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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薰 -【受寵姨娘有點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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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6: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受寵姨娘有點忙 作者:簡薰

代替堂姊進仁王府當世子貴妾算什麼好康,說白了還不是當奴婢,
什麼?!世子不待見她,立即將她轉送城郊別莊?喔耶——
“偽單身”的生活多美好啊,她有銀子傍身,每天只要負責吃喝玩樂,

可是兩年後的某一天仁王妃和世子無預警降臨,她只好很努力的裝乖,
王妃身子不適,她祭出前世訓練出來的按摩神技,讓王妃身子舒服心情好,
世子要她伺候磨墨布菜,她眼觀鼻鼻觀心,非常聽話的照做,

世子看到她畫的那些現代用品設計圖,她非常耐心的一一講解,
終於讓她熬到兩尊大佛要回京了,但是!為什麼要把她一起帶回去啦?!
唉,為了在有太妃王爺王妃世子的王府裡生存下去,她決定奉行姨娘守則二——

抱緊丈夫大腿!那守則一呢?喔,是這樣的,傳言世子好龍陽,還未迎娶正妃,
只有她這個硬塞進來的貴妾,沒有主母的大腿可抱,總之,她聽了娘的話,
向他求個孩子以站穩腳跟,也驗證了傳言不可盡信,他的能力……啵棒啊!

   【作者簡介

    簡薰的自我介紹

    大家猜是A型,但其實是O型。

    懂星座的朋友說我很像雙魚座,不過我是獅子座。

    喜歡看書所以一頭栽進這個世界,一本一本閱讀,一次一次滿足,

    終於有一天,想著:何不自己寫寫看,就這樣開始與文字戀愛,

    新月從不限制作者,所以也寫了不同種類的故事,

    把作品排在同一個書櫃,看著看著覺得很開心。

    喜歡書,喜歡宅,每天忙著追星。

    這輩子大概都是粉絲體質不會改變,嗷,我愛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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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6:31 |只看該作者
序言 是愛情?是親情?

阿公去當天使之後,阿嬤是有幾天不太對勁,感覺心情不好,話說得很少,再後來就跟大家一樣,好像阿公這個人本來就在當天使,大家就定自己人生的位置,然後吃照吃、睡照睡,阿嬤照樣挖菜挖地瓜去跟鄰居聊天,身子還硬朗的她更是時常自己坐莒光上臺北看兒子女兒孫字輩。

    我沒有跟阿嬤聊過她跟阿公之間算是什麼樣的感情,這個很正常,東方人很少會去跟祖字輩聊到這麼私密的情感,我只知道,他們是活在那個年代的人,門當戶對、男方老實、女方勤勞,相看兩次就能談婚論嫁,愛情什麼的,大概要去賭一見鍾情的機率,而我真心不知道那個有沒有比中樂透的機率高。

    我阿公當年是賣牛的,我媽說在那個年代,要徒步幾天甚至大半個月去買家那交易,然後我阿嬤負責家務、種幾畝薄田,還要生孩子、帶孩子、叫大孩子去管小孩子,因為我阿嬤一溜生了八個孩子,這還不含夭折的,想想,我阿公不是高富帥總裁又時常不在家,我阿嬤要做的事情把二十四小時乘以三都嫌不夠用,你問她愛不愛我阿公?那我想問你,可以選的話,你要當我阿嬤嗎?

    所以,我覺得我阿嬤應該是不愛我阿公的,至少不是偶像劇裡演的那種愛情,可是,那年過年我阿嬤是這麼跟我說的——

    “阿嬤,阿舅說你不搬去跟他住,差一條路而已,說你要回來拔菜也不遠,你一個人住這裡不方便。”

    “恁阿公只記得這裡,他若回來,這裡沒人嘸好……”

    後來一直到我阿嬤也去當天使了,都沒有搬離過起家厝。

    我們談親情、談愛情、談友情、談各種能被定義的情感,但有時候也會有這種狀況,像我阿公跟我阿嬤這樣,那複雜的、無法定義卻又緊緊糾纏彼此的,都將化為最簡單的“感情”。

    我看這本書的時候想起我阿公跟我阿嬤,女主是個穿越商戶之女,是個富家嫡女不錯,但必須替嫁高門的時候,她沒有選擇丈夫的權利,以往,因為小說裡的男主是高富帥,就理所當然定義他們一見鍾情後談的就是愛情,不過這本全然不是,男主的高富帥只提供起碼“要孩子時睡得下去”的功能,男女主角是在相處大小事上磨出感情的,我甚至無法告訴你這本故事結束後,他們“相愛”了嗎?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他們之間擁有非常動人的感情。

    我有時候會想,如果要跳下忘川受苦千年才能不喝孟婆湯記得彼此或是換來一顆掌心痣,我阿公阿嬤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嚇“死人”的決定,但如果投胎之前要在地府等等,他們還是會住在一起,我阿嬤不種菜改種彼岸花,我阿公不賣牛改賣花,賺的錢分一分,看能不能賄賂一下,下輩子都找好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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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6:5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這等好事】

    東瑞國,京城。

    宋家雕樑畫棟的松鶴堂內,氣氛熱鬧,歡聲不斷,人人都是一臉喜氣。

    大小姐宋萃霜剛剛說了一門好親事,下個月就要過門給仁王世子當貴妾,宋家做了幾代生意,沒想過有人能進入高門,還是跟皇家結親,人人想的都是同一回事——若是宋萃霜得寵,將來幫娘家的幾個弟弟謀個前程也不算難事。

    想到將來的風光,宋老太太心花怒放,“老太婆吃齋念佛這麼多年,只求家宅平安,可沒想過會有這等好事發生在我們宋家,等天氣好些,我得去一趟朝然寺,再請個戲班子連做三天的戲,好謝謝老天庇佑。”

    宋萃霜的生母,大太太秦氏也笑咪咪的說:“要的,要的,肯定是佛祖見老太太心意誠,才給我們宋家這樣大的喜事,霜姐兒可是沾了老太太的福氣。”

    大奶奶柳氏眼見老太太跟婆婆高興,連忙跟著說好話,“今年府中的桃花開得特別好,花朵茂盛,香氣四溢,原來是會有好事發生,這桃花先行報喜,只是我們一般百姓不懂天意。”

    這馬屁拍得恰到好處,宋老太太笑得眼睛都不見了,“哎呀,你這嘴甜的。”

    “孫媳婦只是實話實說,可不是討好老太太。”柳氏這話是真心的,自從前幾天知道這消息後,她連續兩天夢見宋萃霜這姑奶奶得寵,仁王世子提拔了姑奶奶的娘家人,給自己的丈夫宋風安排了職位,自己也變成官夫人。

    “知道你乖。”宋老太太喜上眉梢,“雖然是妾室,但仁王府是什麼地方,我啊,活到頭髮都白了,還當真沒想過自個兒的孫女能夠進仁王府,還是貴妾身份,我這輩子真是值得了,你們倒是給我提提,這出門得帶些什麼?”

    不是嫁娶,帶過門的東西不能叫嫁妝。

    秦氏十分積極的回道:“媳婦想,既然是妾室,也不好過於鋪張,三十六抬事物也就行了。”

    一旁,五房的嫡女,十五歲的宋萃玉聽了,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妾室三十六抬也太誇張了,大伯母這是想害死女兒嗎?商戶之間才能比富有、比擔數,要是牽扯到官家,就得知道進退。

    她能理解大伯母恨不得把庫房裡的好東西都給大堂姊帶去仁王府,但妾室帶這麼多東西真的不行,仁王妃會覺得這姨娘不知規矩。

    宋萃玉跟宋萃霜兩個堂姊妹一向交好,宋萃玉不忍心宋萃霜被自家母親這樣亂搞一通,連忙扯開笑容,故意問道:“三十六抬……不知道大伯母要裝些什麼?”

    宋萃玉是五房,又是晚輩,照理說秦氏可以不用在意,不過玉姐兒可是過世的老太爺誇過聰明的。老太爺一向看不起女人,就連對自己的髮妻都像對待下人一樣,呼來喝去,沒給半分面子,這樣一個重男輕女的人卻對宋萃玉十分喜愛,曾不只一次說,玉姐兒若是兒子,宋家肯定能更上一層樓,還特別允許玉姐兒跟幾個兄弟一起讀書,這可是其他女孩子沒有的待遇。

    可以讓老太爺那樣精明的人另眼相看,秦氏可不敢小覷,於是她認真的思索起來,她什麼都想裝,偏偏紅擔又不大,裝了這些,就要舍掉那些,可她真的覺得每樣都不好割捨,最好從三十六個紅擔換成三十六輛馬車……

    “玉姐兒,你這可真難倒我了,我想了想,三十六擔根本不夠裝啊,老太太,不如五十擔吧。”

    宋老太太沉吟道:“五十擔會不會太多了?”

    宋萃玉心想,簡直爆炸多好嗎?!也不想想大堂嫂柳氏進門時才十八擔呢!“安定公主那樣尊貴,嫁妝也才一百六十八抬,大堂姊一個世子貴妾就五十抬,一般人會說我們宋家有錢,可仁王府的人肯定覺得我們沒禮儀,就算沒有主母,妾室也得有妾室的分寸。”

    秦氏突然有點不高興,“是貴妾。”

    宋萃玉無奈,那還不是一樣,就是個下人,將來世子妃入府,得比世子妃早起,比世子妃晚睡,給世子妃梳頭,給世子妃布菜,不能上桌吃飯,世子妃想讓她養孩子才能養,世子妃把孩子抱過去也只能跪謝恩典。

    大堂姊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喜事定下時,她一點也不高興,這幾天還因為頭疼,都不出房門了,她幾次想去探望,都被奶娘卓嬤嬤攔了下來,說大夫交代,大小姐頭疼是因為吹到風的關係,門窗少開會好得快一些。

    宋家有得是錢,大堂姊又生得貌美如花,如果不是大伯父宋大福發神經,大堂姊肯定能當正妻,和丈夫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可現在什麼都沒了,祖母跟大伯母真是腦子被門夾了才這麼高興。

    宋萃玉感覺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袖子,轉頭一看,母親孫氏臉上寫著——別多管閒事。

    可是對宋萃玉而言,大堂姊的事情不是閒事,她跟宋萃霜一起長大,她不愛刺繡,每次刺繡嬤嬤要檢查,她總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奔去求大堂姊救命,從小到大,大堂姊不知道幫她繡過多少帕子、多少鞋面,前幾年她被粗心丫鬟燙傷,大堂姊悄悄塞給她一瓶藥膏,她擦了之後燙傷果然好得很快,而且連疤都沒有留下,後來她才知道那是貢藥,大伯父因緣際會得到一瓶,他給了大堂姊,而大堂姊給了她。

    宋萃玉一直覺得大堂姊會有個幸福的婚姻,沒想到她會給人當妾室。

    東瑞國重農,商人身份低微,大堂姊日後就算小心翼翼、戰戰兢兢,都未必能討得仁王妃歡心,更何況帶著五十擔過門,實在太招搖,大堂姊現在人不舒服,她可不能讓大堂姊在這種時候被祖母還有大伯母給坑了。

    “祖母,大伯母,大堂姊要進的地方可是仁王府,那兒什麼東西沒有,祖母跟大伯母要是擔心,就多給點銀票,反正能放進紅擔的東西,銀子也都買得到。”

楔子二

    宋老太太跟秦氏一呆,她們都沒想到這個。

    宋萃玉乘勝追擊,“大堂姊肯定沒有庫房可用,這三十六擔的東西要是抬過去了,要放哪裡?不如從公中出一萬兩,打成千兩銀票,縫在枕頭裡,然後分幾間店鋪過去,讓大堂姊收租當零花用……我知道,我們宋家的鋪子不傳女人,可是大堂姊現在要進的可是仁王府啊,我們宋家發達與否可都看她了,我聽說蘇大人的新姨娘受寵,那姨娘的弟弟還被提拔進學士閣修書呢,祖母難道不想看大堂哥和二堂哥有個好前程嗎?”

    宋老太太的心怦怦直跳,她當然是這樣想的,只不過她不敢講,何況丈夫生前有交代,田產和店鋪只傳兒子,不傳女兒,可是霜姐兒想在仁王府過得好,銀子是不能少的,貴妾也是妾,就是連世子是否回府這種事情,都得給下人一些銀子才能知曉……

    “祖母,規矩是死的,我們宋家好不容易有個機會,難不成就要這樣錯過嗎?將來大堂哥、二堂哥當官,弟弟經商,官商相扶,這才叫光宗耀祖呢,祖父泉下有知也會高興的,祖母,比起鋪子,祖父更在意宋家名聲啊!”

    宋老太太想了想,覺得孫女說的很有道理,便轉頭問秦氏,“大媳婦,你說呢?”

    “媳婦替霜姐兒謝謝老太太。”秦氏感動得都要哭了,女兒手中有了一萬兩私房,又有鋪子可以收租,後宅的女人只要有銀子傍身,底氣也會多一些,日子就不會太難過,這樣她就真不用替女兒擔心了。

    老太爺果然睿智,看人的眼光也這般精准,玉姐兒確實跟其他姊妹不一樣,這種只能自己放在心裡想的話,也只有玉姐兒敢直接說出口。

    宋老太太一拍椅子扶手,“那就這麼定了。”

    即將成為仁王世子的貴妾,是宋萃霜的命好,也是宋家的運來。

    宋家做的是布莊生意,從桑田、棉田、染坊到買賣,一氣呵成,京城的布匹生意競爭激烈,宋家一向小心,桑田、棉田的驅蟲得親自監督,染色草、染色石的挑選,也從不假手他人,黃櫨是不是生得結實,馬藍有沒有被蟲蛀,都得一一驗過,也因此宋家的布莊一代比一代繁榮,至於宋家大宅的人,規矩也很簡單,當家的說了就算,想分就分。

    宋老太爺于五年前過世後,宋老太太便給了丈夫的姨娘們一筆銀子,讓她們出府,一眾庶子也都分了家,現在大宅內只有宋老太太和兩名嫡子宋大福、宋五福,共兩房人,還有個被休的三姑奶奶宋新梅,帶著女兒馬釉真住在娘家。

    秦氏是嫡媳婦,大房正妻,又生有兩個兒子宋風和宋雲,嫡女宋萃霜準備入仁王府當貴妾,幾個姨娘都被她制得死死的,日子過得十分順心。

    五太太孫氏只生了一個女兒宋萃玉,但她本人想得開,宋五福雖然膽小怕事又沒用,但也多虧如此,從不敢惹是生非,不用她去收拾善後,日子倒也不難過。

    宋新梅即便被休,可宋老太太寵著呢,誰敢笑她?在宋家過得就跟成親前一般自在逍遙,衣裳一年四裁,開飯是四葷四素,真姐兒的吃穿用度也跟宋家嫡出小姐一樣,住的是兩進院子,僕婦丫鬟十幾人伺候,宋大福或宋五福行商回來帶了禮物,也一定有她一份,委屈?宋新梅在宋家不知道什麼叫作委屈,不過隨著女兒逐漸年長,她也開始煩惱起來。

    女兒想要高嫁是不成的,但低嫁她又擔心女兒受苦,婚事實在難處理,可沒想到她大哥去了馨州一趟,居然意外幫了仁王爺。

    仁王的大船撞到河岩擱淺,動彈不得又急著回京,宋大福想著與人為善,便捎了一程,卻沒想到對方居然是個超級貴人,是當今聖上最看重的弟弟,仁王爺。

    仁王爺當場允諾讓宋大福提一件事情,宋大福是生意人,精算得很,什麼條件都比不上當兒女親家來得好。

    是,仁王爺是四十幾歲了,但就是老來得子這才疼寵啊,王府裡那些個明日黃花,哪比得上女兒的青春年華?只要女兒生個兒子,王爺還不把她拱上天,世襲的爵位什麼的宋大福是不敢奢望,但封個郡王總不是難事吧,到時候他就有個郡王外孫,做起生意可就方便了。

    想了想,宋大福恭恭敬敬的對仁王爺道:“草民有個女兒,已經成年,還沒對親,不是草民自誇,草民的女兒長得可比西施,賽過貂嬋,草民想讓女兒進王府當個姨娘,好跟鄉親們炫耀一番。”

    仁王爺卻誤會了宋大福的意思,一拍大腿說:“沒問題,我大兒子雖然未娶妻,但先迎個姨娘也不算大事。”

    宋萃霜的命運就在短短的對話中,從仁王姨娘變成了世子姨娘,宋大福有點傻眼,他不知道世子的兒子是否能請封郡王,可是他轉念一想,皇太后跟仁王的生母齊太妃可是親姊妹,聖上個性多疑,但對這個小了十幾歲的弟弟卻是恩寵有加,要是女兒給世子生下長子,說不定將來女兒還能被封個世子側妃呢!

    於是回府後,宋大福高高興興的把這件事兒同家人說了,宋萃霜許是害羞,一下子躲回房裡了,而宋新梅一聽,眼睛瞬間一亮,自己被休,對女兒的婚事雖然有影響,但若是霜姐兒能進入王府,女兒的身份定也能跟著提高,對於說親大有助益。

    原本安安靜靜在一旁聽著的宋新梅,見母親將此事拍板定了案,馬上說道:“娘,您別說女兒放馬後炮,我真覺得玉姐兒說的對,霜姐兒能在王府立下腳跟、得世子疼寵這才重要,仁王爺就一個嫡子,膝下無孫,要是霜姐兒能給仁王爺夫妻生下孫子,別說霜姐兒在王府的地位穩了,就連我們宋家都要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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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7: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為愛私奔】

    桂花飄香,金風送爽,秋天暖融融的陽光穿越樹梢,在石板地上留下斑斑點點的影子。

    宋萃玉跟幾個庶妹、姨娘隨著孫氏穿過垂花門,秋桂的香氣更好聞了,宋老太太喜歡桂花香氣,所以宋家從不打桂花,想要桂花釀、桂花餅什麼的都從外頭買回來,不是宋萃玉在說,桂花要是開在夏天,那味道就很可怕,但開在微冷的秋天,那香味簡直舒服透頂。

    進入松鶴堂大廳,就見到秦氏頭上戴著珍珠碧玉步搖,錦翠多寶,耳上一對拇指大的東珠耳環,穿著雲霏錦鍛鴛鴦繡花褙子,百鳥朝鳳馬面裙,打扮得十分富貴,帶著庶女宋萃晴、宋萃迎、宋萃璦已經在東首坐下,阮姨娘、崔姨娘、朱姨娘隨侍在後。

    三個姨娘雖然年紀不輕,但都是美人胚子,穿著倒是規規矩矩,簡單的發飾,一身灰撲撲的顏色,每次看到這三位姨娘,宋萃玉就忍不住在心裡感慨,大伯母的手段也太厲害了些,這些姨娘也才三十多歲,卻個個打扮成五十幾歲的模樣。

    沒多久,宋新梅帶著女兒也到了。

    唯獨宋萃霜不在。

    宋萃玉覺得奇怪,大堂姊都已經病了幾日了,不是頭疼而已嗎,怎麼還沒好?

    孫氏帶著嫡女宋萃玉,庶女宋萃燕、宋萃屏在西首坐下,金姨娘、段姨娘、牛姨娘隨侍在後。

    宋家宅子雖大,人口卻簡單,妯娌間相處也不錯,不過秦氏對庶女嚴厲,大房的庶女都安靜不敢多言,孫氏一向心寬,對庶女也有幾分慈愛,相較之下五房的庶女就活潑許多,常常主動打趣宋老太太。

    申嬤嬤的聲音傳來,“老太太到啦!”

    一屋子的女子連忙站起來問早。

    宋老太太看著一屋子晚輩,笑容可掬的說:“好好好,都乖,都乖。”

    “老太太,這是媳婦昨日想好要萃霜帶去王府的物事單子,還請老太太過目。”秦氏從懷中拿出一張紙,申嬤嬤上來收走後,遞給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看了看,一時間沒說話,秦氏有點忐忑,因為她寫上單子的都是庫房的好東西,最不值錢的就是那鳥鳴硯了,但饒是最不好的,也價值上百兩,雖然不過十二擔東西,價值卻超過五千兩。

    宋老太太想了想,“好吧,就這樣。”

    秦氏喜形於色,“謝老太太。”

    “我打算把西市那邊的八連鋪給霜姐兒,一個月進項有八十兩,就算是王府,也應該夠用了,你們幾個丫頭心裡頭不要覺得不舒服,若能有本事入王府,祖母給你們同樣多,一樣也不會少。”

    宋萃晴、宋萃迎、宋萃璦知道自己只是庶女,這個好機會當然不可能跟嫡女爭。

    宋萃燕、宋萃屏的想法就更簡單了,大伯父爭來的機會,當然是給自己女兒啊,怎麼可能給侄女。

    於是花廳裡的氣氛一派祥和,這時宋新梅假裝自然的問道:“那羅家以後可怎麼辦?”

    宋萃霜跟羅家長子口頭上是說了親,但因為羅家長子八字過硬,十八歲前不能訂親,所以兩家有默契,等男女雙方都十八時再辦喜事,沒想到宋大福會有幫仁王爺的奇遇,當下他便把羅家拋到腦後,反正又沒婚書,也不算毀婚。

    宋新梅此話一出,宋老太太臉色就不好看了,她跟羅老太太幼年相識,來往了一輩子,沒想到要因為孫女的親事翻臉,但對方可是仁王世子啊,要換成是羅家,羅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機會。

    “只要萃霜得寵,羅家就算心有怨言,也不會跟我們絕交的,退後一步說,就算不來往,那也是兩家人緣分盡了,我總不能只顧著自己跟羅老太太的感情,而不管萃霜和幾個孫子們的前程。”

    宋新梅笑說:“女兒想到一個好方法,母親不妨聽一聽。”

    宋萃玉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她這姑姑腦子裝水不說,還可能養了金魚,總是會有驚人之語,又見馬釉真一臉喜悅期待,她感覺更不安了,希望別是自己猜想的那樣。

    宋新梅指著自己的女兒,“不如讓釉真替代萃霜嫁給羅家大少爺,這樣又不耽誤萃霜的富貴,也不會跟羅家斷了緣分。”

    宋萃玉頓時覺得臉上三條線,天啊,她這姑姑還真有臉!

    “嫡出的美貌大小姐”跟“寄居的餅臉表小姐”差很多的好嗎?要代嫁,那也是宋萃晴比較適合吧,雖然是庶出,但樣貌隨了她姨娘,長得可美了,而且還是正港宋家千金,嫁妝肯定不會少。

    羅家一個好好的大戶少爺,只是八字比較硬,又不是缺手斷腿,何必娶一個父族不認的寄居小姐。

    成親是成兩姓之好,連馬家都不認馬釉真了,她怎麼可能嫁進大戶當正房太太,就算真讓她進了大戶,也只能當妾,要想當正房,只能揀個小門小戶。

    宋老太太歎口氣,“這話以後別說了。”

    “為什麼?”宋新梅急了,“娘,您是不是怕釉真委屈?不會的,來,釉真,你跟外祖母說,代替大表姊嫁給羅家,委屈嗎?”

    馬釉真害羞的回道:“不委屈。”

    宋萃玉心想,你當然不委屈啊,委屈的是羅少爺好嗎?那就像要買鮮榨果汁,卻來一杯色素糖水一樣,差很多很多的。

    唉,講起鮮榨果汁,她還真懷念有鮮榨果汁的日子啊!

