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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鄉村原野] 江南第一媳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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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1
發表於 2018-9-30 00:49:44 |只看該作者
第600章 殺的就是你!

  昨晚大傢俬下議論,說東方傾墨一向跟著梁心銘,為了梁心銘撒謊騙人也不無可能。

  又道王亨能有什麼打算?無非就是私心。事後若追究責任,還不是任由他編造,他是欽差,想怎麼編造就怎麼編造。只苦了石村鎮的禁軍,死了也白死。本來牛將軍參與謀反,他們都被牽連,如今死了,誰肯為他們伸冤?

  種種委屈和不甘,壓制了一夜。

  今早看見同袍的屍體,眾軍再也壓制不住了,如同乾旱了幾個月的森林,沾上一點火星,便燃起了大火!

  他們搶了姚褀帶回來的水,分喝了。

  鬧事的指揮使在昨天的基礎上又添了幾個,還有幾百禁軍抬著同袍的屍體,直接越過議事堂,衝到第二進院門口,叫嚷著要拿了梁心銘的妻女,交給林子明換取解藥。

  方磊和嚴楚瑜帶著丁丁等人擋住他們,雙方對峙。

  惠娘聽見動靜,跑上二樓窗口看過來,看見堆在院外的屍體,摀住嘴流淚,也崩潰了——誰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她和梁心銘都沒有資格讓別人為她們付出性命。

  她不顧綠風等阻攔,要出去。

  蘇莫琳喝道:「不許去!」

  王曉雪更不讓惠娘出去。

  歡喜道:「奶奶!奶奶!你就不顧自己,也要想想姑娘。姑娘還這麼小,難道你要把她交出去?」

  朝雲一臉懵懂地看看這個,又望望那個——她犯了什麼錯,要把她交出去?

  扣兒警惕地擋在朝雲身前。

  瓔珞則將朝雲攬在身邊,將她的小腦袋摁在懷裡,低聲對她道:「別看。不關咱們的事!」

  朝雲便乖巧地趴在她懷裡。

  惠娘搖頭道:「這麼躲著也不是事。看,他們要打起來了。讓我出去,我來跟他們說。」

  蘇莫琳想著她和梁心銘的行事風格,都不是那肯吃虧的人,惠娘更潑辣的很,心想也許她有什麼好主意也不一定,便道:「既這樣,我同你一塊出去。」

  惠娘點頭,轉身對瓔珞道:「照顧好姑娘。」

  瓔珞點頭道:「奶奶放心。」

  於是,惠娘等三女下去了。

  綠風、歡喜等跟隨。

  到門口,丁丁嚇一跳,急忙跑過來,對惠娘道:「奶奶怎麼來了?」又對綠風喝道:「你怎麼能讓奶奶出來?」

  綠風無奈看向惠娘。

  惠娘已迎向指揮使們,問道:「你們確定把我交出去,反賊就能給解藥,不是對方的詭計?若真是這樣,我便去。但我女兒小小年紀,不該被牽連。」

  瘋狂的禁軍們並不因為她的大義凜然而羞愧,直嚷著要把她們母女都交出去,少一個都不行。

  樓上,朝雲惶惑了。

  小女孩從未見過這樣陣仗。

  她好想爹爹!

  瓔珞抱緊了她。

  朝雲埋首在瓔珞懷裡。

  扣兒滿臉寒意,安慰道:「妹妹別怕,他們要敢把妹妹送出去,我便殺了他們!」

  朝雲忙抬頭,拉住扣兒一隻手,彷彿增加了安全感。

  下面,惠娘面對瘋狂的軍漢,氣得渾身顫抖。她不怕死,可是這些人為何如此私自,叫人心寒?梁心銘是犯了欺君之罪,但是也救過他們,都忘了嗎?

  王曉雪憤怒道:「你們敢!」

  禁軍們楞了下,便哄嚷逼過來道:「怎麼不敢!」

  王曉雪氣紅了臉,張開雙臂擋在惠娘面前,道:「你們要拿梁夫人,就從本姑娘身上踩過去!我爹是奉州布政使,我大伯父是工部尚書,我大哥是欽差大臣、刑部侍郎王亨,你們有自信殺了我之後能活命,就過來!」

  蘇莫琳也嬌叱道:「還有本姑娘——我是右相蘇大人的女兒,誰敢拿梁夫人,從我身上踩過去!」

  眾軍漢張大了嘴——

  這兩個世家貴女,若是平常,他們再沒有機會得見,今兒卻一下子見到兩個,這氣勢了得!

  眾人一下子被震住了。

  他們氣怯,有一部分是懼怕她們背後的家世權勢,還有一部分是看出,即便動手他們也未必能討到便宜。

  王曉雪身邊跟著幾女,都是張伯遠派來的,身手高強;惠娘身邊的綠風和歡喜等人,也都摩拳擦掌;剩一個蘇莫琳是弱女子,她卻比那兩女氣勢更足。

  可是,他們又不甘退去。

  他們便討要說法。

  方磊盯著嚷得最凶的幾個指揮使,其中就有昨天那個大鬍子指揮使項群,把昨晚他們想的理由端出來質問方磊,要方磊解釋。方磊的目光從他們臉上一晃而過,最後落在他們身後一個身材瘦削的指揮使身上。

  這人叫孫志強。

  方磊忽然一個健步上前,手中長劍如同閃電般射出,刺向大鬍子指揮使項群。

  項群駭然,閃身避讓。

  其他人也紛紛避讓。

  方磊的劍正刺中孫志強。

  眾人都驚叫出聲。

  孫志強抓住紮在胸口的劍,望著方磊道:「你敢殺我?」

  方磊用力往前送劍,滿臉森然道:「殺的就是你!誰敢不服,只管來殺小爺!來啊!」

  眾人紛紛後退。

  誰敢殺忠義侯兒子?

  殺了就要償命,那不瘋了。

  孫志強顫聲問:「方二爺……為何……要殺我……」

  方磊冷笑道:「爺從昨天就留意你了,專門在背後挑唆大家鬧事。皇甫大人也留意了。你以為自己隱藏很好?欽差大人早就查明你的身份,是反賊在軍中間諜。沒有拿你,不過是等你自己跳出來,現出原形。」

  孫志強道:「不,我不是!」

  他真的不是反賊,他不過膽子小點,嘴巴碎點,心裡不忿,卻又沒膽量鬧事,於是在項群等人面前挑唆。

  方磊凝視著他,彷彿說「我知道你不是反賊,可是你的行為惑亂軍心,比反賊造成的效果更惡。不拿你殺雞儆猴,後果不可收拾。這是你咎由自取!」

  孫志強彷彿懂了,目光絕望。

  項群等人都滿眼疑惑。

  方磊冷笑道:「你不是?」他轉向項群等人問:「是不是他在你們面前叨咕一堆話?他既這麼大意見,為何不見他出頭?你們這些蠢貨,被人利用不自知!」

  眾人恍然大悟,頓時火氣轉向孫志強,質問的、揪住衣領質問的,轉眼風向就變了。

  皇甫仁等趕來,驚怒交加。

  閻將軍叱喝項群等下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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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2
發表於 2018-10-1 01:01:56 |只看該作者
第601章 這女人,他要氣瘋了!

  項群又把之前的話質問他們,道:「我等就是不甘心!若是死在戰場上也罷了,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不甘心!」

  方磊用力拔出劍,然後用滴著血的長劍指著項群鼻子道:「你真不怕死?」

  項群鏗然道:「不怕!」

  方磊暴喝道:「那你鬧什麼?」

  項群道:「我們……」

  方磊打斷他道:「這不就是在和反賊作戰?難道只能在戰場上拚殺才算作戰?你們這次若渴死,一樣記軍功!」

  他轉向皇甫仁:「大人,這樣煎熬,比在戰場上殺敵更需要勇氣和毅力,該不該重賞?」他對皇甫仁使眼色。

  皇甫仁立即領會他的意思:重賞,激勵軍心!趙子儀在關鍵時候,用重賞將一群人心散亂的禁軍激勵成虎狼之師,他們現在何不也用同樣的法子?!

  這點主張皇甫仁還是敢拿的,王亨回來,也必不會責怪他,只會誇他臨機應變、會辦事。

  他當即宣佈:所有禁軍上下,只要挺過這一關,無論生死,均記一大功,且賞銀翻倍!

