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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道橫行] 小無相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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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40: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章︰離去


    大半年來,自四方趕赴拓錦殿的仙門中人,已有七人。

    橫江只需再等三人,就聚齊了十人之數。

    按照橫江原本的預計,短則三月長則半年,就可以離開此地,前去深淵地獄,參與仙魔大戰。

    如今滄海君卻說,今日便要啟程。

    橫江略略一想,已是猜到了幾分,便將葉兒招來,說他即日就要啟程,讓葉兒將院中種植的一些靈藥,照顧好。再對葉兒說,若有遇到了什麼事情,就去那拓錦殿,尋那鐘旗相助。

    葉兒停了此言,迷惑不解,道︰“主人上回才讓鐘旗斷了手腳,他對主人肯定懷恨在心,為什麼又讓我去找他?”

    橫江把早已準備好要留給葉兒的一些財物與物資,一樣一樣拿了出來,隨口說道︰“那鐘旗與我激戰一場之後,深知了我的手段,他心中必定很恨我。可我讓你去找他,他卻一定會幫你。只因,一旦你出現在他面前,就意味著我把你托付給了他,讓他胡你周全,如若有人欺負了你,我也不會去找那些欺負你的人,我只會去找他鐘旗問罪。”

    葉兒似懂非懂點了點頭,又問道︰“要是鐘旗沒弄懂主人的心意呢?”

    橫江搖頭一笑,道︰“那人是純陽仙人,修煉數千年,人老成精,又怎會不懂這些人情世故?再說,他若真的不懂,你就將我的話,原原本本告訴他,他自然就懂了。”

    “主人你流汗了誒……”

    葉兒突然現橫江額頭上有細細的汗水,便趕緊拿出手絹,替橫江擦拭,慌忙間問道︰“是那倉海軍仗勢欺人,欺負主人了嗎?”

    橫江搖搖頭,隨手施展出一道御物訣,把該帶上的東西,都收入了衣袖當中,再大步而行,前往拓錦殿。

    方才他額頭汗水,確實是因滄海君而流。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道君不是凡俗間的君王,可與凡俗間的君王相比,道君威勢何止隆重了百倍千倍!

    對于橫江而言,從滄海君昨夜出現開始,到盡早滄海君送來衣裳、早餐,二人一起用餐,這前前後後,都可算是一場斗智斗勇的激戰。

    “滄海君對6師一片痴心,做不得假。她本就是世間頂尖的女人,而6師也是世間頂尖的男人,滄海君若真嫁給了6師,我若真拜6師為師,于禮而言,她便是我名正言順的師娘。可滄海君這般人物,心高氣傲,眼高于頂,她越是對6師痴情,就越是容不得6師在仙路一途,有任何瑕疵。于是,滄海君理所當然覺得,6師收下的門人弟子,自然也必須全都是良才美玉,不可有碌碌之輩,不可有平庸之人,否則豈不是毀了6師一世英名?”

    橫江施展御風訣,緩緩飛馳,整理著心中思緒,想道︰“她對我的態度,前後多番變卦,未嘗不是在試探我的底細。若我表現的差了些,讓她覺得我配不上拜在6師門下,她為了6師的名望,只怕是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念及此處,橫江又想起了那一夜在封魔島桃林大陣中,遇到的那個把他叫做尊上,自稱侍女的瑤池。

    “若非瑤池施展輪回之法,讓我一夜之間,經歷了千世萬世輪回,自此深諳世事,對人心變化,目光神態等細微之處,了如指掌,我又怎能看到滄海君闖入浴室,給我送衣服之時,眼底深藏的一線殺機?”

    “瑤池把我叫做尊上,她若沒有認錯人,也許我還真是她的尊上。那夜瑤池轉世重修而去,也不知我是否能再度和她相逢,又將在何年何月重逢。也不知何方神聖,能讓瑤池那等道君,自稱侍女,忠心耿耿,誓死追求,累世不改……”

    “封魔島中,我因修煉魔功油盡燈枯,死前那一刻腦中突顯一道羽化之法,也不知是從何而來。”

    山風料峭,吹動橫江衣袍。他分明感覺到了,絲絲縷縷天地靈氣,受到他身上長袍吸引,自四面八方聚攏而來,環繞在他身邊。

    對于這滄海君所贈的衣袍,橫江只抓起袖子看了看,便不再多想。

    很多事情,他都不願意多想。

    只因想得越多,知道的越多,問題也就越多。

    反正這些問題都解決不了,又何必胡思亂想,徒增煩惱?

    拓錦殿外。

    人潮涌動。

    僅剩下一只手臂的鐘旗,雖成了一個人棍,端坐在殿內蒲團之上,卻身如坐佛,巋然不動。他身前擺著十個蒲團,已經坐了九個人,其中有橫江的鄰居魯巧指以及閔十九,剩下的四人橫江不是很熟悉,卻也有數面之緣。

    另外三人,是二女一男,男的竟然是那趙四。至于兩個女的,則身穿如同雲絮一樣是紗裙,並肩坐著,讓橫江覺得頗為熟悉。

    這二人皆是龍女。

    二人左側那位,就是把橫江叫做誠實可靠小郎君,又把橫江叫做小哥哥的水笙兒。右側那位則和趙四緊緊挨著,肩並著肩,眉來眼去,顯然關系匪淺。

    最後一個位置空著,自然是留給橫江。

    果然是人齊了!

    水笙兒見橫江踏步而來,興奮得小臉都紅了,歡喜道︰“小哥哥,你終于來啦!”

    橫江朝她點點頭,大步走進殿中,朝鐘旗拱手一禮,走在了空出來的蒲團上面。

    鐘旗雖恨極了橫江,卻不敢施禮,按照仙門正宗規矩回了一禮之後,才道︰“按照四方仙宮定下的規矩,今日十人已經齊備,你等隨我一起,啟程上路!”

    絲絲縷縷雲霧,自鐘旗身下升起,如同一股翻涌的水流,載著蒲團和蒲團上的鐘旗,朝拓錦殿之外,冉冉飛馳而去。

    門外人潮見鐘旗飛了出來,便大聲呼喊著魯巧指等人的名字。他們此番來到拓錦殿,並非是要和眾人一同去深淵地獄戰場,而是為了給魯巧指等人送行而來,希望能在魯巧指這個廣寒宮弟子,以及閔十九這個妖宮弟子面前,留下幾分好印象,若是因此能獲取好感,得到了美人心意,那就最好不過了。

    數以百計的仙門中人替魯巧指等人送行,卻只有一個葉兒,騎著大白鶴,來給橫江送別。可葉兒只是一個侍女,以她的身份地位,沒有資格站在拖進大殿外面廣場里,在近處送別橫江。葉兒又是心思柔軟的女子,即便橫江前日大神威,一劍光耀百里山河,葉兒也只將趙四臭罵了一頓,卻沒有在其他人面前拿腔拿調,依舊如往昔一樣柔弱。于是,就連給橫江送別,她也不敢飛得太近,也不只是怕招惹了這些仙門中人,還是因自己身份卑微,怕給橫江丟人,只和魯巧指等人的侍女一起,留在遠處。

    魯巧指對送行之人不假辭色,仿佛沒有看到他們,這廣寒宮弟子神色冷峻,面無表情,唯有在偶爾看向橫江之時,眼神里才閃過一抹怨毒。她對人不假辭色,別人反倒是更覺得她高不可攀,就越的想要靠近她。

    狂蜂浪蝶,素來如此。

    對于此等事情,橫江見怪不怪,他只遠遠的朝騎著白鶴的葉兒揮了揮手,以仙門嘯法,道一聲︰“葉兒要照顧好小白!”

    小白,就是大白鶴。

    “嗯!”

    葉兒很是開心的點著頭,她是來此送行的侍女家丁當中,唯一一個得到自家公子回應的侍女。可她也是來此送行的家丁侍女里,第一個離開的侍女,只因她眼中淚水,已是充滿了眼眶,阻不住,滑落了下來。她不願意橫江在出征深淵地獄的大好日子里,見到她哭的模樣,于是轉過身去,騎著白鶴,回了院子。

    橫江那一聲道別,言者無心,聽者有意。

    滄海君神色一變,腦海里驀然回想起了九崇山道君莊落薇,暗道︰“莊落薇仙門嘯法十五章都傳給了他,看來並非只有我是有心人,那混蛋身邊女子,沒一個是易與之輩!”

    鐘旗在殿外稍作停駐,隨即朝眾人揮揮手。

    各方仙門中人早已知曉拓錦殿規矩,便紛紛後退,飛停在百丈之外。

    “醒來!醒來!”

    鐘旗暴喝兩聲,繼而巨樹上兩條巨大的枝干,就此活了過來,化作兩條長達百余米,看相極其恐怖猙獰的青色大蛇,吞吐著鮮紅的蛇信子,嘶嘶作響。

    那些原本生長在蛇身上的樹枝樹葉,卡擦擦折斷,下雨一樣朝地上墜落。

    “入殿去吧!”

    鐘旗又飛回了殿中,橫江則隨同水笙兒趙四等人,步入殿內,坐回蒲團之上。

    兩條巨大青蛇尾巴一甩,如同兩個倒鉤,將拓錦殿左右兩側屋檐勾住,隨即大蛇拖著浩大一座拓錦殿,朝空中飛馳而去……

    橫江早已知曉,前方是空心楊柳山。

    常言道看山跑死馬,只因山太大,遠看大山就在眼前,實則卻相隔甚遠。空心楊柳山更大,橫江從未見過如此雄偉的大山。如今青蛇拉著大殿,急飛向空心楊柳山,呼吸之間遠去上百里,而前方空心楊柳山卻依舊是遙不可及,橫江方才知曉,只怕方圓七萬里的中土帝國,若論廣闊,尚且比不得此山一座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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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40:1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一章︰龜蛇動,風雷起


    青蛇如龍,奔走如電。

    乘蛇三日有余,前方已達空心楊柳山。

    橫江坐在拓錦殿中,一直打坐練氣三日,未曾動彈。如今他雖依舊不能闢谷,對于飲食的需求卻比當年只是道童、道徒之時,要少了許多。三日滴水不沾、滴米不進,照樣神采奕奕。

    即將離開仙道世間,殿中眾人心思各異,變得沉默起來,也不知是因即將參與仙魔大戰而激動,還是因為生死未卜而緊張。就連平日里話語極多,最擅長和人說個不停的趙四,也閉上了嘴巴,可他卻無心打坐練氣,而是東瞅瞅西瞧瞧,又從衣袖當中,拿出了一本又一本的書冊,擺在身前,心不在焉的看著。橫江偶爾瞥了一眼,見那些書籍的封面上,大約都寫著一些諸如“大丑采花記”、“追美傳說”、“佳人滿床”之類

    道不同不相與謀!

    橫江自從看到了趙四手中書籍的名字,對趙四的看法,又降低了幾分。橫江倒也不是反感趙四看這等風月一類書籍的行為,他只是覺得,殿中有好幾個女子,要看風月書籍也要在私下里看,怎可在眾女子面前任意翻閱?

    趙四身邊那個龍女,津津有味的看著趙四手中書籍,偶爾臉紅,偶爾呼吸粗重,偶爾臉上冒汗

    轟隆!

    大殿從天而降,轟然落地。

    前方兩條青色巨蛇身軀一顫,搖身一變,化作兩個身材魁梧的壯年男子,穿著青色長袍,自殿外走來,對鐘旗道︰“到了。”

    “多謝二位。”

    鐘旗朝二人拱手回禮,再領著殿中眾人,踏步而出。

    空心楊柳山極大,方圓不知多少萬里,前方視線,已全被山嵐阻擋,仿似整片天地,被一片山嵐帷幕隔斷,自此東西不接,南北隔絕。

    眾人立身之處,地勢稍稍有些傾斜,也不知是來到了空心楊柳山上,還是尚且沒有飛至山腳下。

    鐘旗朝前方空無一人的山巒拱手施禮,繼而又拜了一拜,高呼道︰“後學末進鐘旗,送來十位年輕俊杰。”

    一抹煙霞,自地面升起。

    煙霞當中走出一個手持扁鯏恁@庾拍悅牛 酌嫖⺬耄 綽持邐頻睦險擼 餱毆照弱琿嵌礎U飫險呦仁淺 悠斕愕閫罰 儐趕傅目戳絲春嶠 熱耍 彼哪抗獯勇城芍負豌墑 哦松砩仙  保 成弦迅∠殖 荒ㄐσ猓 還彼吹攪甦運鬧 保 險 凵褚咽怯行├淠  傻崩險咦詈罌聰蠔嶠  保 怪迕嫉潰骸拔蟻傻朗蘭洌 媸且淮蝗繅淮9攀保 創瞬握降暮蟊駁蘢櫻 摶徊皇悄昵崢】塴H緗瘢 戳 獍闋手手 耍 寄艿玫酵萍觶 創瞬握劍 br />
    老者語氣一頓,目光落到趙四身上。

    趙四尷尬一笑,朝老者拱了拱手,卻不敢說話,就怕觸怒老者。

    “哼!”

