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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道橫行] 小無相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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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20: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寶箱

    嗖!

    飛劍騰空而去。

    夜空當中,唯有一道雪亮的劍光,漸漸消失。

    橫江搖了搖頭,心中多了一種莫名的嘆息。

    以年齡而論,橫江拜入宣明山恰好一年,今年二十一歲。

    可他自由離家,流離四方,經歷的事情多了,心性比起同齡人而言,自然而然就成熟了一些。

    他隱隱約約能夠猜到,廖長空離去之前,對他的態度,比起往日,有所不同。

    先是說要挖墳鞭屍。

    最後又說要讓橫江死不安寧。

    這等話語,雖然惡毒,可歸根到底,是要橫江保住性命。

    他若是沒有死在封魔島,廖長空所說的挖墳鞭屍之事,自然無法實現。至於到了那個時候,廖長空又是怎樣一番態度,橫江也不知道。

    女子的心思,最難揣測。

    橫江仰觀夜空,由廖長空想到了青丘櫻,甚至又想到了當初在摩北城,從人販子手裡買回來的侍女紅衣。

    “也不知道半年不見,紅衣如今可好。我離開摩北城之時,給她留了不少銀錢,又用拘魂法陣護住了大半個院子。她若和別人一起離開了封魔島,就算是和我緣分已盡。她若還留在摩北城等我,哪怕霍孤城那樣的劍術高手,也迫不得已拘魂法陣,此陣可保她性命無憂。只是摩北城必定已混亂不堪,她留在院中的食物,雖能堅持數日,卻難以持久。”

    橫江把廖長空留下的木箱扛起來,走至別院大廳裡,再將門窗關上。

    時間,已經到了黎明之前。

    這段時間,是天地間最為昏暗的時刻。

    天地無光,伸手不見五指。

    可是,橫江所在的廳堂,卻有昏暗的光芒。

    橫江沒有點燈,也沒有施展出御火術放出火焰。

    廳中之光,全來源於那一只木箱子。

    一絲一縷的光芒,細如蠶絲,在木箱子上四處游離。

    靈光閃閃,意味著這箱子也是仙門寶物。

    而這樣的寶物,竟然做成了箱子,用來收納物品,想必箱中之物,更是非同小可!

    “仙音貫耳,滌蕩魂魄!”

    橫江深吸一口氣,雙手抓住箱蓋,往上一揭……

    一時間,滿堂靈光!

    箱子裡的靈光太過強烈,讓橫江不由自主就眯上了眼眸,可即便他凝聚目力,一時半會也難以看清楚,箱子裡收著的寶物,到底是什麼東西。

    先前,實在太昏暗。

    如今箱子一開,靈光璀璨,又太過明亮。

    橫江一時半會沒有適應光線的亮度,以至於出現了短暫的失明。

    當他恢復視覺,才看清楚裡箱子裡的東西,一共有兩件物品。

    其一,是一張陣圖。

    其二,是一塊玉符。

    其三,是一封信箋。

    陣圖不只是何種材料制成,如絲如帛,而玉符一冊純黑一冊雪白,這二者皆是靈光閃閃,絕非凡物。

    至於那封信箋,則是由宣明山出產的符紙書寫而成。

    橫江拿起信箋,展開一看,只見裡頭寫著︰“陣圖叫做道韻陣圖,玉符叫做驚門靈符,二者都是落薇真人之物,每年九月,落薇真人都會拿出來,施展出仙音貫耳之法,給功勛前三的仙門弟子,滌蕩魂魄。這兩件寶物,每年可用一次,用過之回自動采集天地靈氣,留待來年再用,使用之法如下……”

    廖長空在這信中不提橫江,也不談私事,猶如說明書一般。

    “此次伐魔之戰,我當之無愧是戰功第一,可韓劍師弟,無論如何都應該是第二。如今各方仙門弟子,雖然都離開了封魔島,可按照常理而言,廖師姐理當召集戰功前三之人,布置出道韻陣圖,讓我們三人一同滌蕩魂魄,可廖師姐卻直接將道韻陣圖和驚門靈符給了我,直接讓韓劍師弟錯過了這場機緣……”

    橫江眼神越發的深沉,收起信箋,嘆道︰“也罷!這一場機緣,我就獨自佔了。日後離開封魔島,再送韓劍師弟一場機緣就是。”

    不知不覺,天已明。

    橫江收起寶箱,在腿上貼了兩道神行符。

    不多時,就來到了摩北城。

    春日離此,秋季才歸。

    城中行人已是極為稀少,見不到往日裡來來往往的男女老少,唯有一些攜帶兵器,身強體壯之輩,才敢走在街中。

    橫江一步跨過十余米,疾行如風。

    在街中時不時可以見到,一些年久失修的房屋,傾圮倒塌,卻無人去管。

    也可以見到,街中人群混戰。

    仙門弟子一走,城中之人大半離去,剩下的人秩序已失,加之受到大魔的魔性影響,一個個行為暴虐,極其野蠻。

    橫江加快腳步,直奔城西。

    院子還是當年的院子,可院門卻壞了。

    橫江撕下神行符,站在街中。

    透過損壞的院門,可以只見到院子中央,拘魂法陣裡,紅衣抱著膝蓋坐在地上,腦袋埋在膝蓋裡,正在瑟瑟發抖。

    另有一群手持兵刃的壯漢,此刻正坐在院子角落裡拘魂法陣的邊緣之處。、

    這些人烤著一只羊羔,正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好不暢快,甚至還有閑心時不時朝不遠處的紅衣,呼喊上幾句話語。

    “紅衣妹子,我勸你還是出來。咱們已經守了你好些天了,你要是再不出來,等到院子裡的食物和飲水吃光,你就算不餓死,也會渴死啊!難道你想靠著吃樹葉,喝雨水,躲在院內過一輩子?”

    “只要你肯出來,兄弟們絕不會害你。你想想啊,別人嫁人,都是只嫁一個男人,多沒趣味?你要是肯出來,我們十幾個兄弟,一起娶你做老婆。到時候,十幾個丈夫,一起疼你,愛你,多好啊?”

    “紅衣妹子,你就從了。。你就行行好,出來讓我們享享福,按照仙門中人的話來說,這也是一場大功德。你只要出來,就能救下我這個**焚身之輩,這簡直是功德無量啊!我在青樓裡久經考驗,床頭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你若肯出來,保證讓你****,欲罷不能。”

    “紅衣妹子你就別痴心妄想了,你那個仙門修士主人,肯定早早就離開了咱們封魔島。你只是區區一介凡人,別人修士大人高高在上,他玩夠了你之後,就會把你忘記,又怎會再回來找你?”

    “我這輩子玩過的女人不少,卻從未玩過仙門中人的女眷呢。紅衣妹子你要肯讓我玩一次,我死也甘心啊!”

    諸多話語,不堪入耳。

    不過,這些人雖不停的呼喝著,卻無人敢去陣中招惹紅衣。

    他們當中,有數人臉慘白,顯然是魂魄受了損傷,必定已是在橫江留下拘魂法陣裡吃了大虧,故而對法陣極為忌憚。

    時至此刻,紅衣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在對方說起她主人的時候,她才嘶啞著嗓子,竭力呼喊道︰“少爺不會忘記我的,他肯定回來找我!”

    她被人圍困了好幾天,心力交瘁,只得坐在地上發抖,將那掌控拘魂法陣的槐木令牌,死死抓在手裡。

    “紅衣。”

    橫江輕吟一聲,走進陣中。

    紅衣聽到聲音,身軀猛地一抖,如同大夢初醒一樣,抬起頭來。

    “少爺!”

    她試探著叫了一聲,卻似乎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趕緊用力揉了揉耳朵,擦了擦眼楮,隨即大步朝橫江跑來。

    “少爺!少爺!”

    紅衣跑了幾步,腳步太急,一個踉蹌往地上倒去。

    橫江一步向前,扶住紅衣。

    紅衣撲到橫江懷裡,似有諸多話語想要說,卻又捂住了嘴巴,一個勁的流淚。

    這一幕,將聚集在拘魂法陣邊緣的那群人,驚得魂不守舍。

    “修士大人!”

    “他竟然回來了!”

    “誤會!都是誤會!我們見修士大人不在,就來此保護紅衣妹子,絕無惡意啊!”

    一群人大喊大叫,恐慌至極。

    叫喊之時,有幾人已是跑至牆邊,要翻牆逃走。

    轟隆!

    一道雷聲響起。

    爬牆的數人被雷光擊中,砰咚一聲掉在地上,當場被雷霆轟殺。

    余下之人對視一眼,知道今日難以活命,竟惡向膽邊生,紛紛拿起兵刃,殺向橫江,卻盡數被橫江催動掌心雷符,當場轟殺。

    城中之人聽到雷響,便來探查消息,當他們見到橫江一身仙門中人打扮,便不敢靠近,只遠遠的站著,一個個神驚疑不定。

    “少爺,你留給我的銀子,我都好好的收著呢,這院子我天天都會打掃……”“

    紅衣紅著臉,怯生生的站在一旁,她有些膽小,不願意去看地上的屍體,問道︰少爺,你是來帶我離開封魔島的嗎?”

    “封魔島土生變故,此地大魔即將出世,不可久留。不過,我有其他事情在身,不能和你一起離開封魔島。”

    橫江略一沉吟,拿出筆墨紙硯,寫下一封信箋,交給紅衣,道︰“這信你收好,我會托人帶你去宣明山,你去了之後,把信箋交給宣明道場獨孤信,他和我既是同門師兄弟,又是生死之交,會幫我安排好你。”

    橫江寫信之時,紅衣就站在一旁。

    信中字跡,她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封推薦信,推薦紅衣去宣明山做書吏,一如當年獨孤信給橫江寫的薦書。

    紅衣拿著信箋,猶豫著問道︰“少爺,書吏是做什麼的?”

    橫江便把書吏可以參與考舉,可以獲取仙緣之事,說了一說。

    不料,紅衣卻將書信推向橫江,道︰“我不要!這個太貴重了,紅衣受不起,少爺還是收回去。”

    “你受得起。這一次封魔島民眾撤離,一路上有仙門弟子保護。你如果隨著城中眾人,早些離去,定可保性命無憂,而且我早就留給你了不少錢財,可保你衣食無憂。可你卻不顧性命,留在院中等我回來,這已算是生死相托。”

    橫江神淡然,不去接那書信,道︰“這書信,你好好收著。單憑信義二字,你就受得起這一份仙緣。”

    紅衣咬了咬牙,又問︰“紅衣做了書吏之後,還能和少爺在一起嗎?”

    橫江只道︰“你若能把握住仙緣,以後你我就是師兄妹了。”

    “師兄妹麼……”

    紅衣目光變得有些迷離,把書信塞進懷裡,貼身藏好,小臉不知不覺紅了起來。

    她卻不知,橫江正與東方未明,謀劃一件與大魔有關的大事,生死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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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20: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符水

    東方未明與橫江,有三日之約。

    目前只過了一夜時間。

    橫江倒也不急。

    他有廖長空贈送的一沓神行符,日行數百裡,半日時間,就能前去和東方未明匯合。

    在此之前,還有諸多事情。

    廖長空既已將寶箱給了橫江,橫江怎能不用?

    橫江干脆在摩北城裡,暫留一日,要做那仙音貫耳,滌蕩魂魄之事。

    對於陣法一途,橫江造詣不算很高,可有獨孤信贈送的諸多秘籍,他數月以來也學過陣法,以他苦心修行的風格,早已把那本基礎陣法秘籍,完全吃透。

    如今,按照寶箱裡的陣圖,布置陣法,倒也不算難事。

    仙門中人布陣,皆有陣中鎮物。

    有些人是用飛劍法寶,有些人是用玉石奇物,有些人則是用符。

    廖長空在信中寫得清清楚楚,這道韻陣圖使用之時,須得先畫符,再行布陣之法。

    橫江用了半日時間,才將陣圖裡記載的俘虜,以川榛白樺二人傳授的符之法,將符紙一一繪制出來。

    當他把諸多符紙,按照道韻陣圖的圖紙,在大廳裡各安方位,布置完整,再將道韻陣圖,擱置在大陣的陣心當中,此陣已成。

    陣法不大,方圓數米。

    橫江盤膝坐在陣中,朝守在遠處的紅衣招了招手,道︰“我仙門中人,諸多事務,都講究一個緣法。今日我在此布陣,你適逢其會在我身邊,不妨進入陣中,與我一同感受著仙音貫耳之妙!”