  禁軍們都怔住。

  正如項群所言,只要投入軍中,隨時都要做好沙場戰死的心理準備,區別是怎麼死而已。眼下渴死,一樣有軍功,賞銀翻倍,那他們還鬧什麼?鬧到後來,像孫志強一樣死於非命,還要背一個勾結反賊的罪名,值得嗎?或者逃出去,當一輩子的逃兵,永無出頭之日?

  況且,也不一定就會死嘛。

  頭腦一冷靜,想法就變了。

  郭俊又提議:從今日起,不必出去了,免得白白被反賊截殺;又主張,將不多的水讓給炮樓值守的禁軍喝,讓他們有力氣開炮,其他人在駐地固守,等待外面救援。

  方磊道:「這主意好。說不定,神醫很快就能研製出解藥,那時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皇甫仁笑道:「好,就這樣行。」

  眾軍見上官們不再徬徨,極有主張和信心的樣子,加上他們被方磊殺孫志強的行為震懾,也忌憚的很,紛紛轉變了想法,頓時覺得又有希望和勇氣了。

  於是,項群等人主動請罪。

  殺雞儆猴是為了震懾,不是把所有人都殺了。因此,皇甫仁很大度地揮手道:「你們是被反賊挑唆的,從輕處置:各打五十軍棍。暫且記下,等度過這次危難再執行。下不為例!去吧。這時候咱們應該上下同心,不該被反賊挑撥得窩裡反,本官不會揪住這事件不放的。」

  眾人大喜,感激不盡,結伴去了。

  閻將軍笑道:「還是方二爺威風。」這一個個的,都當起他的家來了。可是,誰讓他不作為呢?

  方磊冷冷地瞅著他,沒言語。

  皇甫仁忙道:「是本官請方二爺守在這裡的。他職責所在,義不容辭。忠義侯虎父無犬子啊!」

  他很感激方磊幫他壓住了局面。

  他雖奉王亨的命令行事,無奈王亨棄將軍府於不顧,已經讓眾人心生怨懟,又豈肯聽他的?

  家世權勢還是很重要的。

  方磊雖沒有軍職,但家世在那裡擺著,且他兄長方世子就在幾十里外的藏寶洞鎮守,忠義侯也在京城保護皇上,方家風頭正盛,方磊出面自然事半功倍。

  又安慰了惠娘等幾句,才去了。

  等人都走了,惠娘還躊躇不進院,想對方磊道謝,心裡又彆扭不願面對他;不道謝,又覺得於理不合。

  方磊卻兩眼冒火地盯著她,怒道:「反賊造的孽,與你何干?你不是厲害的很嗎,怎麼這次糊塗了?」

  這女人,對他不知多凶,如今因為反賊一句話,就要挺身而出,奉獻自己,成全別人……

  他真氣瘋了!

  惠娘立即不躊躇了,就他這態度,一如既往地討厭,她也懶得回嘴,當著外人面她不想跟他爭吵。

  蘇莫琳忙上前打圓場,道:「梁夫人還不是為了大家。」

  方磊道:「就怕她好心辦壞事!林子明狡猾異常,手段層出不窮,若沒有大圖謀,費這麼大的精神,就為了拿兩個弱女子出氣,你想想可能嗎?」

  惠娘怔住了,這是說她蠢?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方磊。

  蘇莫琳忙問:「方二爺的意思是……」

  方磊道:「我沒意思!我猜的!你把她帶進去,多派些人看緊她,千萬別叫人給弄走了!」明明是關切的話,卻說得惡狠狠的,將惠娘當成囚犯一樣。

  蘇莫琳瞟他一眼,又瞟惠娘一眼,抿嘴笑著,十分溫順聽話地蹲身福了福,道:「是,二爺。」

  綠風等女對方磊凶自家奶奶很不滿,然對他說的「看緊她」卻很贊同,忙一擁而上,簇擁惠娘進去了。

  上午,林子明的使者又來了。

  這次,皇甫仁沒有打他,直接讓人將他殺了,倒吊在營地大門外的大旗下,以示決心。

  ※

  再說王亨,已經到了宣府。

  他和喬硯、黃知府會面後,聽了梁心銘等三人失蹤經過,又詢問了卿陌等人,梁心銘到宣府後的所作所為,再傳工地的民工和當地的百姓詢問,便審出了內情。

  湖州臨安府的姜興國!

  宋之獻的女婿!

  左端陽的勢力果然強大。

  除了這些,他還從一民工口中得知:梁心銘當天似乎身體不大好,他看見她嘔吐了。民工這麼一說,禁軍中也有人證實,確有這麼回事,他們也看見了。

  王亨心裡「咯噔」一下。

  梁心銘嘔吐,怎麼回事?

  之前忙的很,他總想問她,月事可如期而至,生怕她懷孕了,卻總是忙忘了問。後來中秋那天晚上,她說累,他誤以為她是月事來了,才放了心。

  難道是他弄錯了?

  其實馨兒懷上了?

  他的心口漲漲的,被一種莫名的新奇感覺充滿,喜悅中摻雜著酸楚。若在正常情形下,馨兒懷孕將令他多麼開心,王家也會因此而大喜,可眼下他卻不能留下這個孩子。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會害死馨兒的!

  他的心又揪成一團。

  時間緊迫,現在不是他難受的時候,這民工特意對他提起這事,什麼意思?連禁軍們都沒想起來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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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3
發表於 2018-10-1 01:02:07 |只看該作者
第602章 哪個孫子幹的?

  他一面令人將這民工帶下去審問,一面又命白驍帶龍禁衛去臨安府捉拿姜興國,然後命卿陌和小麻跟隨他,在松林內轉悠、察看,尋找破解陣法的線索。

  將整個松林轉遍了,最後他停留在梁心銘被吸進去的地方,那裡挖了好大一個坑,坑底是石面。他吩咐禁軍打水來,刷洗坑底,刷出石面本來面目,再將水舀上來。

  這事兒頗費工夫,一隊禁軍領命後,有人打水,有人用草把刷洗,有人負責清理積水,忙碌起來。

  王亨則尋了一處乾淨的地方坐下,先將這片松林的地形和林木排布繪製成圖。

  一看,形似簡易的太極圖。

  太極分兩儀,兩儀即陰陽。

  以這片松林來分析:

  地表為陽,地下為陰。

  向陽坡面為陽,背光山谷為陰。

  白天為陽,夜晚為陰。

  子夜時,乃陰之極;正午時,乃陽之極。清晨和傍晚,乃是陰陽交泰轉化之時,霧氣升騰。日昇日落,霧聚霧散,這片松林靜謐安詳,又生生不息……

  這是太極兩儀陣,隨著陣勢的陰陽轉化,其機關運轉也隨之變化。這便是梁心銘三人被吸入地下後,卿陌和小麻將原地挖開,卻找不到任何線索的原因。

  王亨便開始推演時辰和方位。

  傍晚來臨,黃知府等人就見那個紅色身影端坐在林中空地上,周身霧氣裊繞,彷彿坐在瑤池仙境。為免打擾他,火把也熄滅了,只留了一支。昏黃的光芒映著白霧中紅色的身影,極神秘;隱隱綽綽的樹木暈染成水墨畫,成為他的背景牆。他彷彿參禪般,忘記了周圍一切。

  人們都以為他推演入迷了。

  夜色深時,他卻取出笛子吹奏起來。

  禁軍們不懂音律,只覺悠揚的笛聲十分悅耳,聽了心中舒暢愉悅之極。黃知府通音律的,感覺那笛音歡快,充滿童真和童趣,上有高天流雲,下有潺潺流水,田園村野炊煙裊裊,雞鳴犬吠。一對小兒女在水邊歡快嬉戲。為何覺得是一對小兒女呢?因為笛音中含著絲絲情義,如情竇初開,如月下花朦朧,充滿了青梅竹馬、欲語還休的純真。

  黃知府聽痴了!

