反正這工程的工期要三年呢。

  她要的是打響第一炮!

  因這兩三個月來,工程各方面進展都很順利,這幾個來歷不明的雇工便引起她高度關注,警覺事來了。

  她問趙子儀:「大哥,山裡怎樣了?」

  趙子儀道:「上午傳信來,都很正常。」

  梁心銘道:「不行,讓丁丁去一趟。」

  趙子儀道:「是,大人。」

  遂吩咐丁丁和綠風去水泥廠查看。

  連夜將卿陌等人撒出去,梁心銘卻又迎來了三撥人,陳家大院燈火通明,上上下下比白日還要忙碌。

  第一撥來客是唐知府。

  老頭兒由孫子陪著騎馬來的,累得直喘氣,吹得鬍子一顫顫的,下馬來不及整理官服,急匆匆奔進院,對迎出來的梁心銘道:「梁大人,出事了……」

  梁心銘請道:「唐大人莫慌,先進去坐下,喝杯茶再說話。」一面在旁引路,領他進入上房廳堂。

  唐知府慚愧道:「本官失態了。」

  他想自己一把鬍子了,又做了這些年的官,竟不如一個孫輩的少年鎮定。可是他並不嫉妒難受。自他認識梁心銘以來,梁心銘的行事手段和人品,很讓他折服。能在告老前和這樣少年才俊聯手做事,並成為忘年交,他只有高興的。他還特地帶孫子來,就是想交結梁心銘。

  到堂上分賓主坐下,下人上茶。

  梁心銘這才問道:「老大人何事著急,竟連夜趕來?」

  唐知府從懷裡掏出一公文,是一通緝文書,遞給她看,一面道:「青華府那邊出事了:牛鵬將軍全家被屠。黃知府行文各府、縣,緝拿兇犯。兇手據說是牛將軍的屬下,叫徐濤,已經逃走。這是他的畫像。」

  梁心銘一驚,先和趙子儀對視一眼,忙展開文書觀看。

  唐知府道:「大人,此事蹊蹺啊。」

  梁心銘點頭道:「很蹊蹺!」

  得到認同,唐知府很高興,自覺沒白跑這一趟。

  他雖不是什麼能幹的官員,並不遲鈍,直覺這案子透著不尋常。這兇殺案雖與六安府無關,可青華府境內也在修路,且歸梁心銘管,這就有關了。他和梁心銘現在利益相關,接到消息便上心了,連夜趕來告訴她。

  梁心銘心內震驚的很,因為這牛鵬將軍她認識,曾是趙寅的屬下。趙寅給牛鵬將軍去信,要他暗中照拂梁心銘。這算是報答梁心銘對表妹陸君如的救命之恩,兌現他在朱雀王府對梁心銘的承諾。梁心銘從京城回來後,牛鵬將軍就派人來拜望她,讓她有事只管去找他。梁心銘上次去青華府,安排黃知府工程事宜,就委託了牛將軍一件事。

  現在,牛將軍全家被殺,梁心銘怎不震驚呢。

  到底是何人下的手?

  又為何要殺牛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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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0:35 |只看該作者
第393章 恩師生氣了?

  梁心銘才不信此事是牛將軍的屬下徐濤所為,巧的很,兩個月前牛將軍就是派徐濤來的潛縣,她認識徐濤。

  還有一個理由就是:那位黃知府的斷案能力實在不敢恭維,當年徽州毒老虎一案,梁心銘可是領教過的。

  她腦中迅速浮現卿陌背著流年回來的情形,想起那幾個來歷不明的雇工,可與此案有關呢?

  她將通緝文書遞給趙子儀。

  「以大人之見,此案乃何人所為?」唐知府問道。

  「這個,下官不敢妄言。下官以為,我等應該嚴防嚴查各城鎮道路和碼頭,還有工地,一來相助黃知府緝拿兇犯,二來防止歹徒破壞作惡。今天,工地上……」梁心銘將來歷不明的雇工混入工地的事說了一遍。

  唐知府忙道:「大人說的是。」

  兩人正商議加強六安府的治安,第二撥人到了,乃是姚褀帶著十幾護院,奉王亨的命令來支援梁心銘。

  梁心銘聽了通報,忙命帶姚褀來見。

  緊跟著,第三撥人又到了:烏先生等四五個工匠連夜趕過來找梁心銘,是為工程的事,回稟並商議。

  梁心銘見來人多了,逐一安排。

  她先對唐知府道:「天晚了,大人奔波了一路,先去洗漱歇息,明早再趕回去。下官另有公務,就不陪大人了。」

  唐知府忙道:「老夫還不累,先去洗漱一番,回頭再來聽大人和工匠議事,也能借鑒一二。」

  梁心銘道:「如此,大人先請。」

  遂命人帶他們去東院安置。

  這裡,梁心銘又吩咐廚房安排夜飯,給烏先生等人吃喝,然後吩咐請姚褀進來,詢問王亨有何事命他來徽州,又命將姚褀帶來的貨物搬進後院,讓惠娘帶人收拾。

  廳堂,姚褀對著上方端坐的梁心銘躬身施禮。

  梁心銘命他上前說話。

  姚褀上前,看著梁心銘,燈下,她的眉眼璀璨,姚褀有些晃神——梁大人真的很像小少奶奶!

  他先傳達了王亨的問候。

  梁心銘先謝了恩師,才問:「信呢?」

  姚褀道:「並沒有信。」

  梁心銘詫異道:「沒有書信?」

  這可奇怪了。

  姚褀道:「對,沒有書信。我們大人要屬下轉告梁大人:孟家派人刺殺大人,已結案。孟遠翔將海商當海盜屠殺、派人刺殺大人,數罪併發,判斬立決;吳氏謀害大人之妻,判斬立決;孟清泉累及父母,大不孝,判斬立決……」

  他按王亨的囑咐,將京城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梁心銘仔細聽著,發現這些都是可寫入朝廷邸報的消息,事關她當年被害的內幕隱情卻沒有。

  她還注意到:王亨是以大不孝的罪名判處孟清泉的,難道孟清泉沒參與謀害林馨兒?這不可能啊!