    紅衣懦懦的點點頭。

    她自幼被賣出牙行,平日裡稍什麼事情做的不好,就會被人販子打罵苛責,直到橫江買下了她,才算脫離苦海。她對橫江,無不應從,自是不會拒絕。

    進了陣中之後,紅衣卻只肯站在陣法邊緣。

    橫江略一沉吟,道︰“你站在那裡也好,等下我會施展仙門滌蕩魂魄之法,你尚且只是凡人,根基尚淺,一旦禁受不住仙音,那就速速出陣!”

    紅衣點點頭,道︰“遵命!”

    驚門靈符,早被橫江持在手裡。

    他已信中所留法訣,驅動令符。

    雷光乍起,轟隆作響,不絕於耳,如濤如潮。

    道韻陣圖布置成的陣法,卻如同一個池子,將雷音困在陣中,來回激蕩,陣外卻聽不到任何雷音。

    紅衣站在陣法邊緣,只聽了大約十幾道雷聲,就渾身發抖,難以承受,便趕緊走跑了陣外,回過頭來,看著橫江。

    橫江盤膝坐著,安然無恙。

    他對陣中雷音,甚至有些熟悉!

    這等仙音貫耳雖是雷音,可其本質上,根本就是當初落薇真人,所傳授的仙門嘯法十五章裡,那第十一章嘯法,驚門嘯法!

    未曾想到,這等嘯法竟有滌蕩魂魄的功效!

    橫江神未變化,心中已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體內魔種長存,飽受心癮折磨,以至於突破至道徒第五步已有不少時日,可滋養魂魄一途,卻毫無進展。

    “我如若將仙門嘯法,修煉至第十一章,把驚門嘯法,運用自如,達到嘯聲如雷的層次,豈非以後可以自己施仙音貫耳,滌蕩魂魄之法?”

    一念至此,橫江便摒棄了心中雜念。

    雷因持續不休。

    半個時辰之後,橫江卻覺得這貫耳的仙音當中,另有一種熟悉之感。

    思忖一陣,橫江便回想起了,當初拜入師門之時,陸青皇師叔帶著諸多弟子,前往陳操之鎮守的涅�洞府,感受道韻之事。

    當時,涅�洞府裡,掛著一口大銅鐘。

    陳操之師伯敲響銅鐘,眾弟子便凝神靜氣,在眾神當中,感悟祖師爺東方索,留在涅�洞府的道韻。

    橫江早已知曉,道韻二字裡那個“道”字,必指的是求仙問道的道。

    可時至今日,他才明白過來,道字後面那個韻字,必定就是音韻!

    仙門嘯法十五章,盡是音韻之法。

    “莫非師祖東方索,也學過仙門嘯法十五章?當初感悟道韻之時,聽到的鐘聲,似是也屬於仙門嘯法衍生而出的法訣。只是,我如今實力尚低,難以分辨出來。陸青皇師叔說過,修行境界決定思維方式,也許等我以後實力提升,再去回想當初感悟道韻的場景,或許也能從仙門十五章裡,將祖師爺存留道韻的手段,一點一點領悟出來!”

    橫江只覺得魂魄受到仙音洗滌,渾身上下出現一種飄飄欲仙的舒適感,不經意間思緒也變得漂浮不定,想道︰“川榛與白樺二人說過,我宣明弟子,也算是九崇山一脈的傳承。如今看來,此話不假,也許師祖東方索,就是得到了九崇山一脈的功法,承襲了九崇山的底蘊,才創建了宣明道場。”

    一個時辰之後。

    橫江手中不停顫抖的驚門靈符,漸漸平息下來。

    令符上的黑白二光芒,漸漸收斂。

    繼而,仙音消散。

    橫江拿起令符,細細一看,只見令符之上的靈光,比之先前,已然消散了不少。

    他便按照廖長空在心中所寫,用一根繩子,將玉符牢牢拴住,掛在脖子上,貼身收好,又收起了道韻陣圖,把陣法撤去。

    “少爺!我在陣中的時候,滿腦子都是雷聲,可一步走出陣外,就再也聽不到任何雷聲了。這個仙門陣法,竟然可以隔絕聲音,好神奇呀!”

    紅衣很是雀躍的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眼楮,又說道︰“從陣裡面出來之後,我感覺耳朵和眼楮,都靈敏了很多倍呢。”

    橫江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釋,道︰“你去將衣物行李,整理一番。”

    紅衣依言而行。

    當她再度出現在橫江身後之時,身上已經背了好幾個大包小包。

    橫江搖頭道︰“只需帶些隨身的衣物就是,被褥行李,就留在這裡。”

    紅衣便把大包小包都放在地上,只拿了一個小包袱,背在背後。

    橫江微微皺眉,問道︰“這段時日,你為何連衣服都沒添一些?”

    紅衣怯生生的低下頭,小聲道︰“錢都是少爺的,人家不能亂花。”

    對於橫江而言,錢財都是身外之物。

    只因仙門中人,只需在凡俗世間略施手段,金銀財寶唾手可得,足以車載鬥量。

    不過,紅衣如此替他著想,倒是讓橫江心中一暖。

    他本就是個感性的人。

    二人走出院外。

    橫江正要拿出神行符,帶著紅衣一起離去,卻又一群守在街角之人,蜂擁而來。

    橫江眼神微變,神已冷。

    可眾人卻直接跪在了他面前,連連磕頭。

    “仙長救命!仙長救命啊!”

    “我家阿峰為了救助鄉鄰,被人害了,命在旦夕。求仙長念在以前曾是街坊,而我家阿峰又是為了好意救人,才出了事……”

    “請仙長施以援手,我們做牛做馬,也願意報答仙長。”

    一群人圍在周遭,腦袋在地上磕的咚咚作響。

    不一刻間,額頭已經磕出血來。

    這些人,橫江略微有些熟悉。

    正月初七,這城西諸多街坊鄰居,來給他拜年,其中既有這些人的身影。

    橫江神減緩,目光變柔,道︰“誰若再跪在地上,我轉身便走。”

    眾人聞言趕緊起身。

    橫江問道︰“到底是何事?”

    其中一個最年長之人,朝橫江拱手一拜,道︰“仙長,我家阿峰,見那盛彪蠻橫無理,要強搶鄰居王家的女兒做小妾,便去打抱不平,結果對方二話不說就動手,他們人多勢眾,把阿峰打翻在地,又拿出許多的棋子,混著屎尿,硬生生灌進了阿峰嘴裡……”

    橫江再問︰“此話當真?”

    眾人連連點頭,甚至指天發誓。

    橫江道︰“那受傷的阿峰何在?”

    當即就有幾人,跑至街角陰暗處,將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抬了出來。

    壯漢渾身上下傷痕累累,穿著一身打著補丁的甦布麻衣,腳上是一雙草鞋,雙手雙腳滿是老繭,顯然是一個勤懇的莊稼人。

    受傷之人看上去二十來歲,不過此人久在田間操勞,受生活磨礪,實際年齡也許要小了二三歲。

    阿峰雖仰天平躺,可獨子卻高高隆起,猶如懷胎十月。

    陣陣腥臭味,從阿峰口鼻間散出。

    顯然,此人是被打得半死,再灌入混合了屎尿的棋子。

    你老人家看著阿峰淒慘的樣子,泣不成聲,道︰“我們想找大夫看,可城裡的大夫都遠走他方了。也想把阿峰的嘴掰開,讓他將贓物吐出來,可是阿峰脖子已經腫了起來,連出氣進氣都困難,實在是吐不出來啊!今天聽聞仙長回來,我們商量一番,就帶著阿峰,求仙長相助。”

    橫江點點頭,讓紅衣回去端一碗水出來。

    隨即,他當街畫了兩張符,再把符紙燒了,丟進碗中。

    這兩道符,分別是回春符與通腹符,在宣明法術裡,只算尋常符法,難度尚且比不得掌心雷符,橫江自然是一揮而就。

    “把這符水,給阿峰喝下。”

    橫江把碗遞給老人家,便不再多說。

    眾人歡天喜地,以符水喂食阿峰。

    阿峰喉嚨腫脹,本來已經水米不進,如今卻咕嚕嚕喝下了一大碗符水,隨即又嘔吐不停,吐出了諸多**不堪之物,肚子也消了腫,竟能在別人的攙扶下,走到橫江面前,跪在地上,磕頭致謝。

    余下之人,喜出望外,連聲相謝。

    橫江硬生生受了阿峰三個響頭,問道︰“盛彪是何人?”

    阿峰說道︰“盛彪是摩北城裡,城西的龍頭老大。以前城裡有修士大人鎮守,盛彪不敢放肆,如今眾位修士大人,以及城裡的官員捕快,盡數離去,盛彪就糾集一群手下,橫行霸道,如今就住在摩北城的府衙裡。”

    龍頭?

    橫江冷冷一笑,淡然說道︰“隨我去府衙。”

    府衙院門大開。

    盛彪帶著一群手下,正在飲酒作樂,另有許多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在人群裡陪酒。

    有些姑娘強顏歡笑,有些姑娘則眼淚蒙蒙。

    阿峰隨著橫江來到此地,第一時間就在人群裡找到一個姑娘,頓時大步沖了過去,高呼道︰“阿香!阿香!我來救你了!”

    橫江站在門口,凝視著人群裡那眾星拱月,渾身腱子肉,猶如山大王一般的人物。

    這盛彪倒也眼尖,見橫江一身仙門中人打扮,立即推開身邊姑娘,跑至橫江面前,老老實實行了禮,呼喊道︰“凡俗世人盛彪,拜見修士大人。”

    “你就是盛彪?”

    橫江搖了搖頭,語氣裡帶著幾分慨然,道︰“你也配做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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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世事

    你也配龍頭!

    此言一出,盛彪心中極為驚懼,卻又十分茫然。

    在盛彪眼中,仙門中人高高在上,只把凡俗世人看做螻蟻,呼來喝去,即便是凡俗間的達官貴人,也不會被仙門中人放在眼裡,區區一個摩北城街面上的龍頭,怎麼入得了仙門中人的法眼?

    周圍之人,也有些訝異。

    他們又怎會知道,橫江曾在墟城,做了三年龍頭老大?

    盛彪強行穩住心神,試探著︰“大人……大人為何如此說?”

    橫江懶得理會。

    紅衣狠狠的盯著盛彪,對橫江說道︰“少爺,先前那些堵在我們院子裡的,就是這個盛彪的手下。”

    橫江點點頭,心中殺意更足。

    可這一次,他卻不願意親自動手。

    先前誅殺十余人,把拘魂法陣之外的鼠輩,都殺得干干淨淨,橫江聞到許多血腥味,隱約間已經勾動了心癮。

    如今,怎能再在這個盛彪身上,再費手腳?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

    盛彪見勢不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此人在摩北城市井裡混跡已久,早就是一個滾刀肉一般的人物,臉皮不知有多厚,如今見勢不對,立即跪地求饒。

    可惜,橫江全無半分心慈手軟。

    “你自盡。”

    橫江走至桌邊,將盛彪等人放在地上的一柄長刀,踢飛離地,落到盛彪面前。

    盛彪顫抖著手腳,撿起長刀,雖知今日難逃一死,卻遲遲不狠下手。

    不遠處阿峰見了,也撿了一柄刀,大步沖向盛彪,口中亦是怒吼道︰“盛彪你這畜生,我必殺了你!”