  也不知吹了多久。

  清晨,朝陽初升。

  王亨才收了笛子。

  一安捧了早點來,熬了一晚上的粥,用上等的香米,添加桂圓、紅豆等熬製而成;又有人參大補湯一小盅,都是補勞神精血虧損的。一安自己先喝了。他心細,聽說石村鎮被毒侵染,他唯恐大爺也被人下毒,所以凡是王亨食用的東西,他都先品嚐、先試毒,然後再讓王亨吃。

  王亨接過去,都吃乾淨了。

  然後,坐下繼續推演計算。

  ※

  第四天。

  石村鎮十室九空,百姓全跑了。

  他們逃的匆忙,有些人家雞鴨豬狗都沒來得及帶走,每天在鎮子內外晃蕩。人知道水有毒,不敢吃,畜生可不懂,渴極了照樣喝水,然後就被毒死了。

  為免畜生的屍體腐爛後,影響鎮子的氣味,皇甫仁派了一隊禁軍去搜尋屍體掩埋。

  空蕩蕩的鎮子上,禁軍們拖著無力的腳步到處轉悠,看著昔日充滿生活氣息的小鎮變得一片死寂,又是淒涼又是憤恨,不住咒罵。

  「反賊這樣,是要遭天譴的!」

  「對,就這樣還想奪皇位?我呸!」

  「老子咒他林家死光光!」

  ……

  同樣在咒罵的還有老閻王。

  他前日在議事堂誇下海口,承諾說三天必能解開此毒,然今天就是第三天了,他卻沒有進展,急得咒罵。

  藥房裡,瓔珞、朝雲、扣兒都在,還有小藥童福兒,見老閻王闊鼻子氣咻咻地吹氣,闊嘴巴不住咒罵,「……研製這麼陰毒的藥,太傷天和!哪個孫子幹的好事?老夫就不信了,配不出解毒藥,就不姓東方!」

  幾個孩子都小心翼翼地屏息凝神。

  也許是覺得老閻王一個人咒罵,沒人迎合,顯得他們沒義氣,居然不能同仇敵愾,他們不好意思。

  福兒想了想,主動道:「反賊這是報復師傅和梁大人用藥殺了他們的魚鱗軍。先生別生氣,咱們也沒吃虧……」

  老閻王把眼一瞪,道:「那能一樣嗎?」

  福兒氣怯,小聲問:「怎不一樣?」

  老閻王厲聲道:「老夫用藥對付魚鱗軍,那是戰場殺敵,況且用的是迷*藥,並未殃及百姓。老夫為民除害,還天下一個安定,佔據的是大義,這叫‘上醫醫國’!

  「這孫子弄的這藥,卻害了石村鎮的百姓,還用青華府城的百姓來威脅人,天理難容!能一樣嗎?

  「若他派人來報復老夫,老夫無話可說,但是殃及無辜就不行。公道自在人心,老天爺看著呢。

  「林家暴虐嗜殺,要遭天譴的!

  「老夫等著他遭報應!

  「哼,想逃過老夫的手?」

  最後一句話說得陰測測的,配合臉上陰險的笑容,令幾個孩子不自覺打了個寒噤——這老頭好可怕!

  朝雲與東方爺爺相處久了,看慣了他「清奇」的相貌,覺得挺順眼,因此不怕他。見他今天一直發火,好心捧場道:「東方爺爺是忠臣,反賊謀反,是奸賊!」

  老閻王聽了很熨帖,但是嫌棄小丫頭馬屁拍的太明顯,因此一半解釋,一半教導他們道:「你們記住:不管做什麼,都要遵循天理公道,否則害人不成就害己!」

  他特別看了扣兒一眼。

  他是知道扣兒身世的,最近又一直為耿忠治療傷勢,每次見耿忠都要罵。在他心裡,才不管什麼倫理綱常,所以想給扣兒先下個話,暗示她沒必要為這父親煩惱。

  扣兒心思敏感的很,立即覺察了。

  最近瓔珞等人對朝雲的保護加強了,若非朝雲主動找扣兒玩,她們都不許扣兒見朝雲。

  扣兒想不通為何防備她。

  她心裡孤獨,就去花園裡逛,然後就遇見了一個禁軍,塞給她一封信,她當時一驚。

  等看了信,她才明白了。

  林子明派人聯絡她,告知了她的身世,要她裡應外合,配合他們的人救出耿忠和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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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4
發表於 2018-10-1 01:02:18 |只看該作者
第603章 王亨破陣

  扣兒很容易相信了這封信的內容,因為他們提及耿忠送給她的項圈,上面嵌的玉石上雕一個「晞」字,說那是她父親為她起的名字。當年她得了這項圈,很好奇地問母親,這「晞」字什麼寓意。她母親告訴她,是給她起的另一個名字,因為在父母的心裡,她就像拂曉的天光一樣美好、充滿希望。

  怪道瓔珞她們戒備她。

  因為她是反賊的女兒!

  扣兒一言不發地回來了。

  幾天沒有水喝,米糧也無法下嚥,將軍府內守衛的禁軍毫無戰鬥力,敵人礙於炮火無法大舉進攻,但派高手從後花園潛入還是能做到。這晚,扣兒迷暈了內院西廂某個點的守衛,接應進來五個魚鱗軍,帶進了耿忠的屋子。

  耿忠看見扣兒和魚鱗軍,驚喜萬分。

  然而,魚鱗軍卻齊齊暈倒在地。

  耿忠吃驚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丁丁等人進來將魚鱗軍拖了出去。

  扣兒看著他,眼神冷漠,無情道:「我無父無母,他們都死了。」說完轉身就走,不理耿忠在後叫「晞兒」。

  耿忠覺得,扣兒此舉比刺他一刀還讓他備受打擊。扣兒刺他時,並不知道他是她的父親,情有可原;現在她知道了,竟然利用他誘捕林家軍,這讓他情何以堪?

  女兒不肯認他!

  耿忠悲痛萬分。

  扣兒看到信時,並沒有如梁心銘等預料的那樣震驚。三綱五常還不能對她產生影響。在她心底,最溫馨的親情記憶來自牛將軍和牛夫人,與耿忠毫無關係。若她父親和外祖家沒落也罷了,明明一個是聲勢赫赫的白虎王族,一個是威震南海的水軍大將軍,為何還任由她和母親在牛家?既然以前不要,現在更不必讓她回去,她不做反賊!

  家破後,給予她最多快樂和安慰的就是朝雲了。朝雲就像她心頭一盞明燈,照亮她也溫暖她。現在,有人要將這盞明燈打碎,就像毀掉她曾經溫暖的家一樣,她不許!哪怕這個人是她的親生父親和舅舅,她也不許!

  東方傾墨的話她聽進去了,倫理綱常面前,她取大義。她已經懂事了,自覺所作所為無愧於天地,誰也別想來利用她!她的人生她自己做主!

  所以,她將信交給了蘇莫琳。

  蘇莫琳和方磊便設計了這一局。

  瓔珞等人都帶笑看著扣兒,親切不少。

  扣兒對她們的態度轉變並不稀罕,她在意的是朝雲。

  朝雲不知內情,見扣兒竟然又抓到反賊,敬佩得不得了,讚道:「扣兒姐姐,你真太厲害了!」

  她也要趕緊練武。

  扣兒輕聲道:「你將來也能練成的。眼下別急。」她拘束著朝雲,陪著朝雲在室內玩,不許朝雲出去,怕遇見危險。

  ※

  第四天,再看宣府這邊。

  日頭偏西,王亨又坐了一天。

  暮色下,松林中霧氣漸漸瀰漫,王亨一雙劍眉沾染了細密的霧氣,如同白眉。夜色漸深,火把燃起來了,映著他的側影,俊朗的面龐上,鼻樑挺直如雕。

  禁軍們肅然而立,站成了石雕群。

  忽然,王亨長身而起,跳下坑去。

  老僕如影隨形也跳了下去。

  一安忙和幾個龍禁衛也下去了,舉著火把給王亨照亮。

  坑內石面已經洗乾淨了,王亨命禁軍去火頭軍那裡取一節木炭來,迅速在石面上畫起來。

  他畫的是簡易的陰陽魚太極圖。

  陰魚和陽魚的魚眼都標註出來。

  畫完後才上來,帶著一隊人繞林子轉了一圈,四處察看,選定一處位置,令喬硯帶兵在此守護。

  「謹防敵人來襲。」他命令道。

  「是,大人。」喬硯應諾。

  他又命卿陌守衛在坑洞旁,並吩咐道:「待會不論看見什麼,都不許妄動,只需守住這裡,嚴防外敵襲擊。」

  卿陌道:「是,大人。」

  王亨便掏出一塊西洋國進貢來的金表,盯著那指針,待到快子正時分,便跳下坑去。

  老僕也跟著他跳下去。

  還有數名龍禁衛。

  王亨對老僕道:「子正一到,前輩用掌擊這裡——」他用腳點了點剛畫的太極圖的陰魚魚眼部位道。

  老僕淡然點頭。

  靜立片刻,王亨喝道:「擊!」

  老僕便一掌推向那陰魚眼。

  頓時,那嚴絲合縫的石面轟然向兩邊分開,顯出一個幽深的黑洞,洞內產生一股巨大的吸力,眾人向四周退避不及,也擋不住這股吸力,搖搖欲墜,往洞裡栽。

  王亨對禁軍喝道:「下去!」

  禁軍們便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這一次不像上次,上次梁心銘三人被吸進去後,洞口立即合攏了;這次洞口卻一直開著的,裡面黑黝黝的好像無底深淵,還刮著呼呼的勁風,很嚇人。