  很快姚褀說到王亨的親事了,梁心銘忙留心聽,「……京城好些人家上王家提親。譽親王府的姑娘為這個還跟雲蘿郡主吵起來了呢,連宮中皇上和皇后都驚動了。」

  梁心銘忙問:「恩師怎麼說?」

  姚褀道:「全都回絕了。我們大人對外宣告,說他有隱疾,無法娶妻。大人還說,他此生只有一個妻子,就是我們小少奶奶。他也絕不會納妾。他從來就沒想過要納妾,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納妾……」

  梁心銘大震——

  王亨從沒想過納妾?

  過去沒有,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納妾……王亨特別讓姚褀轉告她這話什麼意思?

  她又想起另一件事:王亨既然從未起過納妾的念頭,那當年對她說要納孟清泉為妾是怎麼回事?墨雲帶給她的那些信難道都是假的?王亨為何沒審出來?

  她便追問姚褀,孟清泉堂審經過。

  姚褀一一詳細回復。

  梁心銘反復詢問,也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很不滿意,問道:「恩師沒有查出孟清泉別的什麼事?」

  姚褀忽然想起什麼,低聲道:「屬下差點忘了:大人說,孟清泉會雙手寫字。還叫梁大人不可聲張此事。」

  梁心銘神情一鬆,這就對了。

  她忍不住瞅了姚褀一眼——說了那麼多,怎麼單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記了呢。王亨如此謹慎,看來京城局勢緊張,她要好好捋捋,才能弄清他的意圖。

  殊不知姚褀心中也在納悶:大爺讓他囉嗦一堆,為什麼不乾脆給梁大人寫封信呢?

  梁心銘又問:「恩師現在忙什麼?」

  姚褀道:「審查海盜案,追查從海盜那裡繳獲的財寶下落,三位世子都被皇上下旨留京了呢……」

  梁心銘再次震驚,心頭電轉。

  她想:牛將軍之死,怕是和海盜案背後的主謀有關。但是,他們為什麼要滅牛將軍滿門呢?

  ……

  姚褀將京城局勢悉數告訴了梁心銘,最後道:「大爺讓屬下留在潛縣,聽從梁大人安排。」

  梁心銘微笑道:「恩師關心,本官就不客氣了。往後還要辛苦姚護衛。梁錦雲——」

  梁錦雲忙應道:「大人。」

  梁心銘命他帶姚褀去安置。

  姚褀走後,梁心銘靜靜沉思。

  她的心緒有些紊亂。

  她萬沒想到,孟清泉竟然偽造了她和王亨的書信,她還居然被蒙蔽了這麼多年!她氣得恨不能將孟清泉從墳墓里拉出來,再親手砍她一次才解恨。

  氣了一陣,方才漸漸平復心情。

  她想想都為孟清泉感到悲哀:這女人確實有才,然窮盡畢生所學,也就幹了陷害林馨兒這一件事,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悲哀嗎?她有自己的人生目標,孟清泉已死,她犯不著為這個瘋女人浪費時間和精力。

  她便丟開孟清泉,想王亨。

  她疑心王亨已經知道她身份了,再聯繫上次兩人在桐柏山短短兩日相處,期間王亨親自下廚做火腿炒飯給她吃,和她下棋時說過的話,這疑心得到證實。

  王亨知道她是馨兒,卻沒像前幾次那樣對她糾纏,企圖揭破她的身份,和她相認,這是為什麼?

  應該是顧忌她的處境吧。

  孟遠翔叫破了她的身份,雖然沒有證據,卻把她推到了風口浪尖上,這時候,他不敢衝動。

  可她很快又想,難道以前她的處境就好嗎?欺君之罪又不是她最近才背負的,以前就背著,他還不是想方設法地要確認她的身份,為什麼單單這次就忍住了呢?

  梁心銘覺得很不解。

  她想,王亨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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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
發表於 2018-9-28 00:30:45 |只看該作者
第394章 本官就喜歡挖坑埋人

  他想盡辦法確認她的身份,她就是不理他,還把他糊弄得團團轉,讓他一直蒙在鼓裡,他自然生氣。

  她不認他,他也賭氣不認她,可他終究還是捨不得她,才沒幹出賭氣娶某個女人、刺激她的事。

  若他真娶了雲蘿郡主,她怎麼辦?

  梁心銘側首,看向趙子儀。

  那時,廳堂裡沒有別人。

  她幽幽道:「恩師怕是認出本官了。」

  趙子儀一楞,「不會吧?」

  跟著又道:「真認出來也好。」

  梁心銘道:「恩師生氣了。」

  趙子儀忙道:「那不會!」

  這點他可以肯定,王亨怎麼會對梁心銘生氣呢,真要是生氣的話,幹嘛左一個護衛又一個護衛地派來?

  梁心銘認定王亨生氣了,可是眼下她顧不得許多,想著等將來見了他,再對他道歉。

  她對趙子儀道:「想必孟清泉很不甘心,臨死前不擇手段也要揭穿本官的底細。如今這些人都針對恩師,是將本官當做恩師的軟肋了,要利用本官威脅恩師呢。」

  趙子儀忙道:「大人不必擔心……」

  只說了一句便說不下去了。

  梁心銘確實是王亨的軟肋!

  一個不好,就是傾族之禍!

  他一想到二人的未來,便憂心忡忡,然他除了一身武功,對這些勾心鬥角的計謀並不擅長,也不知如何幫她。

  梁心銘輕笑道:「他們想的好,可惜本官不會讓他們稱心如意。倘若這軟肋不軟,竟成為刺殺他們的一柄利刃,大哥你說,那個結果是不是很精彩?」

  趙子儀眼一亮,「大人有主意了?」聲音都振奮了。

  梁心銘溫柔道:「本官是女人沒錯,可本官是個難纏的女人!本官就喜歡挖坑埋人。讓他們都沖本官來吧!」

  趙子儀忍不住就笑了。

  濃眉下的大眼異常明亮。

  麥色的臉頰燁燁生輝。

  他喜歡梁心銘自信的模樣。

  他知道她是女子,在生活上,他總情不自禁地當她是弱女子呵護;處置公務時,他卻無法將她當做弱女子,她外表文質彬彬、優雅從容,處事卻冷靜、果斷,比那些真正的男人不知強多少,對此,他只有欽佩。