    來到這東瑞國轉眼居然也十五年了,從被生出來,慢慢長大,她是逐漸習慣了這古代的生活,只是仍無法完全放下過去。

    她從經絡按摩師宋小玉,胎穿成宋家的二小姐宋萃玉,唯一高興的是宋家有錢,在這個沒水沒電的年代,因為有錢,也某種程度的保障了生活水準,她什麼粗活都不用做,身邊有一個管家嬤嬤、四個大丫鬟、八個粗使丫鬟伺候著她。

    她的母親孫氏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女人,在她身上看不到深姹女子的痛苦,只有寬心與自在,她對姨娘都不錯,對庶出的子女也頗為照顧,即使母親生她時大出血,命是保住了,卻再也不能懷孕,母親也從沒遷怒於她,依舊把她捧在手掌心裡,萬般呵疼著。

    在前生,她跟媽媽的關係不睦,媽媽把人生失敗怪罪在她身上,老是說“要不是懷了你,我才不會這麼早結婚”、“要不是因為你,我就不會被困在家裡”、“要不是因為你,我不會沒上大學,什麼都不會”,總而言之,媽媽人生的選擇錯誤都是她害的。

    媽媽埋怨她、恨她,只要心情不好,就會罵她,她只要多說一句話,那就是頂嘴,媽媽就有理由拿藤條抽她。

    後來她學會了,不說話就不算頂嘴,沒想到媽媽依然有理由,說她不說話是看不起媽媽,要讓她知道她是誰養大的,然後又是一陣打。

    母愛?不存在的。

    所以她很早就離開家自己生活,高中上的是建教班,白天在美容工作室上班,晚上去上課,十九歲出社會。

    她沒讀大學,但經絡按摩師的生意很好,她專門幫那些缺乏運動的OL或者女性高階主管做油壓按摩,一次四十分鐘,收費一千元,她可以抽五百,這還不包括她賣精油的利潤。

    她個子高,雙臂有力,手掌大,厚實有肉,教她做經絡按摩的老師說,她的手天生適合吃這行飯。

    剛開始她還是菜鳥的時候,美容坊有菜鳥價,只要七百元就能體驗,而她只能抽三百,但她很努力的開拓客源,力度也?實,每次都按得那些OL唉唉叫,不過她們都說只要按摩完,當天晚上一定睡得特別好,感覺身體特別輕鬆,很舒服。

    她很認真、很努力,跟每個客人都保持聯絡,從菜鳥成了老鳥,做了五年多,她存了一筆錢,用那筆錢開設自己的工作室。

    客人喜歡她,知道她自己開業後,非常照顧她的生意。

    雖然她的工作室不大,但她佈置得很舒服,淡淡的粉紅色,若有似無的薰香噴霧,以前的美容工作坊沒有淋浴間,客人油壓完,只能用毛巾將身體擦乾淨,有客人反應過,就算擦過還是會有殘油,衣服上會有油印子,洗不掉,而且油壓後就只能直接回家洗澡,不能再去別的地方,不方便。

    所以她的工作室特別做了淋浴間,還提供乾淨的毛巾,讓那些OL下班後可以直接過來,不用再多帶一套運動服。

    自己的地方,她一切做到最好,生意很穩定,白天她幫地方媽媽做油壓,晚上的客人都是上班族,她的工作室營業到晚上十一點,每個月收入超過十五萬。

    當她一切順利時,終於迎來婚姻,是某個客人的弟弟,小她三歲,一個……她現在已經想不起來樣子的人,愛過是愛過,但也淡了,沒有小三,也沒有小王,就是無法相處,從夫妻變成室友,然後和平協議離婚。

    她很努力的存錢,也晉升為小富婆,但她想變得更有錢,於是休店去泰國一趟,繳了昂貴的學費,學了泰式按摩。

    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全身脫光油壓,但泰式按摩不用脫衣服,受到保守女性的喜歡,預約的人越來越多,她也因此把工作時間拉長,從原本下午兩點開門,變成早上十一點開門,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從月收入十五萬,變成月收入二十萬。

    她本來還有個計畫是要買房子,可是她沒有做到,因為她發現身體總是不舒服,好像渾身力氣被抽幹了似的,後來去醫院檢查,是癌症第四期,癌細胞已經擴散了。

    她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月,每天都覺得昏昏沉沉的,再然後,她覺得全身被一股溫熱包圍,還有手在推擠著她,接著她就被生出來了。

    她記得一個女人抱著她,溫柔的說:“好孩子,娘的親親女兒。”

    女人的面容極為溫柔,雙手又軟又暖,望著她的眼神帶著滿滿的疼寵,讓從沒體會過母愛的她,突然間覺得很開心,便不由自主的哭了。

    “娘的乖女兒,別哭,別哭。”那女人輕輕哄著。

    她就這樣在宋家長大了,身為大戶人家嫡出的嫡出,有個溺愛自己的母親,膽小到不敢嫌棄她是女兒的父親,她的日子過得很滋潤,她喜歡祖父,即便整個宋家的人都怕他怕得不得了,她還是喜歡他,他不是冷酷,他只是不善表達,古代人迷信棒頭出孝子,對待孩子得嚴厲,孩子才能成材,還好大伯出色,要是兩個嫡子都像她爹,祖父不知道要有多傷心。

    話說回來,祖父睿智,祖母也不蠢,真不知道宋新梅跟她爹宋五福到底像誰,怎麼一個比一個還要天才,姑姑那什麼蠢提議啊!

    假若馬釉真許了一戶嫡子,那嫡子要尚郡主,不跟馬釉真成親了,宋新梅會同意讓女兒嫁給那戶人家寄居的表少爺嗎?一定不行的嘛,對方連聘禮拿不拿得出來都不知道,誰會把女兒嫁過去?

    宋萃玉已經來到這裡十五年了,非常明白門當戶對的重要,她的成長過程中,還得學會喝茶呢,沒錯,這茶是用泉水還是井水,三沸還是五沸,都得喝得出來,這才叫千金大小姐。

    她是不用幹粗活,但有其他功課要學,雖然很刁難又很無聊,不過還是比掃地洗衣好,上輩子忙著賺錢,一點生活品質都沒有,難得能重來,她要好好享受學習這件事情,無論是學琴、學畫、學茶,她都相當認真。

    她絕對不要像馬釉真,年過十五依然是草包,當然,像宋新梅更慘,年過三十腦子還裝水。

    “娘!”宋新梅當然不會就這樣放棄,“我是您的女兒,您就忍心看我這樣心煩嗎?女兒好不容易才想到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兩全其美?這種話虧你還說得出口!我們現在跟羅家只是不往來,要是真讓羅少爺娶釉真,那就是結仇。”

    馬釉真一聽,眼圈登時紅了,“外祖母怎麼這樣說外孫女兒,外孫女兒對外祖母一向孝順,每天問安,對幾個表姊妹也友愛,外孫女兒自問沒那樣不堪。”

    見女兒受了委屈,宋新梅當然不依,“娘,真姐兒有什麼不好?女兒是善妒被休,但那不關真姐兒的事啊,羅老太太跟您這麼多年交情,您跟她說說,她也是有孫女的人,會懂得。”

    宋萃玉覺得快要暈倒了,她這姑姑太奇葩了,現在是要強迫中獎就是了,整個京城又不是只有宋家有女孩,羅少爺非得從宋家大門抬花轎不可。

    宋老太太也來氣了,“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跟娘胡攪蠻纏。”

    “娘啊,女兒就是不懂,真姐兒哪裡不好了,不過就是馬家門戶低一點,嫁妝少一點,容貌差了萃霜一點,做人坦率了一點而已,這又不是多大的缺點。”

    唉喔,每個都一點,加在一起就是很多點,馬家跟宋家結親,是馬家高攀,宋家跟羅家結親,是宋家高攀,要是羅家跟馬家結親,那就是馬家高高高高攀,老話一句,門戶差太多是不行的,夫家的人看不起,下人也鎮不住,這日子要怎麼過?

    “什麼一點一點,合在一起是要多大點!”宋老太太原本的好心情都不見了,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嘴角也往下垂,“你忘了當初你是怎麼對待那個小妾的嗎?你說想要給對方一點教訓,把人命都弄沒了這叫給一點教訓?!你啊,做事情總是太過,真姐兒就隨了你,她平常打罵下人也就罷了,之前還推了晴姐兒,你還真當母親老糊塗不知道嗎?現在馬家不認,真姐兒就是沒家世,脾氣又不好,就是沒品德,還想當羅家正妻,我已經對不起羅老太太,我不想跟她結仇。”

    馬釉真臉色難看,瞪著宋萃晴,“你不是保證不會告訴外祖母嗎,怎麼又去告狀了?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不算話,我又不是故意的,一點小事也要跟外祖母講,小裡小氣的,一派庶女作風。”

    這一說,廳裡五個庶女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宋萃燕似笑非笑的說:“就算是庶女,三堂姊也是姓宋的,不像有的人啊,明明不姓宋,卻賴在宋家宅子裡一住多年,現在連親事都想賴上宋家負責任。”

    聞言,馬釉真的臉色頓時一陣紅一陣白,雖然這是事實,可是外祖母疼寵她們母女,她們住在宋家多年,何曾聽過這樣難聽的話,她忍不住哭了出來,一頭拱進母親懷中,“娘,女兒不依,燕姐兒居然這樣說我,女兒臉面都沒了,不如死了乾淨。”

    宋新梅一手攬著女兒,順勢倒在地上,一手不斷捶胸,大聲號叫,“都是娘不好,娘不該跟個小妾爭風吃醋,不然你就是馬家堂堂大小姐,也不用在這裡被人羞辱,娘的心肝啊,娘看你被羞辱,心裡那個疼啊……我也不要活了,乾脆我們母女一起走算了,省得在這裡惹人嫌棄。”

    母女倆一搭一唱的,看得宋老太太面色更加鐵青,秦氏只覺得這對母女真的很煩,明明在說萃霜出門要帶的東西,有些細節還沒討論呢,居然就把話題扯走了,不是她這大嫂刻薄,她們這對母女也太不像話了,不過就是借住的馬家表小姐,居然異想天開代替萃霜嫁入羅家,沒有父族的姑娘,當妾室人家都不要的,還想當正妻。

    孫氏略帶責備的看了宋萃燕一眼。

    宋萃燕趕緊低下頭認錯,“母親,對不起,是女兒嘴快了。”

    “真姐兒是你表妹,下次不能這樣,知道嗎?”

    “知道。”

    “過去跟真姐兒說聲不是,回頭罰你寫一個時辰的大字。”

    馬釉真原本哭聲漸小,一聽到宋萃燕諷刺她後的懲罰這般輕微,又扯開嗓音哭了起來。

    宋萃玉深深佩服這對母女,她兩世為人,到現在還是學不會這種說哭就哭的本事,看她們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她趁著宋萃燕去道歉時,伸手要拉馬釉真起來,豈料馬釉真不肯,她用力一扯,馬釉真吃疼,痛呼一聲後被硬拉了起來,坐在繡墩上,接著她又用力扯起還在地上亂踢的宋新梅。

    大丫鬟很有眼色,馬上倒上新茶,兩母女哭了半天正覺得口渴,拿起杯子就喝。

    宋萃燕是她妹妹,這件事情不平息下來,祖母只會怪五房,於是宋萃玉只能開口勸,“三姑姑是我們宋家的嫡出大小姐,馬家都不給半分好臉色了,何況真姐兒連馬家都不認她,嫁入羅家,羅家會給好臉色嗎?”

    宋新梅先是一呆,隨即辯解道:“縱使剛開始沒感情,但只要真姐兒給羅少爺生了兒子,夫妻間的相處情形也會跟著不同,只要有尊重,真姐兒的日子就不會太難過。”

    “姑姑自己都生了個女兒,怎麼能保證真姐兒一定生男孩?”

    “這……”宋新梅被問倒了,想了想才道:“真姐兒臉那麼寬,腰那麼粗,一看就是有福氣的,我怎麼能比。”

    “姑姑別自謙了,姑姑的臉也有面盆大呢,我看也是福氣滿滿,還不生了個女兒?再說了,馬七老爺有因為姑姑生了孩子,給予姑姑應有的尊重嗎?”

    宋新梅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馬七老爺的確對她一點尊重都沒有,從懷孕開始,他就天天宿在姨娘的房裡,就算白天兩人見了面,他也始終板著臉,老是說馬家不需要女兒,讓她肚子爭氣點。

    “姑姑都知道高門不好待,真姐兒身份又尷尬,何必要她去高門受苦?”

    宋新梅有點動搖了,但又覺得自己怎麼可以這麼快就被說服,不免有點羞惱,“進入高門是享福,你將來還不是要進高門!”

    “我不,我已經跟母親說好了,在家裡當老姑子,我不進高門,不想去給丈夫安排小妾,也不想伺候誰,我要一輩子在我娘身邊當大小姐,祖父同意的,祖母知道,大堂哥也知道,他說將來分家,不會把我分出去的。”

    宋新梅難以置信的看向宋老太太,“母親,玉姐兒說的是真的嗎?”

    “不然她都十五歲了,怎麼會不給她訂親。”宋老太太也不明白丈夫為什麼會答應當時還是個孩子的玉姐兒,但她的確答應了丈夫,玉姐兒的將來讓她自己選擇,她要當老小姐,那就當老小姐,反正宋家不缺那一口飯。

    “姑姑,最適合真姐兒的方式是招贅,丈夫要比她出身低,這樣才不會嫌棄她,夫妻才能和美,到時候生了孩子,姑姑可以給她坐月子,給她帶孩子,這不是比把她嫁入高門要好得多?姑姑,我知道馬七老爺以前常常打您,您就不怕把真姐兒嫁入大戶人家後,真姐兒天天挨丈夫的打嗎?”

    馬釉真很驚訝,從她有印象開始就住在宋家,對馬家一點記憶都沒有,她從不知道那個名義上的父親會打母親。

    宋萃玉繼續勸道:“所以您被休了之後,我們宋家明明比馬家富有這麼多,祖父卻沒去討個說法,因為祖父知道,您常常挨打。”

    “爹是因為知道我在馬家過的是什麼日子,才沒去討說法的?”

    “當然。”

    宋新梅說不出話了,她一直以為爹是覺得她丟人,又看不順眼她是女兒,不想替她出頭,沒想到實情居然是要保護她……

    宋新梅擦擦眼淚,突然撲向宋老太太懷中。

    宋老太太歎氣一聲,把她摟過來,像小時候一樣揉了揉她的背,終究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女兒,怎麼可能真的生她的氣。

    宋萃玉見宋新梅好像想通了,轉向馬釉真,“真姐兒,京城才多大,要打聽什麼都容易,你姓馬,這瞞不了人,去大戶人家肯定要受苦的,秦家的庶出表哥對你有意,你嫌人家門戶太低看不上眼,你都會挑挑揀揀,別人又怎麼可能不嫌你?”

    馬釉真不說話,那秦家表哥家裡真不怎麼樣,才幾畝地收租,衣服一年兩裁而已,下人也沒幾個,怎麼能成親啊,可是……會不會其他人家的少爺也是這樣看她的?別的不說,她沒娘家支持,也沒多少嫁妝。

    “低嫁能挑的就多了,要是招贅,能挑的更多,找個俊俏無雙的,過起日子來不是比較舒服嗎?”

    馬釉真頓時雙眼一亮,是啊,長得好看真的很重要,她曾在花宴上見過陳家公子,那長得可真好看,潘安也不過如此吧,眼瞳深邃,鼻樑高挺,走起路來大步流星的,宛如仙人,若是能跟這種人朝夕相對,衣服一年兩裁,好像也還行。

    宋老太太見宋萃玉把女兒跟外孫女勸住了,給了她一個慈愛的眼神,宋萃玉知道,祖母晚一點一定會送東西到她的屋子當做獎賞,她的首飾已經多到三個抽斗都塞不下了,但沒關係,值錢的東西都是好東西,多送點,她喜歡。

    “好了,別哭。”宋老太太拿出手絹替宋新梅擦去眼淚,“蘭秀,菊芳,帶姑奶奶跟表小姐去後面洗洗臉,把頭髮重新梳一下。”

    宋新梅母女吸了吸鼻子,倒也乖順的跟著兩個大丫鬟去後面了。

    秦氏松了口氣,這兩個戲精總算走了,真是煩死人了!“老太太,萃霜要帶去仁王府的東西,不知道要讓哪個管家辦理,媳婦好把單子給他。”

    “單子給我吧,這樣天大的喜事,我得親自操辦,才能顯示對仁王府的尊重。”

    秦氏知道給婆婆操辦,婆婆肯定會再添入私房,婆婆可有錢了,隨便添也是一、兩千兩,於是高高興興的把單子呈上去,“媳婦替萃霜謝過老太太。”

    宋老太太拿過單子,交給身邊的申嬤嬤拿著,接著問道:“萃霜這都病了七、八日了吧,怎麼沒見好?”

    “媳婦也不知道,萃霜就是怕風怕得厲害,帳子一點都不肯撩開,媳婦去看她,只能隔著帳子說幾句話,一天還只能去一次,就怕風灌進去。”

    宋老太太陷入沉思,萃霜以前癸水來也是會頭疼的,但沒這次疼得這樣厲害,那孩子孝順,萬萬不可能裝疼故意不來跟她請安。“換個大夫試試吧。”

    “媳婦也是這樣想的,聽說定相府那邊有個大夫,婦科很高明,等會兒媳婦就派人去請。”

    “你交代下去,若是對方不肯,就多花點銀子,無論如何一定要把人給請來,還有,請孔大夫把萃霜的脈案抄一份留下來,好讓新大夫瞭解萃霜的身子狀況,務必在仁王府的粉轎來之前,把身子調養好。”

    兩人正在說著請大夫的事情,門外的嬤嬤進來稟報,“老太太,描鳳居的卓嬤嬤來了。”

    描鳳居是宋萃霜的院子,卓嬤嬤是她奶娘。

    卓嬤嬤原本有個大宋萃霜一歲的女兒,三歲時卻發痘子走了,卓嬤嬤把要給女兒的疼愛全部給了宋萃霜,凡事都親自經手,秦氏多次誇讚卓嬤嬤,說有她在,自己很放心。

    宋老太太跟秦氏一聽,想法都是一樣的——宋萃霜身子好了。

    “快叫人進來。”

    卓嬤嬤進來後,人才剛站定就跪了下來,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嚇了宋老太太一跳,秦氏更是難掩激動,心想著女兒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了。

    “老奴在這裡向老太太請罪,向大太太請罪。”

    宋老太太不愧當家多年,面對卓嬤嬤的異樣舉動,即便內心錯愕,表情也是平靜無波,“起來說話吧。”

    “老奴罪孽深重,不敢起來。”

    秦氏急了,“卓嬤嬤,你倒是說說什麼事情啊,是不是萃霜頭疼加重了?吐了?還是虛弱得起不了床?”

    “大小姐人很好,頭不疼,也沒起不來,只是大小姐人不在府裡,經過七天,應該已經離開京城遠遠的,馬車再也追不上了。”

    宋老太太皺眉,“說清楚點。”

    “是,大小姐與古管事的兒子古正粱互有情意,她原本想嫁入羅家時,把古管事一家帶去羅家,好歹能見面解相思,卻沒想到居然要入仁王府當妾室,妾室只能帶嬤嬤跟丫鬟,要是大小姐真進了仁王府,這輩子再也不可能見古正粱一面,老奴不忍大小姐傷心難過,在仁王府槁木死灰的過日子,於是給她想了個辦法,讓大小姐裝病,由古正粱帶著大小姐離京,老奴親眼送他們上的馬車,七天已經可以走很遠了,老太太跟大太太也不用費心追,追不上的。”

    秦氏身子一歪,癱在椅子上,阮姨娘和崔姨娘連忙伸手扶住她,一個給她揉心口,一個給她倒茶。

    秦氏喘了喘,回過神來,“不對,我這幾天明明都有跟萃霜說話,雖然隔著帳子,但那是我女兒沒錯,我總不可能連自己女兒的聲音都認不出來,萃霜沒走,你想騙我對不對?!”

    “帳子裡的人,是茶樓裡的說書婆子,什麼聲音只要聽過都能模仿,老奴請她來模仿大小姐,不讓人起疑,還有,小姐的首飾細軟在第一天就已經典當完畢,老奴親自去當的,都換成五十兩的銀票,老太太跟大太太也別想用當鋪的首飾追人。”

    宋萃玉心想,銀票面額這樣小,當鋪怕是一天就要發出上百張,用銀票追人,那也追不上,又不是一張一千兩的,物少好認。

    話說回來,真沒想到宋萃霜這麼猛啊,居然跟個管家的兒子私奔了,真的是……做得好啊!

    她的大堂姊,才德兼備,勇氣十足,當妾太委屈了。

    古代有一種很不人道的妻妾制度叫作“去母留子”,就是懷孕的小妾或通房只要惹得正妻不高興,等孩子生下來,孩子由正妻撫養,把那些個小妾通房賣出去,或者下放到莊子,讓母子不得相見。

    貴妾也是妾,也可能被世子妃去母留子,那樣的情景實在太殘忍了。

    至於仁王府那邊也不是不能交代,讓萃晴代為出門就行,萃晴美貌,又愛慕虛榮,還有點奸詐,最適合仁王府那種地方了,十四歲的年紀雖然不大,但在古代當妻子也不是不行,何況根據大伯父回憶,他只有說“草民有個女兒”,可沒說那個女兒是誰,到時候宋家就異口同聲堅稱那個女兒就是宋萃晴。

    仁王府那邊當然不會是問題,因為他們根本不在乎誰過門,從頭到尾就只交代了一句“寒露當天轎子來抬人”。

    不過卓嬤嬤大概就是被發賣的命了,祖母多年向佛,不會做打死人這種事情,但卓嬤嬤肯定會被賣到最差的地方。

    宋老太太面色陰沉,眼神寒冷,“來人,把卓嬤嬤先關去柴房,派人去把大老爺跟五老爺都叫回來。”

    稍晚,宋大福跟宋五福都回來了,兩人聽到這事兒都很驚訝,宋大福更是氣得半死,說要活活打死卓嬤嬤,但被宋老太太阻止了。

    更晚時,宋風、宋雲也從紫新書院回來了,宋五福膝下的宋益太小,直接被帶回自個兒的房裡,不參與討論這件大事。

    現如今在花廳裡有宋老太太、宋大福、宋五福,長房大爺宋風、二爺宋雲,還有五房的宋萃玉。

    秦氏暈倒了,大廚房正在用大火蒸藥。

    宋大福眼睛瞪得大大的,臉孔氣得通紅,“這死丫頭怎麼這麼不懂事,居然去喜歡一個下人,放著王府的滔天富貴不要,拿自己的銀子去養小白臉,還學人家私奔,我宋大福怎麼會養出這個不知廉恥的女兒!早知道她喜歡捱窮,她一出生就把她扔到鄉下去種桑,好歹給我們做出幾匹布,不像現在,吃了十六年米飯,卻給我一記晴天霹靂!”

    宋五福呐呐的說:“大哥也別這麼生氣,我們倒是想想還有什麼辦法把人給追回來。”

    “怎麼追?這都七天了,東南西北也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去,他們就算在京城落腳,真有心躲,我們也找不著!”

    宋風轉向宋萃玉,“你平常主意多,倒是給我們想想有沒有什麼辦法?”

    宋萃玉心想,能有什麼辦法啊,代嫁這種事情她只敢在腦子裡想,不敢說出口的,畢竟這會影響宋萃晴的一輩子,宋萃晴如果過得好,那也就算了,萬一仁王世子也會家暴,豈不是自己把她推入火坑?

    “這事情也只能當做沒發生過了,大堂姊就算追回來,她跟古正粱獨處了七天,也不可能再送入王府,今天廳裡這麼多人,難保哪一天仁王世子不會知道,到時候就是結仇了,為今之計,只能誠實以對,最多就是讓仁王府笑話我們宋家規矩不好,但至少不結仇。”

    宋大福氣得雙手在空中亂揮,“這麼好的機會就這樣沒了,仁王世子的貴妾啊,那個賤命丫頭。”

    “大伯父,丟臉總比丟命好,大堂姊追回來了,你真敢把她送入仁王府那麼尊貴的地方嗎?要是世子知道他的貴妾跟其他男人獨處過七天,您覺得世子會不會想殺人洩憤?您有幾個頭可以砍?”

    宋大福下意識摸了摸後頸,氣勢也弱了幾分,“可……可這機會這麼好……”

    “人這輩子要吃什麼飯那是註定的,我們宋家就是商人命,我不贊成去追大堂姊,就像我方才說的,追回來也不能嫁人,倒不如將實情告訴仁王爺,再對外宣稱大堂姊病死,仁王爺看在大伯父幫助過他的分上,肯定不會到處說我們宋家的醜事,過段時間這件事就可以揭過去了。”

    宋大福一臉可惜,“就這樣?”

    “就這樣,然後該給萃晴說親了。”

    一直沒說話的宋雲突然開口,“我也覺得這主意不錯,誠實為上,別結仇,爹,我跟大哥會好好讀書,考個功名,光宗耀祖不是靠著女兒進王府當貴妾,而是讓兒子掙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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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坐上粉轎】

    “小姐,申嬤嬤來了。”

    宋萃玉一聽祖母身邊的嬤嬤來了,連忙說:“快請人進來。”

    申嬤嬤跟宋老太太主僕五十幾年,在宋家,就連幾個太太奶奶都會給她幾分顏面,她當然不可能真的把她當奴僕看。

    不一會兒,穿著深藍色褙子的申嬤嬤跨過坎子進來,走到方桌旁跟宋萃玉規規矩矩的行禮,“老奴見過二小姐。”

    宋萃玉連忙扶起她,“申嬤嬤不用如此多禮。”

    “老太太讓二小姐去一趟松鶴堂的花廳。”

    宋萃玉想了想,問道:“可是大伯父從仁王府回來了?”

    “是。”

    “請嬤嬤告訴祖母,我換件衣服馬上過去。”

    申嬤嬤離開後,錦繡、良枝連忙過來替宋萃玉整理妝容,雙蝶飛舞對襟,流彩雲燕裙,外頭加了一件正妃色琵琶襟小襖,衣裳是紅的,頭飾便選了白玉纏枝釵,花穗耳環,手上戴著碧玉鐲,這便大功告成。

    時序入秋,花園裡的樹木已經不如夏日那樣翠綠茂盛,都露出些許枯黃,倒是沿著石階種的木芙蓉開得好看,粉紅色的花朵碗口大小,沿階盛放,讓蕭瑟的園子活潑不少,當然,桂花絕對不可少,宋老太太喜愛桂花,宋家花園十幾年前大翻修時,工匠種植了不少,不管走到哪兒,都能隱隱聞到桂花香氣。

    沿著小徑走了約莫一盞茶時分,便到松鶴堂花廳。

    鋪著斑斕地毯的花廳中,此刻只有宋老太太和宋大福,兩人神色一般,都是困惑中帶著高興。

    宋萃玉行禮,“見過祖母,大伯父。”

    宋老太太伸手,“快到祖母這裡坐。”

    宋萃玉看得出來祖母和大伯父都苦苦壓抑著興奮,祖母的嘴角一直是她的心情指標,高興就往上,不高興就往下,此刻嘴角高高翹起,顯然心情十分愉悅,這讓宋莘玉覺得有些古怪,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為什麼。

    宋大福往前一蹦,“玉丫頭,大伯父今天終於見著仁王爺了。”

    宋萃玉微微點點頭,看來這怪異的氣氛跟仁王爺有關,所以呢?