  一連跳下去幾十個禁軍,王亨才對老僕道:「咱們也下去。」又對小麻道:「你跟著本官。」

  又抬頭朝坑上方的卿陌點點頭。

  卿陌也鄭重對王亨點頭,雖然有些遺憾王亨沒讓他跟下去,不過,既然大人讓他守在上面,肯定是相信他的武力,等於將後路交給了他,他不能辜負大人期望。

  老僕便攬著王亨的腰,跳進洞。

  ※

  第四天,趙寅已經到了六安府,幾千官兵奔行在新修的通衢大道上,直奔青華府。

  趙寅的行軍速度快,出發沒幾天就趕上了傳旨內侍沈海一行,然後沈海就遭罪了,攆不上趙世子的速度啊,等到六安府,差點半條命都沒了,大腿根兒都磨破了。

  趙寅體貼地問:「沈總管,可要慢一步行?」嘴上這麼說,眉宇間卻一片急色,恨不能再快些。

  沈海咬牙強笑道:「不妨事。世子只管趕路,咱家能支持得住,別耽誤世子的大事。」

  皇上是如何心憂,他心裡明鏡似得,怎敢耽擱?

  趙寅見他明理,遂照常趕路。

  林子程也從荊州出兵了。

  林家不再遮遮掩掩,用什麼「化整為零」「化零為整」的手段,這次是公然出兵,從南邊直逼徽州青華府,要和趙寅搶先機,去奪藏寶。

  林子程身上帶傷,也顧不得了,就負傷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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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5
發表於 2018-10-1 01:02:48 |只看該作者
第604章 林千梓:死不認輸!

  就在將軍府上下艱難支撐時,就在王亨殫精竭慮破解了太極陣時,就在趙寅和林子程拚命往青華府趕來時,藏在距離石村鎮十多里遠的林子明也快崩潰了。

  他住在一鄉紳大院內。

  屋主是早就在此定居的心腹陳林,十幾年前就在這陳家莊置辦田地,經營多年了。

  林千梓和林書瓷等女也在。

  她們是前天趕到的。

  到達時,林千梓看見林子明,激動地叫「二哥」,便一頭撲進他懷裡,把臉埋在他身前。

  林子明環抱著她,輕輕拍著她後背道:「好,回來了就好!」感到妹妹身子輕微顫動,又心疼又憐惜,下巴在她鬢髮上輕輕蹭了蹭,柔聲道:「別哭了。讓二哥瞧瞧可瘦了。」說著扳過林千梓臉頰,仔細打量。

  林千梓已是淚流滿面。

  林子明用拇指輕輕拭去她眼角的淚,道:「不是應該高興嗎?怎麼總哭呢。」又疑惑道:「你臉色怎不好?」

  林千梓的臉色有些青白。

  林千梓卻含淚笑了,道:「是該高興。二哥你不知道,梁心銘完了。我真是太開心了!」

  林子明吃驚地問:「怎麼回事?」

  林千梓便興奮地對林子明述說如何設計誘梁心銘入局,一掃之前被幽禁的鬱悶之氣。

  林子明見事已至此,即便不贊同,也無可如何了。又聽林千梓說起以前的事,才明白他被梁心銘所騙——梁心銘根本沒「侵犯」林千梓,她自己就是女人,甚至可能懷孕了。也因此,林千梓恨極梁心銘,一心要她死。

  林千梓道:「你別想著收服她!就是王亨,二哥想收服他也不可能,但我們可以借梁心銘的死來策反他!」

  林子明道:「你都做了,二哥還能不答應?」

  於是兄妹高高興興地吃飯。

  豈料飯後,林千梓便說心口銳疼。

  林子明忙叫大夫來為她診脈。

  那大夫給林千梓診脈後,說她身中奇毒,林書瓷和八個丫鬟也都中了這種奇毒。他斷定:郡主在離開將軍府前就被下了毒。換言之,梁心銘根本就在欲擒故縱。

  這大夫便是老閻王罵的「孫子」,恰好他也姓孫,名絕,年紀不過三十出頭,相貌比老閻王俊多了,是個美男子。

  林千梓如被打了個焦雷,一腔興奮被澆滅,且滋生了無限恐懼——梁心銘給她下毒,能讓她好過嗎?

  林子明安慰她道:「別怕。孫先生醫術極高,不比東方傾墨遜色。尤其擅長毒藥研究,定能解了你的毒。」

  林千梓的心情才略放鬆。

  孫絕診出林千梓身上的毒,鑽研了兩天兩夜,卻無法可解,忍不住也痛罵「這老鬼真不愧是閻王!」

  這兩個杏林高手,一俊一醜,這幾天隔空互相咒罵。然彷彿咒罵生效了,兩人都解不開對方的毒。

  最後,老閻王更高一籌。

  因為林千梓等不起了。

  林千梓先還熬著,以為有孫絕,一定能解了她身上的毒,豈料第二天早上起來梳妝時,頭髮一梳掉一把,臉色也更加青白,一張明豔的臉變得像女鬼一樣。

  第三天更嚴重,美女徹底變女鬼!

  還有早晚心口疼痛發作時:如針扎,如油煎,痛到額頭冒汗,痛到渾身虛軟無力,卻無法遏制。

  更恐怖的是,林子明不知為何也中毒了,症狀同林千梓一模一樣,彷彿這毒能傳染。若說能傳染,孫絕卻又安然無恙。難道這毒還認親疏和血緣?

  孫絕俊臉扭曲,痛罵「活閻王」,能研製出這麼奇怪、這麼恐怖的毒藥,不是活閻王是什麼?

  因為林子明中毒發現的早,孫絕用藥物將他的毒性壓制住了,可是對林千梓卻束手無策,眼睜睜看著她掉頭髮、臉色越來越青,最後連眼珠都變青了。

  林千梓百般忍耐,最後還是熬不住慘叫;又顧惜容顏,不敢見人,將房裡一切可照出人影的東西都砸了。

  林子明聽了心顫不已,問孫絕:「郡主還能挺幾天?」

  孫絕道:「三天……也許更短。」

  三天後,頭髮都要掉光了。

  生命,他也無法確定能否保住。

  林子明道:「好,好一個梁心銘!」

  孫絕道:「明明就是那閻王的手筆。」

  林子明道:「你知道什麼,老閻王是跟了梁心銘以後才開始研究毒藥的,他以前從不弄這些。」

  孫絕道:「她放郡主回來,分明就是想要讓二爺中毒。」

  林子明道:「也是為了挾制我們,唯恐我們對她那個胖屬下的家人不利,她好有後招應對。」

  孫絕道:「屬下無能,幾天了也沒弄明白,二爺到底是如何染上這毒的。為何屬下沒有染上呢?」

  林子明想起妹妹進門那一抱。

  難道就是那時候染上的?

  他平靜道:「這些都不重要了。」

  現在分析這些已經沒用了。

  重要的是他該如何應對。

  梁心銘,心思果然縝密!

  這時,有親衛來回:他們派去的使者被皇甫仁殺了,屍體掛在石村鎮禁軍駐地的大門外的旗杆上。

  林子明嘴唇緊抿成一條線。

  良久,才悵然道:「又失敗了!」

  孫絕道:「二爺是想……」

  林子明果斷道:「派人送郡主她們回將軍府,把解藥方子也帶去。我們……認輸!」

  孫絕張口就想反對,想想林千梓那副容顏,又把話嚥了回去,無奈轉身,憤憤去準備。

  林子明起身,去了林千梓房裡。

  林千梓萎靡地靠在床上,忽見林子明進來,本能就想捂臉。林子明心疼道:「對二哥還避什麼!」她才放下雙手,又打量林子明的臉色,愧疚道:「是我害了二哥。」

  林子明道:「該說是二哥害了你才對。若非我威脅梁心銘身邊人,她也不會對你下這等狠手。」

  林千梓尖銳道:「她不會下狠手?她做的狠毒事還少嗎?這個女人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林子明在床沿坐下,勸道:「別惱,氣大傷肝,妹妹如今的身子經不起。二哥來是告訴你,馬上送你回將軍府找東方傾墨,還來得及請他診治……」

  不待他說完,林千梓便情緒失控,激動道:「不,我絕不回去!我寧可死,也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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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2:55 |只看該作者
第605章 認輸了

  想起離開那個溶洞前,梁心銘閒閒的口氣,「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希望郡主能多挨些日子,別急著來找本官」,再次被梁心銘利用,她不由得恨意滔天。

  她抓住林子明的手,急切道:「二哥,我不怕死。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必顧忌小妹。咱們不能功虧一簣!」

  林子明看著她認真道:「不僅僅是為你。」

  林千梓道:「那為什麼?」

  林子明道:「我處心積慮將王亨和梁心銘調虎離山,並非為了毒殺將軍府的禁軍。這招也難見效,能毒死幾個就不錯了。倒招惹得百姓對我們恨之入骨。我本意是想逼得將軍府那些人惶惶不安,將梁心銘的妻女拱手送出。待王亨回來後,必然會心冷憤怒,從而對朝廷失望。

  「現在將軍府上下態度堅決,一心維護梁心銘的妻女,死也不肯交出,我們再逼又有什麼意義呢?