  梁心銘道:「大哥別笑了。歡喜呢?叫她弄點宵夜來,本官肚子餓了。吃了還要見烏先生他們呢。看樣子,今晚要熬通宵了,這些人臉上寫滿了問題。」

  趙子儀忙道:「屬下這就去吩咐。」

  ……

  梁心銘吃了些東西,漱了口,才吩咐帶烏先生等人過來。

  唐知府也簡單梳洗了一番,也帶著孫子匆匆趕來。

  堂上燈火通明,上方,梁心銘和唐知府分賓主端坐;下方,是烏先生等六個匠人,一邊坐了三個。各人手邊桌上或幾案上,稿紙、筆墨和算盤等無不齊全。

  梁錦雲在大門口肅立。

  趙子儀站在梁心銘身後。

  瓔珞托著盤子,腳下沒有一點聲音,進進出出給眾人上茶果和點心。上完,再悄沒聲地走到梁心銘身邊,在矮幾後坐了,對著算盤和紙筆,靜待梁心銘吩咐。

  烏先生等工匠也都看著梁心銘。

  梁心銘正低頭在紙上寫寫畫畫。

  寫完一張紙,就交給瓔珞計算。

  瓔珞接過去,就聽「劈啪」算盤珠兒響個不停,小女孩那小手在算盤上上下翻飛,打的飛快。

  梁心銘要強大自己,靠她一個人是不行的,她將身邊每一個人的能力都發揮到極致,文武都沒落下。梁縣令的丫鬟,可不僅僅是丫鬟,她根據她們各人的資質和天賦,讓她們選擇不同的技藝,學成後輔佐她辦事。

  瓔珞心細敏感,擅長計數,梁心銘讓她學習算帳記帳,結果才幾個月工夫,那一手算盤打的,左右都能開弓。從此,她除了帶朝雲,還充當梁心銘的小師爺。

  像這樣的場合,梁心銘都叫瓔珞出來,一來因為她能寫會算,二來她身形嬌小,看著像是孩子,安全。不像櫻桃和思思,身形高挑,是大姑娘了,梁心銘便不肯讓她們拋頭露面,以免惹了麻煩,她也未必能護得住她們。

  這種議事,在座的人已不是第一次經歷了,常有的。

  議事就是議事,不是梁心銘擺官架子,非要以外行插手具體工程項目;當然,她也不是內行,並不懂造橋修路那些事,每次議事,她都虛心聽工匠們闡述,從不亂插嘴。

  眾人都只當她讀聖賢書的,不懂工巧之道,然等她開口,卻能切中要害,準確指出工程優點和不足,甚至提出一些看法建議,讓工匠們豁然開朗,改進和完善方案。

  比如,她關注路基的堅固度,提出雇傭牛馬拉動大石碾子碾壓路基,不然靠行人車馬踩踏,耗費數年也不能成。

  比如,她對道路兩邊泄水排洪採取防範措施。

  比如,她對道路兩邊山坡的塌方採取防範措施。

  再比如,烏先生設計的橋樑,她能根據圖紙,計算出橋樑承重部位的受力大小、建造橋樑所需的材料人工等費用,所做的預算,等工程完工後,上下誤差很少。

  凡此種種,無人敢當她是外行糊弄她,烏先生等人先對她奉命行事,後來見了她,眼中充滿恭敬和期待。

  閑言少述,且說眼前。

  這次的議題是:如何打通黑狗嶺。徽州多山,遇山開路,遇水架橋,這都是工程中常見的問題。

  半個時辰後,梁心銘才看完圖紙,抬起頭,俊顏在燈火的照耀下,泛起一層如玉般的光澤;杏眼格外黝黑,折射出的光芒像碎玉疾迸,眉宇間一片專注,威而不露。

  她環視眾人道:「這山太大了,若要修隧道,太長,裡面不見天光,如何通行?開山也不切實際,還是修盤山路。寧可多繞遠些,貴在安全,不然將來容易出危險。」

  隧道是梁心銘最先規劃的。

  之前他們也開過隧道,但那些都是小山,隧道不長,在隧道內可見兩端天光,自然沒事。

  這次,她卻否定了開隧道。

  這次的黑狗嶺綿延數裡,若要開隧道,技術方面倒是沒有問題——這些工匠遠比她預料的更厲害——問題是這麼長的隧道,裡面沒有照明,如何通行呢?像她前世,隧道裡面都裝了照明燈,不然非出車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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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0:55 |只看該作者
第395章 梁心銘的通衢大道

  開峽谷通道也不行,硬生生將一座大山劈開兩半,光有愚公移山的精神也不行,太耗費人力物力了。

  梁心銘反復權衡後,決定還是走保守路線——修盤山路,雖然將道路繞遠拉長了,但是安全可靠。

  她將這幾個方案都做了簡單的預算,用數據說明問題,再輔以圖紙,向眾人直觀形象地解釋每種方案的優缺點。她親自分析給眾人聽,並證明修盤山路並不比修隧道和開峽谷通道困難和耗費大,但安全卻是第一的。

  眾人聽後,無不信服。

  烏先生道:「小人同意大人決定。」

  眾工匠都道:「同意大人決定。」

  梁心銘微笑道:「那就這麼定了。」

  唐知府催孫子:「都記下來!」

  他聽了這些,回去可參照執行。

  黑狗嶺的道路修建解決後,進入下一個議題,入夏後,是雨水旺季,給施工造成了很多不便,還要擔心發洪水。

  梁心銘略一思忖,便果斷道:「明天開始澆路面。本官會和有經驗的村老們商議,及時對天氣做出預測,合理安排工程進度。」為這工程,她做了萬全和充足的準備,在潛縣和六安府都請了有經驗的、會看天的老人,對天氣做出「預報」,以免給工程帶來不必要的損失。

  眾人大喜,看著梁心銘目光都熱切起來。

  他們已經多次聽梁心銘說「澆路面」了,開始並未當回事,等見識到梁心銘的能力後,確信她不會無的放矢,便都期望她能給大家驚喜,給這條路澆上神秘的路面。

  唐知府急忙叫道:「本官也要澆!本官那裡的路基修了好幾十里了,要是不澆,回頭被暴雨沖壞了,豈不前功盡棄?梁大人,只要你一聲令下,老夫無不聽命!」

  梁心銘含笑道:「老大人莫急。這路要以陳橋為中心,分別往六安和潛縣方向澆。等路面澆好,方便馬車行走,運輸材料物資也方便了,才能將工程繼續向前推進。老大人不妨多住一天,看了澆路再回去。」