    “只能說啊,我們宋家就是有那個富貴命。”宋大福撚著鬍鬚,得意得臉都紅了,“我原本是跟仁王爺告罪,卻沒想到仁王爺說,跑了個女兒也不要緊,換一個就行,仁王爺居然還是要收我們宋家女兒當貴妾,還說再拖下去也麻煩,粉轎三天后過門抬人,看我們送誰出門,仁王府就收誰為妾。”

    宋萃玉難掩錯愕,仁王爺的神經會不會太粗啊,這樣也行?呃,不對,仁王爺應該是不想欠宋家人情,況且又是他親口允諾的,再說了,收個貴妾對他們仁王府來說實在太容易了,與其放著人情,不知道什麼時候對方會獅子大開口,不如把貴妾約定履行到底,說到底不過就是兒子房中多了一個人,那能是多大的事情。

    “所以是要讓萃晴替代大堂姊進王府了?”也不能怪她這樣想,這可是大伯父掙來的機會,當然是給自己的女兒。

    “那怎麼能呢!”宋老太太略帶責備的看了她一眼,“仁王世子什麼身份,怎麼能讓晴姐兒這庶女去伺候,祖母剛剛跟你大伯父商量好了,讓你去比較合適。”

    宋萃玉頓感天打雷劈,啥啊,她可是五房的人耶,而且祖父已經答應她在家當老小姐了。“祖母,孫女覺得晴姐兒合適多了,晴姐兒美貌又多才,仁王世子肯定喜歡,還有,大伯父,您不是想要一個有封號的外孫嗎,若是侄女進王府,您可就不會有那樣的外孫了,這麼天大的富貴,這麼天大的機會,就這樣白白讓給我?”

    宋大福歎了口氣,又“嘖”了一聲,眼神閃過一絲痛心,“玉丫頭,光是你剛剛的見識跟胸襟,晴姐兒就比不上,我們讓姑娘入王府,是想討仁王世子喜歡,可不能放個不聰明的進去,晴姐兒我還不知道嗎,心眼跟雞眼差不多,進仁王府肯定要搞小動作,到時候我們宋家不但沒討到便宜,還會惹得世子不快,這萬萬不行的。”

    他雖然想要個金玉外孫,但更想要有功名的兒子,宋風和宋雲的前程才是他最關心的,若是玉丫頭得寵,仁王世子想提拔,當然是先提拔他們兩個,玉丫頭的親弟弟宋益今年才八歲,要提拔還輪不上他,只是這種話不能說出來。

    想到這裡,他不免再次埋怨萃霜那個賤丫頭不爭氣,把這大好機會讓出去,不然她那麼美貌無雙,要得寵肯定容易。

    玉丫頭嘛,雖然容貌不是頂尖,但還算討人喜歡,性子又伶俐,長期相處下來,要得寵也是可能的。

    宋大福乾笑了幾聲,“玉丫頭,你不用不好意思,一筆寫不出兩個宋字,我們都是宋家人,這富貴給萃霜跟給你,都同樣能光耀門楣。”

    宋萃玉在內心哀歎,不,大伯父,不是不好意思,是不願意啊,給人當正妻都不願意了,何況當個妾室,將來世子妃這個頂頭上司入府,知道有個妾室早早入門,肯定很不爽,頂頭上司不爽,下屬也不會好過的。

    “玉姐兒。”宋老太太拍拍她的手,期待又慈愛的瞅著她,“祖母知道你有自己的想法,可是誰會想到萃霜會跑,誰又想得到仁王爺居然願意繼續履行諾言,我們是一定要送個宋家姑娘進去的,年紀太小的就不用考慮了,你十五,萃晴十四,都可以,可是你捫心自問,萃晴真能安分的當個妾室,不會給宋家惹來麻煩嗎?”

    宋萃晴是個不肯吃虧的性子,在哪裡吃了點虧,一定要加倍討回來,她被馬釉真推了的事情,雖然當下保證不會透露,但會找一天“不小心”說溜嘴,惹得雞飛狗跳她才高興。

    她一定會惹事,而且不會是小事,還有很大的可能會自以為是的杠上世子妃。

    可自己為什麼就要這麼倒楣呢?因著貪慕富貴的大伯父,逃跑求生的大堂姊,然後她得進入那座金絲牢籠?光是想,就覺得冷汗要冒出來了,不行,她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祖母,二伯父家、三伯父家也還有年齡合適的……”

    “那不行。”宋老太太打斷她,嘴角馬上垂了下來,“這麼好的機會,我不會給那些人,再說了,那幾個姨娘庶子對我都心有埋怨,一旦他們的女兒得寵,你覺得他們會回饋本家,還是把我們狠狠踩在腳下?玉丫頭,我答應過你祖父讓你決定自己的將來,但現在情況不同,仁王爺已經讓步,我們可不能不識抬舉送個庶女過去。”

    宋萃玉心中一凜,祖母這是在敲打她,宋家不能不識抬舉,她也不能不識抬舉,祖母現在好好的跟她說,她得識時務的接受。

    她當然也能鬧,但祖母會懲罰她母親,只要日日立規矩,說晚上人不舒服,要母親在小榻子上侍疾,母親的好日子就到頭了,立規矩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的,侍疾更不行,得給祖母拍痰、揉腳,熱了要?涼,冷了要添炭,還得伺候祖母拉屎拉尿,什麼下人粗活都得做,她被母親疼愛了十五年,她不忍心母親被她連累。

    沒有利害衝突的時候,祖母可以容忍她的小脾氣,但一旦和宋家本家的利益有關,祖母就不會讓她隨心所欲了。

    她很明白,在祖母眼中,大堂哥跟二堂哥的前途比什麼都重要。

    幻想的璀璨將來,當女掌櫃什麼的,都沒了,以後的人生就是一院落、四堵牆,沒有丈夫,因為她只是妾,她跟世子不是夫妻關係,而是主僕關係,自此從天地遼闊飛入一間牢籠。

    宋萃玉告訴自己,算了,都死過一次,不怕。

    聽說仁王妃長得很美,也許世子長得像她呢,她就有個帥哥主人啦,那也不錯,就算沒感情,看著好看的臉也能保養眼睛。

    既然不忍心母親受苦,就只能自己受苦了,只希望仁王世子不要打人就好,只有這一點,她是萬萬不能忍的。

    如果他真有暴力傾向,在這個沒有員警的年代,她也只能儘量拍他馬屁,拍得他舒爽又高興,心情好點總不會是壞事,還好以前從事服務業,她很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想通了之後,宋萃玉挽著祖母的手,撒嬌說:“祖母可要把替大堂姊準備的都給孫女兒,不能因為孫女兒是五房就偏心。”

    宋老太太看了這孫女十五年,對她的脾氣還是有點瞭解的,見她轉瞬間想開,雖然有點意外,但也十分高興,嘴角再次上揚,“好好好,都依你。”

    宋萃玉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只能快速打算起來,她會有一萬兩銀子,約五千兩的諸般事物,還有八間鋪子,真是天道好輪回,自己當初替大堂姊爭取的幾間鋪子,沒想到居然到了自己名下,只能說幸好自己當時好心,也算幫了自己一把。

    唉,只是這仁王府也太心急了,只給了三天的緩衝時間。

    她真捨不得母親,宋家要說有什麼讓她留念的,就是母親了。

    那個慈愛、溫暖又大器的女人,給了她滿滿的寵愛,前生沒得到的,這輩子加倍體會了,母愛真的太神奇了。

    前生因為媽媽不愛她,她也覺得自己沒資格得到愛,她知道自己是無辜的,可是當一個人從小到大都聽著母親對自己說“都是你害的”,一定會下意識覺得自己會帶給他人不幸,會讓人不幸的人有什麼資格得到幸福呢?於是她離婚時,心裡也是淡淡的想著,看吧,不會幸福的,他們的婚姻沒有任何外力問題,但就是不幸福。

    可是孫氏這個母親不同,她去廟裡上香時總是說——

    感謝菩薩把玉姐兒帶到信女身邊。

    寵女兒,愛女兒,把女兒捧在手掌心,連“要在家當老小姐”這麼任性又驚世駭俗的事情也應了她,她還記得母親給她梳頭時,常會無奈的笑說“你這丫頭這麼任性,真要替你操心一輩子”。

    她聽在耳裡,心裡暖烘烘的,前生的遺憾在今生得到彌補,母親讓她覺得,她是可以幸福的。

    當然,她的幸福不是指成親生子,而是一種心靈上的心滿意足,她想永遠待在母親身邊,當母親的女兒,對她來說,這就是幸福。

    無奈計畫趕不上變化,仁王府的粉轎三天后到,宋萃玉知道自己得抓緊時間跟母親相處。

    孫氏一得知女兒三天后要入仁王府,錯愕又驚嚇,當下便哭了出來,侯門深似海,又只是個貴妾,只怕一輩子都見不著面了,她養了十五年的寶貝女兒啊,緣分居然就只剩下三天,她摟著宋萃玉哭了半日,眼淚停不住。

    倒是宋五福知道這等好事落在五房,高興得手舞足蹈,但看到正妻在哭,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好去姨娘房裡開心去了。

    宋萃玉這三天都黏著母親,時間轉眼即逝。

    這天一大早,天色未亮,在母親的淚眼跟祖母的期許中,宋萃玉上了粉轎,跟著她過去的只有奶娘郝嬤嬤跟良枝、錦繡。

    轎子很大,錦墊也厚實,只是搖搖晃晃的讓人不舒服。

    宋家小廝在大門前燃放一串長鞭炮。

    鑼聲一響,特別請來的說書人大著嗓子說:“送二小姐到仁王府當世子貴妾,送二小姐到仁王府當世子貴妾……”一次又一次,要吼得街坊鄰居都知道宋家的小姐要進仁王府。

    宋萃玉掀開小簾子,在天色將明未明之際,看了那朱紅色大門一眼,上頭的黑色牌匾上用金色字寫著大大的宋府。

    如果沒有意外,她這輩子不會再看到第二次了。

    就這樣離開了生活十五年的地方,要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度過餘生,她必須承認她確實擔心忐忑,她也不求什麼受寵,只希望仁王世子不要太難伺候就行。

    腦子裡亂七八糟的,不知過了多久,宋萃玉終於聽到一個婆子的聲音——

    “宋姨娘來了,開門。”

    她俏俏掀開轎簾往外看去,角門。

    也是,貴妾說難聽點就是個姨娘,仁王府當然只會開角門。

    轎子又行了一會兒,終於停了下來,一隻短胖的手掀開轎簾,“宋姨娘下轎吧。”

    宋萃玉下了轎子,眼見說話的是個年約四十歲的嬤嬤,臉很圓,長得就是一副精明樣。

    “老奴魯婆子,見過宋姨娘,還請姨娘上馬車。”

    宋萃玉以為自己聽錯了,“馬車?”

    “是,已經準備好了。”

    一身妾室粉紅的宋萃玉看了看,下轎的地方並不是什麼房舍跨院,而是王府的馬車棚,十幾匹高大的駿馬在草坪上跑踏,一旁竹棚下停著幾輛寬大的黑檀馬車,其中一輛帳幔是用只有親王可用的深黃色,帳幔上撲騰著三爪黑龍,另外一輛是深棕色,圖案是展翅祥鶴,乃仁王妃所用,這兩輛放得特別明顯,其他幾輛也有明顯排序。

    至於自己要上的馬車則是深綠色的,頗大,外面有牡丹刺繡,顯得十分精緻,後面跟著兩台深藍色的馬車,看來是要讓她帶來的下人乘坐,還要放置她帶來的事物。

    可就算是王府,也不可能大得這般誇張,得換坐馬車吧?

    宋萃玉脫下碧璽手串往那魯嬤嬤手裡一塞,“初來乍到,規矩全然不知,還請嬤嬤說得詳細些。”

    那魯嬤嬤多精啊,一看那碧璽是上好的成色,少說也要兩、三百兩,立即裝出一副同情的樣子,“這個……老婆子是下人,也不太好說,只能說這是世子的意思,姨娘可不好違背。”

    宋萃玉看她像便秘似的,話說得吞吞吐吐,心情有些煩躁,但又不好顯出來,只好再摘下金臂環,“嬤嬤拿著吃些點心。”

    魯嬤嬤心裡高興,臉色卻更苦,壓低聲音說:“世子不接受這樁喜事,要把姨娘送往郊外的別莊,過角門只是做給大家看,表示我們仁王府說話算話,姨娘可得想開些。”

    她要被送往別莊?她可以不用伺候世子?宋萃玉幾乎要跳起來了,喔耶!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啊,哈哈哈!

    原來世子不難伺候,只是不待見她,開心。

    她這幾天一直在猜想世子到底是什麼樣的人,頭髮因此掉了好多,又想著要跟一個沒感情的人同床共枕,她就忍不住冒出一身雞皮疙瘩,她什麼情況都揣想過了,就是沒猜到世子不想見她,真是太好了!

    以後她就帶著萬貫家財在城郊當山大王,而且她就算偷偷回家,仁王府也不會知道,至於宋家那裡就更好交代了,這可是世子的意思,不能得寵不能怪她,見都沒見過,怎麼爭,是吧!

    魯嬤嬤用手秤了秤那金臂環,份量很足,於是又好心地補充道:“姨娘放心,那莊子可是極好的地方,風景優美,在那邊住上一陣子,什麼煩心的事情都沒了,姨娘在那邊上頭沒人,想開些自然能逍遙自在。”

    “再問嬤嬤一句,現在什麼時候了?”

    “快酉時了。”

    所以她坐了差不多十個小時的轎子,難怪全身僵硬,不過聽到要去別莊的好消息,她只覺得骨頭輕了不少。

    宋萃玉儘量讓自己不要笑出來,故作鎮定地說:“郝嬤嬤,良枝,錦繡,你們都聽到了,這是世子的吩咐,我們上馬車。”

    魯嬤嬤見她沒有哭鬧,很是意外,但也松了一口氣,說實話,她還真怕這姨娘受不得刺激暈倒,那可難辦了,現在可好,自己爬上馬車多省事啊,她連忙指揮下人把姨娘帶來的十二擔事物裝在後頭那輛馬車,妥當後,車夫一揚鞭,魯嬤嬤也跟著爬上去,往郊外去了。

    怎麼說呢,當一宅之主的感覺真的好爽啊!

    這個年代沒啥娛樂,為了怕晚上睡不著,宋萃玉白天也不敢睡太晚,總是日出時分就起床,然後沿著院子跑個半小時,減肥順便放鬆心情。

    剛開始,別莊的人還以為她受不得刺激,發瘋了,但經過她用力推廣,現在已有不少下人有事沒事會跑上兩圈,運動可以讓人精神變好,體會過運動的好處,大家都回不去了。

    然後她也知道了,仁王世子叫作趙天霽,名字是皇上親自取的,那聖旨現在還供在王府的佛堂上,趙天霽雖然不待見她,但也沒刻薄她,魯嬤嬤每個月都會送來五十兩銀子,十兩是她的例銀,十兩是整體廚房支出,管家嬤嬤三兩,二十四個下人月銀各一兩,最後剩下的三兩則是其他支出,一年四季也會按照姨娘的分例送衣服鞋襪過來,最重要的就是,下人的賣身契都在她手裡。

    這些下人在別莊的日子過得超爽,尤其是管家嬤嬤,把別莊當成自己的住處,把兩個女兒當成千金大小姐,真正主人家到了,哪會開心?

    宋萃玉剛到時,因為魯嬤嬤在,那些人不敢怎麼樣,等魯嬤嬤隔日回去,管家嬤嬤馬上拿喬了,這個不行,那個不准——對,姨娘就是兩個菜;對,姨娘不能天天洗澡;丫鬟是打掃院子的,姨娘的粗活得自己做才行;姨娘該起床就得起床,雖然是在別莊,也不能偷懶。

    宋萃玉火大了,當天就叫了人牙子來,把那管家嬤嬤一家三口賣了,立威。

    眾人見狀,突然對她親切不少,宋萃玉一問之下才知道,管家嬤嬤平日作威作福,人人討厭,兩個女兒明明是丫鬟,卻仗著管家嬤嬤的威勢欺負其他人,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而她一來就把討厭鬼攆走了,對他們來說她當然是好人。

    宋萃玉詳細問過,知道一個于嬤嬤在別莊做了二十幾年的活兒,識字又會看帳本,便將她提拔上來當管家。

    于嬤嬤又驚又喜,月銀從一兩變三兩,她的孫子們就可以進學堂了,她自然十分盡力。

    換了管家嬤嬤,別莊照常運轉,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了一件事情,宋姨娘手裡是有賣身契的,該下手的時候也不會手軟,所以園丁把院子裡的花草樹木都整理得漂漂亮亮、整整齊齊,廚娘也不敢偷斤減兩,該出什麼菜就是什麼菜。

    宋萃玉很滿意,小日子簡直太美好了。

    在別莊這兩年,她有事沒事就去指導廚娘做菜,她是不會做菜啦,但吃過啊,廚娘三十幾年經驗,手藝好,悟性高,她講,廚娘做,也做得有七、八分樣子。

    漢堡有了,薯條有了,椒麻雞有了,披薩有了,她只差一台“唉鳳”,就可以變成現代人了。

    三個廚娘剛開始對她半信半疑,現在對她無比崇拜,還認為她不愧是大戶人家出身,懂得就是多。

    宋萃玉坦然接受她們的崇拜,心裡一點不好意思的感覺都沒有。

    這美好的秋日,看著紛黃銀杏,在涼風習習中啃著鹽水雞爪,簡直 是人生一大樂事,母親上回來別莊看她的時候,一直要她去求仁王世子,讓她過繼個孩子,女人有了孩子,比較不會覺得日子難熬之類的。

    她才不要,她現在是別莊老大,說一不二,日子舒爽得很,等小嬰兒來了,老大就變成小嬰兒了,她絕對不要失去自己的地位。

    宋萃玉把雞骨頭扔進瓷桶裡,又從盤子拿起一隻開始啃,鹽水雞脖子跟鹽水雞爪真是人間美味,好適合一邊看書一邊吃……

    “姨娘,大喜。”于嬤嬤一邊推開格扇跑進來,一邊大聲嚷嚷,“大喜事啊!”

    良枝皺眉,“姨娘在看書呢。”

    “良枝姑娘見諒,真是大喜事啊,老奴這才忍不住的。”

    宋萃玉把目光從書上移開,“什麼事情這麼高興?真把這幾天老去雞棚偷吃雞蛋的狐狸抓住了?”

    “不是。”于嬤嬤一臉開心,“幾個雞蛋而已,算什麼。是仁王帶著仁王妃與世子從江南回京,仁王妃身體不舒服,要先來別莊歇息幾日,世子不放心仁王妃,跟著一道過來。”

    登楞!不、是、吧——

    可惡,她又不能怪仁王妃,身體不舒服不是她願意的,也不能怪世子,擔心母親是人之常情,但她就是覺得很“阿雜”。

    混蛋!可惡!

    她現在有點理解原本那個管家嬤嬤的心態了,山大王當得好好的,正經主子卻突然出現,這就表示好日子到頭了。

    “人什麼時候到?”

    “先行來告知的侍衛說,大概再兩刻鐘。”

    宋萃玉一下子從美人榻上彈起來,“于嬤嬤,快帶人去整理一進的廂房,把話傳下去,仁王妃跟世子要來,讓大家自己注意些,廚房如果來不及準備,就先上仁王妃跟世子的那份,其他的不用管。良枝,錦繡,過來幫我換衣服。”

    兩個大丫鬟迅速褪下她的常服,換上月華錦衫、四喜如意裙,天冷,加了件牡丹紋浣花外襖,頭上插了支玉珠垂墜步搖,良枝又給她戴上金絲護甲,但她怕到時候要扶仁王妃,反而刮傷仁王妃,想了想,還是取下。

    幸好她有自知之明,一直乖乖住在二進的廂房中,萬一她托大,住了一進的好房間,爽是爽到了,但仁王妃這樣突然殺來,發現她一個妾室居然這麼大膽,她大概也就完了。

    一切準備妥當,宋萃玉帶著郝嬤嬤、良枝、錦繡、于嬤嬤,以及其他二十四名下人,全都在別莊門口等著。

    沒多久,幾輛馬車緩緩駛過來,帶頭的是仁王妃的馬車,第二輛是群青色的,居然也繡了三爪龍,看來說皇上偏愛這個侄子果然不假,明明只是個世子,竟用了繡龍的帳子,四匹黑馬拉著,十分威風。

    幾輛馬車全停下後,跳下幾個丫鬟婆子,眼見那群青色的帳子也有人掀開,宋萃玉連忙低下頭,眼角瞥到仁王妃在世子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她連忙帶頭行禮,“奴婢宋氏見過仁王妃,見過世子。”

    一旁的圓臉嬤嬤問道:“房間可準備好了?”

    “都準備妥當,請仁王妃、世子隨奴婢過來。”

    圓臉嬤嬤又說:“去請大夫,越快越好。”

    “已經派人去請,算算那大夫也差不多快到了。”

    仁王妃人不舒服,又不肯讓兒子背,花了不少時間才走到一進的廂房。

    躺下後,丫鬟司琴連忙拉上錦被,就聽到仁王妃“咦”了一聲。

    趙天霽連忙關心的問:“母妃,怎麼了?”

    “這枕頭……”

    “枕頭不舒服嗎?兒子給您換一個。”

    “不是,這枕頭居然有茶葉香,讓我這煩悶噁心倒是減輕了些。”仁王妃側過身子,讓鼻尖靠近枕頭,“這味道挺好的,聞著舒服。”

    宋萃玉心想,當然,這可是她這位元經絡按摩師根據經驗做出來的茶葉枕頭,混了好幾種茶葉呢,有的寧神,有的定心,平常都是她抱著睡覺用的,她猜出仁王妃是從江南回來的路上暈船,才把這好枕頭貢獻出來。

    趙天霽的臉色這才好了些,“大夫呢,怎麼還沒來?”

    話音方落,外頭就傳來于嬤嬤的聲音,“宋姨娘,大夫來了。”

    見丫鬟要解帳子好把仁王妃遮起來,宋萃玉連忙說:“幾位姊姊不用忙,我們這兒去年來了一位女大夫,醫術很好,女子看病,也不用避嫌。”接著她親自去開了格扇,“多謝周大夫這麼快趕來。”

    周大夫五十幾歲,她當然也知道這碧瓦朱甍的院子是仁王別莊,住著仁王世子的妾室,今日妾室親自迎接,床上之人想必是富貴中的富貴,不敢怠慢,行過禮後馬上細細的診起脈來。

    “夫人這是旅途奔波導致心神耗損,吃幾帖藥就好了,夫人若是不冷,可以開點窗,讓氣息流動,好得更快。”

    趙天霽一聽,已經信了她的醫術八成,原本坐船回京是再穩當不過,卻沒想到大黎江上游連日大雨,河水暴漲導致船身不穩,顛簸得厲害,母妃暈船卻怕耽誤回京面聖,一直苦苦忍著不講,直到下了船跌倒,大丫鬟這才說母妃已經不舒服好幾天了。

    “大夫,這可要緊?會不會留下病根?”

    “不會,只是切記,以後若是遠行,得慢慢來,急不得,還有,府上若是有人懂得松經脈之法,倒是可以推拿一番。”

    趙天霽一喜,“周大夫可懂?”

    “我懂是懂,但年紀已大,雙手無力,對貴人來說是沒有幫助的。”

    趙天霽心裡失望,可看這位周大夫確實又老又瘦,也不好為難對方。

    當天晚上,廚房準備了十二道菜,仁王妃卻只喝了幾口湯,宋萃玉想想不行啊,仁王妃身體好不起來,就要一直在這裡住下去,這樣她要怎麼繼續當山老大?