  「我林家雖造反,卻也不能幹傷天和的事。若真將這方圓幾十里毒得雞犬不留,連青華府城的百姓也不放過,必將惹得天怒人怨。失了人心,大事必定失敗!」

  林千梓聽後靜默一會,才道:「解藥方子可以送給他們。但我再入將軍府,未必就有生路。」她還是不想去。

  林子明柔聲道:「放心,他們不會殺你的。殺你無用,不如留著跟林家講條件。只要你能活著,二哥定會再想辦法救你。為這個白白送命,不值!」

  林千梓依然拒絕,不肯對梁心銘認輸。

  林子明道:「梁心銘已死,你何必跟死人計較?活著才最重要。再說,等王亨破開太極兩儀陣,找不到梁心銘,傷心之下必會暴怒。只要他循著姜興國的線索追查下去,最終肯定會追查到左相身上。他能善罷甘休?將軍府乃至大靖今後的局勢都因此變幻莫測。你此去正可相機行事。」

  聽見王亨二字,林千梓不吱聲了。

  她雙手環住膝頭沉默,眼前浮現那個年輕的欽差大臣面貌。他傷心暴怒,會投向白虎王族嗎?若他真起了反心,定會聯絡林家人。她在將軍府,自然找她。

  梁心銘死了,他會怎樣傷心呢?

  想到這,林千梓便不舒服。

  她並沒有在梁心銘面前說的那般灑脫,明明要利用王亨的傷心暴怒,但一想到他的傷心暴怒是因為梁心銘而起,她便痛恨起那個至死都鎮定自如的假男人。

  忽然她問:「二哥,梁心銘真的死了嗎?」

  林子明沉聲道:「太極兩儀陣一旦發動,絞殺一切!等王亨破開陣門,恐怕連她屍骨都找不到了。」

  林千梓道:「我實在不放心。她很狡猾的。」

  梁心銘的種種手段,她每每想起都心悸。

  林子明道:「宣府那邊我一直派人盯著呢。你不必憂心。梁心銘……唉,她確實有治世之能,可惜不能為我們所用。為兄想起來還覺得惋惜。」

  他不想殺梁心銘的。

  林千梓的眼中射出犀利的綠光,道:「惋惜什麼?若不是怕王亨疑心我們,我恨不能親手殺了她!」

  林子明:「……」

  千梓實在被梁心銘害慘了,難怪對她切齒痛恨。不止千梓,他不也在梁心銘手上吃了大虧嗎?可他還是很欣賞那個女子,和她一番交手,她真的很出色。

  林子明凝重道:「千梓,你別想這些了。趕快去將軍府。孫先生說你沒多少時候了。」

  林千梓道:「我再想想。」

  她不想以人質的身份被押在將軍府,那使她不能平等面對王亨,他對她說話都氣勢高一等。她要想一個辦法,不必去將軍府,讓東方傾墨也答應為她解毒。

  她把這想法告訴林子明。

  林子明搖頭道:「恐怕不行。他們不會答應的。」

  林千梓憤怒道:「那就別給他們解藥!」

  林子明:「……」

  他在水裡下毒,是逼對方交出梁心銘的妻女而已,如今計畫失敗了,必須終止。

  不終止也不行。

  這計策只能用於突然襲擊。

  其他地方知道了,做好防範和準備,便可對石村鎮進行救援。除非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連青華府城的水也毒了,將這方圓幾十里變成不毛之地。

  然而,他並不敢。

  還有,他得到消息:趙寅就快到了。他必須在趙寅到達之前將解藥方子送去,否則等趙寅一到,對方會拒絕跟他和解,不會答應替林千梓解毒。

  這時,林千梓的毒又發作了,雙手摀住胸口,倔強地不肯叫出聲,嘴唇都咬破了,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林子明急道:「快去叫先生來!」

  伺候的丫鬟忙跑了出去。

  其實,叫孫絕來也沒用。

  孫絕來了也是乾瞪眼!

  林千梓的痛苦無人能解!

  她從床上直起身子,一把揪住孫絕衣領,厲聲叫道:「孫絕,你不是自詡比東方傾墨還要厲害嗎?為什麼不能解了本郡主的毒?你解呀!我不要去找老閻王!」

  孫絕滿眼痛惜道:「郡主……」

  林子明急叫「妹妹放開他!」

  林千梓鬆手,渾身顫抖著蜷縮在床上,用力咬住嘴唇,唇上沁出紫色的血珠兒,滴落在被上。

  孫絕大駭道:「郡主別咬!我給郡主煎了一劑藥,郡主吃下去試試看能否緩解些痛苦。」

  一面叫人端藥來。

  林千梓把頭埋在被裡,悶聲道:「不喝!我並不怕這疼痛!你們不知道我的痛苦,不在身上,在心裡!!」

  她只要一想到在黑暗的太極洞內,梁心銘最後用悠閒的口氣跟她說的話,便極度不甘,心便銳痛!

  她不甘心梁心銘死前還算計她一回,恨不能將梁心銘從陰曹地府拉出來,再殺死一次。

  孫絕一臉莫名其妙。

  林子明嘆了口氣。

  林子明的丫鬟青冥對他使了個眼色,兩人出來。

  青冥道:「二爺不必再勸郡主。郡主最心善,待婢子領她去看石村鎮的淒慘狀,她會答應去將軍府的。」

  林子明點頭道:「你送她們去。」

  青冥道:「可是二爺你的毒……」

  林子明冷聲道:「爺沒事。」

  他是不可能去求對方的,且要隱瞞,不能讓對方知道他中了毒,至於林千梓,對方一定會留作人質。

  第五天。

  一大早,石村鎮禁軍駐地便迎來了十來個面青發枯的「女鬼」,據說是林郡主來送解藥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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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3:11 |只看該作者
第606章 解毒

  林千梓穿著很普通的衣裳,髮髻只用一根烏銀簪子固定。這時候,她根本不願以郡主的身份出現在將軍府,那會毀掉她郡主的形象。她混在丫鬟中間,希望不被人注意,別將現在的她和曾經的林郡主聯繫起來。

  皇甫仁聽了禁軍回稟,不敢相信。

  林子明怎會這樣容易就妥協了?

  林千梓雖在將軍府住了不短的日子,皇甫仁這些外男卻沒機會得見,因此無從確認營地外那「青面獠牙」的女鬼就是林郡主。他忙叫人拿了方子進去給東方傾墨驗證真假,一面讓內院派個認識林千梓的人出來辨認。

  內院,蘇莫琳聽說後,挺身而出,擋住一臉怒氣的惠娘,命綠風等保護好奶奶,「我去瞧瞧,你對她沒我熟。」

  她怕林子明使詐,對惠娘不利。

  將軍府現在岌岌可危,除了會開槍開炮的,可沒幾個能動手的人了,萬一對方使詐,容易措手不及。

  她想的倒好,然她的身份更貴重,也不容有失,所以到門口即被方磊阻止,方磊道:「我去。我跟她也熟。」

  蘇莫琳正要說話,老閻王跑出來了,道:「老夫去就行了。一號脈便知真假。你們都好好待在這。」

  他沒研製出解藥,卻算準了林千梓會回來求他解毒,然而對方遲遲沒來,正暴躁呢,誰知就來了。

  方磊聽了疑惑:「號脈也能認人?」

  老閻王自信道:「能!」

  蘇莫琳狐疑不已。

  方磊忙示意她進去,自己陪老閻王往前面去了。他心裡生氣,要親自見林千梓,質問她。

  到議事堂,皇甫仁忙問:「前輩,那方子是真的嗎?」

  老閻王道:「真不真,試試不就知道了。先把林郡主帶進來,讓老夫號脈試試,瞧瞧真假。」

  眾人忙問怎麼回事。

  東方傾墨「哼」了一聲,道:「林子明挾持了梁大人身邊的護衛親人,逼他放了郡主。梁大人與老夫商議後,將計就計,放走了郡主,卻在她身上下了藥。不出七天,她定然要回來找老夫解毒,否則下場淒慘。這不回來了!」