  水泥廠建在陳橋附近的山中,從這裡開始鋪路,用水泥方便;等路鋪成,物資運輸便捷了,再往遠處推進工程。

  散後,梁心銘留下唐知府。

  她和唐知府商議:要撥出一筆工程款來購買糧食,預防洪災。若六安府發大水,到時便讓災民以工代賑,將賑災和修路結合起來,一併進行;若沒有發生水災,這糧食也可用來支付雇工的口糧和工錢,兩不耽誤。

  唐知府忙道:「此計甚好,可未雨綢繆。」說他回去便安排人,去湖州等地買米糧,預備災害。

  他覺得,和梁心銘共事渾身充滿幹勁,忙到這麼晚,一點不覺疲倦,反而興奮不已,巴不得天趕緊亮,好看澆路。

  梁心銘見說妥了,請他去安歇。

  她自己還不能休息,明天澆路是她臨時決定的,有許多工作要準備;還有牛將軍滅門案、那幾個來歷不明的雇工到底為何混入工地等等,她都要做出應對。

  她和趙子儀連夜安排。

  姚褀剛睡著,被梁錦雲拖了起來,帶到梁心銘面前。

  梁心銘對他道:「本官有件事要派你去辦。趙護衛和梁錦雲一向跟著本官,若突然不見了,容易讓人起疑。你是恩師派來的,明日假裝返京,別人不會懷疑。」

  姚褀急忙道:「大人儘管吩咐。我們大爺派屬下來徽州,就是要助大人一臂之力。屬下一切聽命於大人。」

  梁心銘點頭,如此這般交代了他一番話。

  姚褀領命下去了。

  都安排完畢,東方天光已經發亮了,梁心銘只洗了把臉,在書房床榻上眯了一會,便又起來了。

  早飯後,姚褀帶人告辭返京,梁心銘送他們到大門外,看著一行人馬消失在榆柳樹蔭內,才返回。

  上午,陳橋鎮外的工地上。

  梁心銘和唐知府、屬下官員、各工程人員彙集,水泥運來了,梁心銘親自鏟出第一鍬水泥,倒在一堆細沙上,混合攪拌,然後才將鐵鍬遞給旁邊的民工。

  接下來,無數雙眼睛盯著漢子們將那灰色粉末和細沙按一定的比例摻在一起,加水攪拌均勻;攪拌後的混凝土被人用桶裝走,鋪在墊好的路基上,再用滾筒推平整。

  開始大家都看著,不吭聲。

  因為不瞭解,不知如何評價。

  這條路寬三丈,約十米,路面比較粗糙,梁心銘想先鋪這一層試試各方反應,後期還要再鋪一層,把這條路的規格提高,往她前世二級公路標準靠攏。

  就算還粗糙,也足以引起轟動了。

  隨著道路往前推進,那最先鋪的地方變硬了,眾人才震驚起來。唐知府趴在地上,兩手撫著路面,哆嗦道:「硬了,硬了!」又拍了拍,喃喃道:「真不怕水泡?」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李京和白英是王諫派來幫梁心銘的,原在工部做事,才能是有些,就是面對烏先生等民間工匠,自覺高一等,難免眼睛長到頭頂上去了,但對梁心銘還算尊重。

  梁心銘也對他們一直很禮遇。

  此時,這兩人反復觀看水泥;看完又盯著民工攪拌水泥和沙子,留心他們是按什麼比例混合;再又去觀察民工用鏟子和抹泥板鋪展路面、抹平;一時又去最先鋪的路面看一看、用腳踩一踩,試試硬度,評論一會凝固的時間長短,因為什麼而凝固,最後又回頭去看水泥。

  李京用手撚了點水泥細粉,放在左手掌心,盯著它反復觀看,甚至撚了點放進嘴裡,咂吧兩下嘴。

  白英盯著他,似乎問「味道如何」。

  梁心銘看到這,無聲失笑。

  面對此情此景,她並沒有做出一副自得狂妄的表現,眾人來問,她也儘量解說,只是對於水泥配方和燒制過程,卻含糊不肯明言。這乃機密,不可洩露。

  她這樣表現,眾人便不問了。

  李京和白英明白這東西無論是軍用還是民用,用處都很大,當然不能洩露,知趣地不問;烏先生等匠人奉行行規,不去覬覦人家的秘方;餘者則不敢打聽。

  梁心銘見工地附近來了許多百姓,對著新鋪的水泥路指指點點、大聲議論,一臉興奮樣,十分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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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1:11 |只看該作者
第396章 追殺

  陳橋鎮作為最先使用水泥的村鎮,註定讓當地的百姓自豪。對於他們來說,一條通往外界的道路,好處是不可估量的。何況此次修路,官府並沒有橫徵暴斂、加收攤派,凡是去工地上做工的百姓,都能獲得一份工錢。因此,百姓對於修建此路的當地官府,實實在在充滿了感激。好些人自發地往工地上送水送吃的,讓梁心銘感歎不已。

  這一上午,除了開始,梁心銘象徵性地鏟了一鍬水泥,後來便站在道旁的大榆樹下,看著現場民工勞動。

  旁邊有百姓見不得縣太爺辛苦,從家裡搬來了桌椅,梁心銘道謝後,才坐下,趙子儀等人陪在她身邊。

  趙子儀看著寬闊、筆直的水泥大道延伸向遠處,再看看歡笑的百姓,然後垂眸看向身前的縣令大人——紗帽罩裙釵,她眼中溢出的笑意,也感染了他。

  他笑道:「這麼鋪起來也快。瞧,這都快半裡多了吧?」

  梁心銘也想知道鋪了多少,便對身邊衙役吩咐道:「你去瞧瞧,看鋪多少了。」

  道路兩邊拉了標有記號的繩索,可以計量里程,並以此為標準,測算施工進度。

  那衙役忙答應一聲去了。

  不大一會,他又跑回來,激動道:「大人,快一裡了!」

  梁心銘和趙子儀相視而笑,都很高興。

  人多力量大,若是專門的施工隊修建,絕不能這麼快,但她和唐知府分段全面開工,修建速度就快了。

  鬧了半日,梁心銘覺得有些乏了,抬頭看看太陽,吩咐屬下「仔細盯著,不許人隨意踩踏」,然後邀請唐知府等人去鎮上吃飯。人多,她可不想領回家麻煩惠娘。

  她剛起身,趙子儀便撐起油紙傘,罩在她頭上。

  梁心銘忙道:「不必。」

  她幽怨地看了趙護衛一眼——能不能別把她當女人?雖然她確實是女人,但正因為如此,她才要時時留心。

  她怎麼會怕曬太陽呢!