    老者將拐杖在地上敲了一竅敲,抬手指著橫江,道︰“此等庸才,又是誰推薦來的?”

    鐘旗心中暗自高興,臉上卻不表現出半分,只道︰“是九崇山推薦而來。”

    “九崇山麼?”

    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橫江,又搖了搖頭,道︰“既是受了推薦而來,按照仙道世間規矩,我這老不死的也不能阻你前塵。反正也只是個碌碌無為的庸才,不論是死是活,對我仙道世間而言,都算不上是什麼損失。”

    橫江不言不語,淡然以對。

    就好似這老者所說的話語,和他沒有半點關聯。

    世人年少輕狂且心懷壯志,年老卻又暮氣十足,故而年少之人難免會把心事寫在臉上,年老之人總能喜怒不形于色。

    橫江年紀不大,心懷壯志,卻滿身滄桑,喜怒不形于色。

    老者此等言語,對于橫江而言,全然都是些耳邊風,不會被他記掛在心上。反倒是隨在橫江身邊的水笙兒,憤憤不平向前走了一步,準備給橫江抱不平,可她開口說話之時,卻發現嘴里講不出聲音,驀然回頭,便見到站在不遠處的滄海君正朝著她搖頭,水笙兒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退回到橫江身邊。

    鐘旗飛回殿中,遠遠朝老者拱手施禮,道︰“人已送到,後學末進先行告退。”

    老者朝鐘旗揮了揮手,又拿出了兩顆丹藥,交給那兩個身穿青衣的壯漢。壯漢得了丹藥,抬手就丟進嘴里,再化身為兩條巨蛇,拉著拓錦殿,飛馳而去。

    老者又轉過身,朝滄海君問道︰“你為何不走?”

    滄海君道︰“我後輩子弟在此。”

    老者看了看水笙兒,又看了看趙四身邊的那個龍女,點點頭,道︰“道君有什麼要交代的,趕緊說完,莫要誤了時辰。”

    滄海君對老者頗為尊敬,拱手一禮之後,走向眾人,可她卻沒有去管水笙兒與另外一個龍女,而是信步來到橫江面前,一臉微笑看著橫江。

    老者訝異道︰“莫非這小輩也有遠古血脈在身上,也是你龍女一脈的女婿?”

    滄海君搖了搖頭,只對橫江說道︰“深淵地獄危機重重,你遇到危險之時,理當以顧全保命為先,切不可意氣用事,妄自葬送了自身性命。須知人生在世,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切莫讓那些關心你的人傷心。人家還等著有朝一日,你能管我叫一聲師娘哩。”

    “多謝前輩提醒。”

    橫江淡然一笑。

    滄海君這才心滿意足點了點頭,又走到趙四面前,道︰“你去了深淵地獄之後,莫要為了一己之私,害得別人為你喪命。本君這龍女一脈的女子,都是本君看著長大的,個個都是本君的心頭肉,若有損傷,本君唯你是問!”

    一言至此,滄海君眼中精光勃發,殺意毫不遮掩,傾瀉而出。

    趙四不知為何,竟沒有被滄海君嚇到,反倒是說道︰“我愛惜性命,肯定不會害得身邊之人喪命。可我也講義氣,要是被人拖累,到了那時,我實力最低,肯定死的最早。道君就算是要怪罪我,我已灰飛煙滅,道君也怪不到我頭上。”

    滄海君點點頭,目光稍稍緩和,從衣袖當中,拿出一顆青碧溜溜的珠子,拋到了趙四手里。

    趙四得了珠子,喜不自禁,慌忙道謝。

    滄海君哼了一聲,腳下升起一團煙雲,踏步而起,凌空虛度而去。她飛至空中之時,腳下煙雲越變越大,越來越寬廣,等到滄海君行至半空,煙雲已是遮住了小片天空,恍如烏雲,隨著雷聲一響,即有一片片猶若梨花的飛雪,從天而降。

    橫江離開宣明道場之時,正是煙花三月。

    用了數月時間,坐著天馬飛車,行經八百萬里,來到空心楊柳山附近的拓錦殿,住了大半年。

    如今,正是隆冬時節。

    氣候嚴寒,飛雪落地不融,卷在風中,鋪在地上,掛在樹梢,似千樹梨花,一朝開放。

    “隨我來!”

    老者衣袖一甩,也不見他走動,地面已是出現了一重一重的土浪,浪濤放肆是載著船只一樣,載著老者往前方疾馳而去。眾人本要各施手段跟上老者,卻發現老者腳下土浪,早已延伸到了眾人腳下,載著眾人一同前行。

    水笙兒神色微驚,盯著地上翻騰的土浪看了看,湊到橫江耳邊,吐氣如蘭,道︰“小哥哥,這老人家的實力,深不可測呢。”

    她本是純陽仙人,修為遠超橫江,若修至純陽仙人大圓滿,再進一步,就是道君境界。就連水笙兒都說老者深不可測,足見老者實力高深。橫江卻又想起了先前滄海君在時,那趾高氣昂的滄海君,面對老者也是規規矩矩,便更知老者實力不凡。

    山勢起起伏伏,跌宕往上。放若是一座一座,巨大偉岸而又凝固了的浪濤,凝結在山勢之上,一重又一重。

    千里路途,一晃而過。

    縮地誠寸的法術橫江也曾見過不少,今日見了這老者的道術仙法,更是嘆喟莫名,“也不知我要何年何月,才有這般通天徹地的手段。”

    八十一重跌宕的山勢過後,前方山勢,戛然而止,眾人已是站在了一處懸崖邊緣。

    懸崖前方,是一道極其寬廣,一望無際的巨大溝壑,深不見底,而在溝壑盡頭,可以看到空心楊柳山,矗立于天地之間。眾人遠遠望去,只能看到上半截山嵐,至于下半截山嵐,則被一層層的雲霧擋住,看不真切。

    寒風獵獵,遠空飄來一朵雲霧,繼而又下起了冰雹。

     里啪啦!

    冰雹打在懸崖外的空中,竟有密集雜亂的爆鳴之聲,不絕于耳。

    橫江心覺訝異,凝神一看,卻發現了滿天冰雹當中,有一道透明無瑕的光罩,自懸崖下方攀升而起,斜斜往上,一直朝著遠處空心楊柳山蔓延。

    “老伙計,出來干活了!”

    老者用拐杖在懸崖邊的岩石上敲了敲。

    咚咚!咚咚!

    石頭發聲,猶如戰鼓,震耳欲聾。

    緊接著,就有一只老烏龜,沿著透明光罩和懸崖之間的縫隙,慢悠悠的爬了上來,等到爬到了和懸崖平行的地方,老烏龜就把後腳伸直了,再將尾巴翹起來,擱在了懸崖邊緣。烏龜身材龐大,和那座拓錦殿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如今尾巴一伸,就像一條獨木橋。

    老者持著拐杖,指著烏龜尾巴,朝眾人道︰“還不上去?”

    “小哥哥,我們走。”水笙兒不由橫江分說,便拉著橫江的衣袖,大步走上了獨木橋,來到了烏龜背上。她雖是龍女,熱情如火,卻總愛臉紅,如今雖是拉著橫江衣袖,二人沒有直接的身體踫觸,水笙兒依舊是羞紅了臉。

    眾人尾隨而去,也上了橋。

    轟隆隆!

    雷聲乍起,遍布天宇。

    數不清的電光,就像是無數雷龍,在空中到處亂竄,先前那一片下冰雹的烏雲,頃刻間被雷霆沖的消散無蹤,露出了朗朗晴天、烈烈艷陽。

    “啟程咯!”

    一道吆喝,從烏殼前方傳來。

    漫天雷霆疾馳而來,附著在無邊無垠的無色無瑕光罩上,聚成一條修長的雷霆道路。

    烏龜一步步攀爬在雷霆道路上,步步登天,狂風吹著它巨大的尾巴,一搖一擺,似是風中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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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40:25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二章︰賭命


    烏龜不緊不慢,步步往上。

    若是按照這烏龜爬的速度,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走完這一條雷霆道路。

    橫江雖沒有學過滄海君所說的天宇神算,卻因跟隨周先生在他門下求學,對于算術一途,很是精通,他將手中掌紋當做算盤,掐指算了算時間和距離,恍然發現,若按照這大烏龜蝸牛一樣的速度,只怕要爬一百多年,才能爬完一萬里。

    不過,橫江卻能感覺到,烏龜爬行之時,烏龜腳下的雷霆道路,也在急速向前運行。

    如此算來,速度比起載著他跨海而來的天馬飛車,要快上了不少。

    算完這些之后,橫江才放下心來。

    他得了萬古長青之法,也只將壽元增長至一百年而已。他二十來歲,才得了一線仙緣,拜入師門,又在封魔島中修行十余年,如今已有三十余歲,雖壯心不已,依舊有年輕人應有的朝氣和壯志,可周身氣度卻越發的滄桑,只因他深知,以他僅剩的七十余年壽元,若都荒廢在了路上,此生求仙問道之事,已成虛幻。

    “哈哈,小家伙們,我們打個賭好不好?”

    一個巨大的蛇頭,從前方升起,脖子一扭,三角蛇頭正對著烏龜背上的眾人。

    眾人本心事重重,各有所思,如今前方突然出現一個大蛇腦袋,心中暗自驚訝,卻聽得那蛇頭道:“小家伙們不要怕,我看上去像一條蛇,可我本質上還是一個烏龜。再說了,就算我是蛇,又有什麼要緊的。不論是人是鬼,是怪是妖,只要得了仙門的法統,求仙問道,便屬于同道,可互稱為道友,你們又有什麼好怕的?”

    眾人啞然失笑,便朝烏龜施禮,說些拜見前輩之類的話語。

    橫江雖也拱手一禮,卻只站在一旁,靜觀其變。

    烏龜嘿嘿一笑,道:“閑話少說,咱們言歸正傳,打個賭如何?”

    眾人和烏龜是初次相見,可烏龜卻直接提起了要賭一把,這讓眾人有幾分無所適從的感覺。即便那個在別人面前氣場十足,總能把握主動的廣寒宮弟子魯巧指,如今也是凝神靜思,不敢輕易答話。

    反倒是那趙四當先開口,問道:“前輩想賭什麼?”

    “我們就賭一賭,這回你們去深淵地獄參戰,能否活著回來。”

    老烏龜眨巴著眼睛,蛇頭上皺紋一簇一簇的擠壓著。不等眾人回答,老烏龜當先押注,道:“我賭你們能活著回來!”

    眾人啞然。

    對方已經賭自己能活著回來,難道自己還要賭自己會死在深淵地獄當中?

    “不說話就是默認,那賭局就這麼定了。”

    老烏龜張了張嘴,口中吐出了一個個西瓜大小的大鐵球,落到了寬闊如廣場的烏龜背甲上,道:“這就是我老人家的賭注,你們拿回去好好收著。等到有朝一日,你們真能在深淵地獄里活下性命,凱旋而歸,再願賭服輸就是。”

    趙四盯著大鐵球看了又看,道:“這個,這個嘛……前輩你就不怕我們跑了?”

    烏龜說道:“你們要是能活下性命,重回仙道世間,那就必須要依仗我這個老烏龜。這仙道世間當中,只有我這老烏龜,才能在空心楊柳山內外,來去自如。除了我以外,就算是四方仙宮的掌教天尊,也辦不到啊。所以,你們大可放心,老烏龜我絕不怕你們賴賬。萬一你們有誰想要賴賬的話,哼哼,有本事一輩子留在深淵地獄,別回來了呀。”

    趙四一時無語,只得說道:“那就祝前輩能賭贏,祝我們賭輸。”

    “嘿嘿。”

    老烏龜那顆大蛇頭齜牙咧嘴笑了笑,道:“小家伙們,將鐵球收起來吧,算是老人家我送給你們的見面禮。有朝一日,你們若能從深淵地獄全身而退,活著回來,到時候只需弄來一顆深淵魔物首領的頭顱,交給我這老烏龜,咱們就是財貨兩清,互不相欠。”

    老烏龜丟出來的鐵球,正好十個,一人可以分一個。

    眾人知曉這老烏龜,必定是仙道世間里,妖修一脈的前輩高人,連先前那老者都要把老烏龜叫做老伙計,可想而知這老烏龜必當實力強橫,他對眾人理當沒有什麼壞心眼,否則以這般高手的實力,彈指間便可殺得眾人灰飛煙滅,何須多此一舉?