  說時,那神情極其自得。

  眾人先楞,接著便狂喜。

  皇甫仁埋怨道:「有這事,前輩為何不說?白白讓我們擔心,苦苦地煎熬了這些日子。」

  老閻王道:「她若不怕死,不肯回來,老夫說了又有什麼用?須得她肯回來,這計才算成了。」

  眾人一想可不是。

  方磊目光閃閃,道:「為防林子明使詐,還是將她們分別帶進來,關在不同地方。我與前輩去辨認。」

  皇甫仁忙道:「二爺這主意好。」

  於是林千梓等人依次被帶進來。

  這一招果然好使,識破了兩個化妝的假中毒女子,想要擒拿東方傾墨,被他打個噴嚏給噴倒了。方磊的親隨正要上前保護神醫,也被噴倒,看得方磊目瞪口呆。

  東方傾墨的噴嚏當然沒那麼厲害,是他身上的藥物厲害,當下忙給那親隨服瞭解藥,才醒來。

  最終,他們還是認出了林千梓。

  方磊盯著她問:「你的主意?」

  他只問了這一句,並未怒斥她,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失望,有憤怒,還有……疏離。

  林千梓倔強地迎著他,靜默不語。

  她覺得自己沒什麼好回答的。

  不過是成王敗寇而已!

  東方傾墨給林千梓號脈,號罷,板臉對她道:「暫時死不了,郡主先熬著吧。待老夫驗證了那解藥的方子是真是假,再為郡主解毒。現在沒空!」

  說完,似乎覺得自己對她說的太客氣,連假心假意也不必,便又補充道:「林子明如此喪心病狂,你們也該吃些苦頭,知道什麼叫做‘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林千梓道:「你不也喪心病狂?」

  ——給她下這麼陰毒的藥!

  她見他們果然拿喬,恨極。

  這恨非是因為他們對她無禮,而是整個石村鎮,甚至整個青華府城的百姓性命,竟然都比不過梁心銘妻女重要,這些人到底是怎麼想的?是真心為民嗎?

  她二哥若真喪心病狂,青華府早就屍橫遍野,又何必服輸,送她來將軍府?明明是他們喪心病狂,置將士和百姓的生死於不顧,只為了保護梁心銘的妻女。

  方磊冷冷道:「不可理喻!」

  老閻王冷笑道:「不給你們下藥,你們若不放胖胖的家人怎辦?老夫心也黑,但比你兄妹還要乾淨些!」

  他一生氣,決定晾她兩天再給她解毒。

  外人看這藥效果嚇人,其實毒不死人的,就是很受罪。連孫絕也被他給騙過去了。因此緣故,老閻王覺得自己很「善良」,比林子明和那個孫子大夫要善良的多。

  他交代完,就急著要去制解藥。

  林千梓叫住他問:「這毒性會傳染?」

  東方傾墨頓時止住了腳步,眯起老鼠眼看著她,奸笑問:「林子明中毒了?」

  林千梓冷笑道:「我二哥身邊也有神醫,怎會上你的當!」

  然她眼中一閃而逝的驚愕沒有瞞過老閻王,他不相信她的話,卻未追問,只問道:「你二哥身邊是什麼人?」

  林千梓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老閻王道:「你不說老夫也知道,不就是那孫子嗎!」

  林千梓意外道:「你認識孫絕?」

  老閻王心裡大喜,滿嘴胡謅道:「老夫怎會認識那喪天良的孫子!是他害人多了,別人傳的。」

  林千梓將信將疑,認為老閻王這話不能全信,因為孫絕一直在白虎王府,並未幹過傷天害理的事。

  說話間,林千梓毒性又發作了。

  老閻王很絕妙,轉身就走!

  方磊:「……」

  林千梓當著方磊的面,不肯露出狼狽淒慘相,竭力忍耐,兩手抓在地上,摳了一手的泥,指甲都摳翻了。

  方磊面無表情看著佝僂在地的女子,心中又不忍又痛恨,寒聲道:「這就是你們的報應!」

  林千梓猛抬頭道:「方二爺是來看本郡主笑話的嗎?」

  方磊道:「我沒那個閒心!」

  他無法為林千梓說情,沒有人會給他這個情面的,又看不下去她的慘像,索性眼不見為淨,轉身走了。

  林千梓等人又被關進了地牢。

  有了方子,解藥並不難制。

  兩個時辰後,第一批解藥製出來了,投入水中,當即解了毒,二進院內一片歡呼和女孩子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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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7章 朝雲,我真不想死!

  朝雲抱著歡喜軟乎乎的身子,撒嬌道:「歡喜,我要喝清湯!綠綠的湯,什麼也不放!」

  歡喜摟著她樂呵呵道:「姑娘等著,我馬上就燒一鍋清湯,就放點嫩菜秧子。哎呀,沒有青菜!」

  朝雲說的「清湯」,其實做起來複雜著呢,關鍵全在那湯底,是用雞湯或者大骨頭加瑤柱和山珍熬出來的。把這湯撇去油,再將才打霜的水嫩小蘿蔔去了皮,放在湯裡煮,煮成的湯最清甜爽口,又順氣。或者用嫩菜心在湯裡滾一遍,滾得湯色綠瑩瑩的,讓人看了就口齒生津。

  這幾天缺水,朝雲一直念叨這清湯,彷彿念叨、回味那湯的味道也能解渴似得——聽梅止渴。

  眼下來不及熬湯底,但歡喜有辦法快速調製一鍋味美的湯底,滿足姑娘的需求,如此才彰顯她的廚藝。

  湯做好後,歡喜獲得眾人交口稱讚。

  惠娘吩咐綠風,給二門外的丁丁等人都送了些湯去。

  方磊一碗熱乎乎鮮美的清湯喝完,周身舒暢,再聽見院子裡的清脆笑聲,也情不自禁笑了。

  前面軍營也得瞭解藥,老閻王囑咐火頭軍先燒開水給眾人喝,緩解缺水;然後再熬米粥,讓每個禁軍喝一碗粥;然後再做其他食物進食,循序漸進。

  一碗粥喝下去,萎靡的禁軍如同灌了水的乾涸枯苗,頓時煥發出生機,都嚎叫起來,慶幸逃過一劫。

  漢子們用水往身上淋。

  不覺得秋涼,只有舒爽。

  吼叫聲幾乎掀翻了營地。

  然後眾人問起這解藥的來歷,竟是得益於王亨和梁心銘的預先籌謀,不由得害怕起來。

  他們沒有聽王亨的命令,還差點將梁心銘的妻女送出去,壞了大計畫,王亨回來,能饒他們嗎?

  越想越害怕,十幾個鬧事的指揮使在項群帶領下,來議事堂找皇甫仁請罪,要去內院給惠娘磕頭賠罪。

  皇甫仁想了想,點頭道:「也好。」

  請罪、賠罪,一是給梁心銘應有的尊重和臉面,再就是給這些人一個退路,免得事後受軍法處置。雖然昨天皇甫仁說過饒恕他們的衝動,只記了五十大板,但誰知王亨會不會認賬?那可是個煞星!

  於是,一幫人又去了二院。

  丁丁進去通報,眾人等候。

  等候時,大家又向方磊致謝。

  他們被方磊指著鼻子罵了一通,甚至殺了孫志強,還要向他致謝,因為真是方磊救了他們。方磊當時是救惠娘,但反過來說,其實也救了他們。

  方磊道:「以後行事,三思而後行!」

  這話是對眾人說,也是對自己說。

  他看著院內心道,爺也吃過大虧的。

  惠娘聽了丁丁的回稟,覺得極有臉面和光輝,心裡底氣又足了:馨兒女扮男裝怎麼了?

  她一直立功,一直救人。

  為官一方、造福百姓!

  忠心為國、替君分憂!