  她正要把皮膚曬成小麥色,既健康,看起來也更有男人味,不然頂著一張鮮豔的臉,終究不妥。

  趙子儀只得收了傘。

  一行人說笑著,向鎮上走去。

  陳橋不過一個小集鎮,以前並不繁華,如今托賴梁心銘的修路舉動,鎮上來了好些人,買賣都活躍起來。

  鎮上有家「十里飄香」酒館,堂上幾張八仙桌,招牌菜都是鄉下農家風味,大碗大盤子裝雞鴨魚肉,很實在,要不怎麼叫「十里飄香」呢。

  梁心銘來吃過一次,味道還不錯。

  今天,酒館的東家見知府大人和縣太爺光臨,喜出望外,彎腰堆起一臉笑容,殷勤地恭迎梁心銘等人進去,又說今天這頓酒飯他請了。梁心銘剛要推辭,他就急忙搶道,今天趕上澆路的好日子,他不能出大力,難道一頓飯還不能請父母官吃?又說讓左鄰右舍有頭臉的都來相陪。

  梁心銘答應了,卻說他們還有公務在身,也不要人來相陪,等路修成了,他們愛慶賀自己慶賀好了。

  她能理解這些人的興奮心情:靠著這條路,南來北往的過路客商不斷,這鎮上的買賣將來還能差了?

  一時間,賓主都很歡暢。

  飯後上茶,說些閒話。

  忽然,梁心銘有強烈的被窺視感覺,轉臉一看,門外看熱鬧的百姓中間有個戴斗笠的男子,似乎一直盯著她。見她看過去,他沒有閃避,反而揭下斗笠,露出面容——約莫二十四五歲,下巴一圈鬍子渣——沖她點點頭,做了個口型,不知說的什麼,又對守在門口的衙役說了句話。

  衙役看向梁心銘,神情猶豫。

  梁心銘猜,那人是想求見她。

  果然,那衙役走進來回稟道:「大人,那有個人說有事求見大人,望大人許他過來說話。」

  趙子儀沉聲問:「什麼人?」

  衙役道:「屬下不知。問他,他說親自對大人說。」

  梁心銘垂眸想了一想:從昨天開始,事情接連不斷,回避也不是辦法,就讓他來吧,看他怎麼說。

  她便道:「讓他進來。」

  趙子儀立即渾身戒備。

  衙役便出去,將那斗笠男子帶進來。

  剛跨入門檻,忽然一陣「啪啪」響,趙子儀兩手齊出,抓起桌上的茶碗循聲扔出,又一陣瓷器碎裂落地的聲音,伴隨著人們的尖叫躲閃奔跑的腳步聲,亂了起來。

  梁錦雲則直接抽出鋼刀,在空中揮舞,不是殺人,而是格擋暗器,這暗器有飛鏢有子彈。

  唐知府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嘴裡的湯汁順著鬍鬚流下來而不自知,好容易反應過來,腳下一軟,滑到八仙桌底下去了;李京和白英也慌張地躲到一旁。

  店主人再不復熱情,哭喊連天。

  這一刻,梁心銘再不稀奇這世界被穿越前輩光顧過了,甚至埋怨起來:你倒騰的熱武器,坑姐了!

  姐是斯文人,飆車會,不懂槍。

  她心裡雖亂,面上還算鎮定。

  她一直盯著那斗笠男子,看清他根本沒動手,甚至他身子一震,腳下趔趄,被暗器擊中了。

  梁心銘眼角餘光還發現:暗器是從窗外射進來的,雜亂無章,對方與其說是刺殺她,不如說聲東擊西,吸引趙子儀和梁錦雲的注意,真正的目標卻是斗笠男子。

  趙子儀和梁錦雲也確實被吸引了,全力保護梁心銘,絲毫未留心到斗笠男子受到攻擊;梁錦雲甚至懷疑斗笠男子和刺客是同夥,盯著他就要下手。

  趙子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將梁心銘罩在視野內,身子不離梁心銘左右,一切靠近梁心銘的人、物,都被他格擋在三尺開外,連只蒼蠅也休想靠近她。混亂中,他甩出一柄短劍,將一個妄圖竄進店堂的刺客斬殺在門檻外。

  梁心銘喝道:「刺客在外面!」

  梁錦雲立即沖向窗戶,破窗而出。

  他總算看明白了情勢。

  窗外,姚褀的面容一閃而過。

  梁心銘忙喝道:「死活不論!」不是她想殺那些人,而是要阻止那些人殺斗笠男子,不得不下狠手還擊。

  外面立即混戰起來。

  梁心銘這才略微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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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一個小女孩

  然對方殺斗笠男子的決心顯然比她預料的要強烈的多,竟然不顧姚和梁錦雲等人的夾攻,依然從門、窗等處對斗笠男子接連射擊,有暗器有火槍,不顧一切地阻止他接近梁心銘。而斗笠男子則鍥而不捨地要接近梁心銘,使出渾身解數反擊,一個前撲,從地上滾過來。

  就聽「嗖嗖」聲不斷,須臾便沒了聲音,店堂內陡然安靜下來,因為那兩方人同歸於盡了。窗外的刺客太過於執著殺斗笠男子,自己也被姚等人斬殺。

  寂靜中,店主人慘叫一聲:「大人,殺人啦」

  梁心銘剛要擺出官威,震懾眾人,收拾殘局,忽聽桌子底下「哎喲」叫喚不絕,方想起唐知府還躲在桌下呢,忙對沖進來的衙役們道:「扶唐大人起來。」

  又喝命外面的梁錦雲,「疏散百姓!」

  又吩咐姚,「保護好現場。」

  她自己則大步走向斗笠男子。

  趙子儀緊隨其身邊。

  斗笠男子肩頭、胸口都沁染了鮮血,眼神黯淡無光,躺在離梁心銘桌子一丈遠的地方,他終究還是沒能接近她。

  梁心銘在他身邊蹲下來,看著他問:「你是何人?你拼死要見本官,所為何來?」

  男人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

  梁心銘伏下身子,靠近他嘴邊,側耳傾聽。

  這是很危險的,萬一這人心懷不軌,以此吸引她靠近,這便是殺她的絕好時機,可她還是胸有成竹地來了。

  趙子儀想阻攔,又知道她不會聽,索性不開口,左手抓住她胳膊,隨時準備將她拉開;右手緊扣短匕,蓄勢待發,全力防範,隨時準備給地上男人致命一擊。

  所幸那人已是強弩之末,梁心銘聽了一會,便一臉遺憾地直起身,手撐著膝蓋默默看著他。良久,她才伸出雙手,一言不發地在他身上尋摸起來,懷裡、腰間,都搜遍了,甚至將他靴子也脫了,什麼也沒找到。