    “多謝前輩厚賜!”

    趙四撿起一個大鐵球,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再朝老烏龜的大蛇頭連連施禮。

    其他幾人,亦拿起了鐵球,端詳觀察著。

    唯獨水笙兒,只默默的站在橫江身邊,卻不去撿地上鐵球。

    橫江心覺奇怪,問道:“道友為何不拿?”

    水笙兒微微一低頭,溫柔道:“我聽人說,男人都喜歡溫柔可人的女子,最好是百依百順,夫唱婦隨。小哥哥都不去撿,笙兒怎麼可以撿?”

    正在說話之時,鐵球已經飛了起來,落到橫江和水笙兒手里,一人一顆。

    “老烏龜我送出去的東西,還沒有被人拒絕過的先例。你二人要是不收,這深淵地獄,就不要去了。要是沒有我老烏龜送給你們的這些鐵球,你等在深淵地獄里,休說去參與仙魔大戰,只怕連自身性命,都是危在旦夕。”

    大蛇頭瞪著橫江,又道:“你小子年紀不大,卻未老先衰白發蒼蒼,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我仙道世間英才雖多,惡棍也不少,可似你這樣,處處防備著別人,連禮物都不肯收的,還真是寥寥無幾。莫非你以為,我這老烏龜也會害你?”

    “多謝前輩。”

    橫江收起大鐵球,又問道:“何為魔物首領?”

    此問一出,眾人齊齊抬起頭來,看向老烏龜的大蛇頭。

    老烏龜道:“深淵地獄當中,有諸多魔物,其中實力高深之輩,都被我仙道世間稱之為深淵大魔。迄今為止,深淵里和我仙道世間交鋒過的最強大魔,就叫做魔尊,其實力與我仙道世間長生不老的天尊,難分高下。魔尊之下,魔物的實力也各有不同,諸如我要你們給我的統領頭顱,則是屬于深淵魔物當中的一方首領,也叫做深淵統領。其實力不算太強,與我仙道世間里,能開宗立派的純陽仙人,屬于同一層次。”

    原來如此。

    眾人紛紛點頭。

    這些前來參與仙魔大戰之人,多半都是心高氣傲,氣勢如虹之輩,自問天賦卓絕,此生必能威震天下,如今實力雖各有不同,大多都在純陽仙人以下,可對于他們而言,在未來某一天,誅殺純陽仙人層次的深淵首領,不算太難。

    唯獨那趙四苦著臉。只因他天賦雖比橫江強了許多,卻算不得卓絕之輩,此生此世能否修至純陽仙人,都是未知之數,要他斬殺純陽仙人同一層次的深淵首領,對他而言實在難度太高。

    不過,趙四身邊那個龍女,卻拉著趙四的手,道:“夫君別怕,有我呢。”

    “哼!”

    老烏龜盯著趙四,冷聲說道:“你等來此參戰,都算是我仙道世間之精英,既是仙道之精,怎能連區區深淵首領都勝不過?你若是好怕,這深淵地獄你就別去了,等我將其他人送至空心楊柳山之后,我再送你離開空心楊柳山,你從哪兒來就回哪兒去,省得在深淵戰場里畏畏縮縮,霍亂軍心,敗壞我仙道世間的聲威!”

    趙四看了看老烏龜的大蛇頭臉龐,又看了看身邊和他手拉著手的龍女,張了張嘴,似要嘆氣,最終卻沒有發出聲來,只默默低下頭去。

    橫江見了,暗暗搖頭。以橫江對趙四的了解,他已經猜到了,這趙四此番前往深淵地獄參戰,只怕不是他主動想要去,而是被滄海君逼迫一番,這才不得不去。不過,對于趙四而言,此人師門眾人,全在深淵地獄,去而不復返,他只需修煉有成,遲早要去一次深淵地獄,如今不過是提前了許多年而已。

    橫江雖越發的覺得和趙四算不得同道中人,卻也沒有對趙四心生厭惡。

    天地之大,眾生蕓蕓,有誰不愛惜自己性命?

    若每一個愛惜性命之人,橫江都要去討厭,他哪里討厭得過來?

    各有各的追求,各有各的道路罷了。

    烏龜爬行數日,終于來到了空心楊柳山的頂峰。

    此山極大,也極高。

    從山上往下看去,只見下方無瑕光罩內外,全是云霧,茫茫一片。

    偶爾能通過云霧只見的縫隙,看到下方地面,卻也看不清楚。下方翠微大山,在橫江的視線當中,如今已是螞蟻大小,至于那些蜿蜒奔騰,寬達千丈的大河,如今也一如樹葉上的紋路,彎彎曲曲。只需伸手往前一探,就有那麼一種幻覺,仿佛揮手一壓,便將萬里山河,罩入掌中。

    當即就有萬丈豪情,滋生于心中。

    九天十地,一手可握!

    這山頂地面,沒有土壤,也不是巖石,而是褐色的樹皮。橫江站在地上,四處走了走,再服下身來摸了摸褐色樹皮地面,把手指放到鼻間聞了聞,旋即眼中精光璀璨。

    他已然發覺,這空心楊柳山,山如其名。

    此山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山岳,而是一顆大樹的半截樹樁!

    樹樁不知高達幾萬里,不知方圓幾萬里……

    這是楊柳樹的樹樁,或許因為太過于蒼老,太過于高大,這才空了心,中間凹陷下去。就在這凹陷的樹樁里,有諸多山川河岳,方圓數萬里……

    那麼在楊柳樹化為樹樁之前,在此樹活著的時候,這樹到底有多大?

    橫江心中敬嘆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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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40: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三章︰龍眼術


    “娃娃們,在此稍等片刻。老人家我困得不行,該回去睡覺了,你們在此稍等,過不得多久,就會有人帶你們去見尊使。”

    老烏龜甩甩頭,身軀一抖,就把橫江等人,從身上甩了下來。

    眾人皆是仙門中人,卻被烏龜輕輕一抖,篩糠一樣抖得飛了出去,便各自施展御空飛行的手段,在空中穩住身形,轉頭看時,只見那老烏龜已經一步兩步,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無暇透明的陣法罡罩,亦可以說是光罩,遍布在空心楊柳山周圍。

    若飛在百萬里高空,往下看去,依舊能看清楚這一片透明的罡罩,似是一件圍裙,圍繞在柱狀模樣的空心楊柳山周圍,卻將此山最上端那方圓數萬里的峰頂凹陷之處,暴露在罡罩外頭。

    老烏龜如蝸牛一樣,沿著罡罩,斜斜往下,一步一步爬行。爬不得幾步,就有數不清的雷霆,出現在高空當中,如同一張電網,罩向烏龜。烏龜搖了搖大尾巴,尾尖閃爍出些許光芒,在空中晃蕩成一道符紋路。

    滿天雷霆受此符指引,糾纏而至,直達烏龜腳底,聚成一條雷霆道路,載著老烏龜疾馳而去,眨眼之間,已是助老烏龜爬到了數百里外,在眾人視線當中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今眾人所在之處,正好位于空心楊柳山的山頂邊緣。

    放眼望去,山外罩著一層陣法罡盾,罡罩上下兩方皆有雲霧漂浮,而山內也是雲山霧罩,只隱隱約約可以見到,時不時會有稀奇古怪的靈禽,翱翔在白雲之間。當遠空狂風吹刮,拂動白雲,亦可以見到有不少殿宇樓台,懸空漂浮在半空當中,卻不知那殿宇樓台是何用處,更不知是何人居住其中。

    好一派仙家聖地氣象!

    眾人眺望四方,贊嘆不已,雖有心想要四處飛馳,前往周遭景致當中,身臨其境體會一番,卻因烏龜離前輩離去之前,告誡眾人莫要妄動,眾人便又不敢輕易動彈,只是施展諸多增長目力的手段,極目遠眺。

    魯巧指從衣袖當中,掏出一面銅鏡,朝四周照了照。

    “我這千里鏡,可觀千里!”

    魯巧指見眾人皆回頭看向她,心中得意,自負一笑,又道︰“有此鏡在手,夜間明月高懸之時,可以憑著此鏡,把月亮上的山川走勢,看得清清楚楚,就連月亮里的月宮,要依稀可見呢。”

    一束圓柱形白光輝,自千里鏡中放出。

    光輝所致之處,雲霧自行消散,至于遠處那些藏在雲霧當中的懸空殿宇樓台,自然就顯現了出來,只是隔得太遠,看不真切。魯巧指卻朝手中千里鏡指了一指,銅鏡見風而漲,變作一片十尺方圓的大鏡子,把那一束白光照射到的景致,盡數在銅鏡當中顯現出來,諸般景物縴毫畢現。

    眾人見此,莫不贊嘆,覺得這千里鏡,當真是一件非同尋常的仙門寶物。

    橫江也在感嘆,卻不像趙四一樣說一些諸如廣寒宮不愧是一方仙宮,魯巧指不愧是仙宮門下的英杰弟子。這等吹捧人的話語,橫江素來只在獨孤信這等交情深厚之人面前,能說上幾句,對于魯巧指,他自是懶的言語。

    即便說了,這魯巧指又能感念橫江的好?

    不久之前,二人激戰一場,橫江揮手間抓了魯巧指,把她吊在院門之上,吊起來打,連腿都打折了。若非魯巧指的師門廣寒宮,底蘊極其身後,師門療傷丹藥非同小可,只怕時至今日,魯巧指依舊下不了床,須得坐在輪椅上,才覺得舒坦。

    不過,橫江心中依舊頗為感慨,只是他感慨的念頭和眾人有些不同而已,橫江心中忖度道︰“深淵地獄當中,危機重重,若我也有這等千里鏡在手,只需飛在高空當中,登高望遠,就能極目千里,將這銅鏡光芒照至之處的任何動靜了然于胸,能觀測千里之內的敵人。以這千里鏡料敵先機,必將勝算大增……”

    魯巧指被眾人吹噓一番,越的開心,她先是冷冷的盯著橫江看了一眼,再召集眾人圍在她身邊,一同觀摩千里鏡當中的景象。她談笑風生,三言兩語之間,就已經和眾人打成一片,仿似是多年不見的好友。

    “難怪當初這魯巧找我麻煩的時候,會有那麼多人幫他助陣,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當做邪魔外道,要狠狠的懲治我一番。此女收買人心的手段,當真是非同小可。廣寒宮畢竟是一方仙宮,教導處魯巧指這樣的弟子,亦在情理之中。魯巧指在廣寒宮當中的地位,應當遠遠比不上趙清雪在紫霄宮的地位。那紫霄宮不論如何,都不會讓趙清雪在修煉未成之時,前往深淵地獄參戰,只因舍不得趙清雪以身犯險……”

    橫江心中暗自忖度。

    魯巧指這般手段,橫江不是不會,而是他不願意去做。

    水笙兒側身偏向橫江,小聲問道︰“小哥哥!你想不想看?”

    橫江微微一笑,道︰“看是想看,可我又怎麼好意思湊到她身邊去看?”

    眾人隔得不遠,魯巧指自然聽到了橫江的話語,她便將銅鏡轉了轉方位,把鏡子背面對著橫江,就怕被橫江偷窺到了鏡中的畫面。

    “哼!堂堂廣寒宮弟子,竟然這麼小氣!”

    水笙兒有些憤憤不平,又問道︰“小哥哥和她有什麼過節嗎?”

    橫江點點頭,道︰“我和她曾經打過一回。”

    水笙兒哦了一聲,道︰“勝者有勝者的風度,敗者有敗者的憋屈。如果小哥哥輸了,她肯定不會這麼小氣……小哥哥肯定贏了。”

    橫江啞然失笑,道︰“你倒是聰明得緊,當時確實是我勝了一籌。我和魯巧指的事情,你在拓錦殿之時,沒聽人說過嗎?”

    水笙兒搖搖頭,問道︰“我和他們不熟,沒人跟我說哩,小哥哥欺負她了嗎?”