    盛彪臉煞白,舉刀抵擋,呼喊道︰“阿峰你誤會了,我踫都沒踫過我香,欺負阿香的不是我啊!冤有頭,債有主,你要報仇就找別人去啊。”

    阿峰充耳不聞,只顧砍殺。

    那個叫做阿香的姑娘,原本站在不遠處,笑聲哭泣著,如今聽盛彪這麼一說,她猛地一扭頭,趁著眾人都把目光放在阿峰和盛彪身上,捂著臉轉身跑出了院外,大步奔向井口,縱身一跳……

    噗通!

    過得半晌,才有人呼喊︰“阿香投井自盡了啊……”

    一時間,諸多街坊全跑到井口去看。

    此井是一口枯井,早已沒了井水,深達十余米。阿香只是一個柔弱姑娘,這一跳進去,當即摔死,香消玉殞。

    橫江眼神微變,默默搖了搖頭。

    他也未曾注意到阿香投井,否則念在街坊之情,必會出手相救。

    “盛彪!你這畜生”

    阿峰聽聞阿香死了,怒不可遏,三兩刀將盛彪手中長刀打歪,隨即一刀斬下,斬落了盛彪的首級。

    他殺了盛彪之後,也不停手,再度朝著盛彪那些手下殺去。

    周圍街坊見阿峰如此悍勇,也紛紛拿起廳中兵刃,或是直接扛著桌子板凳,加入戰局。

    片刻之間,竟有三五十人,隨在阿峰身後。

    不過,站在遠處觀望之人更多。

    在這摩北城裡,盛彪佔城為王,他領著諸多手下,玷污的姑娘何止阿香一個?

    如今盛彪一死,他手下眾人士氣已散了一半,又加上有橫江這個仙門中人在此,這些地痞流氓之輩怎敢造次?

    頃刻之間,阿峰已是大獲全勝。

    這壯漢大仇得報,就將手裡長刀一丟,跑到橫江面前,跪了下來,叩頭言道︰“叩謝仙長!”

    橫江神不變,只問道︰“封魔島突生變故,摩北城裡之人,大多都準備坐船離去,為何你等卻留在摩北城,遲遲不肯離開?”

    阿峰說道︰“仙門官府安排了許多大船,讓大伙兒都離開此地。可是船只卻被那些達官貴人掌控,想要上船,都要購買船票。一張船票,要白銀百兩。能夠上船的,就算不是有錢有勢的人,也是家境殷實。我們這些窮苦人家,哪能湊得出一百兩白銀。”

    這等發財手段,令人心寒。

    世事如此。

    人心薄涼。

    橫江又問︰“如今盛彪已死,接下來你可有打算?”

    阿峰想了想,道︰“等我將阿香下葬之後,我會召集眾人,群策群力,一起進山伐木,造船出海,前往中土帝國。”

    “不錯。”

    橫江點點頭,拿出一柄金鋼法劍,道︰“此劍削鐵如泥,你拿去伐木造船。”

    阿峰又是一陣叩謝。

    橫江不再多留,領著紅衣,離開摩北城,再拿出神行符,一路疾馳而去。

    路邊草木,一晃而過。

    途中。

    紅衣朝橫江問道︰“少爺,那個阿峰和阿香,好可憐啊。”

    橫江只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紅衣迷惑不解,滿眼茫然。

    橫江搖了搖頭,笑道︰“那阿峰頗有勇力,若生死相殺,盛彪未必贏得了他。而且此人在街坊當中,頗有威望。如果他早早召集眾人,同心協力,一同與盛彪爭鬥,就算不能誅殺盛彪,在摩北城裡也足以自保。”

    紅衣說道︰“可是,阿峰只是一個普通人的莊稼漢,他又怎麼會有與人爭鋒的心思?”

    “這便是哀其不幸,恨其不爭。人若不爭,這一輩子都只會庸庸碌碌,人若不爭,如何出人頭地?”

    橫江點點頭,語氣平淡,嘴角卻掛著一絲微笑,道︰“當初我去牙行裡買僕從,若是你沒有淚眼汪汪的盯著我,我又怎會直接買回了你?”

    紅衣點點頭,神態依舊有些懵懂,卻很贊同橫江的說法。

    橫江又道︰“我給阿峰的那柄金鋼法劍,劍鋒上有一些我閑來無事,刻上去的字跡。那是一篇最基礎的修行之法,他若能看到字跡,學了基礎法訣,也許可以邁入修行之門。他若是一個有情有義之人,一旦修煉了法訣,日後必定會去宣明道場,也算是一場緣法……”

    紅衣有些不解,問道︰“少爺你怎麼知道他會去宣明道場,可他要是去了別的地方呢?”

    橫江說道︰“摩北城裡之人,都知道那荀譽是我師兄,自然也知道我是宣明弟子。阿峰若惦記著我的恩情,必定會去宣明道場。他若不去宣明道場,就意味著此人不重情義。這樣的人不去宣明道場,反倒是一件好事。”

    紅衣點點頭,不再多說。

    從摩北城至宣明別苑,路途不遠,橫江當初靠雙腿趕路,也只用了半日左右,如今有神行符,頃刻就到。

    東方未明站在別苑門口,他並未按照當初約定,去那條前往鎮魔山的路上等待橫江。

    “閣下竟在此處等我。”

    橫江眼神一凝,漠然說道︰“閣下就不怕我去當初分別之地,和你會和,卻找不到你,最終直接離開封魔島?”

    “不怕。”東方未明搖搖頭,道︰“師弟有所不知,這封魔島境地,如今全都是我們的眼線,別說師弟只去了一次摩北城,就算師弟繞著封魔島狂奔幾圈,再尋一個地方躲起來,我也能找到師弟藏身之處。”

    橫江神微冷。

    東方未明又道︰“師弟有所不知,如今這封魔島,不僅有各方左道旁門的高手在此,就連島中諸多鬼修,如今也和我們結盟,一同對付大魔。”

    橫江道︰“鬼修也可以修煉魔功?”

    “正是!這島中屍鬼妖邪吃人,實際上多半也是因為鬼修而起。實則這等事情,包括宣明山在內的仙門大派,都是知道的。鬼修若修煉有成,一旦到了純陽境,就是被稱作鬼仙,也是我仙門世界,一大戰力。”

    東方未明點點頭,說道︰“也只有尋常後輩弟子,不知道仙門世界的大勢,這才口口聲聲,叫喊著驅鬼殺妖。殊不知,自從我仙門世界,上古群仙遭遇群魔之後,仙門正宗就和鬼修妖修,以及諸多邪道修士,聯合起來,一同伐魔。”

    橫江眼神一凝,問道︰“我也只是個道徒,閣下何必和我說這些?”

    東方未明卻道︰“橫師弟現在雖是道徒,可一旦入我左道旁門,專心修煉魔功,以你的智略手段,過不得多少年,就能修煉有成。若過得千年萬年,只怕在這仙道世界裡,會多出一座由橫師弟建立的仙宮呢。”

    此等話語,橫江自然不信。

    他苦心修行一年,如今尚且只是區區一個道徒,連仙門修士都算不上,這東方未明竟然說什麼建立仙宮,簡直是無稽之談。

    若換做尋常年輕人,被東方未明這麼一說,或許沾沾自喜。

    橫江卻嗤之以鼻,只道︰“當初有人在眾多鬼物當中,發榜殺我,繼而天降血雨,出現一個女子,擋在半路上,想來也是一方鬼王。如今你說島中鬼修,也和左道旁門聯盟,不知那女鬼,是否也在其中。”

    東方未明道︰“不在。”

    橫江點了點頭。

    東方未明道︰“你為何不問緣由?”

    橫江說道︰“她必定是實力不夠,沒資格參與其中。”

    “師弟果真智珠在握!如此看來,諸多事情,我就算想要隱瞞,也瞞不住你,不如早說。這一場針對大魔的機緣,雖是我一手謀劃,可此事的領頭人,卻是那獨孤光。獨孤光此人性格剛愎,心胸狹隘,又是畢防川的舅祖。畢防川你也見過,就是被我裝進棺材之人。”

    東方未明訝然失笑道︰“數月之前,我已利用了畢防川一次,險些讓畢防川送命。如今又算計了獨孤光,而獨孤光也有可能就此喪命。如若他能活下來,必會對我動手,而你是我執意請來之人,到時候殃及池魚,只怕獨孤光會連你也害了。”

    “告辭!”

    橫江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他雖頗有智略,卻懶得與人如此勾心鬥角。

    修行一途,已是千難萬難。

    如若在與人相處,還需如此勞心費神,不如遠離這是非之地。

    “橫師弟且慢!”

    東方未明大步追來,呼喊道︰“有話好好說,何必如此果決?”

    橫江冷然一笑,道︰“道不同,不相與謀!”

    東方未明也不解釋,只以手指天,發誓道︰“我東方未明,對心魔起誓,天地為證!在這封魔島裡,絕不會做任何對橫江不利之時,如違此誓……”

    絲絲縷縷靈光,閃爍在東方未明指尖。

    此乃心魔誓言。

    橫江尚未拜入仙門之時,就認得這個誓言。

    一旦違背,後患無窮,此生修行盡毀。

    不過,就算東方未明發出心魔誓言,橫江卻依舊搖頭,道︰“你還需發一個誓言。”

    東方未明眼神一閃,正道︰“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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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蒙蔽

    橫江深吸一口氣,凝視東方未明,一字一句,道︰“你不會讓我在你受傷之前受傷,也不會讓我在你死之前喪命!”

    東方未明啞然,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橫江道︰“這世間除了直接害人之外,還有人會間接害人,甚至會好心做壞事。閣下行事詭秘,手段非凡,我信不過你。”、

    信不過你!

    橫江竟如此直接。

    東方未明始料未及,唯有苦笑,再按照橫江提出來的條件,一一發誓。

    心魔誓言完畢之後,一絲深藏瞳孔的苦悶,從東方未明眼中閃過。

    橫江流離奔走十余年,混跡墟城三年,看人看事,目光如炬。

    東方未明眼中神變化,怎能逃過橫江的觀察。

    橫江對于東方未明,更是戒備。

    紅衣則悄悄拉了拉橫江的衣袖,小聲道︰“少爺,我覺得這個人,不是很可靠。”

    她不知仙門修士耳聰目明,聽覺是凡俗世人的許多倍,還以為自己聲音小,東方未明聽不到。

    東方未明有些懊惱。

    橫江卻直接點認可了紅衣之言,又道︰“如此看來,我也不能隨意就托他把你送回宣明山。”

    紅衣連連點頭。

    橫江則對東方未明說道︰“閣下不妨再發一個心魔誓言,務必誠心誠意,讓你那侍女,把安安穩穩的紅衣送到宣明山。”

    東方未明只得依言而行。

    紅衣便隨著東方未明的侍女,騰空而起,朝西北天空,飛馳而去。

    橫江本以為,東方未明的侍女應該是坐船離去,未曾想到,她竟直接御空飛行!

    如此看來,東方未明身邊這個侍女,竟也是仙門修士!

    侍女尚且如此,東方未明的真實修為,只怕已經超過了普通仙門修士,極有可能是神魂修士。

    宣明別苑,只剩橫江與東方未明二人。

    周遭空空蕩蕩,蟬鳴幽幽。

    東方未明不急著離去,反倒是拿出了酒菜,與橫江對桌飲酒。

    只是,二人喝的酒不一樣。

    橫江的酒是仙門靈酒。

    東方未明的酒,卻是人血釀造,窖藏多年。

    “橫師弟,先前在地底幽泉河,想必你也見到了,獨孤光和顧惜風行走之時,河邊豬都鬼物魔物,與他們秋毫無犯。”

    東方未明道︰“預先取之,必先予之。我等欲要讓大魔為我所用,就先要為大魔所用。”

    橫江點點頭,他已然明白,東方未明的意思就是,顧惜風等人,假裝投靠大魔,以獲取大魔的信任,再借機行事,算計大魔。

    不過,橫江卻問了一句︰“大魔有大智慧,也有大手段,又怎麼會如此好騙?”