  她起身,問縮在一旁的店主人:「這人你見過嗎?」

  店主人哆嗦道:「沒,沒見過。」

  梁心銘叫道:「來人,將他抬出去。讓百姓都來認人,看誰之前見過他。」說罷和趙子儀走出去了。

  外面死了五個人,倒在不同地方,姚帶著人在現場守著,不許百姓靠近,見梁心銘出來,忙叫道:「大人。」

  梁心銘先問:「你跟著他們來的?」

  姚低聲道:「是。」

  遂將追蹤經過簡要說了。

  今晨,他假裝離京,卻帶著手下分散開來尋找梁心銘所說的那幾個來歷不明的雇工。那些人雖逃走,卻不是一點蹤跡沒留下,工地上的民工、附近的百姓有看見的,衙門的人一打聽就問出來了。卿陌等人負責打聽,追蹤任務卻交給了新來的姚他們,很快便發現目標。

  「屬下沒想到,他們的目標不是大人,竟是那個戴竹斗笠的人。大人,那人可說了什麼話?」

  梁心銘看著他,輕輕搖頭。

  姚慚愧道:「屬下失職。」

  梁心銘道:「你不必自責。」

  誰能想到呢,連她也沒想到。

  她自去屍體前察看,這五個人都孔武有力,體型彪悍。有兩人手上拿著手槍(火槍),約一尺多長,在這個時代,算很先進的熱武器了;另外三個人則使用的是暗器。

  梁心銘初步判定,這些是軍人。

  趙子儀低聲道:「大人,這不是一般的刺客。屬下覺得他們像軍中的人,而且不是普通地方禁軍……」

  梁心銘聽著,忽然轉過臉,把目光轉向圍觀的人群,在酒館拐角牆根下,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縮坐在那裡,蓬亂的頭髮下,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他衣袖上染血,也不知是剛才混亂中被誤傷了,還是被刺客的鮮血濺到身上。梁心銘站起身,慢慢走過去。

  趙子儀不知她要幹什麼,忙隨她走過去。

  那孩子視線隨著她動。

  梁心銘走到她面前,站住。

  那孩子便仰望著她。

  梁心銘看清楚了,這應該是一個女孩子,黑眼珠極靈活,此時卻深深地看著她,似乎在審視,又像是戒備。

  梁心銘問:「你胳膊受傷了?」

  女孩子不說話。

  梁心銘問姚:「誰傷的她?」

  姚忙道:「屬下沒留意?」

  梁心銘又問周圍百姓:「這孩子誰家的?」

  酒館的夥計忙道:「她不是我們這兒的人,是個要飯的。這兩天都在這坐著。小的還給過她饅頭呢。」

  又有幾個人出來作證,說這是個叫花子。

  梁心銘道:「她被誤傷了,帶回去叫神醫看看。」丟下這句話,轉身又吩咐衙役:把屍體都抬回去。又問圍觀的百姓,可有人認出戴斗笠的男子,可知從何處來的。

  眾人都說,沒見過這人。

  梁心銘便吩咐,將人帶回去。

  回到家,將小叫花子交給歡喜,梁心銘和趙子儀去了東次間,「大哥坐。大哥對剛才的事怎麼看?」

  趙子儀把她上下一掃,似乎慶倖她的安然無恙,又對之前的情形心有餘悸,後怕地責怪道:「大人剛才太魯莽了!那人來歷不明,大人怎可輕信?萬一……」

  梁心銘看著貼身第一大護衛,心裡淌過一道暖流。為使他安心,也因為他是自己首席護衛,她應該將局勢分析給他聽,省得他在緊要關頭做出錯誤的判斷。

  她便鄭重道:「他們的目標不是本官,大哥也看到了。」

  趙子儀道:「那也不該冒險。」

  梁心銘道:「他們不會殺本官了。」

  趙子儀一愣,問:「為什麼?」

  梁心銘道:「殺了無益。」

  趙子儀壓低聲音道:「怎麼無益,不是能對付安泰嗎?」

  梁心銘道:「在京城殺,有用;在這裡殺,無用!本官若死了,你們找一具男屍替換,誰知真假?本來可以憑臉面證明,但是死人的臉是留不住的,幾天就爛了。爛成一堆臭肉,送去京城,誰還認得出是不是梁心銘?」

  趙子儀忍無可忍道:「大人!」

  這麼清雅的一個人,卻若無其事地說著自己死後爛了、臭了、沒法認了等等,虧她還一臉淡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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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活蹦亂跳的大人才有用

  梁心銘認真道:「他們不會再刺殺本官。要想揭發本官,必須找別的罪名,將本官引到京城,在眾目睽睽之下揭發本官,讓本官逃無可逃,讓恩師無法抵賴,才好定罪。」

  趙子儀道:「若左相想殺了你,打擊安泰呢?」

  梁心銘很肯定道:「以前或許會,現在不會了。」

  趙子儀道:「這又是為何?」

  梁心銘道:「因為有人要謀反!」

  趙子儀納悶道:「謀反和大人有什麼關係?」

  梁心銘道:「恩師奉旨追查海盜案背後主謀,左端陽不會在這個時候得罪恩師和王家。左端陽和謀反的人都想揭發利用本官,卻都不敢殺本官。不論他們誰殺了本官,都會導致恩師針對他們,他們是不會自找麻煩的。」

  趙子儀不服道:「那可不一定。若我是那謀反的人,就會派人來暗殺大人,嫁禍給左相。大人若死,安泰必定恨左相,極有可能會投入謀反一方。」

  梁心銘定定地看著他不語。

  趙子儀道:「說的不對嗎?」

  梁心銘道:「對!然恩師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本官若死,恩師不會受任何人要挾。他會將計就計先除左相,然後再查清謀反案,連根拔起,如此方能平息他的怒火。所以,本官死了就沒用了,活的才有用!把活蹦亂跳的本官捏在手裡,要挾恩師,恩師才會投鼠忌器;若本官死了,誰也奈何不了恩師,反而會引火燒身!明白了?」

  趙子儀如醍醐灌頂,傻傻道:「明白了。」活蹦亂跳的大人才有用,死大人沒用!