    於是她心一狠,把“嫁妝”中的上好碧螺春拿出來,送給仁王妃的大丫鬟司畫,吩咐著仁王妃既然喜歡茶葉的味道,就用茶葉水洗個澡唄,又吩咐廚房準備幾樣鮮果,切成小口小口的送去。

    稍晚,司畫來到宋萃玉的院子,表示王妃洗了個茶葉熱水澡後,果然舒服很多,大魚大肉吃不下,切成小口的新鮮水果倒是能吃上一些,王妃身子舒服不少,讓她去磕頭。

    宋萃玉心想,媽的,但還是笑容可掬的說:“多謝王妃,多謝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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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黃金雙手】

    仁王妃身體還沒大好,是坐在繡床上見宋萃玉的。

    宋萃玉告訴自己,大丈夫能屈能伸,跪就跪,怕什麼!隨即便雙膝一彎,跪了下來。“奴婢宋氏給王妃磕頭。”

    “好。”仁王妃溫和的道,“抬起頭來我瞧瞧。”

    宋萃玉直起身子,微微抬起臉,當然不敢直視王妃面孔,眼睛是看著青磚地。

    仁王妃笑著褪下一個鐲子,“收著吧,賞給你當見面禮。”

    宋萃玉雙手接過,“奴婢謝過王妃賞賜。”

    真可悲,唉……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來人,賜坐。”

    白天見到的那個圓臉嬤嬤連忙搬來一個繡墩。

    宋萃玉又道謝,“多謝嬤嬤。”

    坐下後,宋萃玉這才有機會偷看仁王妃一眼。她從以前就聽過仁王妃貌似天人,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四十幾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三十上下,不只美貌,還有種楚楚可憐的氣質,她是女人,都被仁王妃那雙黑珍珠般的眼睛看得骨頭軟,更何況是男人,肯定對這樣嬌滴滴的大美人百般疼寵、百依百順。

    說起這仁王妃,那可厲害了,據說她生趙天霽時十分兇險,產後足足有兩個月都只吊著一口氣,後來好不容易清醒了,仁王疼惜妻子,等她身體好了,便賜下絕子湯藥,寧可要仁王妃,不要其他嫡子嫡女了。

    至於仁王的庶子庶女呢?沒有,一個都沒有!仁王沒有姨娘通房,這輩子就仁王妃一個女人。

    仁王妃的庶妹來探視姊姊,一直暗示娥皇女英姊妹共侍一夫,還和樂融融,但仁王沒上鉤;春宴秋宴等聚會,也會有些小官女貪圖富貴,想藉機跌倒在仁王懷中,再哭著喊男女授受不親,逼仁王納妾,卻沒想到仁王身子一側,那小姐便直接撞入花圃中,吃了一嘴巴泥,丟臉得好幾個月都不敢出門。

    最精彩的當然是仁王的遠房表妹,假借家宴,直接溜進仁王的書房裡,哭喊著仁王對她如何又如何,她不要活了等等,仁王只好收了她當妾室,也請了媒人來打契約,沒想到隔天仁王就把她給賣了。

    姨娘本來就是下人,下人本來就是可以由主人作主發賣的,所以按照律法,一切合乎標準,據說那姨娘被賣時,大喊著救命,知道錯了,饒了她吧,她以後再也不敢了,人牙婆子立即四個嘴巴子抽下去,那姨娘疼得連哭都哭不出來,被賣到哪裡也沒人知道,大家只曉得一件事,仁王只要仁王妃一人,其他女人想進他仁王府?沒門。


    據說齊太妃為此不太高興,但也沒辦法,兒子都這麼大了,只能隨他去。

    站在女人的立場,宋萃玉是很崇拜仁王妃的,在這個一夫多妻盛行的年代,以仁王之尊,居然只有她一個女人,偶像啊,該出書教教天下女人如何馭夫。

    “宋姨娘,你在這裡住了一、兩年有了吧?”仁王妃開始閒話家常。

    “下個月就兩年了。”

    “霽兒不知道仁王爺跟你大伯父的事情,突然多了個姨娘,不能接受也在情理之中,希望你別怪他。”

    天兒啊,仁王妃講話怎麼這麼客氣,又被這麼漂亮的一雙眼睛瞅著,宋萃玉都要不好意思了。“回王妃的話,雖然奴婢是商家女子,但從小也是讀著《女誡》長大的,不會對世子心有埋怨,即便住在別莊,但吃穿飲食,世子都有照顧,奴婢很感激。”

    “那就好,我幾次想讓他把你叫回來,但又想著當母親的怎能把手伸進孩子的院落,所以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仁王妃拉起她的手,十分親切,“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你有緣分,我剛開始只是想誇誇你心細,可看到你之後,對你倒有幾分喜歡。”

    看人的本事,仁王妃還是有的,她原以為宋萃玉不是怨氣沖天,就是會哭求自己讓她回王府,畢竟粉轎過門卻把人直接送往別莊,這確實稱得上是羞辱人了,卻沒想到宋萃玉一臉平靜,眼睛有神,臉頰有肉,可見日子過得舒服。

    她幾乎當下就知道,這姨娘的心胸肯定寬闊,如果她能待在霽兒身邊,也教教霽兒怎麼過日子就好了。

    兒子就是太認真了,明明才十九,心智卻像個八十歲的老頭子,連她這做母親的有時候都看不下去,而且兒子都這年紀了,身邊沒有通房,唯一的姨娘又往外送,她不免擔心兒子是不是好男風?

    東瑞國在這方面非常開放,尤其京城更為全國之最,各種娛樂場所都經營得有聲有色,高等點的有棋室、琴房,附庸風雅,文人最愛;一般老百姓就是茶樓聽說書、看戲,或是探探哪家大人有見不得光的消息,哪戶的後宅又有什麼新鮮事。

    但要說最受歡迎的,當然是賭坊與青樓,賭坊開的賭局是包羅萬象,就連門口的鸚鵡什麼時候拉屎都能賭,至於這青樓嘛,也不遑多讓,只要有銀子,嫖男嫖女皆可。

    青樓中的花魁,一個比一個豔,青樓中的小倌,一個比一個媚,那可是個個都能跟花魁比美,流連其中的大有人在,更不乏達官貴人。

    然而心裡的擔憂,仁王妃只敢跟奶娘白嬤嬤說,白嬤嬤則是說她也是這樣想的,但怕仁王妃心煩,之前一直不敢講,這讓仁王妃更加憂懼了。

    好不容易霽兒要收姨娘了,她很欣喜,也不管對方是個低賤的商戶,只想著要是有個女人能拴住兒子,無論生男生女,她都一般高興,卻沒想到那姨娘居然只在仁王府轉了一圈就被兒子送走了,這下子她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兒子一定是有龍陽之好。

    這兩年她送了十幾個丫頭到兒子房裡,兒子碰都不碰,還把人都給趕了出來,現在只能說老天保佑,讓她身體不舒服,這才能親眼看看這宋姨娘,穩重又大器,說不定兒子會喜歡呢。

    她安排的那些丫頭都太心急了,一個一個都不懂得慢慢來,一個一個都惹得霽兒不快,不像這宋姨娘,被冷落了兩年,還能過得這般滋潤,這份心胸不簡單,她肯定懂得怎麼跟霽兒相處。

    人心都是肉做的,相處久了會產生感情,到時候讓霽兒跟她好上幾次,這孩子不就有了嗎?

    仁王妃越看宋萃玉那肉乎乎的臉頰越覺得滿意,“你明天早上親自幫我點菜。”

    雖然滿意了,但還是要考校一下,她這輩子沒跟商戶接觸過,不知道商戶之家的女兒是怎麼教的,如果連點菜都不會,她可能得找個嬤嬤調教一下,再把人送到霽兒面前。

    一旁的白嬤嬤道:“王妃,時辰不早,該歇息了。”

    “也好,宋姨娘,你也回去歇息吧。”

    “奴婢略懂經脈鬆弛之道,給王妃松松頭頸可好?”

    仁王妃洗浴後,大丫鬟司琴已經替她按摩過了,但畢竟不是醫娘,不懂竅門,現在又覺得有點緊,聽到宋姨娘自薦,便點了點頭。

    “還請王妃躺下。”

    “不是坐著?”

    “躺下時,肩頸放鬆,按起來更舒服。”

    仁王妃聽了也覺得有道理,便依言躺下,圓臉嬤嬤連忙替王妃蓋上秋被。

    宋萃玉讓人移走床頭板,伸出前生的黃金雙手——雖然她已經十七年沒做泰式按摩了,但前世做了上千次,想忘也忘不掉,偶爾夢見在現代工作,手法都還溜著呢!

    她伸出兩手拇指,按住仁王妃的眉心,開始畫起圈圈,她從頭、頸、肩,一路按摩下來,仁王妃舒服得嘴角微微上揚,在她要施展第二次高超的按摩技法時,就聽到仁王妃規律沉穩的呼吸聲,顯然是睡著了。

    白天對宋萃玉不算太客氣的圓臉嬤嬤,此刻露出詫異的表情,但見王妃身體有恙數日,總算睡得好,又有些欣慰。

    宋萃玉看到圓臉嬤嬤朝自己使眼色,便跟在圓臉嬤嬤身後離開了仁王妃的房間,司琴滅了燭火,記得周大夫的吩咐,將窗戶打開一點透透氣,而後躺上小榻,準備值夜。

    圓臉嬤嬤一路送宋萃玉到二進的房間,跟她說:“老婆子姓白,今日謝謝宋姨娘,我家王妃已經數日不好睡了,多虧宋姨娘的好手藝。”

    “白嬤嬤客氣,能給王妃松頸,是我的榮幸。”

    “姨娘這便安歇吧,明日還得伺候王妃早膳。”

    “謝白嬤嬤提醒,嬤嬤也早點休息。”

    回到房間,擔心了一整晚的郝嬤嬤連忙迎上來,把自家小姐前前後後看了一遍,確定一切都安好,這才放心。

    “姨娘回來就好了。”錦繡說,“郝嬤嬤一整晚連水都不喝。”

    “錦繡姊姊還不是,連話都不說,一直走來走去。”良枝揭她的底。

    錦繡一羞,“剛才擔心得哭鼻子的人不知道是誰!”

    宋萃玉心中一陣溫暖,不是她在說,她做人真成功,以前如果看到班長被老師叫去,她內心一定會很爽,祈禱班長是被罵,可是現在她被王妃叫去,她的嬤嬤、丫鬟都在擔心她。

    “我沒事,給我換衣服,要睡了。”宋萃玉吩咐道,“還有,明天卯初就叫醒我,如果我賴床,就提醒我王妃在別莊。”

    “是。”

    宋萃玉天還沒亮就起身,讓廚房準備松餅、薯條、南瓜濃湯,只有南瓜濃湯是已經煮好的,松餅跟薯條只是備好料。

    仁王妃還在睡,倒是世子趙天霽先起來了。

    宋萃玉命廚娘開始準備,內心卻掙扎起來,她如果親自送早膳去趙天霽屋裡,他是否會誤會她是在使手段想藉機爭寵?但她如果不去,他會不會又認為她托大,因此而生氣?雖然她被下放到別莊,但吃穿用度該有的都有,她不想惹火他,害得該有的都沒了。

    她快速思索一番後,想到了一個辦法,就是她親自帶人送去,但把食盒交給他的大丫鬟,她在格扇外跟他問安,這樣應該很保險,既不諂媚,又不失禮,頂頭上司應該會覺得很滿意。

    唉喔,這兩座大佛到底什麼時候要走?才一天而已,她已經覺得全身酸痛,她好懷念當山大王的日子。

    做好松餅跟薯條,宋萃玉親自把南瓜濃湯舀入青瓷盅裡,廚娘再把早膳裝入四周注有熱水的保溫食盒裡,由良枝提著,兩人往一進的西廂房去了。

    廂房門口當然有人守著,是一個丫鬟。

    良枝把食盒遞過去,“是世子的早膳,還請姊姊拿進去。”

    那丫鬟把食盒提了進去。

    不一會兒,一個穿著錦衣的大丫鬟出來說:“世子請宋姨娘進來。”

    幹麼啦,不會又要磕頭吧?是說她是蹲一下就好,還是要下跪才行?吼,當初粉轎來得太快,她完全沒機會找宮廷出來的嬤嬤補習禮儀,姨娘對世子,到底要不要跪啊?

    低著頭,跨過坎子,進入房間,看著飯桌邊坐著一個男人,宋萃玉心想,還是跪吧,禮多人不怪嘛,唉。

    “奴婢宋氏見過世子。”

    她正要跪下,卻聽到一道清冷的嗓音傳來——

    “免禮。”

    天籟!宋萃玉欣喜的道:“謝世子。”雖然說禮多人不怪,但能不跪最好不用跪,她可捨不得自己白白嫩嫩的膝蓋受苦。

    趙天霽開門見山的道:“你昨天給我母妃松肩頸?我聽白嬤嬤說,母妃昨晚一夜好睡,到現在都還沒醒。”

    哦,原來是想誇獎她啊。

    宋萃玉心裡得意,拜託,我是誰啊,我可是“吱吱經絡養生館”的館長宋小玉啊,她的雙手不知道舒緩了多少地方媽媽僵硬的肩頸,按得多少OL舒服飛天,仁王妃那只是一般肩頸僵硬,根本小意思。

    “奴婢剛好學過一些,也是王妃不嫌棄,願意給奴婢松肩膀。”

    “府中也有醫娘,卻沒人像你手藝精湛。”趙天霽語氣溫和,“一次就按得母妃一覺到天亮。”

    矮哦,那些醫娘能跟她比嗎?偶爾才替王妃服務一次,跟她宋小玉一天給人按摩十二個小時,功力差遠得呢!要是王妃不怕害羞,她還真想給王妃來個全身油壓,保管王妃舒服得唉唉叫,煩悶三天就好。

    按摩真的可以舒緩很多問題,如果有什麼是一次按摩解決不了的,那就來兩次,她以前有個瘋狂客人,每次都買兩節,然後說自己不喜歡運動,靠她按摩保持身體柔軟。

    “你既然有此手藝,這幾天多去母妃房中伺候。”

    “是,奴婢知道了。”

    趙天霽又交代了幾句,然後指著丫鬟從食盒中拿出的四樣膳食的其中三樣問道:“這三個是什麼東西?”

    “回世子,這是松餅、薯條和南瓜濃湯,另外還有水果切盤,奴婢也知道份量是少了些,但王妃跟世子來得倉促,實在來不及準備,不過今天剛好是開市日,等會兒奴婢就派人去採買,世子若是有什麼想吃的,請告訴奴婢。”

    “這些是如何做出來的?我為何以前從未見過?”

    嗷,真是個好奇寶寶,吃就好了,問這麼多做啥?偏偏這個好奇寶寶是她的上司,上司問話,她得有問有答。

    宋萃玉一一解釋,“這些不過是小吃食,要不是因為廚房無菜,奴婢也不敢端出來,這圓圓大大的叫作松餅,是用麵粉跟雞蛋做的,上面淋的是蜂蜜;長長的叫作薯條,顏色深的是南方薯,顏色淺的是西域薯,是切成條狀後油炸而成;這湯品是南瓜濃湯,是用南瓜和牛奶熬煮的。由於王妃跟世子來得突然,今天的菜昨天晚上已經出完了,只能用這些耐放的東西做餐點,還請世子見諒。”

    “這些吃食是誰教你做的?”

    唉喔,這趙天霽也太刨根究底了,她在宋家生長十五年,也吃了不少好東西,可從沒想過要問廚娘哪道菜是誰教的,好吃就行了,不是嗎?

    她原本想直接回他一句“是廚娘手藝好”,但想想不對啊,這座別莊是他的,下人也是他的,他的廚娘要是會做這等東西,他以前早吃過了,且廚娘又不可能去外頭學,所以只能有一種回答——她教的。

    宋萃玉恭恭敬敬地回道:“奴婢昔日在家,閑來無事便喜歡搗鼓些吃食,會在今日端上桌真的是因為廚房沒剩什麼東西,還請世子委屈兩餐,等午市開了,晚上就能擺上像樣的飯菜了。”

    “你教的?抬起頭來我看看。”

    宋萃玉稍微抬起頭來,目光當然還是看著青磚地,而且趙天霽沒有賜坐,她也沒機會偷看他究竟長啥模樣,不過就像她之前推論的,有仁王妃那樣一個大美女母親,他肯定也生得好看。

    伺候趙天霽吃完早膳,宋萃玉這才回到房中,往美人榻上一歪,“良枝,過來給我捶捶背。”

    布菜真辛苦,但她又不能說“世子,松餅跟薯條用手拿著吃即可”。

    那天,仁王妃睡到快日中時分才醒來,下午當然又傳了宋萃玉去松頸。

    宋萃玉為了讓這兩座大佛快點離開,也不客氣了,直接來個兩小時泰式按摩,把仁王妃折來折去,仁王妃那麼端莊的人,後來真也吱吱叫了,發出超幸福的歎息。

    今日有午市,晚飯比起早、午飯豐盛許多,趙天霽陪仁王妃用膳,宋萃玉在後面布菜,仁王妃昨天只喝了幾口湯,今天則是胃口大開,吃了一碗飯。

    看出仁王妃的身子明顯舒服許多,宋萃玉不由得想著,明天要不要說服仁王妃讓她油壓,連續兩節油壓,包管仁王妃舒服得上天,然後馬上回京。

    泡了兩刻鐘的熱水澡,宋萃玉哀號著躺上美人榻,“唉喔,郝嬤嬤,給我捏捏肩膀,唉喔,我的肩膀好痛,我的腰好酸。”

    郝嬤嬤連忙來到美人榻旁,給自家小姐按摩,她雖然心疼小姐布菜辛苦,但心裡也高興,“小姐光是今日就給世子布了兩次菜,說不定明天就是三次,也許世子見了喜歡,會帶小姐一起回京呢。”

    “別胡說。”她才不要,她要在別莊當山大王,不要在王府當小姨娘。

    “小姐不高興嗎?要是回到王府,這便能伺候上了,世子現在還沒有娶世子妃,要是小姐能生下兒子,那就是世子長子,小姐要封個世子側妃也不是難事,到時候豈不風光?”

    宋萃玉又“唉喔”了一聲,才道:“你家小姐我最不想要風光了,我只想像現在一樣自由自在,有人養著,又沒人管著,想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日子,娘跟弟妹們有空就來看我,也不用管別人臉色,你們倒是說說,整個王府,有誰像我們過得這麼舒心?”

    “小姐現在是還沒定性,可是等年紀大了些,膝下無人,那多寂寞,老奴想想都覺得不忍心。”

    “膝下無人就無人唄。”

    郝嬤嬤有些著急了,“那香火怎麼辦?”小姐人這麼好,怎麼可以沒有香火,死後可是要當孤魂野鬼的啊!


    “那時我都不在了,才不管香火呢。”

    “那怎麼行,老奴絕對不能看小姐這樣,不瞞小姐說,太太可是日日跟老天祈求,希望老天開眼,能讓小姐有機會回王府,這次的機緣肯定是太太吃素求來的福氣,小姐可得好好把握,最好在世子妃之前搶先生下兒子,那世子側妃的位置也就穩了,老奴也才能跟老太太和太太交代。”

    唉,郝嬤嬤忠心是忠心,但她這古代女人的觀念改不掉,一輩子都覺得男人是天,跟她這個二十一世紀的女人不一樣,世子側妃哪是什麼好東西,還不是得叫正妃一聲姊姊,依舊低人一等啊。

    叩叩,敲格扇的聲音響起。

    “宋姨娘睡了嗎?”是于嬤嬤的聲音,“姨娘有信,是宋家過來的。”

    良枝連忙開門拿過信,宋萃玉這便爬了起來,一看信封上的字,又歪回美人榻上,“良枝,你替我看吧,郝嬤嬤,繼續捶。”

    信封上的字跡,是她大伯父宋大福的。

    良枝來到燭火邊,就著燭火看起那疊厚厚的信,然後笑著說:“大老爺的消息也太靈通了,王妃和世子昨天才入住別莊,大老爺居然早上就知道了,馬上寫信過來,吩咐姨娘要好好侍奉王妃跟世子。”

    “那麼厚,就寫了這件事情?”宋萃玉心想,她這大伯父也真厲害,她算過距離,這可得請快馬才能在一日內送到啊。

    “大爺跟二爺都添了一個兒子,而且都是正房奶奶生的,老太太很是高興,賞賜了不少。”

    喔喔喔,添丁對古代人來說確實是好事,尤其是正室所生,可以減少不少紛爭。

    大堂哥宋風雖然才二十一歲,但也有四、五名妾室了,後宅鬥得凶,去年大伯父終於放棄要他讀書考功名這件事情,讓他開始幫忙家裡生意,聽說現在桑田、棉田都是他在管理,收成也不錯。

    至於二堂哥宋雲就很克制了,只有正房妻子,沒有妾室通房,大多數的時間都用在讀書,家裡人對他抱持著很大的希望,她也期盼他能有出息。

    當然,她期待最大的還是自己的親弟弟,宋益今年十歲,八歲時已經通過了童試,書院夫子對他頗為看好。

    良枝繼續讀信,又道:“四小姐已經說了親事,是米糧大盤朱家的庶子,聽說人品不錯,跟四小姐也見過面,雙方都很滿意。”

    宋萃玉意外中又帶著高興,萃燕那小丫頭也講親了,也是,算算都十五了。“幫我記下來,我要寫信給她。”

    宋萃燕的樣貌隨了金姨娘,十分嬌俏可愛,個性也爽朗大方,就是嘴巴快,這在自己家裡倒不算什麼,祖母慈祥,母親也對她不嚴厲,但要是嫁到夫家,說不定會被掌嘴的。

    “還有一件事情,小姐知道了肯定更高興。”良枝笑嘻嘻的說,“姑奶奶跟表小姐要搬出去了。”

    “真搬出去了?”

    “大老爺信上說,老太太不同意姑奶奶在宋家招贅婿,給她辦置了一座宅子,讓姑奶奶帶著表小姐搬過去住了。”

    這還差不多!

    真不是她在講,姑姑實在太離譜了,居然想直接在宋家招贅婿,宋家還有四個未婚小姐呢,招贅婿進來像話嗎?而且也很不方便。面對姑姑的無理取鬧,祖母總算堅持了一回。

    想想,祖父嚴厲,祖母聰明,為什麼會生出姑姑這個奇葩?遺傳學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啊!

    “還有什麼事嗎?”

    “大老爺花了六張信紙告訴小姐要如何討好王妃跟世子,讓小姐務必趁著這個機會一起回王府。”良枝據實回道。

    “行了,把信扔了吧。”

    良枝把宋大福的信扔進字紙簍,“小姐,那回信要寫什麼?”

    “你就寫說我知道了,想辦法塞滿兩張信紙回去。”

    “是。”

    宋萃玉看著字紙簍中那十幾張信紙,忍不住問道:“你們說說,我都被放在這邊兩年了,我大伯父居然還在密切觀察仁王府的動靜,他怎麼還沒放棄啊?”

    郝嬤嬤好脾氣的笑說:“小姐不知道,我們宋家固定跟幾個皮毛大盤做生意,其中一戶姓陳,陳老闆有個表妹姨娘,過門後因為對正妻不敬,被下放到莊子,有次陳老闆突然想起她,去那別莊一看,發現那表妹真是楚楚可憐,便把人帶回府裡,這下子不得了了,表妹姨娘居然受寵了,鋒頭還壓過正妻,連續生下四個兒子,陳老闆這幾年都帶著那表妹姨娘的大兒子南來北往的跑,看來日後生意是要傳庶不傳嫡呢。”

    宋萃玉聽得津津有味,“居然有這種事?”

    “可多著呢!”錦繡介面,“別的不說,我們宋家守角門的婆子,被丈夫糟蹋了十幾年,卻沒想到老了之後,丈夫居然把她當成寶來寵,別的婆子打趣他娘子一、兩句,老頭子都要不樂意。”

    宋萃玉難掩驚訝,看來不只女人心海底針,男人心也是如此。

    郝嬤嬤繼續說:“大老爺人脈廣,這種事情肯定聽了不少,人生沒到最後,結果誰會知道,所以才一直留意仁王府的動靜。”

    “我大伯父人是不錯,就是喜歡鑽營這種偏門,正道是讓兩位堂哥考取功名,怎麼會想要利用女兒爭寵鋪前程啊?”宋萃玉故意學著宋大福的語氣,““玉丫頭,你兩個堂哥的前程就看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侍奉世子”,為什麼要靠我,靠他們自己不成嗎?大伯父當初怎麼不跟仁王爺說他自己想要當仁王府的妾室,看他那麼愛教我,一定會發揮得很好。”

    “小姐怎能這樣說啊。”郝嬤嬤一邊覺得好像有點道理,一邊又覺得把大老爺許給仁王爺當妾室,實在對仁王爺很不尊敬,大老爺都這把年紀了,皮膚又糙又黑……不是,重點是大老爺是男的啊!“這種糊塗話以後可別再講了。”

    “哪裡糊塗了,反正我們東瑞國男風也盛行,大伯父對世子側妃一位這麼嚮往,不如自己掙個世子側妃當,然後替兒子鋪前程,到時候成為我東瑞國第一男世子側妃,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啦!”

    郝嬤嬤急了,“小姐啊,這話不能再說了,王府的人就在別莊住著呢,小心有人聽了去。”

    “唉,講起仁王府,我想起一件事情。”宋萃玉一下子從美人榻上起身,“嬤嬤是不是會做菊花油?”