    魔功里諸多功法口訣,橫江一字一句,記得清清楚楚。

    若非大智慧之輩,絕無可能創出此等強橫的功法。

    若非大手段之輩,也絕不可能創出食人飲血吞魂的魔功!

    東方未明微微一笑,道︰“師弟有所不知,這大魔被鎮壓在封魔島,已有上萬年。魔頭被鎮壓之初,就已身受重傷,神志不清。而這座封魔大陣,又有著泯滅心智的功效。萬年以來,大魔越發魯鈍愚昧,才會被我等蒙蔽。”

    “此言有理。”

    橫江略一沉吟,言道︰“大魔若沒有心智受損,在出世之前,絕不會掀起地震,毀掉小半個封魔島,也不會釋放出滔天魔性,影響封魔島里芸芸眾生的心神。我若是那大魔,必會示敵以弱,裝作虛弱不堪,只在暗地里悄悄的破陣,等到脫困之後,再覓地潛修,直到回復當年實力,再橫掃天下。”

    “正是!”

    東方未明點點頭,道︰“參與此事的人當中,一共有三個純陽高手,都曾修煉過魔功。第一人叫做獨孤光,此人你曾見過,就是和顧惜風一起,出現在幽泉河邊之人人。第二人叫做青丘沖,是青丘仙門的一方高手,已修煉了數千年,你與若娶那青丘櫻為妻,日後還需尊稱此人一聲老祖。第三個叫做聶隱娘,是一個修至純陽的鬼修,數月前天降血雨,你遇到的那個女鬼,就是聶隱娘門下弟子,至于召喚血雨的寶物,也是那女鬼從聶隱娘手中借來,是一方法幡,叫做血雨遮天幡。”

    “參與此事的仙門修士,共有上百人。除了三個純陽高手以外,余下之人,實力最低的也是仙門修士。橫師弟以道徒的實力,參與此事當中,可謂是一枝獨秀!”

    “你我先吃飽喝足,再去和他們會和。見了那些人之後,橫師弟你也無需怯場,他們實力雖遠在你之上,可以我之見,若論心性與定力,只怕就連那三個純陽高手,也遠遠比不得你!”

    隨即,東方未明又將余下眾人的來歷,仔細說了說。

    他倒是博聞強識,記憶力極強,竟然將那一百多人的名字,師承來歷,相貌特征,性格習慣,盡數記得清清楚楚,一一說給了橫江聽。

    橫江默默的聽著,他也不去吃東方未明的酒菜,只喝著獨孤信送他的靈酒,啃著自己準備好的干糧。

    一直到了中午時分,東方未明才將諸多事情,敘述清楚。

    橫江雖與那些人素未謀面,卻已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

    直到東方未明準備動身,橫江才問道︰“此事,紫霄宮是否知曉?”

    東方未明點點頭,自衣袖當中,掏出一方紫的令旗。

    數不清的靈光,猶如一顆顆星斗,在旗面中閃爍不定。

    另有一種震懾心扉的氣息,從令旗上傳出。

    橫江只覺得,若多看那令旗幾眼,只怕整個心神,都會陷入令旗當中,無法自拔。

    “我奉的就是紫霄宮之令!數月之前,紫霄宮發布誅魔令,召集四方高手誅魔,實則也與此事有關!”

    東方未明深吸一口氣,神凝重,唰的一下收起令旗,又道︰“你我在封魔島伐魔,而東方索祖師爺,與張空闕師祖,以及宣明山諸多高手,則奉紫霄宮諭令,前往別處誅魔。戰場雖不相同,可戰事卻是同一件事!此行,你我都是在伐魔求道,胸中自有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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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21: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勝算

    橫江點點頭,他能夠從令旗上,感覺到一種與當初誅魔令,極為類似的氣息。

    這意味著東方未明今日之言,多半是真的。

    明白了這一點之後,橫江眼神當中,卻出現了一絲凝重之。

    此事,事關重大!

    桃林大陣裡的九崇之妖陸慎離去。

    守衛地底古城的落薇真人也已經離去。

    這兩人一走,才讓古城被魔物攻破,導致封魔島地震,大魔出世……

    繼而,又有獨孤光、青丘沖、聶隱娘這三大純陽高手,虛與委蛇,假裝投靠大魔。

    好大的一盤棋!

    東方未明曾說,此事是他一手策劃而出。

    這讓橫江對待東方未明,不由得又謹慎了幾分。

    轟!

    一道雷霆,出現在東方未明腳下。

    二人騰空而起,風馳電掣,飛往封魔島中央。

    東方未明在空中叮囑道︰“橫師弟,等你我進入地底之後,就不要再隨意開口說話了。大魔雖心智大損,手段大不如前,可對你我而言,大魔的實力依深不可測,隨時有可能破陣而出。一旦大魔破陣,就會有滔天魔氣,罩住整個封魔島,到了那時,島上風吹草動,人聲瘦語,一舉一動,大魔都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

    橫江點頭稱是。

    東方未明又道︰“你我和眾人會和之後,若有人對你不善,笑你譏你,你無需理會他們。此番參戰之人,多大上百,卻只有三個純陽,余下之人,只怕能修至純陽的,百中無一。這回你暫且忍他讓他,等再過些年,你修至純陽,再去看他,他便是你面前螻蟻,微不足道!”

    這一席話語,讓橫江微微有些心動。

    此等話語,無關利益,全是肺腑之言,對橫江有益無害。

    不久之後,二人來到鎮魔山。

    隨即,東方未明駕馭著雷光,直接鑽進了土裡。

    橫江心中想道︰“這等雷法,竟能穿行於土壤當中,來去無阻,也不知是何方道統。仙門手段,當真是浩瀚無涯,令人心馳神往。”

    地底幽泉河,藍光散盡。

    岩漿河流的溫度,比往日要低了少許。

    東方未明落到河邊,與橫江走至一片空曠之地,再打出幾道法訣,前方空地顯現出一層一層波紋。

    透過波紋,可以看到,有一座石宮,建在這段幽泉河邊。

    東方未明口念咒語,與橫江進入波紋,再推開石宮大門,走了進去。

    宮中,整整齊齊擺著一排排蒲團。

    百多個仙門中人,端坐在蒲團上。

    仔細一看,最前方三人,兩男一女,周身環繞著絲絲縷縷、似有若無的氤氳霧氣。

    此三人就是東方未明先前所說的獨孤光、青丘沖、聶隱娘。

    橫江在師門典籍裡見到過,此等遠看無蹤,細看才有的氤氳霧氣,便是純陽高手身上,才有的仙氣。

    也正因如此,修至純陽的鬼修與妖修,才被尊稱為鬼仙與妖仙,至於人類修士,那便是純陽仙人。

    眾仙門修士正前方,建著一座祭壇。

    祭壇上擺著一個神像,卻用金絲紅布罩住了神像全身,看不清面容。

    橫江揣測,那神像多半是照著大魔的身軀,雕刻而成之物。

    二人一進宮中,眾修士便紛紛回頭打量。

    獨孤光盯了橫江一眼,又似笑非笑看向東方未明,問了一句︰“他便是橫江?”

    東方未明點點頭。

    青丘沖冷著臉,道︰“深藏魔種卻不肯遵從心癮,以至年紀不大頭發全白,卻還去招惹小姑娘,簡直臭不要臉!”

    “青丘老頭,你此言差矣,奴家不敢苟同。”

    那聶隱娘卻搖了搖頭,道︰“這橫江被心癮折磨卻不肯屈服,加之氣度沉穩,溫文爾雅,可謂品質極佳。你若煩他厭他,不妨管好你青丘仙門的小姑娘,日後莫要再和橫江相見。我門下倒是有一個女弟子,雖只見了橫江一回,卻念念不忘……”

    “哼!”

    青丘沖衣袖一甩,閉上眼楮,不再言語。

    聶隱娘眼含笑意,上下打量著橫江。

    她乃純陽高手,目光如炬,在橫江身上來回掃視,橫江只覺得聶隱娘目光所及之處,他肌膚表裡,竟一陣發麻!

    更令橫江難以理解的是,聶隱娘的眼神裡,竟藏著幾分丈母娘看女婿的意味。

    橫江只在心中想道︰“果然如東方未明所說,當初我在血雨當中,遇到的那個設下鬼謀,開堂審我的鬼王,就是這聶隱娘的門下弟子。”

    聶隱娘看了一陣,眼神漸漸變得有些復雜,道︰“可惜啊可惜,中下之資,天賦不夠。若想修煉有成,活一個長長久久,實在太難。”

    橫江不以為意,只按照宣明道場的門規禮法,朝殿中各方修士拱手見禮,道︰“宣明道場橫江,見過諸位。”

    青丘沖哼了一聲,算是作答。

    聶隱娘則點點頭。

    至於其他仙門中人,有的朝橫江拱手還禮,有的則無動於衷。

    唯獨那獨孤光,朝人群裡招了招手。

    畢防川越眾而出,走至獨孤光身邊。

    獨孤光指著畢防川,對橫江說道︰“我這後輩子弟,遭人暗算,裝進棺木,動彈不得,又有鬼物來吃他,幸好被你發現,救他一回。我獨孤光此生,不欠人恩情,這救命之恩不可不報。此番伐魔,橫江你且和畢防川一起行動,由他一路護持你,保你平安。”

    橫江眼神一凝,拱手致謝。

    獨孤光又朝其他修士說道︰“你等若有誰,覺得橫江實力低微,心生不忿,要陰謀暗算他,那就休怪我獨孤光下手無情!”

    眾人連說不敢。

    獨孤光點點頭,面沉如水,眼神裡卻帶著一絲冷意,又朝東方未明問道︰“你說此番伐魔,若能得能將相助,我等便會勝算大增。如今橫江已經到了,你且仔細說說,若無橫江在此,我們有幾分勝算,如今橫江來了,我們又有幾分勝算?”

    東方未明道︰“若無橫江,我有只有一成把握。如今橫江來了,我便有三成把握!”

    最開始只有一成!

    現在橫江來了,竟然也只有三成!

    如此算來,豈非有七成會敗?

    此戰,與大魔爭鋒。

    如若戰敗,必當身死道消,灰飛煙滅!

    眾人聽聞此言,頓時就怒火燒胸,朝東方未明怒吼不已,有些人準備起身離去,有些人甚至揚言要殺了東方未明。

    也有不少人,目光灼灼,盯著橫江。

    眾人在此,且只有一成勝算,橫江一來,便多了兩成勝算。他們倒要看看,橫江那兩成勝算,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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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慚愧

    東方未明掃視眾人,只道︰“這幾日間,各位養精蓄銳,等到行動那一日,我會通知大家。”

    眾人一陣嘩然。

    他們還以為,東方未明會坦誠相見,將何為一層勝算,為何又有了三成勝算,以及余下諸多事情,對他們說個明白,卻未料到,東方未明竟絕口不提。

    一時間,眾人喧鬧起來,大聲叫叫囂

    人心,已然不穩!

    有些人甚至說要就此離去,不再趟這趟渾水。

    唰!

    東方未明掏出紫氣昂然的令旗,喝道︰“紫霄宮令旗在此,誰敢妄議誅魔大事,誰敢半途而廢,定斬不饒。”

    眾人面面相覷,一下子安靜下來。

    青丘沖卻朝紫令旗一拱手,道︰“謹遵紫霄宮之令!”

    余下兩位純陽高手,也朝令旗拱手施禮。

    橫江看得真切,這三大純陽高手,乃是受了東方未明手中令旗震懾,他們敬畏的是紫霄宮,絕非是東方未明本人。

    “很好!”

    東方未明朝三大純陽高手點點頭,冷然掃視眾人,又轉頭看向橫江,微笑道︰“橫師弟,這些時日,你就與我同住一間房。”

    “多謝!”