  她有這個想法,當然要說出來,客氣幾句、躲在屋裡不見人,那不是她李惠娘的行事風格。

  正想著,蘇莫琳得信來了。

  蘇莫琳那也是人精,生怕惠娘礙於臉面不敢出去見那些糙漢子,白白放過了這個出氣的機會,便嘰嘰咕咕附耳教授了惠娘一番話,「別怕,只管去!」

  惠娘一聽,正中下懷。

  於是她讓丁丁去引項群等人進來,自己回房去換了一身衣裳,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牽著朝雲,在綠風、櫻桃、思思和瓔珞的簇擁下,來到堂上。

  既是賠罪,又是對女眷,郭俊、皇甫仁、方磊和老閻王都來了現場,以示公事公辦、正大堂皇。

  項群領頭,對惠娘躬身賠罪。

  惠娘本坐著的,見狀忙站起來,側身讓開道:「不敢受各位的禮。之前的事不必再提。

  「我夫君既做了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做多少都是為官的本分,是向皇上盡忠、為百姓謀福。

  「就是我昨天主動要出去,不是被你們逼的,也不是想沽名釣譽。我就想:我一個婦道人家,既不能像夫君一樣為君分憂,也不能像各位上陣殺敵,本是無用的人。反賊既要我去,我便去,若能因此救了幾萬石村鎮的百姓和將士們性命,我也值了,也算積了功德。

  「其實我也有私心的——就是我女兒,我同我家老爺這些年就只有這點骨血,我實在捨不得她。

  「你們不怪我自私自利吧?」

  一群糙漢子聽得面紅耳赤。

  項群最先跪下,對惠娘拜道:「堂堂鬚眉男兒還不如夫人深明大義。梁夫人,好聽的話在下也羞於出口,在此只說一句:從今日起,梁大人就是我老項的恩人。往後梁大人有什麼事,我老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其他指揮使忙都拜倒,也這麼說。

  惠娘忙蹲身回禮,一面又推朝雲,「去給各位叔叔伯伯磕頭。咱們不能受叔叔伯伯的大禮。」

  朝雲便上前,有模有樣地對眾人磕頭,學著她娘的口氣道:「叔叔伯伯們,別多禮了。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小女孩說到這停下,覺得這話忒假。

  什麼叫「我們應該做的」?

  她可沒想奉獻自己救別人。

  她還要等爹爹回來呢。

  於是她糾結道:「可是,我真不想死。我……我剛做了新衣裳,才穿一次……」說完忽閃著黑亮的眼珠不安地看眾人——他們會不會覺得她很自私?

  眾人愕然看著朝雲,羞愧欲絕——若朝雲不想死是自私,那他們昨日的行徑又算什麼?

  堂上詭異地安靜了一會,項群忽然揮手猛抽自己嘴巴子,嚎哭道:「我不是人!我不是東西!」抽幾下又趴在地上,用力給惠娘磕頭,「咚咚」幾下,額頭上便血糊糊一片。

  其他人也都紅著眼睛磕頭請罪。

  這次,是真心實意地懺悔請罪。

  之前麼,是做給人看的,為了消災。

  方磊也眼窩一熱,又氣惠娘:誰要她大度賢惠了?做個悍婦不行嗎?就像那天對他一樣,痛罵一頓!

  惠娘沒料到朝雲會扯她的後退,說不想死就罷了,還說什麼「新衣裳才穿一次」,這孩子!

  然而這話卻起到了意外效果,面對一群漢子痛哭賠罪,磕得滿臉是血,她差點繃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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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9
發表於 2018-10-1 01:03:44 |只看該作者
第608章 聖旨到

  皇甫仁見這樣,反舒了口氣。

  他等眾人磕得差不多了,才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打圓場,讓事情完滿收場。

  方磊也道:「都起來吧。你們是來賠罪的,梁夫人不怪罪,大家記在心裡就行了,若非要弄得見了血,別人還以為梁夫人逼的你們呢。豈不辜負了梁夫人好意?」

  眾人聽見這樣,忙都起身。

  又說了幾句,才告辭離去。

  臨去之時,方磊瞅了惠娘一眼,想說什麼,見惠娘垂眸送客,終究還是沒說出口,離開了。

  待他們離去後,蘇莫琳才出來,在椅子上坐了,將朝雲攬在懷裡,讚道:「雲兒說的真好。」

  朝雲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好,反而感覺說實話闖禍了,害得那些人死命磕頭。她小心地看著娘,感覺娘的臉色有些不善,忙低頭乖巧地不吭聲,等著挨數落。

  惠娘卻噗嗤一聲笑了,道:「妹妹還誇她!」

  蘇莫琳道:「我是真心誇的。她這樣率真才好呢。」

  惠娘瞅她道:「那你還教我說那些?」

  蘇莫琳道:「她是小孩子,率真沒事。你是大人,說話哪能那麼直呢,自然要顧忌彼此臉面。」

  惠娘心道:「我也說實話的,我說我捨不得女兒,可是大實話。我自己是不怕死的,當時真準備去了。」

  這事揭過,將軍府又忙起來。

  許多事要善後,不再贅述。

  總的來說,這一次和反賊交鋒算官兵這邊勝利,駐地禁軍士氣又振奮起來,將軍府的氣氛也好了。

  次日,又迎來了大喜事:

  趙寅和傳旨內侍沈海趕到。

  石村鎮禁軍營地沸騰起來!

  趙寅,朱雀王世子,北疆殺神,奉旨平判亂的主帥,每一個稱號都令將士們為之激動不已。

  為什麼這樣激動?

  因為趙寅和王亨是不同的。

  王亨再有本領,也是文官。

  而趙寅是武將!

  大靖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靈,是每一個將士仰望的存在。青龍王就不說了,王位虛懸;剩下的白虎、朱雀、玄武三王,是武將的至尊。現在白虎王謀反,朱雀王世子奉旨剿滅反賊,眾軍等於有了主心骨。

  趙寅在京城時,先派了八個女衛來找蘇莫琳的。這些人到了石村鎮,聽說水源被毒,將軍府被困,急忙去回稟趙寅。趙寅聽了大急,星夜馬不停蹄地趕來。

  所幸昨天將軍府已經解困了。

  皇甫仁得信,忙和閻將軍、郭俊率眾迎接,因此等趙寅到營地門口,眾軍歡呼的聲浪直衝九霄!

  趙寅見慣了這樣場面,神情肅然不變,在歡呼聲中跳下棗紅馬,迎著皇甫仁等走來。

  沈海捧著聖旨跟在他身後。

  他先問眾人:「可有傷亡?」

  閻將軍道:「有幾百傷亡。」

  趙寅心一緊,問:「女眷呢?」

  皇甫仁忙道:「梁夫人沒事。」

  趙寅點點頭,想必蘇莫琳也沒事,不然這些人肯定會告訴他的,宰相之女出事,他們不敢隱瞞。

  於是,眾人簇擁著他進了議事堂。

  趙寅先不落座,先宣旨。

  首先是他奉旨清剿江南反賊,江南各大州的地方禁軍都歸他節制,隨時聽令調遣。

  眾人肅然領命。

  接著,沈海拿出調任梁心銘進京的聖旨,讓皇甫仁叫梁心銘來接旨,皇甫仁忙道:「梁縣令不在。」

  沈海問:「梁狀元還沒回來嗎?」

  他以為將軍府解困了,是王亨或者梁心銘回來了呢。

  趙寅道:「還在工地?派人去請回來。」

  皇甫仁道:「梁大人去宣府了,一天半天怕是趕不回來。世子和沈總管坐下喝口茶,容屬下回稟詳情。」

  趙寅這才和沈海坐下。

  趙寅坐了正中主位。

  皇甫仁急忙命人上茶。

  一盞茶後,皇甫仁才將這幾日發生的事詳細稟報給趙寅,郭俊等人補充。

  趙寅還好,神情一直冷肅。

  沈海聽得張大嘴巴。

  他在宮中待了也快二十年了,算見過大風浪的,然江南徽州這陣子發生的事,比那戲文上唱的還要驚險、緊張,聽的他一顆心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好幾次差點就要叫出聲來,聽說林郡主送來瞭解藥方子,他才重重吐了口氣。

  皇甫仁說完,忐忑地看著趙寅。

  趙寅神色愈發冷峻、嚴厲。

  眾將官預感不妙,原還怕王亨回來秋後算賬,現下只怕等不到那時候了,眼前這位就要發作了。

  這位也是殺神!