    “是啊,小姐要用?老奴房中還有一罐。”

    “想給王妃推拿,我會一種手法,不過得用油膏,用豬油怕有豬臊味,想了兩日都想不出法子來,剛剛才想到以前在宋家時用過嬤嬤做的菊花油,嬤嬤,明日中午前給我一瓶可好?因為是要用在仁王妃身上,不能拿嬤嬤用到一半的,那樣對王妃不敬。”

    “好,老奴一會兒就去摘菊花,一、兩個時辰就能做好。”郝嬤嬤看到不像話的小姐居然知道王妃不能用舊物,很是欣慰,馬上就要給小姐做。

    “不急,現在時候不早了,先睡吧,我明天下午才要用,早上再做就好。”

    幾人在房內說話,卻沒想到有人在後院涼亭賞秋月,把她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此人正是趙天霽。

    今日晚膳時見母妃開胃,他也高興,便多吃了一碗飯,飯後想想自己也許久沒來這別莊,他記得在這兒賞月很不錯,便順著石子路到了後院的水池涼亭邊,天上明月與池中月影相映成趣,牆邊竹葉被風吹拂,成了自然的樂音,淡淡菊花香散發在秋天微冷的風中,若有似無,沁人心脾。

    司平、司貴兩個隨侍安安靜靜的侍立在一旁,他們侍奉世子多年,知曉什麼時候最好不要開口,例如現在,世子很享受眼前的如畫景致,便不該打擾。

    在這樣寧靜的秋夜中,一陣突兀的聲音從二進的窗子透出來——

    “唉喔,郝嬤嬤,給我捏捏肩膀,唉喔,我的肩膀好痛,我的腰好酸。”

    司平與司貴面面相覷,這聽起來好像是宋姨娘的聲音,但他們記得宋姨娘規矩很好啊,怎麼會發出這麼不像話的疼痛呻吟?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誰也止不住的對話,內容只能用四個字來形容——荒腔走板。

    兩人看著世子,世子從面無表情,到嘴有笑意,後來聽到宋姨娘說“到時候成為我東瑞國第一男世子側妃,那可真是光宗耀祖啦”,世子更是直接笑出來。

    世子居然笑了?!世子平常不是不笑,但通常是冷笑,這會兒可是真心的笑。

    司平與司貴又互看了一眼,兩人心裡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宋姨娘要走大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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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8: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驚天消息】

    宋萃玉知道仁王妃是閨閣千金出身,當然不可能全身脫光讓她油壓,於是她請仁王妃換上寬大的衣裳,只要她的手能進去就好,雖然比較不好使力,但還是可以施展完全套。

    看,這就是吱吱經絡養生館在鬧區的生存秘技,吱吱叫了吧,在她的手掌之下,沒有哪個缺乏運動的可以忍住不哀號,仁王妃也不會例外。

    仁王妃修養了兩天,身體狀況本已經不錯,又再讓宋萃玉進行了油壓,沐浴完畢後,臉上更是多了光彩,而後廚房送來四種甜點和四種咸點,王妃揀了兩種吃了,胃口顯然恢復不少。

    宋萃玉心想,贊啦,最好仁王妃今天晚上可以吃兩碗飯,明天就說想家要回京,她發誓,如果仁王妃跟趙天霽五天之內走人,她就殺豬敬神。

    仁王妃淨過手後,溫和的看著宋萃玉,“你也累了吧,秋天裡出了一頭汗,去換件衣服,我這裡不用服侍了。”

    喔耶,鞠躬!“請王妃休息,奴婢告退。”

    回到房間冼了個澡,宋萃玉換上郝嬤嬤給她做的運動衣,在床上做了小半套瑜珈,總算覺得筋骨舒服了。

    讓良枝按摩雖然很爽,但那是治標不治本,治本還是得自己動。

    郝嬤嬤等她做完,很快的把她打扮起來,對郝嬤嬤這樣的老人來說,這是一次天大的杋會,小姐年輕不懂事,她可得替小姐把握。

    絲湖華錦緞,襯得膚色如玉,梅花琉璃釵,顯得高貴雅致,世子看多了香粉窩的美人,乍見這種小家碧玉肯定眼睛一亮。

    “郝嬤嬤。”宋萃玉一臉無奈,“王妃已經說了晚上不用伺候,世子會陪著她,肯定也不會要我過去的。”

    “難說,準備著總是比較好。”

    郝嬤嬤想起十幾年前,秀貴被五太太提拔成通房丫頭,不是因為五老爺點名喜歡,而是五太太想著,與其讓五老爺一天到晚找自己麻煩,不如給他個新女人分散注意力,剛好秀貴去送茶,就這樣成了通房,還好運的懷上孩子,成了牛姨娘,生下三少爺宋益後更是母以子貴,在老太太面前都有幾分臉面,這可把茶花跟喜桔氣死了,紛紛說早知如比,自己當晚搶破頭也要去送茶。

    只是這種閨房之事不好跟小姐明說,不過以她四十幾年的人生經驗,準備得當總是不會錯的。

    宋萃玉知曉郝嬤嬤的想法,也得再和她多爭辯,不過心裡默默的把謝神的豬從一隻變成兩隻。

    誰知道?飯後,司平居然過來了,說世子請她過去。

    郝嬤嬤一臉欣喜,宋萃玉卻很無言,郝嬤嬤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格扇沒關,宋萃玉跨過朱紅坎子,直接走了進去,彎腰鞠躬,“奴婢宋氏見過世子。”

    趙天霽指著案上的一幅畫,“我剛去書房看到幾卷設計圖,都是沒見過的東西,你畫的?”

    別莊歲月漫長,宋萃玉花了很多時間在書房,根本不知道他拿出來的是原本就有的,還是自己畫的,於是小碎步靠過去看了一腿,“是。”

    “是洗浴所用?”從隔間擺飾看得出來是浴間,但那個釘在牆中央的水桶卻讓他有點看不懂。

    “這叫淋浴。”

    “淋浴?”趙天霽看著畫,水透過懸空木桶流下,的確是“淋”沒錯,當下覺得這字用得可真好。

    宋萃玉解釋道:“這是利用水往低處流的原理,下人在外面架上高桶,把熱水注入其中,再借由竹子引進澡間的懸空水桶,這水桶側邊打有細細的洞,水就會從這些細細的洞湧出,夏天注冷水,冬天注熱水,很舒服的。”

    “你的房間可是已經改造成這樣?”

    “是,一進的屋子因為是王爺、王妃、世子住過的,奴婢不敢輕易更動,倒不是只圖自己享受。”

    趙天霽倒是沒有揪著這一點不放,而是翻到第二張圖,又問:“這又是什麼?”

    “這叫螃蟹車,給小嬰兒學走路用的。”想到裘婆子家的寶姐兒,宋萃玉不由得勾起微笑,“別莊有個小孩一歲了還不會走路,我便畫了這個讓她爹去給她打造出來,小娃兒就放坐在中間的地方,四角輪子可以滾動,讓小娃兒學著怎麼走路,等這螃蟹車滑得好,抱出來時也就能學走了,而且這四周有小桌,也不用擔心會撞到東西。”

    “這倒是有意思。”

    那當然,這可是現代人累積的智慧,要不是能力不及,她還想在東瑞國發明挨鳳呢。

    然後啊,在這兩尊大佛入住了三、四天后,她終於有機會可以看到世子的尊容,嗯……丹鳳眼,五官剛硬,眼神清冷,看來仁王爺的遺傳基因很強,因為趙天霽跟王妃一點點都不像,不過仍是帥哥一枚。

    而且世子看到她這個現代人的隨手智慧,就像打開新大門一樣,又讓她說明了張圖紙上畫的圖,其實那些都是在現代隨處可見的,烤爐、巨型伴睡枕、拖車菜籃,還有腳踏車,只是腳踏車太精細了,還沒人做得出來,她只是自己畫好玩的。

    趙天霽看著這些設計,感到極為震撼,對宋萃玉的印象也跟著有所改變。

    母妃硬要塞給他的那些丫頭,一個個才進他的院子,還沒名沒分的就想爭,不過才八個丫頭就分成三邊人,幾人互相使絆子,還真以為他不知道,明明都還沒讓她們伺候,就個個把自己當成主母,想使喚他的大丫鬟跟隨侍,真是好大臉面。

    他覺得這些丫頭輕浮又心機深沉,個個臉上都寫著“我想肥爬”、“我想當鳳凰”,一旦真讓她們伺候了,恐怕她們就要飛上天了,所以他看了就心生厭惡,一個也不碰。

    雖然這樣省了麻煩,但又衍生出另外的麻煩,要不怎麼會有傳言說仁王世子好龍陽,還有人說親眼目睹他進了小倌館。

    真是活見鬼,雖然在瑞國男風盛行,但他可沒那種嗜好,而且他也不知道那些人的眼睛是怎麼長的,他明明是往紅袖閣去,偏偏就是有人能看到他往清風居去。

    趙天霽當然瞭解母妃擔心,也跟她解釋過,自己很一般,母妃若是擔心,可以給他娶個世子妃,他相信他的世子妃定是家教良好的大小姐,他是不想碰丫頭,但對王母妃給他挑出來的妻子,他相信兩人可以和和美美,舉案齊眉。

    可是沒想到,母妃說擔心世子妃入門,他還是一直往外跑,不碰人家,那兩家不就結仇了?

    他□母妃保證他絕對不會這麼做,母妃的態度卻仍相當堅持,說不想害了別人家的姑娘,他一定要先讓個通房或者姨娘懷孕,證明自己的確喜歡女人,她才敢替他說親。

    到了別莊後,這個宋氏不知怎地入了母妃的眼,母妃暗示他將人帶回王府,他原本還以為又是個諂媚的,哄得單純的母妃高興,直到意外在涼亭聽到她們主僕對話,才知道她其實是個缺心眼的。

    他想想,好像也可以,粗疏總比心眼多要好,在朝堂,他要應付的人太多了,不想回到王府還得爾虞我詐。

    下午他到了書房想挑幾本書看,這才發現,書房裡多了不少東西,一問之下才知道宋姨娘也看書。

    女子無才便是德,書讀太多反而會被笑,才子是佳話,才女是笑話,懂得看帳本就好,他真沒想過一個商家女兒會念這麼多書。

    趙天霽改觀之餘,終於對宋萃玉興起一點興趣,“今天晚上就留下來伺候吧。”

    對於一個被晾了兩年的姨娘來說,這句話可是大大的恩賜,宋萃玉知道自己該喜極而泣,但她卻覺得天打雷劈,什麼啊,怎麼這麼突然,他是野獸嗎,隨時發情?不能忍到回京去找他的通房?

    趙天霽對她的反應覺得奇怪,“你不願意?”

    廢話!“不,不是,奴婢……奴婢是願意得過了頭,一下子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趙天霽一想,突然笑了,“你想到哪裡去了,是讓你伺候我讀書寫字。”

    這蠢貨,一臉不願意的說著好願意,他還覺得奇怪,伺候筆墨又不辛苦,怎麼這樣抗拒,沒想到是她想歪了……慢著,既然她不願意,就代表她不會主動爬床,不會煩他,不會一會兒燉了鴿子要他嘗嘗,一會兒又繡了條帕子想讓他看看。

    她會是一個很安分的姨娘,而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把她帶回王府,可以安母妃的心,又能破除他好龍陽的謠言,豈不是一舉兩得?

    很快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別莊,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情——宋姨娘走大運,入世子的眼啦!

    宋萃玉不曉得趙天霽究竟看上自己哪裡,總之,想到要回王府,她就覺得全身酸痛。郝嬤嬤則是年輕了好幾歲,走起路來都輕盈不少,良枝跟錦繡雖然知道小姐的志向從小便與眾不同,可還是深深覺得女人應該依靠丈夫,生兒育女,這才是正經,小姐這是要回到正道上,因此收拾行李時也是歡歡喜喜的。

    宋萃玉倒在床上,覺得那三人都背叛了自己,居然都這麼開心,她這個小姐很痛苦的好不好。

    不行,她不能一個人痛苦,她要拉大伯父一起下水,“良枝,寫信給我大伯父,跟他說我要回王府的事情,說我沒錢了,沒銀子辦不了事,讓他再給我三千兩。”

    郝嬤嬤無奈一笑,“小姐別捉弄大老爺了。”

    “我偏要。”宋萃玉身下了美人榻,“讓大伯父也糟心一把,我都要回王府了,我就不信他不給。”

    郝嬤嬤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自家小姐打消念頭,只好朝良枝點點頭。

    良枝立即寫信,小丫頭會的字也不多,就是顛顛倒倒湊足一張信紙,便叫了王嬤嬤派人往宋家快馬送信。

    想到大伯父接到信後,會肉痛得睡不著,宋萃玉心裡才好過一些,誰讓大伯父當年幫了仁王爺,不是跟人家要黃金一箱,而是要把女兒送入王府當妾室,害得她美好人生從此變了調。

    要不然啊,她現在還在當宋家二小姐,晚上賞著月亮吃果子,享受秋天特有的菊桂芬芳,都不知道多麼愜意舒服,哪用得著像現在這樣鬱悶,最討厭的是,明明覺得倒楣,出了這門還要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要不然就是對仁王府不敬,仁王的身份這般矜貴,對仁王不敬後果會很嚴重,她是不想當妾室,但更不想挨板子啊,她白白嫩嫩的屁股可禁不起打。

    也許老天爺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出發前一晚居然下起大雨,雨勢如瓢潑,車夫說路況看不清,不能上路,太危險了。

    這大雨下了足足兩天,雨轉小時,一輛黑色馬車駛入別莊,是趙天霽的客人,宋萃玉也沒多問,親自準備了瓜果點心,端去趙天霽房中。

    她不知道對方是誰,趙天霽也沒替雙方介紹的意思,她只能含糊稱呼,“貴人請用,別莊沒什麼好茶,還請多擔待。”

    那人年紀不大,約莫跟趙天霽差不多,長得十分嫵媚,眼角還有一顆淚痣,一襲杏黃色衣衫更襯得肚色如玉,每個眼波流轉都是風情,宋萃玉想起關於趙天霽的流言,內心默默想著,喔,原來是這樣!

    看來趙天霽要帶自己回王府,是想破除流言吧,因為看出自己對他沒興趣,到時候只要怪她肚子不爭氣就行了,她又不可能到處嚷兩人根本沒幹麼。

    嘿,一定是這樣。

    雖然是要進入金絲牢籠,但不用侍寢,感覺還是不錯的。

    宋萃玉見趙天霽沒有要趕自己離開的意思,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也就待了下來。

    趙天霽跟那青年談了起來,說的都是貨運之類的事情,宋萃玉這才知道,原來仁王府是有在做生意的,不過想想也是啦,王府開銷那麼大,那點俸祿哪夠用,朝廷百官,誰沒做點生意好掙金銀。

    剛開始,她以為只是南貨北運,後來聽了聽,不對啊,這是把東瑞國的物運往南麟國、西夷國的規模耶,還有商船跑海上諸國,哇,不愧是仁王世子,連做個生意都是國際路線。

    “當地沒有香料,我們可以進一整船,一般的燃香、香粉、篆香 都帶上。”青年說,“薰香球、花瓶等東西也能一起,虎子說,那個地方的人挺有錢的,有錢人肯定貪新鮮。”

    趙天霽思索一番後有不同的看法,“薰香球跟花瓶太占空間,不如帶上幾箱女子用的香粉,不但利潤抬高,也不怕銷不出去。”

    那青年拍手大笑,神情愉悅,“還是子晴腦筋好,我倒是沒想到香粉還包括女子用的那種。”

    子晴?趙天霽的字吧。

    “你再細細問過虎子,那地方到底多大,只要地方大,人自然多,倒是可以只賣貴的東西,一般百姓的小錢就別賺了,賺有錢人的大錢。”

    宋萃玉暗自在心裡讚歎,哇哇哇,這趙天霽是讀過企業管理跟市場區分嗎?居然知道這道理,太強了,像吱吱經絡養生館就位於美容美體激戰區,才兩百公尺的路,兩邊就超過十四家不同價位的店,有高檔的國外連鎖店,也有她這種個人工作室,但大家都在搶客人。

    在激戰區只有兩種店可以過得好,高檔店跟超便宜店,要走中間價位會經營得很辛苦,因為有錢人不想來,一般人又覺得貴,她也是自修經營管理後,才明白要做市場區分的道理,趙天霽這古代人不簡單啊。

    兩人說了半個多時辰,青年要離去,揚聲喊道:“來人。”

    外面走進一名青衣小廝,在青年面前蹲下身子,宋萃玉這才發現青年左腳萎縮,短了右腳約十金公分,右腳則是跟常人無異。

    那青衣小廝背了人就要往外走,就見那青年有點生氣,“你作死啊,我還沒跟世子告別呢。”

    青衣小廝慌忙轉過身,“世子見諒。”

    青年伸手打了小廝一下,然後對趙天霽說:“就先告辭了。”

    趙天霽提醒道:“路上泥濘,讓馬車走慢點。”

    就在這時候,那青年的眼神突然定住,直直望著窗外,眨也不眨,神情震撼至極。

    宋萃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是姚老三,但姚老三有啥好看的,能讓這位青年看到眼神都直了。

    趙天霽一下子站了起來,神情也有些不同,指著正從後廊經過的姚老三說:“他是誰?把他叫來,快!”

    見兩人都一副急切的樣子,宋萃玉也不敢白目。“奴婢立刻去。”說完,她立即提腳往後頭沖。

    但她著實覺得奇怪,姚老三就一個普通糙漢子,妻子跟人跑了,現在跟十歲的女兒相依為命,這樣的人,值得趙天霽跟青年這般大驚小怪嗎?

    “姚家老三,等等。”

    姚老三見到宋萃玉,連忙行禮,“宋姨娘,有啥事要吩咐?”

    “世子要見你,跟我過去前面。”

    姚老三驚得珠子差點沒凸出來,“世子要見俺?”

    “是,你是不是做了什麼事啊,最近有撞上什麼人家嗎?撞傷你腿的人真的是隔壁村的阿草,還是你偷跟人打架了?”宋萃玉懷疑的問。

    “沒有沒有。”姚老三的頭搖得像波浪,“宋姨娘別說咧,俺女兒會生氣,俺可沒騙人,俺的腿真是阿草的牛車撞傷的,不是跟人打架。”

    “沒騙人就好,跟我來。”宋萃玉趁著短短的路程做了教學,“裡面有世子、有貴人,見貴人要跪,有問就要回答,可是別主動說話,懂不懂?”

    “宋姨娘,俺是個粗人,世子怎麼會要見俺咧?俺……俺緊張。”

    “緊張也沒辦法,總之,記得我剛才的交代。”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大廳,趙天霽站著,那青年則是又坐回椅子上,青衣小廝在門口等著。

    宋萃玉行禮,“世子,貴人,人帶來了,他叫姚老三。”

    姚老三緊張得身子微微發抖,直到宋萃玉瞪他,他才想起要下跪,但他樣著拐杖又不方便,弄了半天這才跪下,然後又費力地起身。

    趙天霽的神情十分高興,指著姚老三的拐杖問:“這是什麼東西?”

    姚老三規規矩矩回答,“俺不知道,是宋姨娘給俺的,宋姨娘見俺被牛車撞了不能走,讓老吳做了這個,俺就能走咧。”

    趙天霽跟青年齊齊的轉看向宋萃玉,異口同聲的問:“你做的?”

    宋萃玉覺得很奇怪,但還是回答,“是老吳做的。”

    趙天霽換了個方式問:“所以是你想出來的點子,讓老吳做出來的?”

    宋萃玉點點頭,卻忍不住想,這兩人是怎麼了,不過是根拐杖而已,有必要這麼激動嗎?活像是窮人看到不要錢的鈷石,那青年更誇張,在寒露時節額頭居然還出汗了。

    青年指著姚老三的拐杖,嗓音微微顫抖,“你那東西,借我一下。”

    姚老三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把兩根拐杖遞出去,雙手改扶著桌子邊。

    那青年站起身,模仿姚老三的姿勢把兩根拐杖夾在腋下,宋萃玉見他無法掌握得很好,忍不住出手調整,“拇指靠自己,四隻手指握著,這一字的杠杠要放在中間,不要太前也不要太后。”

    那青年樣著拐杖往前一步、兩步,一臉興奮的繞著桌子走了一圈,“子晴,我能走了,我能走了!”

    趙天霽也是一臉高興,“是啊,你能走了。”

    “哈哈哈,我能走了,我不用靠人背了,我可以自己走了,哈哈哈!”

    然後那青年就跌倒了,跌倒了還在笑個不停。

    趙天霽連忙把他扶起來,“你別心急,慢慢來。”

    “加長一點應該就更好用,子晴,我真是太高興了,哈哈哈!”

    宋萃玉滿頭問號,東瑞國沒拐杖嗎?呃,看來是沒有,這青年能跟趙天霽相交,非富則貴,要真有拐杖,早拿給他用了。

    青年笑了一陣,又喝了一杯茶,這才慢慢冷靜下來,問向宋萃玉,“你叫麼名字?”

    “奴婢宋萃玉。”

    “宋萃玉。”那青年想了想,“布莊宋家的女兒?”

    “是。”真沒想到她進入仁王府當貴妾的事情,然連那青年都知道,看來她出門時那說書的真沒白嚷。

    那青年指著自己,“我是安定郡王。”

    老天鵝啊,居然是安定郡王!

    東瑞國制,親王可襲五世,王爺可襲三世,其後都是每世一降,公主雖然富貴,但無論生兒生女都與皇家無關,是不能襲爵的,偏偏有一個例外,那就是安定公主。

    安定公主是聖上的同母胞妹,從小就是被皇后跟太子寵大的,時光流逝,皇后成了皇太后,太子成了皇帝,對安定公主來說,雖然父皇死了,但天沒塌,天下最尊貴的男人是她親兄長,最尊貴的女人是她親娘,安定公主要什麼沒有,十年前,皇帝親自下詔,安定公主孝順皇太后有功,賜兒子為安定郡王,襲三世。

    公主之子居然襲爵,這在東瑞國可是頭一遭,禮部雖然覺得非常不妥,但誰會給皇上說不是,還不人人抱著狗腿說,安定公主孝順,其子得享庇蔭,皇上封得好啊。

    “這東西我以前也用過,不過上面沒這個橫杠,中間也沒握手施力的地方,走沒幾步胳肢窩便疼痛不已,握著杖子的手還會不由自主地往下滑,根本不能用,我剛剛用你發明出來的這個杖子,走起來卻很輕鬆,胳肢窩不疼,手又能握緊。”安定郡王心情大好,“這東西給我吧,我回頭送份謝禮給你,姚老三,你也有一份。”

    宋萃玉連忙推辭,“不過是小小的東西,不能收禮,能合郡王使用,奴婢就很高興了。”

    趙天霽露出一抹微笑,這丫頭還真能給他爭臉,要是她喜孜孜的要收謝禮,他的臉面真不知道要往哪裡放了。

    安定郡王一笑,“那我就收下了。”接著他轉頭對趙天霽說:“我這回真要回去了,我爹娘要是看到我又能走了不知道會有多開心。”

    “我送你去側門,順便看你怎麼用。”

    安定郡王高高興興的樣著拐杖,一步一步走出去,他原本就生得好看,欣喜之餘,更顯得容光煥發。

    趙天霽跟青年離去後,宋萃玉總算松了一口氣,這對表兄弟雖然不難伺候,但可以的話,最好是不要伺候。

    她轉轉頸子,松松肩膀,對外面喊道:“來人,扶姚老三回去。”

    “宋姨娘,不用費事咧,俺自己跳回去就可以。”

    “還是小心點,傷口好不容易養好了,萬一跌倒又裂開,你又要被女兒罵了。”

    提起女兒,姚老三縮了縮脖子,表情又愛又怕,“那俺聽你的話咧。”

    “貴人原也要賞你,卻被我攔了,回頭給你五兩銀子,我讓老吳再給你做一副拐杖,你就好好養傷吧。”

    聽到有五兩銀子,姚老三眼睛一亮,“謝宋姨娘。”

    宋萃玉真沒想到安定郡王居然不良於行,也不知道他那腿是天生不能走,還是後天受傷所致,想想也可憐,才二十左右的年紀啊。

    還有,以前在宋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真不知道東瑞國的醫療這麼落後,連根像樣的拐杖都沒有,今天聽安定郡王說起,東瑞國的拐杖應該就只是一根長棍子,走起路來全身重量壓在一個點上,腋下不痛死才怪,那種拐杖誰能用阿?

    不過就算安定郡王不良於行,那也是雲上之人,實在輪不到她來同情,她應該同情的是她自己。

    天氣已經連續兩日放晴了,等地上再幹一點,馬車好行,一行人就要回京,當然,也包括她。

    老實說,在別莊住了兩年,宋萃玉真的很捨不得,春天梨花開滿樹梢,秋天陣陣菊花飄香,天氣好時,就去後山繞兩圈,常常看到狐狸還是白兔什麼的,都不怕人,一隻只肥嘟嘟的,十分可愛。

    宅子裡嘛,下人也都老實,更重要的是因為她是山大王,母親可以每兩個月過來看她一次。

    每雙月的初一,宋家的馬車就會載著她的母親前來,有時候兩位庶妹和弟弟也會同行,母親總是高興她過得這樣自在,又擔心她將來孤身一人,她不覺得母親這樣的想法矛盾,反而覺得溫暖,這就是母親的樣子吧,總是操心。

    如今她真要進到仁王府裡生活了,唉,只能往好的方面想,至少人口很單純。

    齊太妃是皇太后的親妹妹,總是進皇宮陪伴姊姊一陣子,再回仁王府住一陣子,一年裡有一半的時間不在仁王府,退後一步說,齊太妃身份太尊貴,肯定不會想見孫子的妾室,她倒是不用操心怎麼伺候齊太妃。

    至於仁王府的一家之主仁王爺嘛,聽說他的脾氣很拗,也不用聽說啦,看他只要仁王妃一人就知道了,居然扛得住齊太妃的壓力堅持不娶側妃、不納妾室,就知道他腰杆子有多硬了,不然通常只要母親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兒子是沒辦法不妥協的。

    接著是仁王妃,她這幾天已經十分熟悉了,美貌、溫和。

    雖然仁王妃剛來的時候不想跟她說話,不管要房間還是要大夫,都是由白嬤嬤代言,那時她的心是有點小受傷,也是第一次體會到妾室這身份有多卑微,但她知道這也怪不得仁王妃,畢竟仁王妃受的教育就是如此,不會去管對方是否不得已,只會看最表面的東西。

    不過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她相信仁王妃已經對她改觀,因為她幫仁王妃按摩時,仁王妃會跟她聊天了,縱使只是?聊風景之類的東西,不過也算有進步。

    最後,就是她的夫君大人趙天霽了,雖然個性有點悶,但優點是長得帥啊,她以前看過一則笑話,說找老公一定要找帥的,為啥呢,因為這樣對方做錯事情,自己會比較容易接受,她親身實驗後果然是真的,趙天霽的作為常常讓她摸不著頭腦,可她覺得沒關係啊,反正他長得好看,她可以當做保養眼睛。

    仁王府那麼大,居然只有四個主子,而且階級都比自己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宋萃玉安慰自己,至少在世子妃入門前,她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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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8:4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耳提面命】

    “宋姨娘,大喜,大喜事啊。”王嬤嬤開心的說。

    宋萃玉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畢竟上回王嬤嬤說大喜,就是仁王妃跟世子來別莊,看來王嬤嬤對於大喜事的定義,和她是相反的。

    郝嬤嬤的想法則是完全不同,郝嬤嬤覺得上回王嬤嬤喊大喜,果然大喜,王嬤嬤真靈,這便笑咪咪的追問道:“什麼大喜?”