  梁心銘道:「當然,大哥的擔心也有道理,也不能大意了。若那人是個蠢的,他就只會幹蠢事,以為殺了本官能刺激恩師,那本官就……」就倒黴了!

  趙子儀:「……」

  他剛才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平常見梁心銘將別人說得跳腳,只覺暢快;現在輪到自己,才感覺滋味不好受,好像他就是那個蠢的。

  他不再和梁心銘比口舌,轉而問道:「那大人是有發現什麼了?接下來要如何應對?」

  梁心銘道:「正是……」

  少時,她和趙子儀去後院,讓歡喜帶小叫花子去上房。

  小叫花子並沒有受傷,身上的血跡是刺客濺上去的。現已梳洗乾淨了,也換了衣裳,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清秀可人。見了梁心銘依然戒備,也不拜見,也不說話,直愣愣地瞅著她,像看什麼奇人一樣。

  梁心銘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叫花子不出聲。

  梁心銘再問:「你家人呢?」

  小叫花子依然不出聲。

  梁心銘深深地注視著她。

  ……

  外面傳話進來說,唐知府求見。

  梁心銘才和趙子儀出去,到前面廳堂,見唐知府坐在堂上,一個嬌媚的女子站在他身邊,不由詫異。

  唐知府領個女人來見她做什麼?目光一溜過去,把那女人迅速打量一遍,是個妖嬈的小婦人。

  唐知府將梁心銘的疑惑看在眼裡,忙引見道:「這是本官的妾雲芳。因有要緊公務,特帶來見梁縣令。」

  梁心銘更糊塗了,一個妾有什麼要緊公務?

  那雲芳上前,先拜見梁心銘,然後才婉轉道明來意。

  原來,確實是徽州府上面有緊急公文過來,六安府衙的人因唐知府一夜未回,不知何故,不知歸期,又不敢耽擱這公文,於是派人將公文送到陳橋鎮來。

  唐知府一夜未回,唐夫人很擔心,聽說衙門要派人去陳橋鎮,忙托他們給老爺帶些換洗衣裳等物。

  雲芳便自告奮勇,說她親自來走一趟,若老爺被公務羈絆住了,她正好留下來照顧,也省得夫人掛心。

  唐夫人覺得這樣更妥當,於是就命她跟衙門的人來了。

  雲芳實是奔著梁心銘來的。

  她年方十八,最愛玩的時候,唐知府雖是個風雅人物,到底年紀大了,平常吟風弄月、飲酒作詩、彈琴聽曲,喜歡美人在旁相伴,圖的是怡情,閨房內卻是力不從心。

  雲芳開始還新鮮,日子久了耐不住寂寞,便將主意打到唐知府兒孫身上。誰知唐知府孔門弟子、以孝治家,其兒孫也是規矩人,雲芳雖年輕,卻是父親的妾,任憑她花柳容顏,也不肯沾手,況且他們都有自己的美人。

  雲芳抱怨不已。

  難道就這樣磋磨終身?

  這時,梁心銘來到六安府。

  六安府官場內宅女人們都傳梁縣令有子建之才、潘安之貌,乃天下第一等的少年風流人物。

  雲芳便思念起來。

  日思夜想,只沒機會得見。

  好容易有了今天得了機會,她施展心機手段,才在夫人面前討了這個差事,來尋唐知府、會梁心銘。

  雖來了,還是沒機會見呀!

  她的身份,怎得見梁大人呢?

  要見也是奉唐夫人之命,去內院拜見縣令夫人李惠娘,傳達唐夫人的致意和問候,送些禮物。

  這也難不倒雲芳,她在路上就想好了主意,等來了這見了唐知府,故意沉重地說此事異常。

  唐知府自然問她有何異常。

  雲芳便遲疑道:「老爺,還是等見了梁縣令再說吧。橫豎要告訴他的,省得再轉一道口舌;再者,第一時間將此事告訴他,說明老爺看重他,也讓他聽聽,討個主意。這件事非同小可,不比修路,做成了是積善行德的功勞。依照妾身的主意,老爺就要告老,這件事能不沾手最好,省得臨老了,還給兒孫招禍。安安穩穩的把這路修好,熬到致仕,就算皇上不獎賞老爺,這兒的百姓也會對老爺感恩戴德,唐家將來也會受人尊重。不比梁大人,他還年輕,將來還有好遠的路要走,他恩師又是京裡有權勢的王家,他冒險也是立功,不會白忙的。妾身一片心都是為老爺好。」

  這番話正合了唐知府心思。

  他笑道:「你懂事了,曉得為老爺著想了。也罷,就一起去見梁縣令,你從頭細細地說。」

  於是,帶著雲芳來找梁心銘。

  雲芳一見梁心銘,果然名不虛傳,甚至比傳言更加俊美,頓時渾身酥軟,春心蕩漾,不能自已,恨不得即刻投入他懷抱,若能得他憐愛,做什麼也甘願的。

  梁心銘見雲姨娘兩眼春水蕩漾,吃驚地看向唐知府一把年紀了,弄這麼個尤物在身邊,能駕馭了嗎?

  這純粹是找綠帽子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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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8 00:31:47 |只看該作者
第399章 藏寶圖

  不知真男人見了雲姨娘會怎樣,反正樑心銘渾身起一層雞皮疙瘩,面上卻官威十足,既沒有故作正人君子、對雲姨娘不肯直視,也沒有露出譏諷厭惡神色,將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那公文上,把雲姨娘直接無視了。

  一來,不好讓唐知府沒臉。

  二來,「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樣的女人還是不要招惹的好,不給她希望也別羞辱她。

  雲姨娘也沒說出什麼要緊話。

  要緊的事都在公文上!