    橫江道︰“欺人者人恆欺之。”

    水笙兒點點頭,又道︰“小哥哥,你想看遠處景物的話,讓笙兒來幫你吧。我們龍女有一種秘傳的仙術,叫做龍眼術。這種仙術,是以符手段施展而出,當符懸浮在眼前的時候,功效比起那個千里鏡,也差不太多呢。”

    她將手掌一攤,中指的指腹上面,溢出了一滴鮮血。

    血中帶著一絲紫金色,和尋常生靈的血液,迥然不同。

    隨著水笙兒默念法咒,血滴緩緩飄了起來,化作一道紅色符,懸停在橫江雙眼前方。

    借此符相助,橫江遠眺四方,只覺目力大增,千里之內諸般景物雖不像那千里鏡的畫面那麼縴毫畢現,卻也算得上清晰。

    突然,一道明光,自橫江帶著的眾妙之相眼罩當中,竄了出來,落到水笙兒用鮮血施展出的符之上,裹著符到卷而回,沉入了眾妙之相眼罩當中。橫江只覺得臉上有些燙,便摘下眼罩,放在手中細細打量了一番,只見銀白的的眼罩上面,已是多了一道難以察覺的符痕跡,當眼罩冷卻下來之後,橫江再度帶上眼罩,他眼中能夠看到的視線範圍,與先前相比,已是遼闊了許多,百里之內萬事萬物,清晰可見,至于十里之內,就連樹葉上的細密紋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這眾妙之相,當真是一件奇物,竟能自行吸納水笙兒施展的符,融入法寶當中,增長法寶功效!也唯有獨孤兄這等生死之交,才會不求任何回報,將如此法寶送給我。獨孤兄對我如此推心置腹,我若在深淵地獄僥幸不死,修煉有成,必要助獨孤兄青雲直上……”

    橫江一時半會暫且難以適應視覺上產生的變化,便稍稍閉了閉眼楮,想道︰“此地天地靈氣極為濃郁,對于我輩仙門中人而言,簡直是一方修行寶地。在此修行一日,只怕比得上別處數日之多。可我四處眺望,卻只見到飛禽走獸,仙門中人卻無影無蹤,這又是為何?”

    水笙兒目瞪口呆的看著符消失,又現橫江沉默不語,她也未曾多問有關橫江那銀色面罩之事,只暗暗在心中念及“血脈法寶”四字,口中話語卻對此只字不提,只問道︰“小哥哥你在想什麼?是在想某個女孩子嘛?”

    橫江道︰“並非是某個女人。”

    水笙兒訝異道︰“那是誰?”

    橫江道︰“是我一個生死之交。”

    “這樣呀……”水笙兒想了想,訥訥的問道︰“我以前聽人說,有些人把兄弟當手足,把女人當衣服,小哥哥也是這樣的嗎?”

    橫江搖搖頭,回答道︰“天地廣袤,雖無奇不有,缺少手腳的人我見過很多,可不穿衣服到處跑的人,卻是少之又少。”

    水笙兒小臉一紅,低下頭去,道︰“小哥哥,你好污!”

    橫江只是實話實說,所以他神色不該,淡然處之,至于污不污,到底有多污,他亦未曾多想。

    魯巧指拿出千里鏡的目的,在眾人面前獻寶,本就是為了找機會擠兌橫江,如今見水笙兒施展出了一道龍眼術,讓橫江也有了觀察遠方的能耐,這讓魯巧指心中惱怒,以至于她看向水笙兒的眼神,與先前相比亦有不同。

    這等女人心事,橫江不甚關心。

    他如今最關心的是,前方空中, 飛來的那一道身影。

    此人身穿金甲,手持大戟,做戰將打扮,施的卻是仙門法術,正騰雲駕霧而來,周身祥雲陣陣,霧氣翻滾不休。橫江只看了一眼,就覺得此人身上仙氣凜然,讓人望而生畏。

    “諸位且隨我來。”

    金甲人伸手一招,四周風雲匯聚,化為一張雲毯,載著橫江等人,隨他一起,朝著空心楊柳山的凹陷6地深處,飛縱而去。

    越往前飛,殿宇樓台一類的建築就越多。飛近了,便能看到這些建築很是古舊,即便有仙門陣法護持,如今亦慢是腐朽氣息。至于地面,時不時可以見到屋宇、街道一類,卻大多已經化作了殘垣斷壁,也不知荒廢破敗了多少年光陰……

    見此景象,橫江心中已有幾分黯然。

    他知道仙魔大戰從遠古群仙時代,一直持續至今。

    他也知道,歷代仙門中人,前赴後繼,似飛蛾撲火,諸如他師門眾多高手,一去難歸。

    以他的敏銳心思,通過這一路上見到的諸多殿宇樓台與街道殘痕,猜到多年以前這空心楊柳山中,是何等的繁華。

    如今竟已荒廢至此!

    是何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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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四章︰命燈不滅


    越是往前方飛馳,橫江就越能察覺到,有一股蒼涼古遠的悲切氣息,充斥在這廣袤數萬里的空心楊柳山之山頂,讓人情不自禁,心情變得越的沉重……

    金家人領著眾人,入了一座方圓數里的巍峨大殿。

    殿內如同一座大劇場,有一圈一圈的位置,每個位置上都擺著一個蒲團,有些蒲團上擺著點燃了的油燈,有些蒲團上則擺著一個個木牌。

    木牌不計其數,油燈也不計其數,使得偌大一座大殿,顯得燈火輝煌。

    橫江因眾妙之相眼罩有所變化,視線變得極為敏銳,哪怕木牌不大且密密麻麻,他卻依舊能看清楚周遭木牌上的字跡。

    木牌上面的文字有許多種,他只看得懂蟲書以及如今通行天下的文字,看出來木牌上寫的都是“某人之靈位”一類的字樣。

    金甲人讓眾人稍等,旋即轉身而去,片刻之後他再回到殿中,手里已是多了十盞沒有點燃的油燈,他將油燈分給眾人,一人一盞,道︰“此燈名作命燈,日夜長明,澆不滅淹不熄,人在燈火在,人死即燈滅。諸位向燈油里面,灑一滴指尖血跡,此燈可無火自燃。”

    眾人依言而行,十盞命燈相繼亮了起來。

    水笙兒雖是純陽仙人,卻沒有幾分仙人應有的凜然氣度,性格倒是率真,提著命燈向金甲人問道︰“前輩,這命燈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又有什麼壞處呢?”

    金甲人道︰“無任何壞處,唯一的好處就是當你等死于深淵地獄的時候,我會在第一時間知曉你們已身死道消。”

    聽到死與身死道消一類詞匯,水笙兒眼神有些黯然,道︰“死都死了,這那能算算什麼好處。”

    金甲人抬起頭來,指著殿中遠遠近近,如銀河星辰,數不勝數、或明或暗的命燈,道︰“你等若死了,以後來到殿內的後輩修士,能通過殿中這些熄滅了的明燈,知曉我仙道世間能安安穩穩,實則來之不易,全靠仙道前輩拋頭顱灑熱血,才擋住了深淵地獄的敵人。你等若能活下性命,甚至長生不死,後輩修士來到殿中,就能通過這些長明不絕的命燈,知曉無數年來,我仙道世間英雄豪杰層出不窮,為求仙道真諦,為護眾生安穩,四方修士蜂擁而來,趕赴戰場,豪情熱血從未斷絕!”

    眾人打量著周遭命燈,沉默不語。

    水笙兒也不在多問。

    十人雖都是仙門中人,修煉多年,可因大多時間,都在打坐練氣,閉門修行,實則閱歷未必深厚,對于金甲人話語當中暗藏的深意,一時半會難以理解。

    即便橫江久經滄桑,也難以把金甲人話語里的意味,了然于胸。他只隱隱約約感覺到了金甲人心頭,似乎藏著莫大的悲切與滔天豪情。這兩種情緒,很是矛盾,讓人迷惑不解。橫江終究只是一個尋常仙門弟子,不知道自遠古群仙探索天地以來,仙道世間與深淵地獄二者之間,到底生了怎樣的事情,故而他也是有些費解。不過,橫江卻已全然明白了,仙道世間與深淵地獄之間,絕非宣明道場典籍當中記載的,僅僅是激戰無數年那麼簡單。

    金甲人收走了眾人的命燈,又在命燈上寫好了每個人的名字,再各按方位,把命燈擺在殿中。

    橫江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命燈旁邊,擺著的是宣明道場眾多高手的命燈旁邊。慶幸的是,那一盞一盞寫著東方索、張空闕、獨孤明、左宣、6青皇、陳操之、孫錄堂等名目的命燈,依舊長明不絕。而在宣明道場眾人命燈旁邊那些命燈,則是九崇山一脈的命燈,只因命燈之上的筆跡,是蟲書所寫,又極端的潦草,且模糊不清,橫江凝聚目力,也只隱約分辨出6字,以及千秋二字,那多半就是6慎和爭千秋的命燈。這兩座命燈旁邊不遠處的蒲團上,擺著一個木牌,上面寫著“徐無忌之靈位”,這是一塊嶄新的靈位牌,一看就是近段時日,才換上去的。

    徐無忌死了麼?

    徐無忌曾施展枯榮真解,一分為二,一男一女,男的依舊叫做徐無忌,女的則叫徐夜月。一年之前,徐無忌在斗魔洞府當中,坐化而死,連體內金丹都傳給了橫江。只余下一個徐夜月,孜孜不倦追尋著以魔制魔之事。

    如今橫江在這大殿當中,卻見到了徐無忌的靈位,這讓橫江心中有些訝異,想道︰“徐夜月和徐無忌一體同源,徐夜月不死,徐無忌的命燈也應該長明不絕才是。可這殿中命燈,卻熄滅無光。也不知徐無忌真算是死了,還是九崇山一脈,道法高深,連這座大殿的命燈,都被那枯榮真解蒙騙。”

    金甲人擺好命燈之後,便消失不見。

    大殿當中,隱隱約約傳來一道聲音︰“你等且散去吧,稍作休整。三日之後,我領你們去見熒惑使者,大開仙門,送你們前往深淵地獄。”

    眾人心中帶著幾分茫然,走出了這座大殿。

    出了殿門,便更是無所適從,無所事事。

    只因那金甲人沒說讓眾人在何方休息,也沒有告訴眾人此地有何禁忌,哪兒去得,哪兒去不得。而且眾人又是第一次來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更不知金甲人所說的稍作休整,到底指的是什麼事情,又該如何修整。

    眾人站在大殿門外,也不敢四處妄動,便環顧四周,四處打量了一番。

    橫江眼尖,一眼就看到殿門側前方,那一叢雜亂茂密的藤蔓當中,糾纏著一塊四四方方的長形石頭,類似于世間各派矗立在山門之處的石碑。

    趙四順著橫江的目光,朝藤蔓里打量了一番,又竄了過去扯開藤蔓,定楮一看,呼喊道︰“誒!這里有一塊石碑,諸位快來看看,這石碑上的文字很古怪,我認不得。”

    眾人湊過去,仔細打量,卻不得其解。

    橫江亦是看了一眼,繼而閉上眼眸,思考起來。他認得這種文字,此乃蝌蚪文,是一種比蟲書更加古老的文字,盛行于遠古時期,卻因為字體太過于古怪,看起來每個字都差不多,難以分辨,故而漸漸被繁復多變的蟲書取代。這兩種字體的興衰更替,與如今暢行于仙門當中的符書,取代蟲書一事,極其相似。因蟲書正是因為繁復多變,難學難精,才漸漸被簡潔明快的符書取代。

    于是,就算橫江看得懂蝌蚪文,也思考了良久,才得出了答案。

    石碑上三個字為英豪殿,理當就是這座大殿的名字。

    水笙兒見眾人皆在石碑旁邊指指點點,唯獨橫江轉過身去閉上了眼楮,便猜到橫江多半是認出了碑上文字,她也不多問,只喜滋滋的站在橫江身邊,心道︰“小哥哥果然和別人不同。”

    呱呱!

    呱呱!

    兩道蛙聲,自石碑中響起。

    繼而石碑里那些蝌蚪文當中,有一道神似蝌蚪的比劃,倏然變得極為明亮,輕輕的顫了一顫,從碑文當中跳了出來,蹦至石碑頂端,化作一只巴掌大小的青蛙,鼓著蛤蟆眼楮,瞪著眾人,道︰“看什麼看,沒看到過這麼金鉤鐵劃,氣勢如山的文字麼?”