    橫江自然不會拒絕。

    他剛剛來到此地,人生地不熟,能與東方未明同處一室,才是妥當的辦法。

    至于其他人,人心叵測,詭秘難明,各懷心思,也許須臾之間,就會遭人暗害。

    對于此等左道旁門的仙門中人,橫江滿懷戒心。他逼得東方未明發了好幾個心魔誓言,相比之下,還是東方未明更為可靠些。

    石宮後方,有一片大院,建著一二百間房屋,猶如村寨。

    “這等院落,與方圓百余米的恢弘大殿,全在大陣里被隱藏起來,足見陣法手段不凡。也不知這等大殿,是紫霄宮高手來此布置而成,還是這里的三大純陽高手所為……”

    橫江一邊審視著周遭景物,一邊與東方未明一起,隨意選了一棟屋子,準備在此住下。

    那畢防川則選了隔壁的一間屋子,住在近處。

    顯然,這黑獄道場弟子,牢牢記住了獨孤光的頂住,要和橫江一起行動,護衛橫江周全。

    橫江也不和此人多做交流,二人相互點頭致意,就各自進了屋中。

    屋內擺設簡陋,除了桌、椅、凳子、蒲團等必要的器具之外,再無其他裝飾。

    東方未明隨手關了門,再拿出一些玉符,各按方位,布置在房屋當中,不一刻間,就布置成了一座法陣。

    此陣橫江雖認不得,卻在觀察東方未明布陣的過程中,看到了此陣的幾分來歷。

    這座陣法,以隔音陣、隔光陣等基礎陣法為核心,將諸多法陣,匯同為一,理當是一種防止別人偷窺、偷看的法陣。

    “你倒是行事謹慎,難怪連獨孤光這樣的人物,也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橫江拿出大鍋,也不忌諱東方未明在此,直接將諸多藥材,放進大鍋里,熬制三十六宮都是春。

    “哈哈哈,師弟確實心思細膩。”

    東方未明面帶笑意,迎著橫江的目光,施展出一道法訣。

    絲絲縷縷靈光,環繞在東方未明周身。

    天地靈氣在東方未明體內運轉,行氣如河,嘩啦啦作響。

    緊接著,東方未明高挑修長的身軀,急速變矮。

    就連他的面容,也變得極為蒼老,皺紋橫生。

    繼而,東方未明筆直的腰桿,也變得佝僂駝背。

    短短片刻之間,他已經從一個俊美的青年男子,變成一個行將就木,滿臉周圍,老態龍鐘的老頭子模樣。

    “咳咳……橫師弟呀……”

    東方未明咳嗽幾聲,聲音也變得極為滄桑,道︰“如今我這番模樣,你可認得出我是誰?”

    橫江仔細打量著東方未明,心中稍稍有些駭然,只因此刻的東方未明,不僅外貌體型完全變化,成了一個陌生的老人家,就連他身上,也散發出了一股子濃濃的孜然味道,仿佛這此人這一輩子,都在和烤羊肉之類的東西打交道。

    如此一來,誰還認得他是何人?

    “閣下好手段!”

    橫江點點頭,不再多言。

    這時候,橫江完全明白過來,為何那畢防川明明被東方未明暗害了,如今獨孤光與畢防川,卻完全沒有因此事而敵視東方未明。

    “此等變化手段,算不得什麼。我自從離開了宣明道場,拜入左道旁門,就不知見過多少爾虞我詐,不知被多少人算計過,我若不尋一些奇異的手段,又怎能在左道旁門里安安穩穩的活下來?”

    東方未明又變回了本來的模樣,抬起頭看,凝視著天花板,感慨連連,道︰“橫師弟既然能抵擋住心癮的折磨,那就安安穩穩,留在宣明道場。仙道世間雖有諸多仙門大派,比起宣明山不知強橫了多少倍,可我東方未明,從未在這天地之間,再找到任何一個,能與宣明山相提並論的仙門。我在宣明山之時,不識得宣明山的好,離了宣明山之後,才知道此生再難找到第二個宣明山。人便是如此,得不到的最想要,失去後才知珍貴。若蒼天能讓我重來一次,我絕不會離開宣明山,哪怕被人看出我修煉了魔功,我也會厚著臉皮,死纏爛打不肯離去。”

    橫江拿出一柄竹扇,扇動著鍋子下的火焰,不經意間抬起頭來,問道︰“你當初難道就不知道宣明山的好?”

    東方未明笑道︰“你以為這世間的仙門弟子,都像你一樣,少年老成,明明只有二十來歲,卻已經心性成熟,舉止沉穩麼?我那時候被稱作天縱之才,年紀輕輕就名揚中土帝國,心思自然浮躁不安,只顧著跳出宣明山的桎梏,心中對宣明山的門規戒律更是反感,加上自己又修煉了魔功,覺得無顏面對師門,便叛離出去,一走了之……”

    “原來如此。你既然已經離了宣明山,那就不要再回來了。你行事詭秘,處處算計別人,若再回到宣明山,只怕會帶壞了師門那些心地純良的師弟師妹。”

    橫江直言不諱,又道︰“我還有一事,想問閣下。”

    東方未明慚愧一笑,點了點頭,道︰“請說。”

    此人,竟然也懂得慚愧?

    橫江眼神一凝,深吸一口氣,將扇火的柱扇丟在一旁,凝神問道︰“為何我來了之後,勝算從一成變成了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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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殺魔取血

    東方未明一愕。

    他一直都在回避這個話題。

    甚至還施展出了變幻相貌、身形的手段。

    如此種種,只為引開橫江的注意力。

    東方未明卻沒有想到,橫江為人沉穩,錦里藏針,表面上看起來不顯山露水,心里頭卻明白得很。

    屋中陣法,隔絕內外聲音。

    房間靜謐,唯有熬制湯藥的鐵鍋,水沸之後,汩汩作響。

    東方未明盯著鐵鍋看了看,轉而問道︰“此番對敵大魔,生死未卜,許多事情橫師弟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多知道一分,心里就多了一份忐忑,若因此而影響了心中戰意,反倒是舍本逐末了。”

    “生死未卜又何妨?”

    橫江笑了笑,道︰“以閣下的手段,你應該會讓別人比你先死。而按照先前的誓言來說,我理當死在閣下後頭。如此算來,此戰我何須忐忑?”

    聽聞此言,東方未明啞然不語。

    良久之後,他才自嘲一笑,道︰“事不關己,關己則亂。如此看來,反倒是我心中著急,亂了方寸。”

    橫江將鍋下的火扯了,滿滿的裝了一碗湯藥,滿滿的喝著,淡然說道︰“閣下請說。”

    對比之下,二人神情態度差距已大,高下立判。

    “難怪九崇山一脈的高手,會如此看重你。如今看來,你這氣度風骨,果然遠在我之上。”

    東方未明深吸一口氣,神色漸漸平緩,道︰“你油盡燈枯那天,前往鎮山集采買糧食蔬菜之時,實際上我一直尾隨在你身後,從鎮魔山桃林,一路跟到鎮山集,再從鎮山集跟隨你進入暴雨當中,也親眼看到你布置陣法。”

    橫江不置可否點點頭,問道︰“然後呢?”

    “我親眼見到,那闢雍道場弟子,在雨中御劍飛行,一路追殺你。也見到了,那修士被天雷擊中倒地,而他那被劍鋒割傷的手臂,則正好搭在你嘴邊。”

    東方未明抬起頭來,眼神里已萬分感慨,道︰“當時,你那法陣被破,意味著你再無半分生機,可你卻寧可身死魂滅,也要緊閉嘴唇,不肯飲血活命。從那時開始,我就知道,我的心性與定力,是我此生此世遇到的人里,最強的一個。”

    橫江一小口一小口喝著湯藥,又道︰“單憑此事,你就邀我來此誅魔,認為我參與此事,能讓此事勝算,暴增三倍,由一成變為三成?”

    “正是!大魔尚未破陣而出,魔性已然罩住整個封魔島,連我等仙門中人的心緒,也受其影響。一旦大魔出現在我們面前,只怕那滔天魔性,會叫眾人心神失守,讓許多假裝投靠大魔之輩,變成了大魔座下忠心耿耿的狗腿子。我等左道旁門之人體內,皆有魔種,而且我們早已順從了心癮,早已做了食人飲血吞魂之事。修煉魔功越久,食人飲血越多,體內魔種越強!到了那個時候,只怕連我自己,也難免會屈服在大魔的魔威之下,替大魔賣命,為他拋頭顱灑熱血。”

    東方未明眼中目光,越發慎重,道︰“我等想喝魔血,必先從大魔身上取血。越是靠近大魔,就越容易受魔性影響。我冥思苦想多日,最終覺得,這取血之人,唯有橫師弟,能夠勝任。”

    橫江卻搖了搖頭,道︰“大魔強橫至極,以我的實力,只怕尚未來得及靠近大魔,就早已魂飛魄散。”

    東方未明眼神一凝,語氣變冷,道︰“此事,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橫師弟難道以為,時至此刻,你還能全身而退麼?”

    橫江端起大碗,將湯藥一飲而盡,淡然問道︰“我若要走,你難道還敢攔我?”

    東方未明神色微變,道︰“橫師弟哪里來的底氣?此地石宮,住著的都是我左道旁門的高手,以橫師弟如今的實力,若想離開,簡直是插翅難飛。”

    “閣下這些話騙得到旁人,卻騙不了我。”

    橫江神態如常,又拿出一顆獨孤信送他的養魂丹藥,吞入口中,盤膝坐下,口中只說道︰“我若想走,閣下只怕不僅不敢攔著我,反倒是會一心一意,帶著我離開此地吧?”

    東方未明嘴唇顫了顫,問道︰“大不了受心魔侵襲,走火入魔,身死道消而已,有何可懼?”

    橫江道︰“閣下休要騙我,我知道,你比我怕死。”

    東方未明嘴皮子動了動,卻不說話。

    橫江目光灼灼,逼視東方未明,道︰“你若不怕死,肯定在暴雨天偷窺我的時候,已經死在了川榛白樺二人手中!”

    東方未明眼神大變,竟是倒退數步,驚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油盡燈枯那一天,川榛白樺二人,一直都跟在我身邊,以他二人的實力,怎可能沒有發現你藏在暗處?那兩人是九崇之妖座下童子,實力高深。而九崇之妖以‘妖’為名,絕非什麼心慈手軟的良善之輩,所謂有其主必有其僕,他們見你藏在暗處,鬼鬼祟祟,而且又是一個修煉了魔功之輩,他們怎會輕易饒你性命?”

    橫江笑了笑,溫文爾雅,道︰“你怕死,所以你必定做出了諸多妥協,才求得一條生路。你怕死,所以你不敢動我半根毫毛,否則九崇之妖那一脈高手,必會找你尋仇,讓你生不如死。你怕死,所以你才請我來此地誅魔。你除了怕死,更怕生不如死,所以你才遵從心癮,食人飲血吞魂。所以,此時此刻,你既怕我一怒之下一走了之,又因為攔住我而牽動了心魔誓言,于是,給啊最終一定會老老實實,回答我的問題。”

    東方未明沉默片刻,道︰“橫師弟未免太自負了些!”

    橫江微微一笑,道︰“不是我自負,是閣下利欲燻心,太過于心機,也太過于心急。”

    東方未明神色驚變,猛地盤膝坐下,運轉功法,口中念念有詞。

    橫江就在近處,把東方未明口中詞句,聽得清清楚楚。

    他分明就是在念誦宣明山“淨心咒”!

