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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道橫行] 小無相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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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15: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章︰劍下生!劍下死!


    “洪師妹,你若不急著殺他報仇,那就先讓師兄動手,來了結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你把剛剛那一劍的恩怨,口口聲聲掛在嘴邊。我趙清雪便給你這個機會,站著不動,讓你斬我一劍。不過,這一劍之後,便休怪我劍下無情,要與你在此做過一場。”

    趙清雪衣袖一甩,掌中凝結劍鋒,指著橫江,道︰“橫江!你可敢與我一戰?”

    山風吹動,衣袂微卷。

    趙清雪男生女相,另有一番風姿。

    橫江問道︰“做輸贏,還是做生死?”

    趙清雪道︰“劍下生!劍下死!”

    此言一出,橫江亦是有幾分訝異,目光流轉,審視著趙清雪。

    “哼!”

    趙清雪微微側身,避開橫江的眼神,道︰“莫非你以為,我紫霄宮弟子,都是貪生怕死之輩?我既求劍道,理當來去縱橫,理當托身白刃里,殺人紅塵中。若做不到為求劍道不惜身,那還求什麼仙,問什麼道?”

    橫江沉迷片刻,道︰“空口無憑,先立下字據?”

    洪馨菡眉頭一皺,暗道︰“果然如此!他為人處世,依舊是謀而後定,不留半分破綻。”

    趙清雪微怒道︰“難道我堂堂紫霄宮之人,還會言而無信?”

    橫江淡然一笑,轉身朝宣明道場的山門走去。

    “好!”

    趙清雪見橫江走了,盡是心中一急,朝著右側山壁一甩手,便將山坡上方圓上百丈的積雪,以及隱藏在積雪之下的土壤,一劍消泯得干干淨淨,露出了斑駁的石壁。

    繼而,趙清雪以劍為筆,持著手中長達上百米的冰晶劍鋒,在山壁之上,留下了一份字據。

    字據言簡意賅,將二人為求仙道,在此斗劍,不論誰生誰死,都不可為難對方師門親友。

    橫江聽到劍鋒刻畫石壁之身,轉過頭來,默默的看著,直到趙清雪寫完了字據,在末尾以劍鋒簽字,再隔空按了一個大大的手印,橫江才又問道︰“閣下執意如此?”

    趙清雪道︰“一言既出,覆水難收!”

    橫江點點頭,手中捏動法訣,施展出青天攬月術,朝那字據石壁飛了過去,再拿出了一根看似朽木的破木棍,在石壁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果然只有仙門修士的修為!”

    趙清雪打量著橫江,眼中又生出了幾分慚愧。他乃純陽仙人,卻口口聲聲,要和橫江一較生死,豈不是仗勢欺人?

    洪馨菡深深的看了橫劍一眼,對趙清雪勸解道︰“趙師兄,你又何必如此?”

    趙清雪眼神一沉,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洪馨菡眼中泛起一絲淒然,嘆道︰“我就知道,這一次不改讓趙師兄,與我一起回到中土帝國。”

    “哼!莫非你以為,我就喜歡與你一路同行?”

    趙清雪冷然說道︰“光陰如水,逝者不可追。若非師門令陪你下山,我怎麼可能將大好時光,浪費在這等無聊的事情之上?”

    洪馨菡心中無奈,看向橫江的眼神也越是復雜,只得說道︰“你二人雖寫下了字據,要一劍定生死,卻沒有把斗法的時間定下來。今日我們剛剛來到宣明山,諸多事情,尚未理清頭緒,若不分青紅皂白,就大打出手,與邪魔外道之輩,有何區別?”

    趙清雪看了看橫江,又移開了眼神,問道︰“師妹是何打算?”

    洪馨菡道︰“這一次趙師兄奉師命陪我來到中土帝國,本就該以我的事情為主。師兄若想和橫江斗法,自然要等到我的事情了結之後,才能動手。若不如此,豈非本末倒置?”

    趙清雪本想一口否決,可當他發現橫江臉上沒有任何神色波動,儼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之時,不知為何,趙清雪又變幻了心思,道︰“那就依你。”

    洪馨菡又道︰“趙師兄是我紫霄宮眾弟子之表率,若在宣明道場里有什麼閃失,師妹罪責難逃。此事還需先向師門傳訊,讓師門前輩做出了決斷,再做決定。”

    趙清雪道︰“師妹是在用師門之名壓我?”

    洪馨菡微微搖頭,只眼也不眨注視著橫江。

    “原來,你是想讓這橫江,多活幾日。”

    趙清雪若有所悟,道︰“也罷,那就依你。到了斗法那一日,我若能一劍斬殺橫江,也算是斬斷了師妹的塵緣,讓師妹能心無旁騖,一心求道。如此一來,等到千年萬年之後,師妹能褪凡成仙,能求取長生之時,必會惦念著這一回師兄對你的好。”

    洪馨菡咬咬牙,又問橫江,道︰“你意下如何?”

    “斗法斗劍之事,緩幾日也好。”

    橫江點點頭,看了看站在不遠處那幾個來自于伏龍山道場、金峰道場、玉鼎道場的神魂高手,又道︰“我與趙清雪之戰,若除了我宣明道場弟子之外,就只有這麼三個觀眾,未免太冷清了些。若緩上一些時日,正好能廣發請柬,讓世間仙門中人,趕赴我宣明山,來此觀戰,做個見證。”

    此言一出,趙清雪神色勃然一變。

    “我乃堂堂純陽仙人,此人只不過是一介尋常修士,如何是我的對手?可他卻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口口聲聲,要叫來各派仙門中人觀戰,來此走個見證……這個橫江,竟存著必勝的心思!這個橫江到底暗藏了什麼手段,竟然讓他在純陽仙人面前,如此自信?”