    “宋五太太來了。”

    宋萃玉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我娘?”

    今天不是雙數月的初一啊,她娘怎麼會來?這不會是她大伯父怕她不見,冒充娘的名義吧?

    “是啊,剛剛馬車,守門婆子一見是姨娘家的太太,馬上就來稟告了。”

    “真見到人了?”

    王嬤嬤點頭如搗蒜,“因為不是雙數月,那婆子還確認了一下,親眼見到姨娘太太的面孔,這才開門的。”

    許是知道仁王妃在靜養,外頭並沒有傳出任何聲音,就在這祥的安靜中,孫氏罩著薄披風,跨過坎子進來了。

    宋萃玉也不管自己剛在床上滾來滾去,頭髮跟衣服都亂糟糟,快步迎上前去,一把抱住孫氏,“娘。”

    孫氏喜悅之餘,又有些責怪,“你這頭髮衣服怎麼搞的,下人都不服侍嗎?”

    郝嬤嬤、錦繡、良枝連忙跪下,郝嬤嬤道:“五太太見諒,二小姐剛才在床上滾,來不及梳妝。”

    孫氏知女兒有事沒事喜歡在床上翻來翻去,卻沒想到都出門兩年了,這嬰兒時帶來的習慣還是沒改,一時間覺得可愛,但想想都十七歲的年紀了還這樣,又有點無奈。

    “都起來吧。”

    王府大隊預定明早出發,五太太卻在這時候來,肯定有體己話要同小姐說,幾個下人也不用交代,識相的退了出去。

    孫氏拉著女兒到玫瑰鏡臺邊,替她把頭髮鬆開,用木梳沽了髮油,重新給她梳上髮髻,最後用荷花翡翠簪固定。

    宋萃玉喜孜孜的笑道:“娘梳的頭真好看。”

    “你啊,都十七歲了,可不能再胡鬧。”孫氏替她把腰帶打開,重新拉過衣服,“進了王府可不比在宋家,要謹慎些,知道嗎?”

    宋萃玉低聲道:“知道。”

    孫氏把女兒重新打扮整齊,這才拉著人到拔步床邊下,從懷中拿出一個大信封,表情不無擔憂,“你大伯父知道你要跟著回府,讓我把這三千兩帶來,玉姐兒,你怎麼要用到這麼多錢?老太太給了你八間鋪子,每月進項至少八十兩,還有出門時那公中一萬兩銀子跟五千兩諸般事物,都用完了嗎?我這兒也收拾了兩千多兩,你一併收著吧。”

    也不怪孫氏擔心,她這輩子沒進過官戶,只聽說商家女兒要是進官戶,會被下人看不起,打聽夫君回來沒都要給銀子,不然下人就是一問三不知,只不過女兒當初帶出門的銀兩可不少,這兩年就用光了,會不會太快?

    宋萃玉被母親嚇了一跳,她只是想捉弄大伯父,沒想到母親會擔心這麼多,連忙說:“娘,不用,女兒不缺錢,只不過想起大伯父的所作所為有點生氣,這才想訛他一筆,讓他肉痛睡不著。”

    “真的?玉姐兒,你可別騙娘。”

    “真的,祖母給的一萬兩銀子都還在床頭櫃子裡呢,我拿給母親看。”宋萃玉說著就爬向床頭,打開七巧格,拿出十張一千兩的銀票,這兩年來鋪子的淨利還有一千多兩,也在裡面。

    孫氏見女兒果然有銀子,這才放了心,想起宋大福今日拿銀子給她時氣色灰敗,忍不住笑駡道:“你大伯父接到信後就睡不好,你以後可別再這樣了,你爹無能,家裡還仰仗你大伯父。”

    “我就是覺得他過得太愜意才想捉弄他,他當初如果跟仁王爺求一箱金子那多好啊,偏偏求什麼女兒進門當妾室,要不是大伯父這麼貪慕富貴,女兒現在還在家裡當二小姐呢!”

    “淘氣。”

    宋萃玉挽著母親的手撒嬌,“娘~”

    女兒一撒嬌,孫氏就沒轍了,剛剛還說她淘氣,現在卻是摟在懷中揉背,像小時候那樣,恨不得女兒永遠賴在自己身邊,自己可以保護她一輩子。

    宋萃玉被揉得很舒服,想到以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還有機會可以黏著母親,難掩不舍,伸手抱緊母親的腰。

    母女心有靈犀,孫氏開口道:“玉姐兒,你比宋家門後,轎子在王府繞了圈便被送到這別莊,母親聽了心裡難過極了,可是收到你的信,說可以來看你之後,我突然又覺得這樣也不壞,多少女兒出門就一輩子回不了家,我卻還能兩個月看一次懷胎十月的孩子,比起很多人來說幸福許多,再加上你又是一個跟別人不一樣的孩子,我有時候會覺得,也許讓你在別莊終老也不壞。”

    宋萃玉笑道:“女兒這兩年過得自在又逍遙,上頭沒人,下面的人又老實,我也覺得自己會在這邊住到老,可沒想到世子會讓我一起回仁王府,說來別人肯定不信,但母親一定信我,我真沒想過有一天又要進仁王府。”

    “我也沒想過你會有此機遇,知道後,既擔心,又高興。”

    宋萃玉用頭拱了拱母親的手臂,“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怎麼還高興?女兒擔憂得最近頭髮都少了許多。”

    “胡說。”孫氏摟著女兒,一下一下揉著她的背,“該說的話,我兩年前都說了,不過怕你忘記,今日再交代你一次,為人妻妾,一定要謹守本分,世子是天,不管你心裡怎麼想,都得好好伺候,玉姐兒,如果你是嫁進商戶,受了委屈,母親當然幫你出頭,就算要上衙門,也會給你討公道,可今日你是進入王府當妾,宋家再富貴,在王府面前也只是塵埃,母親就算舍了命,也幫不到你一絲一毫,所以你一定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別讓貴人不快,最終害了自己。”

    宋萃玉低聲應道:“知道。”

    “還有,世子婦尚未過門,算是大幸,你是世子唯一有名分的女人,得快點懷上身孕,這才能安身立命,母親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一定是認為,只要你沒有懷上孩子,世子妃就不會把你當成眼中釘,可是這樣的想法大錯特錯,就拿我們家來說,朱姨娘不曾有孕,但你大伯母可曾饒過她?不管有沒有懷上,妾室就是原罪,沒有哪個正妻有那肚量的。”

    宋萃玉不服氣,“可是娘就對我們五房的三個姨娘都很好,牛姨娘生了唯一的兒子,母親也讓她自己養。”

    “你爹那樣子,我真的爭風吃醋不起來。”雖然說來不像話,但為了女兒,孫氏只能把自己的老底給掏了。

    宋五福就是個軟爛傢伙,這輩子說的最多的三句話就是“娘,怎麼辦”、“大哥,怎麼辦”、“我不知道啊”,一點責任都不想扛,但要說起享受,可是一點虧都不肯吃,她過門後沒多久就發現丈夫根本扶不上牆,但當時已經懷孕,無法和離,只能忍了。

    後來生了女兒,按照東瑞國制,女兒是宋家人,要和離,孫氏只能自己一個人走,孫氏捨不得女兒,只能選擇留下來,但要同房卻也不可能,她便推說產後恢復不好,把丈夫往姨娘房裡推,每隔幾年就換一批青春漂亮的通房丫鬟,丈夫高興,她自己也樂得清靜。

    至於把妾室的兒子抱過來養,那就更不可能了,又不是自己親生的,她才不想那麼累,她之所以對妾室很好,對庶子女也很好,是因為她根本打從心裡不在乎宋五福,沒有醋意。

    “你爹是被寵壞了,我這才不在乎,可是世子年輕有為,你覺得世子妃會不會在乎?肯定會的,玉姐兒,相信娘,世子妃不會放過你,你一定要想辦法在她進門前立穩腳跟,就算她是主母,你是妾室,你也要硬到她不敢隨意動你,聽娘的話,趁著世子妃還沒入府,趕緊懷上,生個孩子,即便是女孩,那也是世子的第一個孩子,當然,要是個男孩,那就更好了,世子是單傳,你能為王府開枝散葉,絕對大大有功勞,說不定看在這分上,會封你當世子側妃,到時你跟世子妃就是姊妹,不是主僕,不用怕她。”孫氏殷殷交代。

    宋萃玉默然,母親說的沒有錯,一直以來她是因為不想面對而自欺欺人,所以從不多想,如果世子妃進門後,她的處境會如何,除非世子妃腦子出水,不然絕對不會放過她,就算她是膝下無子的小透明,世子妃也會除之而後快,原因很簡單,先進門就該死。

    有什麼方式可以避免挨打?有,讓自己強壯起來。

    看喝醉酒的人在路邊挑釁,一定找弱小打,她沒看過誰敢打彪形大漢,同理可證,如果她生了個兒子,世子妃要拿捏她之前,就會先考慮一下了。

    不過還有個問題,萬一世子不碰她怎麼辦?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安定郡王跟趙天霽真的很不像普通表兄弟,連兩日大雨,別莊又在山腰,山路是超級難走的,安定郡王居然來了,而且講的都是一些沒有急迫性的屁話,她覺得安定郡王不是為了講那些不重要的事情而來,而是想看看趙天霽。

    趙天霽到底是基還是雙,這是個很大的問題,他要是雙,她還能算好危險期,直接懇求他給個孩子,萬一他要是基,那她要怎麼辦,想辦法長出鬍子去討他喜歡嗎?

    “娘,女兒有件事情想跟您說……”宋萃玉附在母親耳邊小聲說著。

    聞言,孫氏皺起眉頭,“娘也聽過仁王世子好龍陽的傳言,一直以為是朝堂有人跟仁王爺不和,故意敗壞仁王府的名聲,沒想到不是空穴來風。”

    “我也不是很確定,但您不覺得世子都十九歲了還沒訂親,唯一的姨娘還是仁王給定的,不是很奇怪嗎?據說世子的個性跟仁王爺一樣拗,齊太妃拿仁王爺沒轍,仁王妃也拿世子沒轍。”

    “你先打起精神應付,世子若是無論如何都不碰你,再讓郝嬤嬤回家一趟,娘一定會替你想辦法。”孫氏想了想,露出一絲笑容,安慰道:“你也別自己嚇自己,你方才說世子跟仁王爺一樣拗,也許世子是在等待命定的那個女人呢,就像當年仁王等待仁王妃出現那樣。”

    “娘啊,仁王妃很美的,你們都說馮家姊姊像天仙,可馮家姊姊還比不上仁王妃三分,女兒哪有那美貌。”

    “胡說,你哪裡不好了,每次宴會,多少太太奶奶稱讚你。”聽到女兒自我貶低,孫氏不悅,“靠美貌的女人那是最末端的,上乘的女人靠的是手段,女人只要有手段,就算不是牡丹容貌一樣可以過得很好,娘可不准你胡思亂想。”

    孫氏還要趕在日落時分到驛站,無法停留太久,悄悄的來,又悄悄的走了,她忍了一下午,離去之前還是忍不住哭了。

    母女倆緊握著手,淚眼相望,她們都知道要是沒有意外,這將是今生最後一次見面,直到郝嬤嬤再三提醒時間已經不早,孫氏這才三步一回頭的離開。

    宋萃玉雖然推辭,孫氏還是把自己的銀子留下,對於女兒將來的人生,她已經什麼都幫不上忙了,將來女兒遇到困頓難處,她也不會知道,可至少讓銀子陪在女兒身邊,銀子不是萬能,但沒有銀子那是萬萬不能,女兒不缺錢她還能放心點。

    只希望老天保佑,看在她這輩子沒有虐待妾室、苛待庶子女的分上,保佑玉姐兒也別被主母虐待,她願意多多抄經積福,只希望她的玉姐兒能在王府那種地方平安活到老。

    隔天一大早,眾人忙著打包,宋萃玉當然也不例外,郝嬤嬤把十幾張大額銀票全部縫在自己的裙子裡,以保萬無一失。

    宋萃玉從宋家帶出來的東西著實不少,但是白嬤嬤只給了她兩個箱籠,她著實無奈,只能讓郝嬤嬤跟良枝選珍貴的帶,不過秦氏原本替親生女兒準備的哪一項不精緻,去除每一件她都肉痛不已,後來是王嬤嬤看不下去,表示等安頓下來再派人來取也是一樣。

    宋萃玉心想,哪這麼容易,王嬤嬤是自由人,家裡她最大,怎會知曉為人妾室的苦。

    唉,這人參可值錢了,帶這茶葉也值錢啊,但太占面積了,捨棄……可是進了仁王府,那邊可不會給個妾室這麼好的茶葉啊,不帶以後就喝不到了,還是帶著吧,不過真的好占地方啊,箱籠那麼小……

    就這樣忙到中午,眾人吃過午飯後,浩浩蕩蕩的出發。

    好笑的是,雖然仁王妃身體不好,但眾人擔心天黑之前趕不進驛站,到時候讓仁王妃睡在荒郊野處,回京後無法跟仁王爺交代,出發沒多久便開始使勁趕路,申正時分就進了驛站。

    前遣侍衛已經騎馬來告知身份,驛站掌櫃十分熱情,院落早早打掃乾淨,前兩日大雨不斷,棉被墊鋪都染上濕氣,這回貴人要來,連忙用炭火烤過,烤得幹幹的,熱水也已經備妥。

    仁王妃顛簸了一天,洗完澡後又讓人來喚宋萃玉去給她按摩。

    宋萃玉照例使出她的黃金聖手,把原本身子很不舒腿的仁王妃按得中途就睡著了,白嬤嬤很高興,她退出房間之前,白嬤嬤還抓了一把糖給她。

    宋萃玉把糖果放進兜裡,出力之後她又餓了,於是她走進驛站廚房,見只有一個大娘,開口問道:“大娘,還有什麼菜?”

    廚娘見生意上門,連忙露出笑容,“要菜要肉都有,小姑娘要吃啥?”

    “給我炒一盤辣牛肉,三個饅頭。”

    “牛肉八十文,饅頭一個五文。”

    宋萃玉付了錢,那廚娘便爽快的做起菜來,很快的,牛肉跟辣椒的香氣彌漫開來,宋萃玉深吸一口氣,笑得滿足。

    廚娘把炒牛肉裝好,又把饅頭包在油紙中給她。

    回到院落,除了守門的婆子,大概都睡了,宋萃玉便坐在廊下,把饅頭撥開,放了辣椒牛肉進去,開始吃了起來。

    這驛站也有種桂花,香氣隱隱,讓她想起宋家,別莊只有栽植菊花,她已經兩年沒聞到桂花香了。

    嗯,這清冷的香味讓她想起在宋家的情景,她是怎麼的呱呱墜地,怎麼在母親的懷抱中長大,然後萃燕來了,萃屏來了,宋益也來了,她的母親是個很有想法的女人,從不會要求他們食不言、寢不語,天氣好時就讓丫鬟把飯桌搬到外面,在大松樹下吃飯,幾人說說笑笑,日子很是快樂。

    明天起她就要進入金絲牢籠了,這是自由的最後一晚,沒想到能夠住到種有桂花的院子,真不知道是命定,還是巧合。

    就在淚眼模糊中,宋萃玉吃完第一個饅頭。

    很感觸,但肚子還是會餓,於是她伸手弄了第二顆牛肉饅頭。

    這是她最後自由的月亮,也是她最後自由的一餐,等她入了王府,餓了只能吃果子食,廚房是不可能替她開夥的。

    她已經開始想念別莊的日子了,兩個廚娘被她訓練得什麼都會,她要吃椒麻雞有椒麻雞,要吃披薩有披薩,要吃龍眼麵包有龍眼麵包,廚房旁邊有棵桃樹,春夏結實累累,拿來釀桃子酒,那味道可好了。

    她還記得廚娘很驚訝的說——

    奴婢只聽過青梅釀酒,沒想過桃子也行。

    能釀酒的水果多著呢,山坳上好多野生果樹可以采果,只是那些都成過去了,她春天埋下的桃子酒,還來不及挖出來喝一口呢。

    宋萃玉拍拍肚子,開始包起第三個饅頭夾肉。

    唉,明天就要進入仁王府了,不知道趙天霽是只給她一個房間,還是能給她一座小院,希望是後者啦,這樣廂房就能有兩間耳房,能給郝嬤嬤一間,良枝、錦繡住一間,即使地方不大,好歹有個走路的地方。

    但如果她只分到世子院落的一個房間,郝嬤嬤三人就要去睡下人房,身邊沒熟人,她沒有安全感,也覺得不方便…

    “晚飯沒吃飽?”

    趙天霽!

    宋萃玉慌慌張的把手中吃了一半的饅頭夾肉放在油紙上,快速站起身,拍拍裙子後行禮,“見過世子。”

    趙天霽站在她身後好一會兒了,她吃得渾然忘我,完全沒發現他,但那自得其樂的樣子,卻讓他覺得有幾分可愛。

    女人嘛,他見的也不少,但沒見過她這種的,短短幾日,他對她的感覺已經從“還可以”,變成“挺不錯”,他不是不愛女人,只不過母妃送來的那些都太倒人胃口,如果是宋茶玉這種胸無大志的類型,他倒是不排斥。

    想到她跟下人間荒腔走板的對話,他現在還會笑出來,跟這種女人過日子應該會挺有趣的吧。

    自己都十九歲了,也該生個孩子了。

    “三個饅頭一盤肉,還真能吃。”

    “奴婢太餓了,汙了世子眼睛,以後會注意的。”

    “無妨。”看看她爽快的大口吃著,他莫名覺得這種吃相也不難看,至少比起那種喝半琬湯就說飽了的閨秀要好多了,“剛剛去看母妃,白嬤嬤說已經睡了,多虧了你替母妃松筋骨。”

    “這是奴婢應該做的。”

    嗷,原來是這事情,小意思啦,如果能靠著按摩得到仁王妃的好感,那就能進而得到仁王的好感,對她來說很賺,而且仁王妃很體諒人,知道她做泰式按摩跟油壓是會累的,會讓她去休息,而不是說好棒棒,再來一次。

    “我今天在車上看著你畫的那些圖,有些看著看著就的明白,有些卻是怎麼看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宋萃玉頗為意外,他把圖帶出來了,居然還在車上研究?話說回來,她都不記得自己在別莊的書房裡留了什麼東西,唉,最多的應該就是梅花的圖了,她喜歡梅花,各種姿態的畫了很多,啊!那張小賈的半身刺青繪圖她有扔掉吧,應該有才對,不然她現在早被打得屁股開花……

    “有一張圖畫著一把附了輪子的椅子,那個東西你有做出來過嗎,還是只是想想?”趙天霽自從看到圖後,就一直想找她確認。

    他問得認真嚴肅,宋萃玉也老老實實的回答,“那是可以做出來的,只不過莊子上沒有真正的木匠,精細之處打造不出來,但那圖絕對沒問題的。世子怎麼突然問起輪椅,世子身邊有人需要?”

    趙天霽感覺得出來她對他並沒有多餘的情緒,不敬他,不怕他,但也不恨他。

    真奇怪,他在入住別莊前一直以為會看到一個怨氣沖天的姨娘,或者藉機獻媚的姨娘,但都不是,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不用顧及太多,跟她說話反而輕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她還頗有好感。

    “我的祖父征戰沙場二十餘年,有不少下屬受傷,嚴重一點的兩條腿都廢了,若是請人打造好給那些老兵士使用,他們就不用靠人背了。”

    “那世子一定要請人打造出來,這是可行的,絕對不是奴婢天馬行空亂想,奴婢真的看過,只要請專門的工匠來看圖,他們就會知道怎麼把輪子銜接在椅子上,那些個老兵士得到這張椅子,一定會高興的,不然馳騁沙場一輩子,老了卻要人背著才能行動,內心會有多不舒服啊。”

    看看她激動起來,他忍不住莞爾,想想她剛才說的話,實在很得自己心意,於是他解腰間玉佩遞給她,“這有輪子的椅子不錯。這賞給你吧。”

    宋萃玉喜孜孜的接下,“謝世子賞賜。”

    喔耶,世子賞她東西耶!以東瑞國的價值觀來說,自己在他心中肯定很不一樣,身為妾室,還是個沒有背景的妾室,被丈夫看重總是好事。

    她已經想開了,母親說的很對,生孩子才能活,不管自己對他有沒有情感,她都希望能好好伺候他,前生她才活了三十年,真不夠,這輩子她想活得久一點。

    原本是很茫然的感謝這塊玉佩,她覺得心定了,若他是同志,那麼她不會有主母,很安全,如果他是雙,自己肯定可以伺候上,這塊隨身王佩就是最好的證明,假設他是一般男人,只是大家誤會了,這機率太低,就暫時不考慮啦。

    隔天下午,馬車終於進入城西,仁王府早就接到消息,拆下朱紅色的坎子,要讓仁王妃的車隊直接駛入大門,當然,只有仁王妃跟世子的馬車能走,其它人還是乖乖從側門進去。

    宋萃玉覺得這樣已經不錯了,上回她來,可是從角門進去的,而且腳一沾地就被魯嬤嬤塞進駛往別莊的馬車,這回要住下來了呢,好開心,哈哈,唉……

    下了馬車後,良枝、錦繡連忙去載貨的馬那兒領箱籠,郝嬤嬤一身老骨頭都快散架了,還維持著端莊的走姿,宋萃玉實在很佩服。

    所以,現在是怎樣,到底誰會來領她們?拜託拜託,是趙天霽需要個煙幕彈才帶她回來的,至少要對她有所安排才對,千萬別回到王府就忘了她啊。

    正當宋萃玉在心裡祈禱的時候,一個滿頭珠翠的少女朝她們走過來,容色嬌豔,藕荷色的小襖更襯得膚色賽雪。

    “婢子見過宋姨娘。”司荷??娉娉的行了禮。

    宋萃玉側過身,不敢受她全禮,“姊姊多禮了。”

    “是姨娘多禮,叫婢子司荷就好,王府中主仕分明,婢子不敢以姊姊自居。”

    宋萃玉看著她,心緒轉了轉,司字輩,那就是貼身丫鬟或是貼身小廝了,僕人中等級最高的一種,跟仁王妃身邊的司琴、司畫差不多,這司荷放入民間都是千金大小姐的模樣了,在王府卻只是一等丫鬟,真不知道王府到底能富貴成什麼樣子。

    司荷笑說:“奉世子命令帶姨娘入房,姨娘請。”

    郝嬤嬤一個彎身,“有勞姑娘。”

    宋萃玉心想,郝嬤嬤,幹得好啊,這司荷說不敢以姊姊自居,但自己怎麼能真的把她當成一般下人,由郝嬤嬤出口謝謝姑娘,是最合適的。

    司荷引路,宋萃玉走第二,郝嬤嬤、良枝跟錦繡拿著箱籠走在最後面。

    司荷一邊走,一邊跟她們說明仁王府的格局,菊花園是秋宴專用,櫻花園跟梨花園是春宴專用,後頭有個馬場,王爺跟世子都喜歡騎馬射箭,每天會騎馬跑個幾圈,仁王府中有兩座湖,都能行船,大的有水榭,小的有涼亭,此外,還有院落三十餘座,只不過沒什麼人住。

    宋萃玉聽著,不由得對齊太妃感到默默的同情,照理來說,王爺應該娶七、八個妾室,生十幾兒子,填滿一半的院落,讓府中每天熱熱鬧鬧的,可是仁王固執,只要仁王妃一人,偏偏世子又疑似喜歡男人,都十九歲了還不娶妻生子,唯一的妾室還是仁王為了還人情硬塞的,齊太妃肯定很心塞,兒子雖然很讓她傷腦筋,好歹也留有一個血脈,但孫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唉喔,這王府也太大了,這都走了半小時了,還沒走到住處啊。

    像是在回應宋萃玉內心的哀號一般,司荷回頭一笑,“這便是世子的院落了。”

    宋萃玉抬起頭,黑色的匾額上蒼勁的字跡寫著“流輝院”,牌匾四周以鎦金勾勒出四季花卉,顯得大器又富貴。

    宋玉隨著司荷踏上臺階,穿過垂花門,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花園,雖然時節已經入秋,但院中景致依然鬱鬱蔥蔥,一人環抱的大樹就有七、八棵,陽光篩過樹葉落在草地上,成了一片青翠的掩映。王府匠人果然厲害,這些樹木草地不知道什麼品種,別莊的樹都開始枯了,這邊居然還綠意盎然。

    “一進三間大房,是世子的臥室、書房、花廳,沒有召喚,可別進入,世子不喜歡別人擅自進書房,否則可不是幾個板子可以了事,姨娘可千萬牢記了。”

    宋萃玉原本還擔心王府的大丫鬟會暗中對她耍什麼小手段,沒想到這司荷是好人啊,還先告近她趙天霽討厭人家做什麼,果然王府就連丫鬟也不一般,眼界大得很,也知道遵守主僕分際,不會想太多。

    不像宋家,朱姨娘是大伯父在馨州買回的良妾,帶回京城後卻被服待大伯父的丫鬟錦雀三番兩次陷害,該傳的話沒傳到,沒有的話卻無中生有,朱姨娘吃虧後跟大伯父哭訴,大伯母只好查了,後來才知道原來錦雀覺得朱姨娘搶了自已當姨娘的機會,心生不平,真相大白時眾人傻眼,大伯父要是喜歡錦雀,早收房了,輪得到朱姨娘出來搶?