    眾人愕然,因不知青蛙是何來歷,皆沉默不語。

    唯獨橫江走上前去,朝青蛙拱手抱拳,道一聲前輩有禮了,又將眾人來此的目的,對青蛙說了一說。

    “呱呱!終于來了個有點眼力的。”

    青蛙點點頭,從石碑上跳了下來,一落地就變了模樣,化作一個胖乎乎矮墩墩的大胖小子,外貌約莫是七八歲模樣,長得卻很是古怪,渾身旅游喲的,一雙眼楮又大又圓且鼓了起來,一張大嘴佔據了半張臉的面積,嘴角一左一右仗著兩束長長的色澤紅艷,形如蝸牛觸角一樣的胡須。

    青蛙將手搭在背後,挺著圓滾滾凸起的大肚子,邁著八字步,朝遠處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隨我來,隨我來。先住上三日,再去送死不遲。我本是一只大蛤蟆,因修煉成了道君,才在此領了差事。你們管我叫蛤蟆君就是,這三日時間,我會按照仙道世間的規矩,一心一意招待你們。只需你們從深淵地獄里活著回來的時候,帶些深淵地獄當中的特產小吃,讓我解解饞就行。”

    竟又是一位道君!

    橫江在心中數了數,此番來到空心楊柳山,尚未前往深淵地獄,此地的道君已見到了好幾個。

    當初那迎接鐘旗的老者,讓滄海君也須以禮相待,那老者修為肯定不在滄海君之下。而那個送眾人來空心楊柳山的大烏龜,連老者也要管它叫做老伙計,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烏龜的實力比起老者,多半也差不得多少。至于先前那金甲人,身上氣勢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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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人血換酒


    山頂廣闊數萬里,正如一方大陸。

    金甲人領著眾人來到的這一處地方,在整個空心楊柳山中,只算微不足道的一隅之地而已。

    蛤蟆君沒有施展仙門手段飛來飛去,而是直接踏步而行,像尋常凡俗間的大胖子,一腳深一腳淺,搖搖擺擺走著。眾人跟在蛤蟆君後方,見蛤蟆君這等道君都在邁步走路,眾人也亦步亦趨跟在蛤蟆君身後,卻不覺得蛤蟆君走路的姿態丑陋惡心,反倒覺得蛤蟆君憨態可掬,十分的質樸。

    不久之後,蛤蟆君領著眾人,來到了一座井旁。

    井是露天的水井,井口八角輪廓,直徑二三尺,幽深潮濕,隱隱有汩汩水聲,自下方傳出。

    “快跳!快跳!”

    蛤蟆君嘟囔幾句,縱身一躍,噗通就跳進了井中。

    井口冒出一道水柱,沖天而起,水流裹著蛤蟆君朝空中攀升,頃刻間就上升到了一座懸浮在半空的閣樓大院當中。

    眾人難以理解這蛤蟆君好好的仙門法術不用,竟做出這等跳水升空的舉動。可眾人見堂堂道君都跳了水,他們也不得不跟隨著跳進井中。

    橫江距離蛤蟆君最近,也是第一個決定要跟隨蛤蟆君跳井之人,于是他便第一個往下跳去。一跳之下,現此井大有不同。他一直都將眾妙之相眼罩戴在臉上,視覺角度早已與尋常仙門修士不同,即便沒有純陽仙人修行破妄之眸那般能耐,卻能看到天地之間漂浮的天地靈氣,按照金木水火土分作五種顏色,前番得了水笙兒施展龍眼術相助,眾妙之相眼罩再度有所增益。于是,橫江跳進井中之時,只低頭一看,就將井中的奧妙,現了幾分。

    這井中裝的哪里是什麼尋常井水,分明就是天地靈氣濃郁到了極點之後,靈器液化,聚攏成的一座靈泉!

    至于先前在井口上方,聽到的汩汩聲,又哪里是什麼水聲,分明就是這水井深處,暗藏的雷霆悶響,透過靈泉之後出的聲音。

    橫江下井的那一瞬間,就被此等雷音,震得心神一僵!

    仙音貫耳!

    十余年來,橫江每年都會用廖長空所贈送的道韻陣圖與驚門靈符,布置陣法,施展仙音貫耳滌蕩魂魄的手段,用以輔助修行。久而久之,橫江對于此等滌蕩魂魄的仙音,最是熟悉。如今聽到井中雷音炸響,橫江已全然明白了,為何蛤蟆道君不願意施展飛行手段,直達空中殿宇,卻要領著眾人在此跳井,只怕個中緣由,便是此井有著非同尋常的功效。蛤蟆道君帶眾人來此跳水,亦算是給了眾人一場機緣。

    于是,橫江落水之時,更是放松心神,任由雷音激蕩在耳中,直灌心神深處,也任由井中靈液沖刷全身,但覺渾身舒爽。繼而,一股噴泉自水井深處沖撞而起,把橫江自井中噴射而出,恍若一根離弦之箭,飛向了空中閣樓大院。

    橫江飛在空中之時,暗暗運氣在體內探查了一番,只覺得今日這一番跳水得來的好處,竟抵得上他一年苦修!

    道君手段,果真非同小可!

    趙四跳進水井之後,也得了此井的好處,便不想立即就離開,反倒是施展出千斤墜一類的仙門手段,使得他的體重陡然暴增數十倍,硬生生頂住了井水靈泉的沖擊,只想要在井中多停一段時間,多獲取一些好處。

    不料,那井水當中,不知由哪里伸出了一條腿,一腳踹在趙四背上,把他踹了一個獅子滾球,從井口滾了出來,朝天上飛去。

    蛤蟆道君只把眾人送到了閣樓大院里,便告辭而去。

    眾人只見得這道君高手搖身一變,化作一只青蛤蟆,一蹦一,消失在遠處白雲當中,毫無半點道君高手風範,卻不知堂堂道君,為何如此沒有風度,只在心中感嘆,世界之大,果真是無奇不有。

    大院里房間極多,空空蕩蕩。

    眾人各自選了房間,暫且住在此處。

    “此地雖被蛤蟆道君以仙家法術,清理得干干淨淨,一塵不染,可這院內梁棟、牆壁、樓板之間,隱隱約約被蟲蛀過的痕跡,卻瞞不了人。也不知這座院落,已有多少年,不曾接待過客人。”

    “我雖在拓錦殿等了半年,才等齊了十人之數,一同前往深淵地獄參戰。可此事也意味著每隔半年左右,就有有一批年輕修士,趕赴深淵戰場。若這座閣樓大院,是專門用來接待我這種後輩修士,為何不時時派人維護清理一番,反倒是被蚊蟲亂蛀一氣?對于仙門高手而言,就算不派人維護這閣樓大院,也只需每隔一些年,就在此布置些許陣法,這大院怎會荒廢至此?”

    “也許那蛤蟆道君帶眾人來此,就是想要眾人看到此地破敗的景象,進而明白前往深淵地獄參展之事,絕非等閑,必是千辛萬苦,不可掉以輕心。征戰殺伐不是請客喝酒,此事生死未卜,吉凶莫測。若像當初那趙清雪來到我宣明山之時,頤指氣使,眼高于頂,自認為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輕視深淵地獄之敵,多半就回不來了……若真如此,這空心楊柳山中諸多道君,倒是用心良苦……”

    一念至此,橫江便便盤膝坐了下來,打坐練氣。

    他甚至自己仙路艱難,更不願耽擱修行。

    晚飯時間,水笙兒提著食盒,來找橫江。她早已修至純陽境,無需食用五谷雜糧,屬于食氣者神明而壽的在世仙人,只因牽掛橫江,才準備了飯食。

    橫江道︰“道友是純陽仙人,本就不需要吃飯,餐霞食氣即可,不必費心為我準備飯食。我本就吃的簡單,能夠填飽肚子就行。深淵地獄必是千難萬險,道友不妨在空余時間里,多做些準備。”

    “我也想好好準備一番,可實在靜不下心來。趙四和我族中那個姐姐,就住在我隔壁,他們大白天的,竟然……竟然……吵得我心神不寧,難以靜心,我又尋思著三日之後去了深淵地獄,也不知能否再與小哥哥一路同行,閑來無事,就做了些飯菜。”

    水笙兒說著說著,漸漸低下頭去,不願意讓橫江看到她臉上的羞意,又道︰“我那族姐,叫做火苗兒,受道君旨意和趙四結成了夫妻。他們剛剛成婚,整日黏在一起,也是理所當然,我不怪他們。”

    “水笙兒、火苗兒……”

    橫江搖搖頭,道︰“你們的名字,都是誰取的?”

    水笙兒把食盒打開,擺出飯菜,道︰“都是道君取的,我們海中龍女,也因天生五行屬性各不相同,分作五脈,就分別以金木水火土為姓。我生性屬于水,就姓水,她生性屬火,就以火為姓。”

    水笙兒言下之意,就是名字好不好聽,是否俗氣是否高雅,就不必在意這些細節了。畢竟海中龍女族人不少,都要那滄海君起名,又哪能個個名字都好聽。

    二人說了一會兒話。

    龍女自古以來就熱情如火,水笙兒毫不掩飾她對橫江的愛慕之意,可橫江卻時不時表達出暫無談情說愛的想法,水笙兒心中黯然悲切,便不再多留,告辭而去。

    如此過了兩天。

    第三天,夜幕降臨,圓月高升。

    這一夜,又是心癮爆之時。

    橫江早已開始修煉徐無忌所傳的以魔制魔之法,以心癮灼燒魂魄的手段,來淬煉自身魂魄,如今所承受的痛苦,比起當初在封魔島,強了何止十倍!好在橫江久經心癮折磨,對于心癮的忍耐力,比當年初入封魔島,也強了許多。否則,早在那天魯巧指打上門來之時,橫江就已被心癮折磨得神智大亂,被食人飲血吞魂的誘惑,引誘得張開嘴巴,去咬那些冒犯他的仙門中人。

    值此即將離開仙道世間之夜,橫江因心癮爆,也無心思守在房中精修,干脆提著酒壺,踏步而出。

    橫江自閣樓大院踏步而出,一腳一腳邁步在空中,腳下沒有道路,全靠憑虛御風的仙門手段,凌空虛度。今夜見到了空心楊柳山上的月亮,橫江才幡然明白過來,只怕月是故鄉明這句話,只是一句哄騙自己,用來安慰鄉愁的話語。

    空心楊柳山極高。

    越在高處,月亮看起來就越美麗。

    不論是在墟城,還是在宣明山,亦或是封魔島,橫江從未見過如此明亮的月光,也沒有見到過這般渾圓巨大,猶如圓桌玉盤的月亮。

    橫江因承受心癮折磨,百般痛苦,額頭上自然而然,就冒出了汗水,卻因山高風大,總能將汗水吹干一部分,于是橫江臉上汗珠細細密密,卻無法凝結出豆大的汗珠從臉上滑落。這一夜,魯巧指與閔十九等人,也在空中賞月,途中和橫江擦肩而過,魯巧指見橫江臉上有汗,心中便想道︰“那夜我和他交鋒之時,他臉上也有汗水冒出,我本以為他是懼我師門廣寒宮威勢,這才嚇得冷汗直流。如今看來,這橫江並不是怕了我廣寒宮,極有可能是修煉了某種不一樣的法訣,只需月圓之夜,被圓月照身上,就會流汗。”

    雙方關系本就惡劣,擦肩而過之後,便各奔東西,互不干擾。

    橫江信步而行,走著走著,就走到了一座懸浮高空,被雲霧罩住了半片屋檐的殿宇前面。殿門之處,站著一個身穿青衣,白面無須,體型矮胖的仙門中人。

    橫江從未見過此人,自然也不知此人是何來歷,修為是高是低,法力是深是淺。

    那人見橫江走來,竟是開口就問︰“你那龍泉酒不錯,我已經很久沒有喝過了。我用人血和你換,如何?”

    人血換酒,虧他想得出來。

    橫江卻是眼神一凝,他已從人血二字,聽出了此人話語當中,必定另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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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血若琉璃


    旁門左道有一脈道統,修煉過大自在魔尊傳下的魔功,才需要食人飲血吞魂,借此喂養因心癮而滋養出的魔種。

    妖修一脈也有些修士,因生性嗜血,也有殺人吃心肝的怪癖。對于他們而言,他們吃人就好比人吃牛羊,並非是殘忍狠毒,實在是天性如此,就相當于老虎吃狼,狼吃羊,羊吃草。不過,近幾萬年來,喜好吃人的妖修已越來越少。只因許多妖修在修煉有成之後,喜歡化身為人,諸如先前的蛤蟆道君,便是如此。既然喜歡化身為人,自然就漸漸斷絕了吃人的心思,若再吃人,豈非有一種餐食同類的惡心感?

    邪魔外道當中,有不少稀奇古怪的邪功詭法,有靠吃人增長修為的,也有靠吞噬人魂來壯大自身魂魄的,也有用婦女胎盤煉丹,用活生生的嬰兒入藥,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正常仙門中人,誰會喜好人血?

    仙門正宗,又怎會喜好飲血?

    “我不飲血。”

    橫江搖頭拒絕,卻把手中酒壇舉了舉,道︰“這酒不需前輩拿東西換,只要前輩不嫌棄我對壇而飲,我請前輩喝就是。”

    “愛酒之人哪會顧慮這些?”