    見此,橫江也不多說,趁著腹中丹藥的藥力生效,運轉鳳凰曬翅之法。

    良久之後,橫江行功完畢。

    東方未明早已醒來,他見橫江睜開眼楮,竟是把修煉鳳凰曬翅之法的諸多要領、修煉心得、關鍵之處,仔仔細細的說了出來。

    這人原本也是宣明道場真傳弟子,同樣得了鳳凰曬翅之法的傳承,如今雖入了旁門左道,改修其他法門,可這番經驗之談,對橫江而言,依舊極為有用。

    橫江聽了之後,又吃下一顆滋養魂魄的丹藥,再度運功修行,以此來印證東方未明先前所說的修煉心得。

    修煉一輪,橫江再度睜眼。

    如此兩次修煉,時間已過了好幾天。

    東方未明見橫江醒了,便拱手彎腰,對他深深的施了一禮。

    東方未明道︰“多謝橫師弟!我這段時日,口口聲聲敘說著大魔的魔性如何厲害,沒想到我已不知不覺間,受了魔性的影響。若非橫師弟及時當頭棒喝,把我驚醒,我受到的魔性影響必會越來越深,後果不堪設想。”

    橫江點點頭,不願多言,心中只想道︰“所謂魔性影響,實際上還是源自于被影響之人的本心。當初我和廖師姐被困在地底,若非我見廖師姐身材妙曼,且相貌極佳,心中生出了一絲旖旎的念頭,魔性又怎能影響到我?這東方未明,若非本就心思詭秘,處處想著算計別人,魔性怎能影響到他?”

    東方未明見橫江沉默不語,又道︰“橫師弟有何想問的,盡管問我,我知無不言!”

    橫江道︰“難得閣下如此坦誠,那就不妨借著這個機會,將閣下這一次的計劃,前前後後,原原本本的說一遍。”

    東方未明點點頭,道︰“我奉了紫霄宮之令,來此與大魔爭鋒。紫霄宮為此,給了我一面令旗,一顆火種,一柄紫綬扇。令旗用來號令左道旁門修士,火種用來封凍大魔的魂魄,紫綬扇則是用來扇火的法寶。只等大魔魂魄被封凍,就會動彈不得,到時候再靠近大魔,劈開魔軀,殺魔取血。”

    橫江略一沉吟,問道︰“大魔強橫至極,紫霄宮為何不派出高手,親自來此誅魔?”

    東方未明道︰“近萬年前,紫霄宮主,曾和九崇山掌教的教尊,做了一場賭局,賭那九崇山的高手徐無忌,萬年之間,能否真正創出以魔制魔之法。賭局期間,紫霄宮修士,不得插手封魔島大魔之事。”

    橫江又問︰“既然不能插手,為何要借你之手,來此殺魔取血?”

    東方未明說道︰“我雖來此殺魔取血,卻又怎能真正殺死大魔?只要大魔不死,紫霄宮就不算違背約定。”

    橫江再問︰“紫霄宮為何要這麼做?”

    東方未明淡然一笑,道︰“因為那紫霄宮的宮主,也有心癮啊!不過,他那心癮,卻不是食人飲血吞魂的心癮,而是惦念著一個女子,日思夜想,千年萬年,都不能忘,故而相思成癮。那紫霄宮宮主,就是想借助我等左道旁門,戰勝心癮的辦法,來尋求一條斷絕相思的路途。”

    堂堂紫霄宮的宮主,統領仙道世間里,數百萬里山川河岳。

    這樣的人物,竟然相思成癮。

    甚至他對那女子的相思,已經強到了影響他求仙問道之道心的地步。

    橫江對此,深表好奇,問道︰“閣下是否知道,那樣的女子,又是何許人物?”

    東方未明從衣袖里掏出一方畫卷,遞給橫江。

    相比兩日之前,東方未明胖若兩人,如今面含笑意,語氣平和,仿若謙謙君子。

    可橫江卻捧著打開的畫卷,愣在那里。

    他目光呆滯,死死盯著畫中女子,嘴唇微微張開,失魂落魄。

    一種相思情緒,驚濤駭浪一樣,沖刷在橫江心頭。

    澎湃不休,來回激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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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凶魔入夢

    相思!

    當橫江把目光從畫像上收回來之後,他第一時間,就明白了,自己面對畫像,心中翻滾激蕩的情緒,必定就是相思!

    橫江不是沒有相思過。

    七歲離家,行走四方。

    橫江總會遇到各式各樣的人,生出各式各樣的情感,自然也會遇到女子。

    橫江也有過戀情。

    如今雙方雖早已不再聯系,失去了音訊消息,甚至不知對方位于何方,是死是活,橫江卻能記得,當初兩情相悅,是怎樣一種感覺。

    開始之時,只要兩人在一起,總是每時每刻,每一個呼吸,甚至沒一眨眼的時間,都妙不可言。

    時時刻刻惦記著,念想著……

    這就是相思。

    時至今日,橫江對于數年之前的那個女子,雖然記憶猶新,可心中早已沒了半分思念。

    若非那個女子,只怕他前身後背的傷疤,不知要削減多少。

    不過,時至今日,他大多已經釋懷。

    人生在世,總要經歷一些波折,遭受一些苦悶,風吹雨打過後,才會漸漸的心思沉穩。

    于是,相思這種感覺,橫江已經有些陌生了。

    可此刻面對這一副畫像,橫江心中卻掀起了千重波瀾。

    這種相思之情,如若深埋在魂魄深處!

    哪怕橫江當年情竇初開,與人兩情相悅之時,也未曾有過這等刻骨銘心的感覺!

    “橫師弟!橫師弟!”

    東方未明呼喚兩聲。

    橫江緊緊抓著畫卷,深吸一口氣,漸漸回過神來,道︰“先前,我幫閣下祛除心中魔性,閣下卻只說了些修煉鳳凰曬翅之法的心得,尚且不能抵消我那份恩情,不如再將這畫卷贈我,如何?”

    東方未明想了想,笑道︰“這畫卷不算珍貴,只是一個凡俗間的畫師,對著雕像臨摹而成,我就送給橫師弟了。”

    “雕像?”

    橫江收起畫卷,神有些白,問道︰“那雕像在何處?”

    東方未明道︰“紫霄宮往東,有一座萬丈高山,山頂上就建著這女子的雕像,高達上百丈,栩栩若生,哪怕相隔數十里,只要天氣晴朗,也能遠遠的看清楚雕像的面容。傳聞,那女子雕像,是許多年前,紫霄宮的宮主,親自雕刻而成。也正因有這個雕像存在,紫霄宮主思念一個女子之事,才讓世人皆知。”

    橫江又問︰“那雕像是何時所建?”

    東方未明搖了搖頭,道︰“紫霄宮主早已修成了天尊道果,長生不老,世人不知他活了多少年,自然也不知雕像是何時建立。那雕像所在的大山,有仙門大陣守護,才讓雕像得以與世長存。”

    橫江點點頭,不再多問,他心中卻有太多疑問,暫且難以理清頭緒。

    東方未明道︰“你打坐修煉的這兩天,我與三大純陽高手,已經商議好了,五天之後動手。此事,不能再等了,若再等下去,三座鎮山下方大陣,全數被破掉,大魔必會應運而出。一旦讓大魔臨世,吞噬了這世間眾生的血肉魂魄,大魔就能迅回復實力,到了那時,就算我手中有三件紫霄宮的寶物,在大魔面前也只是一個螻蟻。”

    橫江道︰“既然知道大魔出世,便魔焰滔天,無可阻擋。你為何不早些動手,卻還要等待五天?”

    東方未明道︰“這封魔島下方,除了古城大陣之外,還有諸多大陣,許多陣法相互疊加,才成了封魔之陣。這些陣法當中,有一座九脈求魔劍陣,威力浩瀚,就算是純陽高手,一旦闖入陣中,也會被陣內法劍,頃刻間斬殺!我等在此逗留,只為等那九脈求魔劍陣被大魔沖壞。這些時日,我們每天都會派人前去探查九脈求魔劍陣,算算時間,以大魔由內而外破陣的度,正好是五日之後,劍陣受損。”

    橫江點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再等五日。”

    東方未明拿出酒來,小口小口喝著,又問︰“橫師弟已經知道,此戰我只有三成把握,而且你也斷定,你若要走我絕不敢阻攔,為何橫師弟還要以身犯險,留在此地?”

    橫江道︰“這世間諸事,怎會事事都有十成的把握?”

    東方未明問道︰“我去紫霄宮求來三件寶物,就是要賭一把,賭贏了就能擊破魔種,擺脫心癮,闖出牢籠。如若輸了,就性命不存,萬事皆休。難道橫師弟也和我一樣,有幾分賭徒心性?”

    橫江道︰“事在人為。我雖不賭,卻也懂得拼搏二字。”

    東方未明啞然失笑,有些不明所以。

    橫江轉身回了房間,只留下東方未明一個人在廳中。

    這東方未明,哪里會明白,橫江為求仙問道,甚至走過連一成把握都沒有的事情。

    他更不知道,橫江當初,將那一成把握都沒有的事情,做成了十成把握。

    數年前,橫江回到墟城,依舊懷著求仙問道的心思。

    墟城位于中土帝國西北角,地處荒漠當中,周遭萬里人煙稀少,哪里有求仙問道的機緣?

    橫江無中生有做了金礦,弄出一座牛角洲市集,建造一座酒樓,引人來此,最終引來了仙門弟子,繼而與獨孤信一路通信,得以拜入宣明山。

    步入仙門之事,全屬“事在人為”四字。

    至于其中艱辛,唯有橫江自己知曉。

    橫江回房,並未睡覺,只將畫卷持在手中,眼楮眨也不眨,盯著畫中之人。

    “我從未見過這個女子,為何卻感覺這個女子的相貌,早已牢牢刻印在了我心神深處,永生永世難以忘卻。”

    “我甚至隱隱約約間,感覺到了我與這個女子,生了無數的過往,也許是山盟海誓,也許是神離死別,卻無論如何,都回想不起任何畫面。”

    “我心神深處,有一道羽化之法,也許我轉世重修之前,認得這畫中女子。可這女子的雕像,在世間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紫霄宮主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如此看來,這女子不知是多少萬年之前的人物。我若真是以羽化之法轉世重修之人,我前世距離今生,短則數年,長則數十年。以此而言,我也不可能認識這個不只存在于多少萬年前的女子。”

    橫江強忍著心中思念,合上畫卷。

    他的臉,卻已變得一片慘白。

    只因他將目光從畫中女子身上移開,再合上畫卷之時,心中竟生出了一種生離死別的悲切與心痛。

    這等苦楚,比起心癮爆,來的更為強烈。

    即便橫江這等心性定力卓絕之人,也不僅伸出手來,用力捂住心口。

    “我與這女子,到底是何關系?”

    橫江心中忖度道︰“等到離開封魔島之後,必定要去紫霄宮所在之地,前往那座萬丈高山,親眼去看一看……”

    當橫江壓下念念不舍的心緒,收起畫卷,準備繼續運功修行之時,心中卻時不時出現一陣陣心悸,當他心神不定,難以凝神靜氣運轉功法。

    師門淨心咒與淨身咒,被橫江念了一遍又一遍,卻無法靜下心來。

    到頭來,橫江心力交瘁,困倦不堪。

    在此之前,他連續修煉兩天,不眠不休,如今干脆就放下心中各種念想,來到床上,倒頭就睡。

    這一睡,就做了噩夢。

    自從回到墟城之後,他已有數年時間,沒有做夢。

    整日忙碌,心神疲憊,橫江在墟城連睡覺的空閑都很少,哪有時間做夢?

    等到拜入宣明道場,學了“淨心咒”與“淨身咒”,每日持咒念誦,神清氣爽,心思安穩,便更不會胡亂做夢。

    這一回卻夢到了激戰大魔,同行的三個純陽高手,以及其他左道旁門的修士,全都被大魔的魔性掌控,一個個化作了僵屍厲鬼,朝他撲來,撕咬著他身上皮肉,啃食著他的骨血……

    橫江甚至深陷夢里,明知是在做夢,卻無論如何都醒不來。

    在那噩夢當中,當橫江被那面目猙獰的大魔抓著魂魄,塞進魔口之時,一個女子從遠空飛來,手持一束紅綾,朝大魔信手一揮,紅綾掀起滾滾紅沙城暴,遮天蔽日,匯聚萬丈紅塵,襲向大魔。

    那萬丈紅塵鋪天蓋地而來,從大魔身上橫掃而過。

    眨眼之間,大魔渾身血肉消散,劃走一具森森白骨,就連那抓著橫江魂魄的手掌,也變作了骨爪。

    橫江魂魄如同一片羽毛,在風中飄飛。

    女子飛馳而來,抱住橫江,柔聲道︰“郎君,難道你忘記了我嗎?”