    司荷微笑引路,“世子安排姨娘住二進旁邊的小跨院,姨娘隨我來。”

    跨院?是跨院!是跨院啊啊啊啊——

    跨院是大院落中的小天地,通常是一個大廂房、兩個耳房,前後會有幾步路的空地,雖然不大,卻是比只給一個房間好得多,後院還能擺上個小灶自己煮東西吃,世子真是好人,世子長命百歲,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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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8:56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姨娘守則】

    宋萃玉的祖父還在時,有八個姨娘,幾個伯伯叔叔也都有三到七個不等的姨娘,五房的院子裡也有三個姨娘,所以她即便身為穿越人士,也能理解姨娘是怎麼一回事。

    姨娘的第一守則——抱緊主母大腿。

    沒錯,不是抱住丈夫大腿,而是主母,因為男女感情總有一天會疲乏,不好好抱著主母大腿,一旦丈夫翻臉無情,那下場可是很慘的。

    不過她現在沒有主母,所以就要遵從第二守則——抱緊丈夫大腿。

    可是根據司荷給她的情報,趙天霽不喜歡人家太主動,帕子繡就繡唄,不用特意拿給他看,煮了甜品就自己吃掉,不用拿給他品嘗,這種人看起來潔身自好,可是她這個姨娘來說,那真的很麻煩。

    把她弄進府,又不准她討好,她是要怎麼過日子?就像她娘說的,她得在世子妃入門前強大起來,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唉,當初從娘肚子裡出來時,她還挺高興的,想著自己穿越到富貴人人家,她不用再像上輩子那樣勞碌,可以當個千金小姐,沒想到才短短五年,就變成姨娘這種名稱的下人,想打隨時可以打,想賣隨時可以賣。

    主母要掐死姨娘,就像掐斷一株草一樣簡單,她前生死得莫名其妙,不想這輩子也活得這麼短,就算過得憋屈,還是想活到頭髮斑白,唉。

    “宋姨娘。”外頭有聲音傳來。

    宋萃玉抬頭看去,是司荷。

    郝嬤嬤連忙道:“司姑娘快請進。”

    “奴婢只是來傳個話。”司荷笑吟吟的說,“世子讓宋姨娘去伺候筆墨。”

    宋萃玉慶倖郝嬤嬤有先見之明,自從入住流輝院後,每天都把她打扮妥當,明明都已經白白打扮六、七天了,今天早上也沒放棄,現在她穿著蔚藍色雲雁如意錦衣,配上紅色牡丹盛放百水裙,頭上戴著珠翠多寶,手上各一隻冰晶玉鐲,低調富貴,這樣去到世子書房,也不算無禮。

    宋萃玉站起身,理理裙子,“還請司荷姑娘帶路。”

    “宋姨娘請。”

    宋萃玉看著司荷的背影,不禁感歎,這仁王府的大丫鬟不知道是怎麼訓練出來的,走路走得搖曳生姿,真是好看,那裙擺上的水滴荷花繡工精緻,竟比她以前在宋家穿的還要顯色許多。

    下一瞬她又暗罵自己真是沒救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在看別人走路。

    世子的流輝院很大,從二進旁邊的小跨院到一進書房,也要幾十步路。

    司荷在廂房門前站定,“宋姨娘請進。”

    宋萃玉推開格扇,見到兩方大書架,上面擺滿經式書籍,有四書五經、十三經注疏等硬書,也有水土志之類的休閒讀物,中間是沉穩大氣的黑檀桌案,一邊小幾上的梅花窗開著,空氣中除了秋天的清冷,還有淡淡菊香。

    房中除了趙天霽,在別莊見過的安定郡王,還有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三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氣氛嚴肅。

    宋萃玉的第一個想法就是,她被司荷陰了?趙天霽又不是在寫信看書,伺候什麼筆墨。

    她該不動聲色的走到趙天霽身邊站好,還是假裝沒事慢慢退出去?

    雖然進來才短短三秒,但宋萃玉已經感覺到背上出了冷汗,萬一趙天霽以為她是故意獻媚,打她板子怎麼辦?她正處於進退兩難之際,就見趙天霽抬起頭,一副“你站在那兒幹麼,還不快過來”的表情。

    她暗暗吐了一口氣,在心裡回答:是的,長官,馬上過去。

    宋萃玉小碎步的來到趙天霽身邊,就聽到他不鹹不淡的說——

    “煮茶。”

    嗷,這個她會,為了當好宋家二小姐,她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一手水丹青出神入化,就算官家也沒幾個小姐能跟她比,不過她沒想過要引人注意,畢竟以趙天霽跟安定郡王的身份,見過的好東西哪還會少,她只要不出醜就可以了。

    她拿起水杓,快速施展起來。

    她雖然不喜服侍人,但趙天霽她可以,因為他長得真的太好看了,完完全全就是她的菜。

    宋萃玉手沒閑著,耳朵也沒閑著,聽著三人的對話——

    安定郡王說:“鎮國大將軍是不是真的想辭官?我原本還以為他是在做戲,不過現在看來又像是真的,我聽堂哥說,鎮國大將軍連田地都買好了,打算回鄉下。”

    那青年奇怪的反問:“你堂哥不是在禮部嗎,怎麼會知道戶部的事情?”

    “你忘了我伯父是在戶部嗎?肯定是他們好奇自己查出來,我伯父忍不住跟我堂哥說,我堂哥又忍不住跟我說,那我當然忍不住跟你們說啊。”

    宋萃玉沒想到安定郡王這麼八卦,不過八卦得好,她最愛聽八卦了。

    所以她真的很喜歡經絡按摩這個工作,那些OL都跟她說超多秘辛的,她覺得自己知道的都比她們上司知道得多。

    她有個客人是國際飯店的文字客服,有次輪到她訂便當,她不小心把信件發給全世界的客服同事,那些同事紛紛開起她玩笑,倫敦的也要訂便當,新加坡的也要訂便當,糗死了。

    她跟幾個同縣的按摩師也有交流,有些人真的很不愛聽這些五四三,工作起來就會比較辛苦,她倒不會,因為她的工作環境很單調,偶爾會對其它人的職業有所嚮往,既然不可能改行,聽聽故事也能滿足一下。

    “我覺得那老狐狸還是在做戲。”趙天霽露出不屑神色,“只不過想以退為進,逼皇上加他兩個兒子的品級,一個三品一個四品居然還不滿足,父王告訴過我,四十多年前,我東瑞國曾有過父子皆一品,榮耀至極,我猜那老狐狸也想來一次。”

    那青年道:“你是說他在逼皇上?”

    趙天霽點點頭。

    “好大膽子。”那青年收起摺扇,“皇上對黃家已經很好了,賜宅邸、珠寶美人,恩寵不斷,每逢選秀也一定會留下黃氏女,他們竟還不滿足,想用辭官逼皇上加封,不像話,我真希望皇上直接允了,好讓我親眼看這貪婪的黃家傾覆。”

    “皇上肯定會准的,只不過提拔誰還是問題,要提拔陳家,好直接清除黃家勢力,還是提拔黃家那些不姓黃的子弟兵,好安定人心。”趙天霽皺了皺眉,“兩者都有優劣,不好做決定。”

    “是說,我聽說一件事情。”安定郡王笑了,“皇上把誰接虎符這件大事交給仁王爺決定。”

    趙天霽無奈,“這京城到底還有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無聊嘛,舅舅這下子頭髮要掉不少了吧?”

    “父王是很為難,但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再為難也得把事情辦好,所以我才叫你們過來。”趙天霽轉向青年說:“你悄悄準備一支約三十人的小隊,我要用來替換西疆守城軍的小隊,那些前鋒跟七、八品的將軍,跟黃家感情太深,糾葛太多,肯定使喚不動,先把小隊長換成可以叫得動的,免得到時候黃家逼迫不成,把大將跟隊長都召回來,前線只留士兵,那就糟了。”

    那青年拍拍胞脯道:“這沒問題。”

    “那我呢?”安定郡王一臉興奮。

    “你這個包打聽,我要黃家詳細族譜名單,九族之內都要, 包括所有的姻親關係,畫成一張大圖給我。”

    安定郡王不滿,“這太小看我了吧。”

    趙天霽無奈地道:“那你把他們的弱點也都查一查。”

    “這還差不多。”

    宋萃玉聽得津津有味,原來男人聊起八卦來也是這麼有勁啊,居然連每逢選秀會留黃家女都知道,太八卦了。

    接著她的同情心又不受控制的漫到皇帝身上去,那個鎮國大將軍是敖拜轉世吧,這麼橫,她到古代才知道,原來五品就很不容易了,也很難再往上升,多少人終其一生就是卡在五品,黃老頭的兒子一個三品一個四品還不滿意?趙天霽的外祖父在南邊征戰二十餘年落得一身傷,這才四品那,看來皇帝也不好當,臣子這麼蠻橫,卻不能打個五十大板往京城外扔。

    “宋姨娘,你這水丹青做得不錯啊。”安定郡王看著茶面上的湖泊扁舟圖像,誇了一下。

    “奴婢不敢當。”

    “不是,是真的挺好的,我家詩卿現在連個吉祥話都寫不好,更不用說做圖,你這手藝倒是厲害,也難怪世子讓你出來了,肯定是想讓我們見識見識。”

    “郡王謬贊了。”詩卿?是妹妹還是妻子的名字吧,這安定郡王長得這樣嫵媚無雙,當他老婆得多自卑啊。

    那青年不解的問道:“怎麼你好像跟世子的姨娘挺熟的?”

    “你不知道,那個讓我爹娘跳起來的拐杖,就是宋姨娘發明的,多了她,我總算又能走路了。”安定郡王笑嘻嘻的,“直到從馬背上跌下來,我才知曉自己能走路多可貴,可惜為時已晚,原本以為一輩子要人背,沒想到還能有自己走路的一天。這對我可是大大的恩惠,當然不能擺郡王架子。”

    那青年難掩吃驚,“居然是宋姨娘,失敬失敬,那可是好東西,太醫院已經試做了幾個出來,也把繪圖發下去給各醫館了,以後我東瑞國腿不方便的人,都有了新生機。我姓路,是赤馬候府世子。”

    “奴婢見過赤馬侯世子。”說畢,宋萃玉行了一禮。

    安定郡王笑著說:“宋姨娘巧思造福無數人,不用對他這樣客氣。”

    宋萃玉微點了點頭,目光下意識瞄向趙天霽,發現他露出一咪咪的不愉悅,奇怪,她給他掙臉,他還不高興,也太難伺候了吧,有聰明的姨娘多有面子啊,難不成他想要個蠢鈍姨娘嗎?慢著,莫非他這是在……吃醋?

    對吼,她差點忘了,趙天霽跟安定郡王疑似是一對,如果真是如此,他肯定不想看安定郡王跟自己的姨娘有說有笑,畢竟愛人的眼裡是容不下一粒沙的。

    懂懂懂,矮哦,居然吃她的醋,也太可愛了吧。

    然而趙天霽內心想的卻是,他都送她玉佩了,她怎麼還沒送他釵子?沒送釵子也就算了,今天還跟表弟有說有笑,他身為世子,都已經紆尊降貴的主動跟她說話了,她還不來討好他,這是怎麼回事?

    安定郡王跟赤馬候世子離去後,趙天霽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你心情倒是不錯。”

    “能來服侍世子,是奴婢的榮幸,自然是高興的。”宋萃玉謹遵姨娘守則二,努力抱他的大腿。

    違心之論算啥,為了能在王府安身立命,她什麼話都說得出口,來啊,給她更多的考驗吧,她不怕。

    聞言,他的臉色又更好了點,“這幾天還住得習慣嗎?”

    “習慣。”才怪!從那麼大的別莊搬到只有三間房的小跨院,最好能習慣啦。

    “王府雖大,主子卻不多,即便你是個姨娘,身份還是高了那些下人幾層去,所以也不用太過擔心,若是覺得待在小跨院悶了,外出走走無妨。”

    “是。”

    趙天霽看看她低眉順目的樣子,不免覺得莞爾,他知道她跟她的嬤嬤丫鬟相處時,那自然不做作的樣子才是真正的她,於是他道:“在我面前,你不用裝乖。”

    宋萃玉心裡一驚,他看得出來她只是裝的啊,也是啦,她又不是天生奴才,要不是裝出來的,哪這麼乖。“回世子,奴婢沒有裝乖,奴婢一直都很乖。”

    他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出來,但隨即想起皇上交代父王的事情,眉頭又皺了起來。

    若是把黃系人馬都拔除,雖然暢快,但動盪太大,會引得朝廷不安,可若是繼續用黃系人馬掌軍權,同樣的事情指不定哪日又要來一次。

    看他皺眉,宋萃玉突然有點不忍心,十九歲在東瑞國是大人了,但在她眼中還只是個少年,他那日給她的玉佩,隔天天亮後她打開窗子,在陽光底下監定了一番,是塊上好的羊脂玉,一點雜斑都沒有,價值至少有上千兩,當下她欣喜極了,沒出息的手發抖,真是發財了,不愧是仁王世子,一出手就這麼大方。

    既然她拿人錢財,就要與人消災,她重新替他斟了一杯茶,說道:“奴婢想到一件事,奴婢之前在別莊的時候,常常去後山晃,有一次撿到一隻狗,見它瘦弱可憐,便把那只狗帶回別莊養,養了一個多月,那狗變得又白又胖,而且它很乖很親人,奴婢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小白,後來奴婢去散步時,也會帶著小白一起,可是有一天,一個撿柴的婦人對著她大喊“阿花”,小白一下子跑過去,又跳又親的,奴婢這才知道,原來那婦人才是小白真正的主人,小白很開心,我再喊小白,它也不肯回來了。”

    她頓了頓,又道:“世子,別人的狗養不熟,別人的人也是,您的大丫鬟跟司平司貴,一定是打小養起的,對不對?那樣養比來的人才會忠心,黃家的子弟兵便不姓黃,那也是姓黃的人培養出來的,對他們來說,黃將軍才是恩重如山,這樣的人領了虎符,依然會聽黃家調度,而不是替皇上賣命。”

    趙天霽一凜,是了,他們想要安撫人心,卻沒想過人心無法安撫,黃系人跟黃家的感情太深,即便黃家倒了,那感情也切不斷,到時候依然是姓黃的在後面運籌帷幄,用親信,擠良將,那跟現在有什麼不一樣,武將那塊還是烏煙瘴氣,那還不如直接用陳家人,好讓朝堂煥然一新。

    別人的人確實養不熟,司平、司貴打小跟著他,只聽他的話,不像司香是祖母賜下來的,司香常常會向祖母報告他做了什麼,他最後只好將司香調往廚房,這才覺得清靜。

    “你說的沒錯,是我想得太容易了,只想著安撫人心,沒想過野心勃勃的人如果不完全切斷他的希望,就是在自找麻煩,我應該直接跟父王說用陳家,別傷了良將忠臣的心,這道理容易,是我一時沒想透。”

    “世子是當局者迷,奴婢是旁觀者清。”

    趙天霽又解下一塊玉,“賞你。”

    “謝世子。”

    嗷,又有賞,她這幾天已經連得兩塊玉了,不知道集滿七塊能不能提個要求,她想回家看看娘,或者讓娘來看看她,不過她如果真的集齊七塊卻是求見娘,她娘應該會揉死她,她娘一定會說“怎麼求這個,應該求恩寵啊”。

    是啦,都已經決定要好好過下去了,當然要想辦法懷上孩子,如果趙天霽喜歡男人的事是場誤會,那是最好了,如果他像一般大官,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那她還是有可能懷孕的,最差的就是他一點女人都碰不得,那她就……但如果是這樣的話也沒關係,他若是百分之百的純同志,仁王妃絕對不敢給他娶妻,不然娶誰家的姑娘,那都是結仇,不是結親。

    她會想要孩子也是怕未來的世子妃拿捏她,若是沒有世子妃,她也不用怕了,至於香火啥的她真的不在乎,她在前世沒孩子,現在還不是過得好好的,所以有沒有人祭拜,一點都不重要。

    那日過後,趙天霽每天下午都讓宋萃玉到書房伺候。

    據郝嬤嬤說,世子這是對她看上眼了,宋萃玉也這麼覺得,因為司荷也常說她好福氣,不過另一個叫作司桂的大丫鬟,看到她時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她前生三十年可沒白活,一看就知道司桂是嫉妒心很強的那種人,只不過礙于趙天霽嚴厲,不敢對她發作,要不然一個在仁王府長大的大丫鬟要捉弄一個新來的姨娘,那是太容易了。

    趙天霽闔上信,心情有些麻躁,對宋萃玉道:“跟我去花園走走。”

    “是,世子不用心煩,說不定到外頭走走,就能想出新方法呢。”經過幾日相處,她發現他不恐怖也不嚴厲,她也比較敢說話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流輝院,後面司荷跟司茶跟著。

    仁王府占地遼闊,走出去就是一片花園美景,雖然時值深秋,不少花草已經凋謝,但大樹仍然蒼綠,宋萃玉很喜歡這條寬闊的林蔭大道。

    從樹梢縫隙看出去,碧空如洗,不時有飛鳥掠過,宋玉忍不住想,雖然當鳥自由,但還是當人好。

    趙天霽背著手,大步往前走,宋萃玉覺得跟著好累,他看起來輕鬆愜意,她卻像行軍,深秋寒冷,但她現在只覺得背後有一層汗。

    走到迎月湖邊,趙天霽總算停下來,站了許久,宋萃玉也不敢開口,在這蕭瑟靜默的氖圍中,她聽到一道突兀的咕嚕聲響起,來自她的肚子。

    秋色絕景,世子站在湖邊沉思,眼前一切美如畫,她居然在這種時候肚子叫?還得這麼大聲,丟臉死了,她恨不得當場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趙天霽錯愕又想笑,後來再也忍不住笑出來了,“來人,去準備些點心。”

    水榭外伺候的司荷連忙回應,“是。”

    “拜你所賜,本世子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宋萃玉苦著臉,這算誇獎嗎?

    趙天霽問:“你在家裡也這麼能吃嗎?現在離午飯還不到兩個時辰。”

    “也算不上能吃,沒餓過肚子就是了。”宋萃玉捂著叫個不停的肚子,羞愧地道:“祖母疼愛孩子,見不得我們餓,廚房是十二時辰燒著火的。”

    他又問:“家裡有些什麼人?”

    “家裡有祖母,大伯二房,我爹是五房,兩房人,堂兄弟姊妹共十人,大堂哥跟二堂哥已經成親,大堂哥膝下兩個孩子,二堂哥一個孩子,三堂妹已經嫁人,四妹剛訂親,奴婢在女子中排行第二。”

    趙天霽點點頭,排行老大的就是原本要許給他的那個宋萃霜吧?老實說,父王跟他說要收一個商人之女的時候,他是很不情願的,他好好一個仁王世子,要收妾室也該是名門閨女,怎麼會收個商人之女,那多沒面子,卻沒想到他不想收,人家也不願意,跑了。

    要他來說,宋萃霜真是個狼心狗肺的女子,只想著自己幸福,壓根沒想到她跑了,她爹要怎麼跟人交代,萬一他們王府說宋家欺官,宋大福就算被活活打死也沒話說,他不信宋萃霜不懂得嚴重性。

    後來父王說不想欠宋家人情,金錢好還,人情難還,還是執意收宋家女,於是改成收了宋萃玉。

    他飽讀詩書,不想跟個小鼻子小眼睛的女人過日子,直接把她打發到別莊長住,打算等三年後以她無子為由休出,再給她一筆銀子也就是了,沒破身子的千金小姐,要再嫁人還是很容易的。

    他沒想過有機會見到父王要他收的小妾,也沒想過她把日子過得這樣舒心,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還在別莊養雞種菜,過起了農家樂,有沒有世子寵愛對她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他瞬間有種感覺,小鼻子小眼睛的其實是他。

    他沒見過她之前,只因為她是商人之女而看不起她,可是後來事實證明,她比他有見識多了,那些閑來無事的繪畫,張張都是發明,表弟能走了,幾個軍中長輩靠著輪椅也不用他人背著了,他們很高興,留他吃晚飯,晚上還開酒跟幾個小將一起喝得酩酊大醉,但這些功勞其實都該歸於她。

    “家裡的人是怎麼叫你的,玉姐兒?還是有小名?”

    “沒有小名,就是玉姐兒。”

    “玉姐兒。”趙天霽又念了一遍,“念起來倒是可愛。”

    “奴婢原本叫作宋萃月,後來祖父見我活潑,說月這個字陰柔,恐怕不適合,才改為玉,家中的女孩子,只有奴婢是祖父起的名,也許是托了這樣的福氣,奴婢能跟兩個堂哥一起讀書寫字,四書五經一本也沒落下,雖然我們東瑞國強調女子無才便是德,可奴婢還是覺得讀書好,能夠讓眼界開闊一些,眼裡不會只看得見姨娘庶子女,那會悶死自己的。”

    “肯讓女子讀書,你祖父可不是一般的有見識,你爹娘也同意?母妃就我一個孩子,你倒是說給我聽聽,你們五房的人是怎麼相處的,還有,准你說“我”不用奴婢來奴婢去了聽得彆扭。”

    “是。”宋萃玉一喜,馬上應道。

    他會這樣說,代表是喜歡她的吧,願意與她平起平坐,看來往後的日子還是有點光亮的,老天爺拜託,讓世子喜歡女子吧,就算喜歡男子比較多也沒關係,能接受女子就好。再者,則便只看眼前,她也不愛自稱奴婢,她堂堂吱吱經絡養生館館長,自稱奴婢有夠憋屈。

    “我爹是嫡子,個性卻像庶子,很怕事,祖母常說我爹沒用到膽,那些膽子都傳給我了,所以我比一般女孩要膽大,祖父也這麼認為,祖父不太喜歡女孩子,卻很疼我,在我開始跟兩個堂哥一起讀書,是祖父教我認字的。”

    趙天霽想,原來民間祖孫是這樣相處的啊。

    他出生時,父王早就有自己的府邸,皇祖父雖在,卻是住在不同地方,在他六歲那年,皇祖父去了,皇伯父繼位成為天子,他跟皇祖父徒有祖孫名分,相處的機會機很少,一年只能見上幾次面,他也沒有皇祖父教他什麼的回憶。

    “我是五房的第一個孩子,兩年後萃燕來了,又過了三年,萃屏也來了,五房連續三個女兒,祖母很愁,母親也很愁,沒兒子無法跟祖宗交代,當時還想讓大堂哥娶個兼祧妻好給五房傳香火,沒想到過兩年,牛姨娘居然生下我們五房的第一個兒子,母親開恩,讓牛姨娘親自扶養孩子,牛姨娘是丫鬟出身,生了兒子也沒侍寵而驕,依然對母親很乖順,母親雖然沒生兒子,但對姨娘寬厚,姨娘也報以忠心,不是我在說,我真覺得我們五房的日子很不錯。”

    “你母親是善得福,不過你這樣感慨,莫非大房過得很不好?”

    “大伯母太厲害了,壓制得三個姨娘喘不過氣,人又不是泥巴做的,當然有脾氣,那些姨娘的枕頭風肯定也沒少吹,大伯父對大伯母冷淡,大伯母折磨妾室,妾室再跟大伯父哭訴,就這樣無限迴圈,我在宋家生活了十五年,從懂事以來,太房就是整天雞飛狗跳的,別人可能會說我大伯母想不開,她既是正妻,又有兒子,何必把姨娘放在眼裡,可是我知道大伯母是在乎太伯父才這樣,我覺得大伯母可憐,但也同情大房的三個姨娘,不生孩子無法立定腳根,生了又被主母討厭,只是姨娘的地位原就低下,又膝下無子,那日子要怎麼過啊?”

    趙天霽點點頭,“你是在暗示我,該給你個孩子,讓你立定腳跟嗎?”

    宋萃玉倏地漲紅了臉,不,她不是那個意思,原本想解釋,可轉念一想,如果他真有那意思,卻因為她的態度不明打消念頭怎麼辦?要不要解釋啦?

    她可不是什麼不正經的女人,她只是需要一個能讓她在王府好好生存下去的保障,況且世子妃還沒進門,現在正是懷孕的好時機,只是要怎麼說才能讓他明白,她想生孩子是基於求生本能,而不是性欲……

    就在宋萃玉進退兩難的時候,司荷的聲音緩和了這尷尬的氖圍,“世子,宋姨娘,點心來了。”

    廚房動作很快,不過短短時間,就張羅了菠菜水晶餃、梅花肉餅、蒸蟹黃、南瓜豬肉酥四道鹹點,還有桂花定勝糕、美人涼糕、櫻桃蜜餞、杏仁茶四道甜點,另外配上一壺雲霧茶。

    宋萃玉還陷在猶豫矛盾之中,到底該吃東西,直接結束尷尬?還是坦白向世子求個孩子,讓她能在王府安身立命?