  趙寅沒有立即發作,又問起細節,還有中秋節那天和魚鱗軍的戰鬥等等,問罷,目光射向項群等人,煞氣凜冽。

  項群心裡咯噔一下,知道不好。

  趙寅喝道:「爾等身為將官,‘令行禁止’不知道嗎?欽差大人既然有令,為何不聽號令?卻任人挑唆、亂我軍心,受反賊脅迫,竟要將救過你們的功臣之妻女送給敵人,只為苟且偷生!誰給你們的膽子?」隨著厲聲喝問,「啪」一掌擊在身邊桌上,拍得那桌子岌岌可危。

  項群額頭上的血痕剛結疤,就急忙跪下叩首道:「屬下糊塗,任憑世子處置!」不敢辯解一個字。

  所有參與的指揮使都跪下了。

  閻將軍頓了下,也上前跪下,抱拳道:「是末將管教不嚴,未能及時阻止他們鬧事。幸未釀成大禍!」

  趙寅盯著他,眼神凌厲。

  閻將軍有些不安,但不像項群等人慌張,還算沉著。

  趙寅盯了他一眼,就轉開目光,先對項群等人冷冷道:「每人重打一百軍棍,以儆傚尤!這是看爾等在方二爺攔阻下幡然悔悟,未釀成大錯,又及時向梁夫人請罪,梁夫人也原諒了爾等,看在梁夫人面上,從輕處置。否則讓本世子來判,定將爾等革職,豈容你們觸犯軍法!」

  因皇甫仁和方磊當時答應這些指揮使不計過的,危急關頭歸攏了軍心,他不便秋後算賬,使得兩人言而無信,但他又要震懾這些軍紀散亂的傢伙,以免下次再犯,便將人情賣給了梁心銘夫妻,只增加了五十軍棍。

  項群等大喜,磕頭道:「屬下謝世子寬宥!」

  這一百軍棍打完,真的沒事了。

  因此他們被拖出去時心情很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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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1:03:55 |只看該作者
第609章 投機取巧的下場

  趙寅的威勢果然不同,這裡喝叫「來人」,議事堂外便有禁軍雄糾糾走進來,兩個一組,從後往前,順序將項群等人帶出去,在階下排開陣仗,同時行刑。

  這是西大營的禁軍,從京城到江南這一路來,已經被趙寅訓練得如臂使指,像他自己帶了幾年的兵一樣。

  就聽「啪啪」棍擊聲此起彼落,項群等人咬牙堅持,沒吭一聲,不想讓趙寅覺得他們窩囊。

  議事堂上詭異的安靜。

  閻將軍還跪著,沒被叫起。

  等外面的一百軍棍打完了,項群等人拖著傷體進來謝過,還不敢就走,站到下面,趙寅才又開口。

  他看著閻將軍威嚴道:「閻鳳祥御下不嚴,無能統帥兵將,自今日起,革去將軍一職。著郭俊接替閻鳳祥。桐柏山那邊,本世子會另行派人接替郭俊。」

  閻將軍不可置信地看著趙寅。

  趙寅肅然,不為所動。

  他並沒有偏袒郭俊,郭俊本來就是將軍,現在只是平級調動,並非他打壓異己、提拔親信。

  閻將軍掙紮了一會,終於軟下來,叩首懇求道:「末將無能,請世子責罰,但求饒恕末將這一次。」

  趙寅冷冷道:「你是玄武王麾下出身。今日,便是張世子在這裡,也一樣會革你的職!」

  閻將軍的心思,他門兒清楚。

  要說閻將軍之前不作為也不能算大錯,審時度勢、伺機而動,是一個將領該具備的品質。

  閻將軍錯在沒能看清王亨和梁心銘的真正能力。

  每一次緊要關頭,當他不作為、相機行事時,王亨和梁心銘卻總能絕地反擊、逆轉局面,沒能給他挺身而出、顯露手段的機會,反變成不配合、故意拖後腿。

  這次投毒事件後果尤其嚴重:林子明逼他們交出梁心銘的妻女,軍心混亂,他不但不想法制止,居然任由下屬鬧到內院,竟讓方磊震懾住了局面。

  這後果影響太惡劣!

  趙寅覺得他私心太重。

  他以為梁心銘回不來了?

  還是覺得王亨回不來了?

  或者他是覺得王亨棄石村鎮幾萬人於不顧,私自去找梁心銘是犯了朝廷綱紀,他等著撿便宜呢。

  誰知,王亨和梁心銘早有籌謀。

  他們在林千梓身上留了後手。

  他們知道林子明最後會妥協。

  果然,他們又一次翻轉了局面!

  閻將軍那點私心,在這兩人面前耍花招,倒霉是必然的。

  現在後悔有什麼用。

  趙寅不會對他留情。

  就算梁心銘和王亨沒有預先籌謀,閻將軍身為將軍,更應該擔當起責任來,穩定軍心,並保護梁心銘的妻女。梁心銘之前立下那麼多功勞,就聽反賊一席話,就要把他的妻女送人,這是一個將軍該有的擔當嗎?

  趙寅不能容忍這種投機取巧之輩,和林子程大戰在即,他可不敢留這樣的人在身邊,還是郭俊用著放心。

  郭俊這次的表現,沒讓他失望。

  趙寅見閻將軍不甚服氣的樣子,目露譏諷,轉臉對沈海道:「沈總管,雖然梁大人不在,也可先行宣旨,讓大家知道皇上擢升了他為京都知府。」

  沈海楞了下便明白了趙世子的用意:這些人忘恩負義,梁大人救過他們,他們居然如此對他的妻女,可惡!提前宣旨,是讓他們知道,梁心銘陞官了!

  他便取了聖旨宣讀。

  讀罷,堂上一片寂靜。

  眾人知道梁心銘會陞官,卻沒想到升這麼快,三品的京都知府,天子腳下的三品知府!

  雖驚,卻不得不服氣。

  項群等人更是後怕不已。

  他們之前敢把梁心銘當作棄子,與她只是個小小的縣令有很大關係,哪怕她有王亨做靠山也不行。

  王亨是梁心銘的靠山沒錯,但凡事都有利弊兩面性,這層關係也會被人拿來做文章。比如,梁心銘是憑自己的真本事立功的,別人卻懷疑是王亨偏袒她,所以不平;既不平,便會找茬。

  這次王亨棄眾人去找梁心銘,就是犯了眾怒。大家不管他有什麼打算,認定他心裡只有梁心銘。林子明派來的使者又說梁心銘女扮男裝,眾人就信了。

  可是現在,梁心銘陞官了。官大一級壓死人,梁心銘不再是他們可以輕慢的了。

  趙寅看著閻鳳祥苦澀的表情,輕哼一聲,道:「皇上有令:梁心銘先協助王亨追查謀逆案,完事再進京。」

  也就是說,梁心銘現在名正言順參與查案了。

  皇甫仁笑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郭俊也笑道:「就知道他不是池中之物。」梁心銘是他妻子陸君如的救命恩人,他和梁心銘很好。

  趙寅見替梁心銘出了氣,便不再廢話,轉而處理其他公務。因他初來乍到,還需進一步摸清這裡的情況,才好做部署,便令眾人先退下,隨時聽候調遣。

  閻鳳祥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其他指揮使也都退下了,趙寅讓他們回去療傷,等著參加大戰,這令眾人很振奮,說明趙世子是看重他們的。

  趙寅留下了皇甫仁和郭俊。

  經與他二人商議後,命郭俊挑選一些膽大心細的當地禁軍,悄悄查訪林子明及其部署下落,尋機剿滅。

  又命郭俊與地方官做好迎接姜偉福大軍的準備,等王亨和梁心銘回來,即刻進山取出藏寶。

  ……

  安排後,趙寅便要去內院探望梁心銘家眷,還有蘇莫琳。他命皇甫仁先安置沈海,再請東方傾墨幫沈海診個脈,說這一路沈總管十分勞累,要看看才放心。

  沈海見殺神還有這麼體貼的時候,幾乎要流淚,感激道:「蒙世子關心,咱家就先去歇息了。」

  他覺得自己一直提著一口氣,就怕這口氣鬆懈下來,身體「嘩啦」一聲就散架了,當下叉著兩腿跟皇甫仁去了。

  這裡,方磊陪趙寅去後面。兩人是老相識了,一路敘些舊事,來到二院門口,讓丁丁進去通稟梁夫人。

  趙寅道:「告訴梁夫人,若不方便出來相見,就在房內也可,本世子說幾句話就走。」

  方磊忙道:「還是見見吧。」

  趙寅狐疑地看著他。

  方磊不自在地轉開目光,含糊道:「兵荒馬亂的,把人臉認清了,也省得亂軍中碰面不認識。」

  丁丁聽得笑臉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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