    橫江被大魔那一抓傷了魂魄,有些心智不清,他感受著女子懷中的溫暖與柔軟,嘆道︰“我和姑娘素不相識,忘記二字從何說起?”

    女子淒然道︰“郎君不記得我了,可我生生世世,都記得郎君啊。”

    橫江在夢中有些迷糊,問道︰“姑娘為何記得我?”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女子痴痴的看著橫江,繼而又搖了搖頭,衣袖上紅綾飄飛,翩然遠去。

    “姑娘!”

    橫江突然間神智一清,高呼一聲,坐起身來。

    顧目環視,看了看四周,卻現自己坐在床上,大汗淋灕。

    至于剛剛生的諸多事情,則全是夢境。

    回憶夢境,橫江霍然現,自己竟記不起那女子的面容,只記得那白衣裙,與衣袖上緋紅的紅綾。

    他趕緊拿出畫卷,打開一看,卻見畫中女子,和夢中女子的穿著打扮,甚至氣質風度,全然不同。

    做了這一場噩夢之後,接下來的幾天,橫江皆是夜間無夢,平穩度過。

    到了第四天夜間,東方未明與橫江回到石宮。

    眾人商議著如何對敵大魔,想了許許多多的方式方法,謀劃了諸多應變之策,繼而又定下了數套方案,最後又確定了出的時間。

    東方未明自始至終,都沒有把他對橫江說過的那個計劃,告知眾人。

    他只等眾人商議完了,才手持紫霄宮令旗,號施令,讓眾人在對敵大魔之時,聽他調遣。

    眾人因此而心生不滿,連聲反駁,卻被三大純陽高手強壓了下去。

    黎明之前,眾人離開石宮,前往九脈求魔劍陣……

    一路上無人說話。

    心事重重,哪有閑心開口?

    大魔何其強橫,眾人早已知曉,此戰不成功,便成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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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劍主

    嗖嗖嗖!

    一束一束光芒,自石宮門口飛出。

    這等光輝,是仙門修士飛馳之時,腳下飛劍、法寶,亦或是雷霆、法術之屬,放出的光輝,五顏六,絢爛多姿。

    青丘沖騎著一個葫蘆,飛在最前方。

    東方未明則腳踏雷霆飛行,與橫江位于隊伍中後段。

    獨孤光與畢防川則在隊伍中央。

    那畢防川似是牢牢記著獨孤光的叮囑,時不時回頭看上幾眼,一直在注意著橫江。而橫江卻也回過頭去,看向那飛在最後放的聶隱娘。

    這鬼仙也不靠法寶法術,只憑著鬼仙的魂魄鬼體,御空飛行,在她飛離那一座隱藏石宮的陣法之時,她在空中手臂一揮,頓時陣中有星星點點的光芒飛起,宛若是流星火雨,飛進了她衣袖里頭。

    至此,大陣已被收回,藏在陣中的石宮與諸多房屋,再也無法遮掩。

    隨即,聶隱娘又捏出一道法訣,在把手掌放到嘴邊,朝石宮方向,吹了一口氣。

    石宮與房屋,靈光閃閃,猛地變小,畫作一座一座只有巴掌大小的建築物,一股腦兒飄到了空中,飛進聶隱娘衣袖里。

    橫江收回目光,心中想道︰“原來陣法、石宮、房屋,都是聶隱娘這個鬼仙的手段,難怪我這幾日住在里面,總覺得陰氣頗重。”

    “少年人,剛剛你在偷窺我喲。”

    聶隱娘的聲音,突然想起在橫江耳畔。

    橫江回過頭,只見聶隱娘不知何時,已飛至了他身邊,而且二人靠得極近。

    還好橫江回頭的度不算很快,及時側了側身,否則只怕已經把嘴唇,踫到了聶隱娘光潔細嫩的臉頰上。

    “咯咯……”

    聶隱娘掩口偷笑,花枝亂顫,悄聲道︰“少年人你若是喜歡,人家就送你一座房子。”

    言罷,一座巴掌大小的房屋,已是被她遞到了橫江手里。

    橫江細細一看,這房子竟是紙糊的!

    聶隱娘又拿出一本只有幾頁紙的小冊子,放到橫江手里,道︰“此等驅物變化之道,算不得什麼高深的仙門手段,如何使用木屋的法訣,都在這冊子里,你且拿著。”

    “多謝。”

    橫江收起紙房子與書冊,朝聶隱娘拱手一禮。

    實際上以價值而言,這等用鬼仙手段制出的房屋,沒有其他玄妙的功效,其最大的好處,就是在荒山野嶺露營的時候,拿出來可以當房子用,遮風擋雨,極為方便。

    真正的仙門高手,本就能呼風喚雨,何懼風雨?

    而且,若將土系法術與木系法術稍稍精修一些,此等土木手段,構建房屋,實則只是兩三法訣施展出來,便能房屋院落,自平地而起。

    橫江卻懂得,鬼仙聶隱娘為何要送他這般禮物。

    只因聶隱娘要以送禮之事,來向周圍左道旁門之人表示,對于這一次與大魔爭鋒,她聶隱娘很有信心,甚至有必勝的把握。

    唯有戰而勝之,才能活下性命。

    只有活在世上,才有使用這紙糊房屋的機會。若連命都沒有了,要這等房屋何用?

    果然,聶隱娘送了房子給橫江之後,周圍那些滿懷心事,甚至可以說是死氣沉沉的左道旁門修士,神已經好轉了不少。

    繼而,就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都是說些什麼聶隱娘必定是有必勝的手段,否則也不會送人房子,她臉也不會如此輕松。

    橫江默默的注意著周圍動靜,對于聶隱娘,經不住又高看了幾分。

    “就連凡俗世間里的人,也會說那些年紀大的是人老成精。聶隱娘這等修至純陽,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仙門高手,一個個心思縝密,審時度勢,老于世故,工于心計,方方面面,皆有過人之處,不可小覷!”

    橫江一邊感慨著聶隱娘的用意,一邊在心中盤算著,接下來該如何與大魔爭鋒,耳邊卻又傳來了聶隱娘的聲音。

    這鬼仙說道︰“激戰大魔之時,你千萬不要隨隨便便就施展出仙門嘯法。如若讓大魔認出來了,你修煉的是九崇山的仙法道術,大魔必會第一時間,將你斬殺!”

    橫江聽到聲音,驀然回頭,卻現聶隱娘位于隊伍最後方,正在笑盈盈的看和他,雙方距離,尚有數十丈之遙。可聶隱娘的聲音,卻直接響起在自己耳中。

    顯然,這等傳聲之法,也是仙門手段。

    若論年齡,聶隱娘雖不知活了多少歲,反正鬼仙層次,已是純陽高手,有八千歲壽元,只要一日活著,就能安葆一日青春。

    如今這盈盈一笑,竟有勾魂奪魄之能力。

    若非橫江定力十足,只怕已是心思**。

    “這聶隱娘,怎會知曉我修煉了九崇山的仙門嘯法?必定是我做噩夢醒來之時,大吼一聲姑娘,不小心使用出了仙門嘯法的聲方式。而東方未明布置的隔音陣法,只能涵蓋木屋的大廳,故而我的吼聲,傳至屋外,被聶隱娘聽到,她才知曉我修煉了仙門嘯法。她知曉我嘯法的來歷,卻好心提醒我,難道聶隱娘,與九崇山一脈,也有所關聯?”

    橫江略一凝神,便想通了此事,暗道︰“6師曾說,九崇山一脈,有九脈道統。如果九脈之一,有鬼仙一途,聶隱娘得了九崇山的鬼修之法,也在情理之中。”

    眾仙門中人沿著幽泉河飛馳,又以仙門手段,穿行于山石土壤當中,不一刻間,已是在地底遁行了二三十里,來到了九脈求魔劍陣所在之處,才停了下來,落到陣法邊緣。

    此陣,位于一座地下洞**。

    橫江往四周打量一番,只見洞**方圓上百丈,四四方方,像個巨大的盒子一樣,至于九脈求魔劍陣,則被裝在盒子里。

    洞**地面中間,有一道階梯,筆直往下。

    周圍洞壁,光滑如鏡,以蟲書勾勒出諸多紋路。

    橫江雖認得諸多蟲書字體,可諸多文字組合在一起,他卻全然分辨不出,牆壁上由蟲書組成的紋路,到底是何種功效。

    一柄一柄玉劍,長長短短,大大小小,數以萬計,懸浮在半空中,散出盈盈光澤。

    當眾人落地之時,空中立時飛出一波玉劍,匯聚飛劍成一股洪流,挾裹著風火雷電光芒,朝眾人轟擊而來。

    青丘沖在最前方,他見到玉劍襲來,立時掏出一並雨傘,撐開擋在前方。

    雨傘一張開,傘面便急變大,宛若一方巨大的鍋蓋,將眾人罩住。

    一陣蹦蹦啪啪的響聲之後,青丘沖撤去了雨傘。

    當眾人在去看懸掛在半空的玉劍之時,這等布陣的飛劍,已是光澤暗淡。

    玉劍如同風中飛絮,在半空里一頓亂飛,像沒頭蒼蠅一樣相互撞擊,出叮叮當當之聲,再也沒有了先前各按陣法方位,井然有序,法度森嚴的仙門大陣氣象。

    隨即,一些玉劍像是失去了力氣,自空中飄搖而落,啪嗒啪嗒掉到地面。

    有些仙門修士見獵心喜,伸手去撿。

    “休要去管這些玉劍,大事要緊!此陣已被魔氣侵蝕,威力散盡,諸位隨我下去!”

    青丘沖將手中雨傘收起,隨手收了幾柄玉劍,便一馬當先,走至洞**中央的階梯口,拾級而下,獨孤光與畢防川緊隨其後。

    東方未明朝橫江招了招手,也大步走了進去。

    其他人也隨著這幾人,魚貫走向台階。

    他們只各自收了幾柄玉劍,並不貪多。只因這些玉劍不會遁走,若戰勝大魔,可以回來再取,若死在大魔手里,拿再多也無用處。

    此等玉劍,對于九崇山的高手而言,也許只是用來布陣之物,可對于如今這些後世修士來說,卻是價值不菲的寶物。

    橫江本也想去撿幾柄玉劍,可他腰間纏著的紫船帆,突然間出了一陣陣熱意。

    空中有一柄約莫七寸來長的小劍,夾雜在諸多墜落的玉劍里頭,飄飄搖搖,繞著彎子墜落,恰好落向橫江腰間。

    橫江伸手一抓,就捏住了小劍的劍柄。

    此劍入手寒涼,如同觸摸萬載玄冰,眨眼間就讓橫江的手指,凍得失去了知覺,好在紫船帆里出一道暖流,沿著經絡直達指尖,才抵消了寒氣,讓手指變暖。

    小劍似是察覺到了暖意,劍上寒氣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劍柄只是略略有些寒涼。

    橫江感受著身上紫布與手中小劍的變化,撫摸著劍柄,卻感覺到劍柄微微有些凹凸的紋路,他便低頭看了小劍一眼,眼神卻猛地一抖!

    這七寸小劍的劍柄之上,竟用狂草字體的蟲書,鬼畫符一樣,篆刻了“6慎”二字!

    橫江裝作若無其事,打量著周圍墜地的玉劍。

    其他玉劍,劍柄上盡是些“削”、“斬”、“刺”、等等尋常字樣,唯獨他手中之劍與眾不同。

    橫江不動聲將小劍納入衣袖,心道︰“看來諸多玉劍里,只有我這柄小劍,最為獨特,竟然刻著6師的名字!”