    天啊,臉頰好熱,要怎麼求,他才不會覺得她不正經?她真的不是要爭寵,她只是想生存而已。

    趙天霽見她臉頰通紅,手足無措,覺得她好笑又可愛,“好了,你不用說,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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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 00:09:1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圓了好事】

    趙天霽的晚飯不用宋萃玉伺候,她一回到跨院,便一臉痛苦的倒在床上,她不斷在心裡罵自己,宋萃玉,你這白癡,世子在問是不是要給給個孩子時,就應該跪下謝恩,還在掙扎啥啊,那麼好的機會被你這樣錯過了。

    郝嬤嬤看到她這樣子,就知道她在懊惱,默默的讓她在床上亂滾一通,等她對自己發完脾氣,這才將她拉起身,重新替她描妝、梳頭,換過衣服。

    “小姐不要心煩。”郝嬤嬤勸道:“不管什麼糟心事,都不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您可是世子姨娘,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打扮得體體面面,這才像話。”

    宋萃玉哭喪看臉,“嬤嬤,我現在肉痛。”

    “小姐掉東西啦?”郝嬤嬤上上下檢查一番,沒啊,早上她替小姐打扮的首飾都在。

    “我錯過了一個好機會,那個機會恐怕不會再來了。”今天是趙天霽後來心情轉好,還不知道有沒有下一次的機會,宋萃玉,你這只豬,腦子到底裝了什麼啊!

    如果跟郝嬤嬤講,從小疼愛她的郝嬤嬤,定能感同身受,可是相對的,郝嬤嬤大概要擔憂得睡不著了,算了,還是別說了吧。

    “宋捷娘。”司蓮的聲音在跨院外的月門響起。

    知道司蓮進來,宋萃玉不敢以主人自居,連忙把懊惱拋在身後,起身迎接。

    司蓮先行了禮,再替她介紹身後一個神采奕奕的婆子,“宋姨娘,這位是素嬤嬤。素嬤嬤,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素嬤嬤笑說:“素婆子見過宋姨娘,奉世子之命來給姨娘做準備。”

    宋萃玉一臉懵,準備什麼?

    郝嬤嬤立即反應過來,難掩喜悅,卻又有些不敢置信,“素嬤嬤,世子是要過來嗎?”

    素嬤嬤含笑道:“正是。”

    宋萃玉先是困惑,接著好像意會了什麼,最後是忍不住“啊”的一聲叫出來。

    世子真要給孩子啦?雖然她沒有很正式的回復,但他這位善心人士願意幫助她這個小姨娘在王府立定腳跟是嗎?

    慢著,她今天是危險期嗎?如果不是,那豈不是白做了,他們又不是一般夫妻,趙天霽能過來一次已經是大恩大德,總不可能要求他天天來。

    宋萃玉還在胡思亂想,素嬤嬤已經大手一揮,四、五個嬤嬤旋即進來,吩咐粗使丫鬟往澡間的桶子注滿熱水,接著宋萃玉被剝了衣服,被拉著進了加了玫瑰花露的桶子裡洗澡,嬤嬤拿著布巾拚命擦著她的身子,連腳指縫都沒放過,好像她幾百年沒洗過澡一樣。

    洗了約莫兩刻鐘,加了三次熱水,這才讓她起來穿衣服。

    素嬤嬤扶著宋萃玉到床邊坐下,宋萃玉親眼看著素嬤嬤在紅床鋪下雪白的元帕,想著等一下會發生的事情,她突然覺得很害怕,然後又罵自己,宋萃玉,你都是穿越人了,前生A片不知道看過多少,什麼姿勢沒看過,害羞個屈,但……就是害羞啊!

    素嬤嬤替她整理好,笑說:“素婆子恭喜姨娘。”

    “多謝素嬤嬤。”

    素嬤嬤替她關上窗子,這便出去了。

    小房間裡只剩下紅色的燭火搖曳,宋萃玉的心不受控制的怦怦快跳。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推開格扇,趙天霽進來,看著他帶著微微笑意的俊臉,宋萃玉的心突然跳得更厲害。

    她知道趙天霽今日允許她自稱“我”,以及此刻過來,都是代表喜歡她的意思,在東瑞國這個保守的時代來說,他的心意已經很明顯,或許從驛站贈玉開始,他看她就已經與眾不同。

    他已經十九了,卻只有她這個硬被塞到身邊的姨娘,如今人卻到了她的跨院過夜,他對自己的在意,不是只有一點點,而是比她以為的要多很多。

    被在意是一件很棒的事情,何況這種情緒還是來自可以左右她命運的人,她覺得自己運氣不錯,不管原因是什麼,她有他的緣。

    緣分是無法強求的,她前生沒得到太多這種美好的感情,母女感情疏離,夫妻也是離婚收場,即便今世孫氏撫平了她的傷痕,她還是會想要得到更多,她上輩子受夠了不被喜歡,這一世,最好大家都喜歡她,所以對於趙天霽對她的喜歡,她是喜悅的。


    至於自己對他,當然也是有那麼一點好感的,原因很膚淺,他長得好。

    清冷的眼神,雕刻般的五官,綜合起來有種抖S的氣息,對她這個抖M來說,簡直是致命的吸引力,他的長相和氣質就是她的,至於他的個性嘛,那不重要了,反正他們又不可能像正常夫妻一樣日日相處,就算他個性不好,她也沒機會知道。

    趙天霽坐到床邊,拉起她的手,宋萃玉覺得很不好意思,不曉得該說什麼,只能任由抖M魂默默燃燒。

    他親了親她的耳朵,輕喚道:“萃玉。”

    她頓時覺得腰都直不起來了,這樣的挑逗她完全抵擋不住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有辦法故作鎮定的回道:“多謝世子。”

    “以後沒人的時候,叫我子睛晴。”

    宋萃玉從善如流,“子晴。”

    “你這丫頭真奇怪,平時那粗線條,現在又羞得耳朵紅,告訴我,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子晴白天那樣清冷,晚上卻又咬著我耳朵說話,哪個才是真正的你?”

    “伶牙俐齒,看世子怎麼修理你。”

    宋萃玉縮了縮脖子,“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沒跟我說?”

    趙天霽已經開始解她的腰帶了,“什麼話?”

    “說會好好對我、讓我放心之類的話,就算只是哄我的,我也想聽,拜託,求你說幾句,我不會當真的,就只是想聽聽。”

    “還要哄啊……”趙天霽忍不住低笑,“放心吧,我不會讓別人欺負你的。”

    趙天霽隔天一大早就起身離開了,他要上朝,不能例外。

    宋萃玉一直睡到天大亮,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只覺得是光好刺眼,又趕緊閉上了眼睛,下意識的翻了個身。

    郝嬤嬤在床邊繡花,看到床上的棉被團有動靜,連忙放下繃子,喜孜孜的問:“姨娘可是要起來了?”

    “嗯。”宋萃玉覺得身體不是自己的,聲音也不是自己的,“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已正了。”郝嬤嬤回答。

    “我要起來。要是睡太晚,晚上又要睡不著了。”

    她剛到別莊時,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結果就是天黑之後根本睡不著,偏偏又沒有其它事情好做,只能躺在床上等待睡意來臨,這樣惡性循環幾天後,她告訴自己,不管怎麼樣都不能晚起,因為晚睡很痛苦。

    郝嬤嬤跟良枝替她換衣服,見她身上青青紫紫的,郝嬤嬤臉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姨娘可得記得給五太太寫封信,讓五太太放心。”

    沒錯,要寫信。

    她當初懷疑趙天霽跟安定郡王是一對,還跟母親說了,加上趙天霽素有好龍陽的傳聞,母親如果知道自己跟趙天霽圓房,一定會放心的。

    她昨天有個體認,世間傳聞不可盡信,趙天霽絕對是純爺們,太可怕了,她明明每天都會做半小時養身瑜珈,還是被他折騰得全身酸痛。

    她原本想說自己是現代人,結過婚,還很愛看A片,自己懂的一定比他多,到時候由她來引導他,沒想到她太小看古代人了,她前生的記憶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因為他的花樣更多。

    穿戴好衣裙首飾,宋萃玉摸摸肚子,問道:“早飯送來沒?”

    “早就來了,在後頭的小爐子上溫著。”

    錦繡連忙去取,姨娘的早膳是四菜,兩葷、兩素,還有一碗粥。今天的素菜是香酥山藥、醋溜黃瓜,葷的是油封鴨腿、香樁白肉,粥是干貝肉絲粥。

    宋萃玉昨天晚上太緊張了吃不下,又經過整晚的劇烈運動,一下子就把早飯吃得乾乾淨淨,漱冼過後,她讓良枝取來紙筆要寫信給母親,可是又覺得尷尬萬分,這是要怎麼講,總不能真寫那麼白吧……

    思索一番後,她委婉的寫著——

    傳言不可盡信,女兒在仁王府過得很好,會好好伺候世子,並盡姨娘傳宗接代的責任。

    寫完後她又看了一遍,深深覺得自己是個天才,不會寫得太露骨,母親又一定能看懂。

    宋萃玉把信放進信封裡後交給了錦繡,又給了她一兩銀子跟幾串銅錢,沒錯,王府的守門婆子是吸血鬼,放人出去要收一兩銀子,沒辦法,她不過是個姨娘,又沒對牌,當然無法大搖大擺的出去,那守門婆子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那麼敢要。

    錦繡拿了信便勿匆出門了。

    宋萃玉正想著要怎麼跟趙天霽要出門對牌或者紙條,她跟母親來往寫信頻繁,到仁王府這才七天,她已經為了送信花了二兩出門銀子,她還有八間子要收租,每間收租的日期不同,錦繡每個月得出門三、四趟,總不能每回出門都給一兩,要知道,守門婆子的月銀也才一兩呢,一兩是很多的。

    正想著,就見良枝慌慌張張進來,說仁王妃身邊的司畫姊姊到了。

    宋萃玉一凜,突然想到一件事,心急的問道:“郝嬤嬤,我的元帕呢?”

    她昨?親眼看著素嬤嬤將白帕子鋪在床上的,怎麼這會兒不見了?沒這東西她是要怎麼交代?

    郝嬤笑咪咪的說:“姨娘睡得太好沒發覺,素嬤嬤五更就來過,仁王妃肯定也拿到了,姨娘不用怕,這回過去是有賞的。”

    “奴婢宋氏見過王妃。”

    “乖,起來。”仁王妃的噪音溫和中帶著喜氣,“來人,賜坐。”

    司畫連忙引著宋萃玉在繡椅上坐下,宋萃玉只坐前面三分之一,仁王妃見她知道規矩,神色更好。

    昨天晚上素嬤嬤便來講霽哥兒要去宋姨娘房中之事,以前也發生過一次類似的情況,前年太后賜了一個二品宮女給他當丫頭,霽哥兒原本說要去那丫頭房中的,後來不知怎地又沒去,只給她起了名字叫作司桂,伺候衣服茶水,就沒有然後了。

    太后知道了心裡不太高興,把她叫進宮中說了一頓,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霽哥兒都長這麼大了,她這個當母親的能做的有限,總不可能像小時候那樣,一個玩具、一顆糖果就哄他照著吩咐做。

    霽哥兒跟他爹一個樣,父子倆脾氣一般硬,太妃都拿自己兒子沒辦法,她又能拿自己的兒子如何?

    所以昨天素嬤嬤來說替宋姨娘準備好了,她也不是太高興,就怕空歡喜一場,沒想到早上剛剛送王爺出門,宋姨娘的元帕就來了,接過素嬤嬤手上的木盒時,她都覺得自己的雙手在發抖,確認過後她總算放心了,霽哥兒是可以跟女人好上的,那麼子嗣也就不成問題了吧。

    素嬤嬤笑說:“王妃放心,老奴聽了一晚的房,世子的身體好得很,以後娶十幾個姨娘也不成問題。”

    謝天謝地,仁王府總算要開枝散葉了。

    仁王妃雖然感謝丈夫深情,卻也十分愧疚,這偌大的仁王府,居然兩代單傳,而且都是因為她的關係。

    見到宋姨娘脖子上那些上了厚粉也遮不住的斑斑點點,足見兒子開竅,仁王妃很開心,就著桌子把錦盒推了過去,“這是本王妃賞你的。”

    “謝王妃賞賜。”

    身為王妃,她當然不能過問兒子房中的事情,只能交代一些生活起居,“世子是王爺唯一的兒子,王爺對他期望很大,難免嚴厲了些,他的個性比較清冷,你要多關心他,但也別讓他慍了,我知道這事情難辦,還是希望你好好學習如何在相處之中拿捏分寸,知道嗎?”

    宋萃玉恭敬的回道:“是。”

    仁王妃見她伺候上了,卻沒有得意洋洋的樣子,內心很高興,雖然是商人之女,但規矩還算不錯,也不算辱沒了霽哥兒。

    “王府這樣大,人卻這樣少,每次出席宴會看到那些太太奶奶帶著成串的孩子,我內心都不知道多羡慕,只恨自己身體不好,才導致王府冷清,這對太妃來說真的很不孝,你得爭氣些,趕緊懷上子嗣,我跟你保證,無論生男生女,我都會請王爺會向皇上求封地。”

    宋萃玉有些受寵若驚,按照東瑞國制,世子的子女可為縣子或縣主,孩子有封地,她這親娘的身也會水漲船高,要是世子妃入門後想整她還得想一想,弄一個妾室跟弄縣子縣主的親娘,那可是兩種不同的概念,皇家不會追究一個妾室的死活,但會追究縣子縣主親娘的死活,仁王妃這是在跟她說,儘量生,我保你。

    她是想要一個孩子,但她沒想到仁王妃比她還迫切,連這種話都說出口了,東瑞國的商人地位是很低微的,比例來說,仁王妃回府後,就沒有再讓她去按摩了,並不是仁王妃的身體好了,而是比起手藝很好的商人之女,仁王妃更願意讓技術不怎麼樣的醫女來按摩,對仁王妃來說,她的出身就是一種辱沒,而此刻,仁王妃在跟她這商人之女保證去求封地,可是把身份降到了低點。

    “奴婢身份低微,不能保證什麼,唯一可以跟王妃承諾的是,一定好好伺候世子。”

    “那就好。”仁王妃拉住她的手,黑珍珠般的大眼中有著濃濃的企盼,“宋姨娘,我見你也是個有福氣的,希望你能快點懷上,我們仁王府實在冷清太久了,我想看著王府添丁,想看著小娃兒亂跑,你若懷上,太妃跟王爺也會高興的,若是生男,我便去求皇后,封你當世子側妃。”

    天啊,剛剛是縣子縣主,現在連世子側妃都出來了,但想想也不難理解,別說王爺之尊,平凡人家有錢了,誰不找姨娘傳宗接代,偏偏仁王爺專情,仁王妃身體又不好,偌大的仁王府居然才幾口人,仁王妃肯定是內疚的。

    “王妃言重了,奴婢出身一般,怎當得起世子側妃。”何況生男生女又不是靠她的肚皮,得靠趙天霽決定啊。

    “可以的,誰給霽哥兒生了孩子,便是仁王府的大功臣,我身為王妃,就得厚賞,宋姨娘,霽哥兒既然待你不同,我想你的命運也不會太一般,說不定下個月就會有了呢,若真是如此,那就太好了。”

    仁王妃勾起美麗的笑容,“到時候我便請王爺去求皇上賜名,再擺幾天流水席讓大家高興高興,也好讓人知道,我們仁王府終於添娃了。”

    宋萃玉很想說,仁王妃您想得太遠了,她跟趙天霽昨天晚上才第一次啊,您就已經想到孩子出生要擺流水席,而且擺流水席實在太浪費了,不如把那些銀子給她,不過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她只敢在心裡想想,不敢真的講出來。

    仁王妃心情很好,跟宋萃玉說了不少話,還留她幫忙布午飯的菜,又賞了她一道薑絲鮮片魚湯讓她帶回去喝。

    回到流輝院的小跨院,宋萃玉連忙打開仁王妃賜給她的錦盒,第一層是一套紅寶石頭面,第二層是一套綠翡頭面,第三層是一支金海裳花簪跟一支碧玉珠釵,兩套頭面兩支釵子,取雙雙對對的意思。

    生在宋家那樣的富貴人家,宋萃玉這輩子也見了不少好東西,但不得不說,王妃給的是她從沒見過的成色,寶石是正紅色,翡怨是碧綠色,一點雜質都沒有,花簪跟花釵做工精細,一看就是內造之物。

    發財了。

    “宋姨娘,世子回來了,喊你去前頭伺候。”司桂的聲音傳來。

    想到趙天霽,難免想到昨天晚上兩人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宋萃玉突然有些害臊,但她馬上拍拍自己的臉,告訴自己要振作,現在可不是嬌羞作態的時候,他願意見她是好事,她得大方點。

    她趕放下畫到一半的水墨,洗洗手,便往前頭去了。

    見格扇是關上的,宋萃玉胄手推開,見趙天霽在讀書寫注釋,便走過去靜靜的替他磨墨,心緒卻又不受控制的胡亂轉著,她的那塊鳥嗚硯,價值百兩,已經算很好的名硯了,但是跟王府的東西實在不能比,她那抉硯臺發出的聲音像是鳥在喊著肚子痛,而他的這一塊,聽起來就是黃鶯在唱歌。

    不過說起鳥嗚硯,她倒是想起還有好幾箱東西在別莊,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把東西運過來,鳥嗚硯在王府用是不成的,但送回去給益弟讀書用倒是不錯……

    趙子雲放下毛筆,宋萃玉立刻替他斟上茶。

    他笑說:“你倒是學乖了,我沒派人去叫,自己會過來。”

    他回來時在也想讓司荷去喊人,但想想自己昨天晚上留宿,母妃早上一定會叫人去,她想必會累,便想讓她休息一下,沒想到她倒是自己來了。

    相對於他的心情好,宋萃玉卻是一臉錯愕,如果他沒派人去叫她,那叫她的人是誰派來的?敢情司桂是想挖坑給她跳?

    第一天入王府時,司荷明明說過“沒有召喚,可別進入,世子不喜歡別人擅自進書房,否則可不是幾個板子可以了事”,人人都知道他的脾氣,司荷選擇告訴她,司桂選擇陷害她?

    如果趙天霽脾氣大一點,她一進來馬上就會被轟出去,然後棍子就下來了,就算被打上十幾個板子她也百口莫辯,因為對他來說,這就是擅闖,說不定他還會罵她,別以為伺候上就跟別人不同。

    只不過才一天,她就被人給盯上了?

    她是宋家嫡出的小姐,母親對姨娘又寬厚,對她來說後宅就是家啊,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後宅真正的意義,鬥!

    進仁王府這還沒半個月,以後還會有多少事情?

    趙天霽見她臉色發青,也跟著嚴肅起來,“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該講嗎?這事兒說大不大,她可以自己去找司桂解決,但說小也不小,敢這樣弄她都沒事,以後搞不好連廚娘都會想來踩一腳。

    啊,不管了,他的人,他負責

    “我不是自己過來的,是司桂說世子喊我前頭伺候。”

    趙天霽的表情頓時也難看起來,揚聲道,“來人,喊司桂過來。”

    司桂很快來了,見到世子面色不善,卻也不怕,規規矩矩行禮,“奴婢司桂見過世子。”

    “為什麼假傳我的意思?”

    司桂暗自咬牙,世子竟然這樣相信那個商人之女?長得一般相貌,儀態也普通,不知道哪兒學來一身勾引男人的本事,竟讓世子這樣相信她,賤蹄子。

    但多年的宮廷生涯,讓她早練就隱藏心事的事,她故作吃驚的道:“世子這話從何而來?奴婢不明白。”

    “見到宋姨娘在這裡,你還要說不明白?”

    “奴婢魯鈍,還請世子明示。”

    趙天霽表情冷銳,“我只告訴你,這件事有一沒二,下次再犯,你就離開流輝院吧,我不需要自作聰明的丫頭。”

    司桂往前撲倒,眼淚撲簌簌流了下來,哭得楚楚可憐,十分冤枉,“奴婢真不明白,世子怎麼突然就厭了奴婢,請世子明說,奴婢一定改。”

    宋萃玉啞然,情況發展跟她想的完全不一祥,她還以為要來個對質,然後包公夜審,沒想到趙天霽這麼乾脆,至於司桂嘛,仁王府欠她一座奧斯卡獎。

    “我已經說了,同樣的話不再說第二次,滾吧。”

    司桂梨花帶雨的泣訴,“世子就這樣給奴婢定罪了,奴婢不甘心。”

    “不甘心你就回宮去,仁王府不會留你。”

    “世子……”

    怎麼會這樣,那個商人之女哪裡好了,世子不但沒有馬上打她幾個板子,卻反討來教訓自己,雖然她的身份是大丫鬟,但她可是官家女兒,父親曹文寶是在京的八品文官,母親是貴妾,乃是秀才之孫女。

    而她十四歲那年選秀拿到鮮花,學習訓練三個月後開始伺候皇后。

    她長得好,又是官家女兒出身,平民出身的宮女再怎麼培養,也比不上她的儀態端莊,三皇子曾經跟皇后要人,可是皇后沒給,她很感謝皇后,她寧願到二十四歲出宮嫁人當正妻,也不想給三皇子當妾。

    三皇子癡肥好色,不過才十六,府中已經二十幾個妾室,生了三十幾個孩子,跟這種人還能有什麼前途。

    可是後來,皇后突然要她跟仁王妃回王府,給仁王世子當丫鬟,人人都知道,皇宮賜下的宮女肯定要收為妾室,不然就是不給皇后面子,她原本都心死了,熬到二十歲沒想到還是要為妾,直到正式磕頭那天才知道,仁王世子居然長得這樣風流無雙,長眉斜飛,鼻樑高挺,長得很像仁王爺,但又比仁王爺更好看幾分,她對世子一見鍾情,再也沒去想委屈不委屈。

    流輝院還沒世子妃,當然由她這個唯一有名分的女人管著流輝院,在世子妃入門前先生兒子,占了長子名分,這人哪,最疼的都是大兒子,後來就算有嫡子,相處起來肯定不如長子。

    她管著帳本,又生有兒子,世子當然會升她為世子側妃,這時候世子妃再進門也不用怕了,正妃和側妃那可是姊妹關係,平起平坐,只要她不交出帳本,世子妃又能拿她怎麼樣?況且帳本在手裡,權就在手裡,人們會看眼色,哪怕世子妃出身再尊貴,也得敬她這世子側妃三分。

    一般官員為了抱皇后大腿,皇后賜下的人,至少都會被抬為貴妾,可是世子卻給她起名叫司桂,沒讓她?上伺候,沒讓她當姨娘,至於讓她管帳本、跟世子恩愛生下子之事,當然也都沒有發生,就算皇后把仁王妃叫進宮說了一頓,她的身份也沒有任何改變。

    司桂知道其它下人在背後是怎麼嘲笑她的,她恨死了,但後來轉念一想,世子任何人也沒收,心裡又好過一點,世子不是存心這祥對她,只是還沒準備好要成家立業。

    然後有一天,聽說世子要有貴妾,還是個商人之女,她簡直快瘋了,仁王爺怎麼這樣糊塗,塞了這樣的女人給世子,就算再好的交情也不能這樣啊,她猶豫著要不要向世子求出府,她實在丟不起這個臉,她這個官家小姐沒有成為曹姨娘,卻要去服侍低賤的宋姨娘。

    可是回到曹家,又哪有她的容身之所?

    求去?留下?就在猶豫中,粉轎進門的日子到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那轎子居然只在府內繞了一段路,那個宋姨娘就被世子送到別莊,哈哈,真是太好了,世子雖然沒要她,但還肯讓她服侍,而世子對待仁王爺給他的宋姨娘,卻是直接送出京。

    所以她繼續留下來,更加用心,她知道世子只是脾氣倔,卻不像傳言說的那樣喜歡男人,但他不可能永遠這麼倔,齊太妃身體不好,難不成他要這樣一直下去,萬一齊太妃病了,她清楚孝順的世子,一定會從丫鬟中選人當通房,好生下孩子安慰太妃,只要她表現得好,她就有機會。

    她等啊等,可沒想到齊太妃雖然身體不好,三天兩頭吃素的,卻一直沒大病,她又等啊等的,宋姨娘居然回來了。

    世子不是給她廂房,而是給她小跨院,那個跨院曾經是她幻想要住進去的,她連耳房要改成兒子的房間都想好了,她嫉妒得要死,不過看在世子沒讓宋姨娘上伺候的分上,她還能忍耐,卻沒想到世子昨晚要人了,她覺得心都快開裂了,憑什麼低賤的商人之女可以被看上,自己出身高貴卻不行?自己明明比她美得多,也比她有教養,世子到底看上她哪一點?

    她想了一晚,認為世子是因為年紀到了,開始收心,身邊剛好有個姨娘,便睡上了,她只要趁宋姨娘還沒立穩腳跟把人弄出去就行了,只要讓世子討厭宋姨娘,就沒有以後。

    於是她使出一個計策,假傳世子之意,讓她擅闖書房,到時候世子一定會很惱怒,宋姨娘會說是她傳話的,沒關係,她會流淚否認,世子會相信她的,接著世子會覺得宋姨娘服侍了一夜後就托大,會開始討厭她,不會再要她伺候。

    世子既然開始收心,下一個一定是她,司蓮、司荷、司茶那幾個家生丫頭沒資格跟她比,她是官家小姐,她才有資格成為世子的姨娘。

    只是,世子沒問她,世子直接說沒有下一次。

    趙天霽已經把注意力放回書上了,擺明瞭不想再同她多說。

    司桂知道繼續喊冤,只會惹得世子不快,只能忍下這口氣,假裝恭順的道:“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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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5-29 07: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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