  梁心銘低頭看公文,隨口吩咐瓔珞道:「瓔珞,帶雲姨娘去後面見你奶奶。」

  瓔珞道:「是。」

  上前對雲姨娘道:「雲姨娘請。」

  雲芳見梁心銘毫不在意她,急了,正想上前賣弄一番口才,觸及旁邊趙子儀銳利的眼神,生生止住腳步。

  唐知府也道:「你去吧。」

  他發現雲芳沒說什麼異常事,心想到底女人家,就是膽子小,聽是風就是雨,倒害他跟著緊張。

  雲芳無奈,只得跟著瓔珞去了後面,見李惠娘。

  這裡,梁心銘全神貫注看公文。

  徽州提刑按察使司調查青華府牛將軍滅門一案,查明兇手就是牛將軍的屬下徐濤。追查中得知,歷年來,海上剿匪所獲的大部分財寶都運到了徽州,經由牛將軍之手埋藏。牛將軍繪製了藏寶地圖。因朝廷現正追查海盜案背後主謀,徐濤奉命滅口,屠殺牛將軍滿門,並竊取地圖逃走。

  徽州按察使已經將此案上奏朝廷,並行文各府、縣,緝拿徐濤,追回藏寶圖。

  梁心銘看後,神情不變,心下卻百轉千回。

  唐知府也猜想:之前在十里飄香酒家被殺死的人是誰?難道是徐濤?可沒看見梁心銘從他身上搜出藏寶圖啊。

  唐知府覺得梁心銘麻煩來了:別人可不知道梁心銘沒搜出藏寶圖,若有心人打聽到酒館發生的事,肯定以為梁心銘得了藏寶圖,或者死者臨死前說的秘密。

  唐知府打量梁心銘神情,試探問:「梁大人,我們該怎麼辦?」他是真不想沾惹麻煩,加上對梁心銘信服,所以討她的主意,並不認為自己是上官,該拿出主見來。

  梁心銘肅然道:「下官即刻命人將陳橋刺殺案上報給按察使司衙門,等上面派人來處理。還有,嚴防嚴查各城鎮道路、碼頭和工地,緝拿兇犯,也防止歹徒破壞作惡。當然,修路的事也不能耽擱了,要趁天晴抓緊。」

  唐知府忙道:「本官也是這麼想的。」

  他看著梁心銘,很想提醒她一句,又想她那麼睿智的一個人,他能想到的,她又怎會想不到呢?他還是別提了,不然倒像他不信她似得,以為她得了藏寶圖,或者那人臨死前告訴了什麼秘密給她,圖惹她不安。

  接下來,梁心銘一一安排。

  下午,她照常去了工地看澆路面。

  再說內院,雲姨娘和惠娘正談的熱烈。她想從惠娘口中套話,瞭解梁心銘,因此百般奉承惠娘;又說六安府城內的太太奶奶姑娘們是如何稱讚梁縣令,都說嫁給他這樣的人,便是做妾也願意的,以試探惠娘反應。

  惠娘做了幾年縣令夫人,早不是那個單純的山村小媳婦了,見雲姨娘句句不離梁縣令,分明愛戀他(她),言語直白、眼神輕佻卻不自知,惠娘受不了,替她害臊。

  惠娘自夫君去後,一心只想把朝雲撫養成人,並無二心。每每林馨兒勸她再嫁,說梁大哥在天上,也未必願意看她孤苦一生。她只是不聽,說女子不嫁二夫。林馨兒反駁她,她被逼急了,便拿話堵林馨兒,說「你且顧你自己吧。你一身的事都沒解決,還讓我嫁。你現在頂著我夫君的名頭,要我再嫁,難不成要我去偷人?」林馨兒被她堵得沒話說了。

  現在,眼見雲姨娘覬覦梁心銘,惠娘如何能忍!

  既怕她靠近梁心銘,看破梁心銘的女兒身份,又怕她不知廉恥鬧出事來,帶累梁心銘的官聲。

  因此,她謙虛道:「我們老爺才做了兩年官,哪比得上唐大人經驗豐富。唐夫人這一向可好?聽說她帶頭邀了城裡的太太奶奶們捐銀子修路呢,真是慈善人……」

  她劈裡啪啦一陣話,將話題扯到唐家內宅,又扯到六安府大小官員、豪門富戶的內宅,打聽了不少隱秘事。等雲姨娘回過神,再把話題扯到梁心銘身上,惠娘總是三言兩語又岔開了,一副對別人家事感興趣的模樣。

  雲姨娘很無力,心想梁縣令就是話題人物,人俊又年輕又有才還前程無量,你管人家的事幹什麼?

  雲姨娘離開時,很是失落。

  頹喪了一陣,又打起精神。

  反正唐知府還要在這住一陣子,她多用些心思,未必就找不到機會達成心願。梁大人讀書人臉皮薄,便是心裡想染指她,只怕面上也不好表露出來,她得主動。

  唐知府追著梁心銘要水泥澆路面,梁心銘說必須先澆眼前的,等澆到六安府,水泥自然就能運過去了。唐知府便不肯走了,盯著澆路進度。每天晚上,則回到陳橋鎮陳家大院起居,和梁心銘商議公務,幹勁十足。

  他倒是有幹勁,雲姨娘一身的精力沒處使,挖空心思找機會接近梁心銘,無奈總也見不著,偶爾瞥見個背影,也不解相思,反而更添相思。

  她聽說梁心銘最寵愛朝雲,便想從朝雲身上入手,便常常的對朝雲獻殷勤,送許多東西。

  然朝雲自從上次差點被方華給毒害,身邊伺候的丫鬟們都警惕的很:外人送吃的不吃;外人給東西不隨便接,都由丫鬟們接;要搭話也不容易,因為朝雲忙著呢。

  比如雲姨娘來,見朝雲在院子裡和藍妞玩,才上前和朝雲說一句話,瓔珞就說「姑娘,該寫字去了。」再不然就說「姑娘,神醫讓你收拾草藥呢。」好像朝雲不是幾歲的孩子,而是那參加科舉的學子,甚至比他們還忙。

  雲姨娘很惱火,又發作不得,因為那些丫頭可機靈了,一個把朝雲帶走,另一個就過來招呼她,道「雲姨娘來了,是找我們奶奶的吧?奶奶正在屋裡呢。老爺忙得沒個黑天白夜,奶奶也跟著忙,昨晚熬了大半夜,今早五更天就起來了,到現在連早飯都沒吃呢。——我帶姨娘去。」

  雲姨娘聽了氣的很:這丫頭成心膈應她呢?惠娘這麼忙,她要是沒有正事,怎好意思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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