    青衣胖子接過橫江的酒壇,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大碗,咕嚕嚕倒滿了,旋即將酒壇還給橫江,一小口一小口品著酒,連喝了十幾口,才砸吧著嘴唇,意猶未盡道︰“那些表面上說喜歡喝酒,卻覺得別人喝過的酒不干淨,嫌別人嘴髒,這等人都是偽君子。恰好我是真小人,不是偽君子,我見了美酒在前,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嫌棄?”

    橫江點點頭,不再多言。

    他和這青衣胖子初次相識,只隱約猜到對方必定是前輩高手,卻不知其來歷,自然要謹言慎行。至于這青衣胖子剛見面就提起以人血換酒之事,橫江到未曾放在心上。雖僅此一言,橫江就猜到了,這青衣胖子多半是看透了他曾修煉魔功,如今正受心癮折磨,這才有此一說。不過,橫江卻不擔心青衣胖子因此而對付他。

    仙門中人修煉了魔功之後,最多也就是墮入旁門左道,甚至于邪魔外道。可不論旁門左道還是邪魔外道,都是仙門道統,都能來此參與仙魔之戰。以常理而言,這青衣胖子斷然不會因為此事,對橫江大打出手。

    青衣胖子慢悠悠的喝著龍泉酒,等到碗底酒空,他竟毫無風度伸出舌頭,把酒碗添得干干淨淨,再砸吧砸吧著嘴收起酒碗,他也不再問橫江要酒,只斜著眉眼打量了橫江許久,突然問了一句,道︰“難受嗎?”

    橫江點點頭。

    青衣胖子眼神一閃,衣袖里沖出一只金燦燦的手掌,由上往下,包餃子一樣,裹向橫江。

    橫江尚且來不及反應,雙腳已被金光禁住,動彈不得。

    青衣胖子則一臉猥瑣的飛到橫江面前,掏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刀子,在橫江面前晃了晃,隨即刀鋒揮落,用力一劃

    橫江面不改色。

    只因青衣胖這一刀,沒有落到橫江身上,而是在胖子手掌上,割出了一道狹長的傷口。那掌心皮肉翻轉之處溢出的鮮血,竟流轉著絲絲縷縷七彩光芒,就好似青衣胖子體內流淌的不是人血,而是七彩琉璃融化而成的融液

    橫江只看了鮮血一眼,臉色乍然變白。、

    青衣胖子不愛好意的怪笑著,把手中在橫江面前,晃來晃去。

    如今,橫江雙腿被青衣胖子用金光困住,動彈不得,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只能閉上眼楮,以抵擋鮮血的誘惑,眼不見為淨。可即便如此,橫江身軀依舊在顫抖著,就好比有千萬只螞蟻,在他心中爬來爬去,心癢難耐。

    對于修煉魔功之人而言,人血最具有誘惑力。

    越是修為高深之輩的鮮血,越是鮮香甜美。

    青衣胖子也不知是何種修為,就連一身鮮血,也變得七彩如琉璃,他的血對于橫江而言,有著無與倫比的誘惑力。

    當橫江閉上眼楮之後,青衣胖子竟把手放到了橫江鼻子前,問道︰“香不香?”

    橫江心中已有怒意,沉聲說道︰“我與前輩無冤無仇,前輩何故如此?”

    “好玩啊!無聊啊!難道你不知道,活得越久,生活就越無趣,越無聊麼?既然無聊無趣,人生總要找點樂子才行。今夜我無聊至極,難以入眠,見明月高懸,就來此賞月,本以為這一夜我會過得淡寡如水,沒想到老天有眼,讓我遇到了你。我要是不拿你開心開心,豈非浪費了老天爺賞給我的這一番緣法?”

    青衣胖子樂呵呵的笑著,道︰“天意不可違啊!老天爺讓我遇到了你,我若不拿你尋開心,就是得罪了老天爺,那樣會遭天譴的啊。”

    這算什麼話?

    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麼?

    橫江心中更是憤懣,卻因實力遠遠比不得青衣胖子,且這人又不顧身份偷襲,橫江已被禁住雙腳不能動彈。如今正要施法和青衣胖子斗法一番,卻現體內氣息靜入死水,紋絲不動,諸般手段沒有一樣能施展出來。橫江別無辦法,只得連呼吸也停止了。好在他修至仙門中人,早已修行了胎息之法,即便閉住口鼻不呼吸,三五個時辰之內,也不會被悶死。

    “嘿嘿小子脾氣硬得很啊!”

    青衣胖子衣袖一甩,散去了禁住橫江的法術,而他掌中傷口,在揮手間已是恢復原狀,連一絲疤痕也沒留下。

    橫江終于是能夠行動自如,他知曉青衣人實力高深,實在是斗不過,便懶得理會,施展出青天攬月術轉身就走。

    “喂喂,慢些走,慢些走!我喝了你的酒,反而恩將仇報,戲弄了你一番,這事兒是我不對。要不,我補償補償你,可好?”

    青衣胖子追了上來,湊到橫江身邊,道︰“我有諸多妙法,你想不想學?”

    橫江不予理會。他有九崇山妖尊6慎贈送的揚帆之法,其中記載著九崇山許多真傳法訣,橫江又何須去學著青衣人的法統?

    青衣人見橫江不為所動,想了想,道︰“我有諸多法寶,皆是玄妙不凡,你想不想要?”

    橫江依舊不予理會。他身上仙門法寶不在少數,只因修為不夠,法力低微,難以將眾多寶物的威能揮出來,即便得了青衣人的法寶,也只算是錦上添花而已。何況,橫江對這青衣人印象極差,不想與這等人物再有糾纏,更是不願接受此人的法寶。

    青衣人又道︰“我門下有不少美女弟子,我把你介紹給她們,好不好?”

    飛著飛著,前方月色當中,已能看到懸浮在半空的閣樓大院。

    橫江把飛行度稍稍減緩,回了一句,道︰“我修煉的是童子功。”

    青衣人咧嘴一笑,橫眉豎眼,似是生氣了,道︰“你覺得我是老實人,就認為我好欺負麼,你休要誆我!你一身法統,明明是源自于九崇山一脈。6慎那廝法統雖多,有諸般妙術,卻唯獨沒有童子功。這事你騙得到別人,卻騙不了我!6慎那廝,本就是一個大色鬼,到處沾花惹草,四處勾搭那些純情天真的仙女。哼我敢跟你打賭,你如果修煉的真是童子功,我就把自己閹掉。要是你修煉的不是童子功,就讓我閹掉你,好不好?”

    “告辭!”

    橫江定定的看了青衣人一眼,轉身而去。

    “就這樣和我話不投機半句多麼?”青衣人沉吟一聲,向橫江揮揮手,道︰“再見。”

    橫江飛至大殿門口,頭也不回,道︰“前輩和我,還是不要再見的好。”

    “嘿嘿有些緣分,是躲都躲不開的呀。”青衣人念念有詞,眨巴著眼楮,可他本就很胖,顯得眼楮如今一眨眼,眼楮就只剩下一條縫,看上去極端猥瑣。

    殿中。

    魯巧指與數位仙門中人,正在悄聲說些什麼

    見到橫江回來了,眾人神色微變,不再多說,各自回房去了。

    橫江深深的看了一眼魯巧指離去的方向,眼神微冷,搖了搖頭,回了自己房中,正待打坐練氣,卻聽到不遠處房間里,傳來啊啊哦哦的女子嬌吟之聲,一聽就是在做那男女之事。這趙四也不知是色中餓鬼,還是食髓知味,真是越的放浪形骸了,竟如此不顧顏面風度,做那事之時,也不知設置一座隔音陣法,阻擋床事之聲。而那叫做火苗兒女子,當真不愧為心性豪放的龍女,也不知她是天生嗓門大,還是故意想讓別人聽到,才叫得如此大聲。

    橫江渾不在意,直接打開窗戶,對著照進房間的月光,施展鳳凰三法統當真的太陰煉魂法,打磨魂魄,練氣修行。

    連心癮痛苦,他都能忍耐得住,何況趙四和火苗兒這等哦哦啊啊之聲音?

    夜盡天明。

    院外鑼聲響起。

    眾人出門一看,只見一個青衣體胖的修士,提著一個大銅鑼,正用鑼錘一下一下用力的敲著。

    橫江見了此人,眼神一凝。

    只因這人,就是昨天晚上他遇到的那個胖子。

    “該上路了,該上路了啊。”

    大胖子似乎是喝醉了,搖頭晃腦,說起話來像唱戲一樣,怪腔怪調,又大喝一聲,“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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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41: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七章︰龍歸大海


    上路二字,正產情況下用的不多。

    即便是凡俗世間,大多也是在送人上刑場的時候,在對方臨死之前,道出“上路”二字。也有些人會在斬殺敵人之時,將上路二字掛在嘴邊,說完之後,大約會揮手一刀,結果了對方的性命。

    在場周圍,皆是仙門中人。雖不像凡俗世人那樣,對上路二字極為敏感,如今聽到青衣胖子這般怪腔怪調說出上路二字,亦是紛紛神色大變。那魯巧指自恃仙宮弟子的身份,便上前一步,一手叉腰,道︰“上路二字,怎可輕易掛在嘴邊?”

    “這就不高興了?”青衣胖子咧嘴一笑,指了指橫江道︰“昨晚上我在這小子面前,好的壞的都說盡了,這小子卻無動于衷,不為所動。”

    橫江聽聞此言,神色淡然,面無表情。

    青衣胖子又指著魯巧指,道︰“反倒是你這等仙宮弟子,雖師出名門,卻半點城府都沒有。我隨口一說,你便不高興,難道你沒聽說過,忠言逆耳四字?我且與你明說,這些年來,從拓錦殿前往深淵地獄參戰的仙門弟子,是一代不如一代,死在深淵諸魔手里之人的比例,越來越多,能安然活下性命之人,越來越少。以你這心性,和這白發小子相比,實在差的太遠。此行他有九成以上的機會,能活下性命。而你這所謂的仙宮弟子,以我之見,至少有九成的肯能,會葬送性命!”

    眾人皆沒有想到,這青衣胖子對橫江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要知道在參戰的十人當中,若論仙道修為,橫江屬于末端,哪怕是根基最淺的趙四,一身修為隱隱也要超出橫江幾分,更別說其他明門弟子,以及水笙兒火苗兒這樣的純陽仙人。

    一時間,人人看向橫江,眼神迥然有異。

    “看什麼看!”

    青衣胖子掃視眾人,語氣越發的冷漠,譏笑道︰“在我看來,你等眾人加起來,只怕也比不得這個白頭發的小伙子。這小伙子修為雖低,卻洪福一天,他相貌堂堂,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看就是氣運滔天之輩。如今這白頭發小伙子的實力雖然低了些,可一旦去了深淵地獄,形同龍歸大海,自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用不得三五年,他就能修至純陽仙人,再過不得一二十年,就能修至道君。哼……這麼一算,你們何止是比不得這個白頭發的小伙子,你們簡直連他一根手指頭都比不過。”

    青衣胖子哼聲之時,周身氣勢勃發,口中話語竟帶著金石交擊的穿透之音,震得眾人心神不穩,竟有幾分即將魂飛魄散的錯覺。

    繼而有一輪明光,懸浮在青衣胖子腦後,渾圓如同滿月。

    至此,青衣胖子那一身道君氣勢,再不遮掩,肆無忌憚散發出來。

    周遭漂浮不定的雲霧,被青衣胖子用聲音這麼一震,頃刻間百里長空煙消雲散,露出了蔚藍無瑕的朗朗晴天。

    這是眾人來到空心楊柳山以來,第一次見到百里天穹雲霧散盡的景致。

    天空就像是一面透徹深邃的藍色水晶,而散發著熾熱陽光的旭日,則像是瓖嵌在藍水晶上的一顆淚珠,格外的美麗動人。

    眾人心有所想,無瑕去閱覽此等世間奇景。

    他們的心思,全都落在了橫江身上,紛紛揣測著昨天晚上,這個青衣胖道君和橫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能讓堂堂道君高手,如此評價一個修為平平,道行微末的尋常仙門修士。

    眾人神態各異。

    閔十九微微皺眉,悄然打量著橫江,眸中光彩卻越發的明亮。

    水笙兒就在橫江身邊,雖沒有直接將身軀投入橫江懷里,二人的衣袖卻貼在了一起,讓人只覺得水笙兒一直都在偎依著橫江。

    至于那個趙四,則緊緊的拉住他道侶火苗兒的手掌,眼中神態變化多端,一會兒驚嘆,一會兒憤怒,一會兒後悔,一會兒緬懷。因青衣道君對橫江評價極高,趙四便驚嘆。因青衣道君絲毫不把眾人放在眼里,居然還說所有人加起來都比不過橫江一個手指頭,趙四于是憤怒。當趙四想起這段時日以來,橫江和他之間的關系,漸漸的疏遠了,連朋友二字也算不上,趙四遍後悔當初沒有一心一意的籠絡橫江。自然而然,趙四心中就想起了二人剛剛相見之時,緬懷當初那些未曾被橫江瞧不起的日子。

    時也?命也?