    可就在此刻,那柄被橫江納入衣袖的玉劍,卻猛地一抖,劍鋒從橫江之間劃過。

    手指破皮,傷口溢血,沾在劍鋒上。

    一道寒流,從劍鋒沖出,鑽進橫江手指傷口,沿著經絡穿行在橫江體內,直達腦部,再砰的一聲炸開,化作一篇文字,浮現在橫江腦海里。

    此乃九脈求魔劍陣的陣法精要!

    橫江閱覽著腦海里的文字,略一凝神,心中已是有了決斷,只想道︰“看來東方未明這一次,果真沒有騙我。看來這封魔島,還真是九崇山一脈掌教的教尊,與紫霄宮主的賭局之地!這兩人既然設下了賭局,想必都是同一層次的人物。那紫霄宮主能想到借左道旁門修士,來插手封魔島之事,九崇山一脈又怎會沒有應對之法?”

    “我早就懷疑,為何在這大魔即將出世的關鍵時刻,鎮守封魔島的九崇之妖6慎,以及落薇真人,卻對大魔棄之不顧,相繼離去。如今看來,九崇山一脈,早就有了應對之法。根據陣法精要里的文字記載,我這柄玉劍里,暗藏九脈求魔劍陣的真諦,乃是這九脈求魔劍陣里,十萬玉劍的劍主。只因我腰纏九崇山一脈的船帆,此劍有靈,受到紫布船帆感召,才落到我身上。”

    “如今看來,這柄玉劍,必定是九崇山一脈,預留在此的手段。也不知那個執行九崇山應對之法的人,到底是誰。”

    一念至此,橫江已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他神微變,停下腳步,轉身往後方看去。

    幾個呼吸的時間過後,那個飛在最後的聶隱娘,姍姍來遲,終于是來到了洞**。

    她周身煥著五行土法的黃光,從洞壁上浮現身形,飛向橫江。

    “事不宜遲,你我趕快進去。”

    聶隱娘掀起一股森冷的涼氣,卷著橫江,二人一起飛向台階。

    令橫江驚詫的是,這聶隱娘竟絲毫沒有拾取玉劍的想法。

    此地十萬玉劍,在場之人,人人都收了一些,少則二三柄,多則十來柄,無人例外。

    唯獨這聶隱娘,對此地玉劍竟然視而不見,一柄也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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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22: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道塔

    涼氣匯聚陰風,載人而行。

    橫江指了指周圍玉劍,問道︰“前輩何不取劍?”

    聶隱娘細細的看了橫江一眼,道︰“我師門之下,共有九脈道統。各脈道統之間,雖無芥蒂,也無仇怨,卻很少會相互交流修煉法訣。我這鬼修一脈,只有一些粗淺的御劍法門。此地玉劍,就算落到了我手里,也只算明珠暗投。不過,少年人你若有心,不妨多取一些,也許以後用得上。”

    九脈道統!

    橫江眼神一動,點點頭,“前輩果然來自于九崇山。”

    聶隱娘顧目流盼,眼含深意,道︰“何止我來自九崇山,少年人你不也算是九崇山的麼?”

    橫江面平靜,不置可否笑了笑,“我來自于中土七國宣明山,是宣明道場弟子。”

    聶隱娘卻道︰“中土七國,三**道場,大多都是得了九崇山遺留的法訣,才開宗立派,也可算是九崇山的道統。不過,那三**道場里,卻無一人,能得到完整的九崇山仙門嘯法傳承。也無一人,能住進鎮魔山的桃林里。”

    橫江搖了搖頭,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他雖得了九崇之妖6慎傳承道法,也得了6慎門下,那二位童子川榛與白樺的符法訣,算是與6慎,有著傳道受業的情義,卻不曾拜師。

    如此算來,他和中土帝國諸多道場之人一樣,只算得了九崇山的功法道術,卻不算拜入九崇山的門牆。

    聶隱娘見橫江不說話,只朝周圍玉劍,打量了一番。

    兩道光幕,自聶隱娘眼中放出,在周遭掃視了一遍。

    聶隱娘臉上笑意越濃厚,語氣也越柔和,道︰“這九脈求魔劍陣,是萬年之前,由我九崇山的妖尊,親手布置而成。其中有一柄玉劍,是這座劍陣的劍主。此劍之上,刻著妖尊的名字,如今卻不見了。也不知到底是誰,竟有此緣法,能在十萬玉劍里,挑選到劍主。”

    橫江思忖著前因後果,略一沉吟,感慨道︰“是啊,也不知到底是誰,竟然能在十萬玉劍里,挑選出那柄獨一無二的玉劍。”

    聶隱娘突地轉過頭,饒有興趣的看著橫江,道︰“少年人,如今你我私下里相處,你直接叫我我名字就好了。我師門的前輩,都把我喚作隱娘。”

    言語之時,已飛到了階梯口。

    聶隱娘也不落地,直接就飛了進去。

    橫江不再多言,心中只想道︰“聶隱娘自從知道我修煉了仙門嘯法,就對我態度大變。如今竟然說,她師門前輩叫她隱娘,也讓我如此叫她。她這種態度,豈非把我當做師門前輩來看?不過,我與她雖認識了好幾天,卻了解不深,此人到底是何種心思,到底懷著何種目的,我都是一無所知……與人相交,最忌交淺言深!”

    階梯很長,聶隱娘一路飛馳,也只需片刻就到。

    階梯的盡頭,沒有了道路,唯有滾燙的熱意,撲面而來。

    二人飛出階梯,就來到了一片岩漿火海上空。

    諸多仙門中人飛在空中,等候多時。

    獨孤光有些不悅,張口就問︰“聶隱娘,你怎麼來得這麼慢?”

    聶隱娘微微一笑,道︰“我見地上玉劍眾多,便多選了一些,耽擱了些時間。”

    獨孤光冷聲說道︰“此戰生死未卜,若是死在此地,身死道消,便萬事皆空,取了再多玉劍又有何用?如若不死,我等勘破了心癮魔種之秘,必會一飛沖天,何須依仗這等布陣的玉劍?那九脈求魔劍陣雖強,可最珍貴的是劍陣的祭煉陣圖。陣中玉劍,雞肋而已,棄之雖可惜,食之卻無味!”

    聶隱娘道︰“你不是我,你怎知玉劍對我有用沒用?”

    “哼”獨孤光轉過身去,不再多說。

    青丘沖卻問道︰“東方未明,你說我們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諸位,請隨我來。”

    東方未明朝橫江點點頭,孤身飛走,岩漿海面飛掠而去。

    眾人跟隨其後。

    一座座光罩,從眾人身上浮起,擋住了岩漿海面的熊熊烈火。

    顯然,眾人早知此地是火海,準備依舊。

    飛了幾里之後,遠遠見到一座尖尖的建築物,自岩漿河面冒了出來。

    待到飛至近處,橫江才看清楚,那是一座八面掉角,角懸風鈴的道塔。

    道塔只有頂端幾層,從岩漿海面上冒出來。

    至于下方塔層,則被岩漿埋沒,也不知一共有多少層。

    好雄壯的一座道塔!

    橫江打量著此塔,只見道塔頂層,面相眾人的這一面,有一座塔門,緊緊閉著,這門就數丈高度,一丈來寬。

    塔上風鈴被熱浪一沖,搖搖晃晃,叮當作響。

    眾人認不得這道塔的底細,只圍著道塔飛來飛去,四處觀望。

    聶隱娘以陰風裹著橫江,懸停在距離道塔百丈之處,以傳音之法,將聲音送至橫江耳邊,道︰“這座道塔,是九崇山的鎮山法寶之一,算是仙道靈寶,妙用無窮。也只有這等靈寶,才能經受住地底岩漿千年萬年的灼燒,才能鎮壓住此地大魔!”

    橫江點點頭,卻不說話。

    此地雖位于岩漿大海之上,周遭盡是轟隆隆的岩漿激蕩之聲。

    可在此的都是仙門修士,實力最低也是正兒八經的修士,耳聰目明,也許甚至還修煉了類似于順風耳一類的手段,如若開口說話,也許會被人偷聽到。

    聶隱娘說話之時,東方未明已經把道塔之門打開了,當先鑽了進去。

    眾人略作猶豫,便魚貫而入。

    唯獨那獨孤光領著畢防川,站在塔門口,朝聶隱娘高呼道︰“聶隱娘!你莫不是想要臨陣潛逃?”

    聶隱娘皺了皺眉,也不多說,卷起陰風飛進塔中。

    塔門之內,視線開闊,宛若一個大廣場,只是空空蕩蕩,沒有放置任何東西。

    眾人直接奔向樓道口,前往道塔下一層。

    畢防川亦步亦趨,走在橫江身邊,見橫江時不時打量他,畢防川則面帶微笑,道︰“我奉老祖之命,跟隨在橫道友身邊,就必會一心一意保護橫道友。橫道友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沒齒難忘,還請道友放心,在我死之前,絕不會讓橫道友有任何損傷。”

    “多謝了!”

    橫江點點頭,心中卻想︰“東方未明曾說,當初就是這畢防川,在黑市布榜文,懸賞殺我,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此人口口聲聲,說要以性命來保護我,也不知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只怕保護我是假,趁機監視我才是他的本意……”

    防人之心不可無。

    橫江早些年間,也曾心思稚嫩,容易相信別人。

    若非如此,他前身後背的傷疤,不知要削減多少。

    如今,橫江就連那只憑他一聲驚呼,就聽出來他修煉了仙門嘯法的聶隱娘,都不願相信,又怎會相信這獨孤光和畢防川?

    道塔每一層,都有十來丈的高度。

    眾人一層層往下。

    下降十余層,便可算是來到了岩漿大海上百丈的深處。

    照理而言,深入火海,應該越來越熱。

    可道塔之內,卻一片涼爽,顯然熔金化鐵的岩漿高溫,早已被道塔盡數隔絕,無法傳至塔內。

    越是往下,前方領路的東方未明,便走得越慢。

    下降到四十層左右,前方樓梯口,已有花香傳來。

    東方未明停下腳步,聞了聞花香,又轉身看向橫江,橫江卻閉目不語。

    “這花香極為古怪,各位小心了!我們先下去探一探虛實,然後再上來,招呼各位一起下去。”

    東方未明深吸一口氣,讓獨孤光與青丘沖一左一右,與他並肩踏入樓梯。

    片刻之後,獨孤光飛身而上,召集眾人一同下去。

    橫江和聶隱娘,位于隊伍最後方。

    他們尚未進入下一層,已是聽到了前方眾人的話語之聲。

    “此地竟然是一片園林,青草大樹,生機勃勃,繁花盛開,芳香四溢!莫非這是九崇山高手,萬年之前留在塔中的花園?”

    “不對!此地沒有水源,怎可生長花草樹木?而且除了植物之外,就再無其他生靈。沒有昆蟲授粉,也沒有風雨,這些植物如何能繁衍生息?”

    “莫不是大魔的手段?”

    橫江聽著眾人的議論聲,走下樓梯,遠遠一看,只見前方一片花海,奼紫嫣紅,煞是好看。

    眾人在樓梯口稍作停留,便再度往前。

    突然間,一個聲音,從花叢深處響起,“好大的膽子,竟敢來到此地,在我花園里肆意踐踏,真是不知死活……”

    聽聞此言,眾人神大變,趕緊停下腳步。

    當眾人尋覓聲音來源之處,卻只看到一朵大牡丹花中間,站著一個拇指大小的小人,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眾人,小臉兒滿是憤怒,正在破口大罵。

    眾人未曾想到,此地竟有生靈,更不知道和拇指大小的小人,到底是何來歷,有何實力,便一個個愣在那里,進退兩難。

    那小人又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此事一向都是天經地義的。你們踩踏了我的花,就要負責,幫我把花草恢復原樣,否則就別想走了!”

    眾人面面相覷。

    青丘沖皺著眉頭,手中拿出一柄靈光閃閃的木劍,道︰“且讓我來探一探她的虛實!”

    嗖!

    木劍如電如虹,飛射而出,斬向小人。

    小人只抬起手臂,就用兩個小手指,夾住了靈光閃閃的木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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