    趙四輕嘆一聲,低下頭去。

    橫江默默的站在一旁,將眾人神態變化,全都看在了眼里,以他的性格,亦懶得多做解釋,只對青衣道君拱手一禮,道︰“前輩,該上路了。”

    “好咧!”

    青衣道君手臂一甩,袖子里飛出一只紙船。

    紙船見風而漲,在眾人面前變化成一條長數十米的大龍舟,龍舟上面建著好幾層船樓,上方插著一根根桅桿,掛滿了紫色的船帆。

    “上路咯!”

    青衣道君飛至龍舟前方,操控龍舟在閣樓大院門口抖了一抖,像是用網兜撈魚一樣,把眾仙門中人,撈到了船上。他這般手段,看似平平無奇,實則已是道法通玄,休說是橫江這般尋常仙門修士難以抵擋,即便水笙兒這樣的純陽仙人,在青衣道君施法之時,竟是全然沒有反應過來,眨眼間就被抓到了龍舟大船的甲板上。

    眾人在龍舟甲板上站穩了之後,便各忙各的,看書的看書,喝酒的喝酒,聊天的聊天,竟無一人去說青衣道君的不是,問他為何不顧眾人顏面,抓小貓一樣把眾人抓來抓去。眾人之所以有這般態度,只因數日以來,眾人在空心楊柳山見到的仙門中人,個個都是道君高手,如今被青衣道君搞出了這麼一番手段,也是見怪不怪,聽之任之。

    橫江獨自一人,站在船尾,凝神靜思。

    他並非是因青衣道君性格詭秘行為古怪而生悶氣,只因以他如今站在船尾的視覺角度,恰好能將整個船體,以及船上的諸多桅桿,桅桿上的長帆,一覽無余,看得清清楚楚。

    將這龍舟看得越多,橫江心中就越是詫異。

    對于橫江而言,他極為熟悉眼前這艘龍舟的構造與款式!

    十余年前,橫江與獨孤信一起,去探訪古代修士遺跡,當時獨孤信和其他仙門中人,去了洞府當中的大陣之內,橫江則留在了一艘廢舊的帆船旁邊。那時候橫江覺得帆船很古怪,便走到了帆船的甲板上,繼而引得帆船支離破碎,裂成無數木屑,而掛在眾多船帆最中央的紫布船帆,則落在了橫江身上……

    如今這龍舟的船帆,不正是深紫色一片?

    橫江看了半晌,心道︰“昨夜這青衣道君在我面前,一開口就提起了陸慎,從他語氣來看,似是對陸慎極為了解。這世間最了解對方的人,要麼就是對方的至交好友,要麼就是對方的生死大仇,也不知這青衣胖道君,到底是陸師的至交好友,還是生死仇人。”

    一道青色聲影,如風而來,落到橫江身邊,輕飄飄的沒有發出任何響動,此人正是青衣胖道君。橫江想事情想的入神,又因為這胖子修為和道行實在深不可測,他恍恍惚惚間,全然沒有察覺到身邊多了一個人。

    “我站了這麼久,你都沒有任何反應,真是個蠢物!如果在深淵地獄當中,你如此放松警惕,那些擅長隱匿蹤跡的魔物,呼吸間就能將你擊殺一萬次!”青衣道君口不容情,很是嘴賤,又道︰“你是不是早已發現我來了,卻裝作沒有看到我?”

    橫江聽到青衣胖道君的聲音,便搖搖頭,如實回答,道︰“沒有。”

    “哼!休要誆我,你騙不到我,你肯定心里在恨我!”

    胖道君不依不饒,道︰“先前我對那九人說,他們加起來都比不得你一個手指頭,他們肯定會因為此事,嫉妒你,排擠你,甚至怨恨你。而你則因為被我平白無故,就拉扯到了這麼一大片仇恨,你肯定也在恨我,對不對?”

    橫江搖頭道︰“道君多心了。”

    “哼!”

    青衣胖道君眼神一冷,卻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再和橫江多做糾纏,他身形一閃就飛到了最中央那座桅桿旁邊,似乎一個胖乎乎的大猴子,手腳並用,不顧風度,沿著桅桿向上攀爬而去,不一會兒就站在了桅桿頂端。

    轟!

    一聲巨響,自船帆上傳出。

    整艘大龍舟,化作一道電龍,朝著蒼穹深處,爆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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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41:3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百零八章︰深淵地獄


    先前青衣道君翻轉龍舟,使得船底向上,船帆桅桿筆直向下對著地面。如今龍舟雖在空中紋絲不動,可原本船底的天空卻成了地面,船頂對著的地面則成了天空。

    本末倒置!

    船上桅桿指著的方位,突然從空心楊柳山的環形內陷山勢地面,變成了視野內一望無際的暗紅色天宇。船底對著的深藍色寶鑽一般的天穹,變作了一望無垠的灰。那無盡灰光當中,寸草不生的沙石土壤,以及縱橫交錯的岩漿河流。

    天地逆轉!

    硫磺氣味,撲面而來,刺鼻難受,令人作嘔。

    橫江識得這種味道。

    十年之前,橫江初入封魔島,和青丘櫻結伴而行,在地底幽泉河里,取鳳凰浴火之意,借助岩漿河流的火氣修煉鳳凰曬翅之法。那一陣時日,橫江整日整日坐在金烏扶桑木船上,受幽泉河的烈焰烘烤,全靠鳳凰羽衣遮擋火焰,否則早已被燒成了灰灰。可即便有鳳凰羽衣和紫布船帆在身,日復一日備受火烤,橫江身上洋溢著一股子臘肉味,直到許久以後,身上氣味才漸漸消散。

    如今天地間濃濃的刺鼻氣味,和地底幽泉河同出一轍。

    無需多問,無需多想。

    橫江已然知曉,此地必是深淵地獄!

    封魔島是因鎮壓住了一尊深淵大魔,于是大自在魔尊一身魔氣,在地底恣意傾瀉,融入了地脈當中,才在封魔島三座鎮山下方,出現了一條貫通三山的幽泉河,繼而諸多魔物鬼物,諸如霜魔一類的凶惡魔頭,出現在了封魔島當中,和四方仙門弟子,殺伐爭斗,使四方仙門死傷慘重。

    也不知這位道君,到底是施展出了何種手段,將眾人送來了深淵地獄。

    他只駕馭著一條龍舟,在空中將舟船上下顛倒,眨眼間天地異變,眾人已從仙道世間,來到了深淵地獄當中。

    橫江眼前諸般景象,和仙道世間陡然不同,灰蒙蒙的大地沒有半點綠意,天空暗紅猶如血色幕布,地面岩漿奔騰就看像是大地的皮肉被硬生生剝開,露出了慘不忍睹又鮮血四溢的血管……

    深淵地獄和仙道世間相比,如今看來,不知貧瘠了多少倍。

    此地滿目蒼夷,真不愧地獄二字。

    世人常說,窮山惡水多刁民。

    這深淵地獄之魔,何止是窮山惡水多刁民,簡直怪異詭秘到了難以想象的境地。

    仙門典籍記載,這深淵地獄,也誕生過不少稀奇古怪的大魔,其中有良善的深淵統領,屢次對仙門中人施以援手,救苦救難,卻被深淵之魔活生生吃了。也有尋求改革,一心想要把貧瘠可怖的深淵地獄,改頭換面弄得和仙道世間一樣的風和日麗。也有愛上仙道修士皆為道侶,愛得轟轟烈烈,甘願同生共死。更有甚者,竟然還有深淵之魔拜入了一方仙門,修至道君,最終雖死于叩問長生不老天尊境界的仙途當中,卻也因此而名傳四方。這深淵之魔拜入的仙門法統,是仙道世間里一方顯赫昌盛的法統,叫做佛法。此魔入了仙門之後,披的是袈裟,穿的是麻鞋,剃的是光頭,念的是佛經,持的是八戒,行的是普度眾生之道,做的是度己度人之善舉。

    可窮山惡水更多的是良善忠厚的山民,而非是刁民。

    自然而然,深淵地獄里,行為處事與尋常深淵之魔背道而馳之輩,只算是極少數,百萬當中也難以出現半個。更多的深淵大魔,不愧以魔為名,凶殘暴虐到了極點。

    于是仙門典籍里,記載得清清楚楚……

    深淵地獄無窮無盡,是令人窒息的恐怖之地。

    深淵地獄環境極其惡劣,是芸芸眾生極其危險之地。

    深淵地獄是毫無道德倫理,永不停歇的殺戮之地。

    深淵地獄從無友情,親情,愛情,只有背叛,殺戮,毀滅的邪惡之地。

    如今。

    橫江就到了這麼一方世界。

    青衣道君不知何時再度出現在了橫江身邊,仰觀深淵天地,喟然長嘆,道︰“這個地方的氣味,可比我的血要臭多了!要不要在被臭氣燻得屈辱而死之前,先喝一口我的血,試試味道,如何?”

    橫江搖搖頭,道︰“深淵地獄的硫磺味固然難聞,可對我而言,在深淵地獄仗劍殺伐之時,那等以魔血喂劍的快意,比起喝前輩的血,不知要舒爽了多少倍。”

    青衣道君咧嘴笑了笑,不屑道︰“小小年紀,還真是嘴硬啊。你還是先想想如何在深淵地獄保住性命,再大放厥詞不遲。我的職責只是把你們送到深淵地獄,卻不是你們的保姆。自此處往西,一百三十萬里之外,有一座仙門中人的營地,本君只負責將你們送到那營地當中,自此之後,你們是生是死,和本君再無瓜葛。”

    龍舟凌空飛馳,似一柄電光閃耀的劍鋒,朝西方疾馳而去。

    這度之快,簡直令人咋舌。

    這深淵地獄里只有血色天空,卻見不到陽光,也不知是否如仙道世間一樣有旭日東升西落。不過眾人卻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若是青衣道君駕馭著龍舟,在仙道世間里一路往西飛馳,以他這般度,只怕可以追趕落日,追星逐月……

    “小哥哥,到了營地之後,我們就結伴而行好不好?我們一起殺伐深淵之魔,一起誅魔衛道……”水笙兒湊到橫江身邊,幽幽的說著,越的臉色紅暈起來,她也只說到了結伴而行,至于雙宿雙棲之類的話語,她終究是說不出口來。

    不久之後,那火苗兒也來到船尾,對水笙兒道︰“妹妹,咱們在深淵地獄里,舉目無親,你就是姐姐最親的人了,妹妹你可不能拋下姐姐獨自一人。姐姐雖然成了親,可姐姐的夫君卻修為低微,若是沒有人護持,只怕難以在深淵地獄活下性命,嗚嗚嗚……”

    橫江和火苗兒談不上有什麼交情,只算因一路同行,相互認識而已,他不知火苗兒實力是高是低,也不知火苗兒到底是什麼性格的女子。可如今只聽得火苗兒這一番話語,再看到火苗兒眼上滑落的淚水,橫江一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心中想道︰“不論這火苗兒修為多高,道行多深,有多少手段。此女一身演技,卻還真是得到了滄海君的真傳,說笑就笑,說哭就哭,抽噎流淚,渾然天成。”

    水笙兒受不得族姐的哭聲,就問橫江,等到了營地之後,願不願意和趙四火苗兒夫妻一起結伴。

    趙四一臉期盼看著橫江,他認為水笙兒這一聲尋求之後,橫江就算當場不答應,稍作考慮之後,也會答應下來。畢竟普天之下,哪個男人不憐香惜玉?更何況一人獨行,勢單力孤,若結伴而行,在深淵地獄里生存下來的幾率,無疑高了許多。

    橫江卻道︰“不願意。”

    趙四終于忍不住了,不再唆使火苗兒替他說話,直言道︰“為什麼不肯答應啊?世人都說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咱們雖然不算兄弟,可同為仙道世間的道友,並肩作戰有個依靠,豈不更好?”

    橫江搖搖頭,閉口不答。對他而言,正因為深淵地獄危機重重,千難萬險,他才更加不願意和別人結伴同行。深淵地獄里暗藏無數危險,橫江為了應付這些危險,必會耗費極大的心力和精力,他又哪有空余的心思,去防備身邊的同伴?

    橫江信不過趙四,甚至連水笙兒,他也信不過。

    多年漂泊朝不保夕,橫江習慣了人情冷暖,也受夠了人心詭詐。

    于是,橫江每當遇到一個向他示好之人,他表面上文質彬彬,溫文爾雅,實則心中一直都會暗暗防備著。自從中土帝國帝都那個成碧君之事開始,橫江再不輕信任何人,不論對方是男是女。

    不論是疑神疑鬼也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罷,這都不重要。對于橫江來說,最重要的是性命只有一條,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哼!怪人!小氣!”

    火苗兒憤憤然跺了跺腳。

    趙四正要再說,卻被火苗兒伸手用力一拉,拖著跑到了船頭,和魯巧指等人聚在一處。

    水笙兒見族姐和趙四走了,便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橫江,問道︰“那……小哥哥,就我一個人跟你一起,好不好?”

    橫江道︰“我修為太低,只怕遇到危險之時,不僅幫不到水道友,反倒會害了你。”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我已經是純陽仙人了,我會好好的照顧小哥哥,不讓小哥哥受傷害的。” 水笙兒急急忙忙的說著,她又擔心橫江不想受女人保護,會誤會她話中另有所指,趕緊補充道︰“我是說,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不要橫道友分心保護我。我們一同行動,多一個照應,總是好的。”

    “水道友既能自保,又何須和我結伴?”橫江搖了搖頭,卻又現如此冷漠,未免有些傷人,便抿住嘴唇,不再言語,只道︰“水道友國色天香,若我和水道友結伴同行,肯定會受水道友美惑,從而影響道心。還請水道友念在我修行不易的份上,結伴之事,莫要再提了。”

    水笙兒小臉微微一紅,低下頭去,想道︰“原來他心里還是有我的,若對我沒感覺,又怎會因我而影響道心?”

    隨即,水笙兒也不說話了,只默默的站在橫江身邊,只希望在到達營地,離別之前,多看橫江幾眼,將這誠實可靠小郎君小哥哥的樣子,牢牢的記在心頭,

    龍船極快,轉瞬千里。

    側方卻有一道月牙光芒,度更快,竟後先至,朝龍船追來。

    月牙光華閃閃,越飛越近,在眾人眼中,化作一柄長達上千丈,威力無匹,勾連天地的巨大鐮刀。

    橫江通過加持了龍眼術的眾妙之相眼罩,遠遠就看到了那手握刀柄之人,是一個容貌艷麗至極,卻頭上長角的女子。

    那女子一刀斬來,度極快,青衣道君趕緊操控龍船躲閃。

    嘶嘶!

    刀鋒揮過,船上躲閃不及的桅桿,割韭菜一樣被鐮刀從中斬斷。

    “翟青衣,化灰去吧!”

    頭上長角的女子再度揮刀,眼中魔焰滔天,撕心裂肺的嘶吼著青衣道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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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因果循環


    青衣道君,修煉已有數萬年,本名翟青衣。

    在世間活得越久,歷經越多的風風雨雨,就會結下越來越多的恩仇。

    女子周身纏繞著洶涌的魔氣,一如翟青衣周身翻滾的仙氣,她所說的化灰去吧,其意就是要將翟青衣斬殺在此,讓其身死道消,繼而挫骨揚灰,讓其灰飛煙滅!

    自遠古群仙探查天地,與深淵地獄激戰以來,雙方就成了天敵,素來你死我活。殺伐雖多,爭斗雖甚,卻大多不會夾雜多少私人恩怨在里頭,就好比老鷹斗蛇,獅虎相爭,天性就要分一個你死我活,與私仇無關。

    如今橫江卻在那魔女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恨意。

    魔女含恨殺來,翟青衣身為仙道世間的道君,有著護送眾人前往仙門營地的職責,如今見到了這個魔女,竟然眼神一亂,將空中龍舟和十來個後輩棄之不顧,只腳踏一道電光,轟出一聲雷響,隨即駕雷飛射遁逃,遠遠飛走。

    “翟青衣!你這個孬種!”

    魔女揮動手中鐮刀,在空中斬出一道彎月,猶如新月,朝翟青衣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可惜,翟青衣跑得太快,魔女追之不及,那一道新月彎刀追至遠空,斬破數層雲彩之後,刀光亦消失不見。

    “真不是東西!”

    魔女罵了一句,恨恨的咬咬牙,皺眉瞪眼,暗紅色的瞳孔精光勃,盯著周遭幾人看了看,隨即眼神一亮,道︰“看來,你們就是翟青衣從仙道世間里,帶來的後輩弟子。仙道世間有一句話,叫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翟青衣逃之夭夭,你們卻是甕中之鱉,無處可逃。此番你們落到我手里,就算是給那翟青衣,支付些利息吧。總有那麼一天,我會讓翟青衣連本帶利,一五一十償還給我!”

    一言至此,魔女肩膀一沉,手臂抬起,五指張開。

    她的指掌很是白皙細膩,修長而由秀氣。

    這是橫江有生以來,看到過的第二好看的手指,第一自然是獨孤信。

    同時,這魔女的手指,也是橫江有生以來,見到的最為恐怖的手指,沒有之一。

    只因這魔女五指完全張開的時候,每一個指頭頂端,都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缺口,那缺口當中竟生長著一只血紅色的眼珠子,眨巴眨巴的眨著眼,當指頭上的眼楮急眨了數次之後,一朵小花在眼球當中,很是嬌艷的盛開著,開化之後就結成了果實,沉入眼球深處,緊接著一株綠油油的藤蔓,從魔女手指上生長而出。這藤蔓一出,眼球便變得干癟起來,只剩下一個縮許多倍的小圓球,米粒大小,種子一樣附著在藤蔓的根睫上。此時此刻,魔女的五指和手掌,也變得枯萎干癟,恰似干枯的一根樹杈。

    藤蔓閃電一樣延伸而出,呼吸間變得長達數千米,通體煥著青碧色的邪光輝,另有一道道如同絲線一般的紅色脈絡,攀纏在青色藤蔓上面,血光一樣,輕微的顫動著。

    眾人見魔女出手,第一時間便選擇逃跑,朝著四面八方,飛馳而去。這幾個仙門弟子,包括魯巧指與閔十九在內,無一是愚笨不堪之人。這樣的人物自然能夠知道,什麼時候逃跑能給自己帶來最大的活命機會,朝哪個反向跑最為合適。這答案其實不難,跑的時機越早,約有活命的機會,而跑的方向與別人越是不一樣,就越容易逃出生天。于是,魯巧指、閔十九、趙四和火苗兒等人,恰好八個,一個人飛向個範圍,絕不願意自己逃生的方向和別人一樣。只因若和別人一起跑,豈非魔女只需追向結伴逃跑之人,就能一箭雙雕,一舉多得,只需用一分力氣,就抓住了更多的獵物?

    唯獨橫江和水笙兒,與別人不同。

    早在橫江現那翟青衣以堂堂道君實力,都選擇了不戰而逃之舉的時候,橫江就今夜局勢,就已心知肚明。這魔女一身實力,既然連青衣胖子這樣的道君都抵擋不住,眾人最多也只是純陽仙人,正面激戰斷然不是魔女的對手,可就算不戰而逃,只怕也未必能從在道君層次的高手面前,逃脫性命。

    于是,橫江雖也在第一時間朝遠方飛去,可他並非像其他仙門中人一樣,朝四面八方逃命,而是第一時間打量著下方山勢,尋了一出可以完好布置出九脈求魔劍陣的地方。只要魔女沒有第一時間追向他,他就會趁機布置出九脈求魔劍陣,要憑此劍陣,和魔女生死一搏,即便是戰死在此,也要死得不留遺憾。

    水笙兒見橫江獨自往下方山川飛遁,便急追到橫江身邊,拉住橫江的手,道︰“小哥哥,你跑不快,我來幫你……”

    一朵微微有些暗灰色的雲彩,出現在水笙兒腳下。

    雲彩轟隆作響,閃現出一道一道雷霆,繼而急追上了橫江,停留在橫江腳下,再載著橫江和水笙兒,朝遠空深處,飛頓而去。

    仙門典籍記載,遠古龍族,可吞雲吐霧,可行雲布雨,也曾以布施雨水的法術,時不時替世間眾生抵擋旱災,可算澤被蒼生。龍女一脈,和遠古龍族關系匪淺,水笙兒身為龍女,天生就會行雲布雨之術,如今載著橫江疾馳遠去,逃跑的度倒是十人當中,跑得最快的,就連水笙兒那個同樣在施展行雲布雨之法的火苗兒,也遠遠比不得水笙兒。只因火苗兒雖比水笙兒大了數百歲,一身實力也在水笙兒之上,可火苗兒本是五行屬火的龍女,不擅長水法,跑得倒是比水笙兒更慢。

    至于火苗兒的夫君趙四,則孤身一人,朝另一個方位疾馳而去。

    “先前你們二人,卿卿我我,你儂我儂,說出了不少山盟海誓。我本以為,你二人應該是我千余年來,見到的最為恩愛的一對道侶。如今看來,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啊!哈哈哈……好一對狗男女!我未曾殺來的時候,你二人眉來眼去,好不恩愛。為何我一動手,你們這等痴男怨女,便一瞬間把同生共死的誓言拋之腦後,毫不猶豫轉身就跑沒只顧著自己逃命,卻不考慮道侶的死活麼?”

    魔女也不直接飛過去追擊眾人,她只隔空操控著五株又手指變化而成的青色藤蔓,閃電一樣在天空里編制成一張一張大網,朝逃散的仙門中人追擊而去。魔女放飛了藤蔓大網之後,便不再理會逃走之人,反倒是抵消頭去,目光如炬,盯著施展行雲布雨法術。帶著橫江往下放飛落的橫江,以及此刻正沿著山勢一路飛馳,一路拋灑玉劍的橫江……

    “該死!”

    魔女神色大變,咬牙切齒,怒罵道︰“死到臨頭,竟還如此心心相印,真是罪該萬死!”

    一念至此,魔女伸手一招,血光鐮刀再度出現在她手里。

    不過,當她揮動鐮刀,對著橫江和水笙兒即將一道斬下的時候,魔女身前十余米外,一道身穿青衣,體型肥胖的身影,將虛空撕開一道縫隙,再用手把縫隙推開成一座宮門形狀,隨即邁動腳步從縫隙里走了出來,縱身一跳直達魔女面前。

    “翟青衣!你還有臉回來!”

    魔女揮刀就斬,好不容情。

    翟青衣咧嘴笑了笑,竟不退反進,閃身來到魔女身邊,將嘴唇湊到魔女耳垂側後方,道︰“美人且慢動手!你聽我解釋啊!”

    魔女更是惱怒萬分,不再理會下方正在布陣的橫江,只專心致志對付翟青衣,怒道︰“你這不要臉的賤人,你有什麼好解釋的?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害得我斷子絕孫,你我之仇,早不共戴天,何須解釋?再說,你仙門中人,一個個油嘴滑舌,滿肚子壞水,我若不是當年被你騙了,又怎會淪落到今日這番境地?”

    翟青衣也不反駁,尷尬一笑,只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找個脾經之處,慢慢的處理咱們的事情。若是被這些後生小輩看到了,終歸有些不好。”

    魔女冷然道︰“有何不好?看了便看了,等下把他們的眼楮挖了就是。如此一來,正好符合你們仙道世間的因果循環之理,豈不更好?”

    翟青衣道︰“你若再這樣,那本君就真的一走了之。”

    魔女不為所動。

    翟青衣又道︰“我這次走了,會回仙道世間,尋一座靈山,開宗立派,安安穩穩教導門人弟子,再也不回來了。”

    魔女眼神一顫,就連額頭上似山羊一樣的獨角,也隱隱有些顫動,道︰“那你先答應我,絕對不會再逃跑。我不奢望你從此以後,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也不需要你答應我從今以後都不再逃跑,我只要你答應,今天不跑。你若不答應,我就先把這些小輩殺光。反正你也看不上我,不會掛在心上,更不會想起我惦念我。我殺了你的小輩,必定會讓你恨我,你一恨我,就會想起我。即便在你心中,只能想起我的壞,想起我的可惡,想起我的凶惡……可不論如何,都比你不想我,要好些。”

    “也罷。唉……”

    翟青衣嘆了一聲,道︰“你我就停在此處,當做在此斗法,讓那些小輩各自逃命去吧。等他們逃遠了,我們再談其他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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