    趙清雪心中極為不解,卻又猜不透橫江到底是何想法,只得在心中不停的推測著,“也許,他已是懷著必死之心,于是就看淡了生死,自然也不怕死在我劍下。他答應緩上幾日,多半是懷著多活一天,就賺了一天的心思。”

    念及此處,趙清雪看向橫江的眼神,又多了幾分不屑。

    橫江未曾去猜測趙清雪心中所想,他只按照仙門正宗應有的禮儀,帶著趙清雪與洪馨菡一行人,走向山門。

    廖長空早已下山而來,在此等候多時。

    趙清雪走至山門之時,腳步停了一停,他的目光先是從廖長空身上一掃而過,見得廖長空身材極其火爆,趙清雪便厭惡的皺了皺眉,當他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聶隱娘與杜若冰師徒二人之時,趙清雪便眼神一亮。

    “純陽仙人?鬼仙?”

    趙清雪單薄的嘴唇微微勾起一道弧線,笑道︰“不是說宣明道場兩位純陽仙人,去了深淵戰場,至今未歸麼,閣下又是從何而來?”

    聶隱娘似是沒有聽到趙清雪的話語,只朝橫江拱手一禮,隨即領著杜若冰轉身朝宣明山上走去。

    趙清雪被聶隱娘這番舉動落了面子,心中暗怒,喝問道︰“閣下連來歷都不肯說,莫非閣下的師門,與閣下師門里的人物,都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鼠輩?”

    “鼠輩?”

    聶隱娘停步轉身,道︰“你紫霄宮與我師門爭斗,十幾萬年間難分高下。若我師門都是鼠輩,你紫霄宮之人,又算什麼廢物東西?”

    “竟敢辱罵我師門!賤婢,我要撕爛你的嘴!”

    趙清雪勃然大怒,正要大打出手,突然間卻見到聶隱娘已是搶先施展出了一道鬼修仙術,將她師徒二人,護在了滾滾翻轉的仙氣當中。

    轟!

    一道暗青色的雷光,自聶隱娘手中迸射而出,如同天雷襲空,劈斬而來。

    趙清雪來不及說話,手中捏訣,身前閃出一面寒冰鏡子,擋在了雷光前方。

    雷光與冰鏡撞擊,二者皆化為灰灰,消失不見。

    趙清雪見此雷法,突然想到了什麼,凝視著聶隱娘周身漂浮不定的仙氣打量了許久,又連連掐指推算,即而冷聲問道︰“這是九崇山鬼修一脈的陰雷之法,你可是九崇山弟子?你九崇山一脈,不是早已離開了這百萬里山河麼,你為何在此?”

    “我在此何事,與你何干?此番我來宣明道場做客,不宜喧賓奪主,不可妄動殺機。否則正好借著今日這個機會,將你這紫霄宮的經天緯地之才,扼殺在此!”

    聶隱娘衣袖一甩,轉身而去。

    趙清雪臉色陰晴不定,深深的看了聶隱娘一眼,又看了看橫江。

    橫江卻微微一笑,道︰“閣下放心,你我斗法斗劍,是你我的私事,我必不會讓旁人插手。”

    趙清雪被橫江說中了心事,臉色微微有些發紅,可他心中殺機,卻前所未有的堅定起來,暗道︰“這個橫江,實在怪異!我今日第一回和他相見,竟被他一身溫潤如玉的君子氣度,惹得道心不穩,對他動了殺念。如今他竟只憑著我臉色變化,就將我的心思,猜得明明白白,此人簡直生了一顆七竅玲瓏的慧心。”

    “我若留他性命,等到天長日久之後,只怕我的道心會被影響得一塌糊涂……”

    “修仙即是修心,問道即是問心。我若道心潰爛,此生此世必無半分問鼎長生的機會。橫江啊橫江,你我無冤無仇,可我為求仙道,為得長生,卻不得不殺你……”

    趙清雪想著想著,干脆連眼楮都閉上了。

    眼楮是心靈的窗戶。

    尤其像趙清雪這種人,長著一雙會說話的大眼楮,更是容易讓內心殺氣,顯現于眼眸當中。

    趙清雪就怕橫江看到了他眼中殺意,嚇得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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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22:59:3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一章︰夫君


    純陽仙人,六識通透,即便是天眼通一類的神通,亦是手到擒來即可修煉,故而趙清雪倒也不至于被台階道路絆倒在地。

    入得內門,一行人便走向宣明高塔。

    獨孤信以掌門身份,接待眾人。

    接下來,便是安排殿宇院落,讓眾人住下來。

    如此諸多事情,看上去很是平和,可所有宣明道場的弟子,心中都清清楚楚,這只不過是暴風雨來臨之前,一瞬間的平靜罷了。

    不知為何,洪馨菡竟未第一時間,就提出為父親報仇之事,反倒像是來此做客一樣,安安穩穩的在客院當中,住了下來。

    直到天色將晚,她才離了客院。

    守候在客院門外的宣明弟子問她,如今已經到了飯點,是讓人送來飯食,還是帶她前往宣明食堂用飯。洪馨菡只搖了搖頭,說她自有吃飯的地方。那守門的弟子半信半疑,卻也不好追問,洪馨菡卻請他帶路,說是要去找橫江。

    得了宣明弟子指引,洪馨菡直接走向了宣明山竹林,來到了橫江的院落之外。

    叩叩叩!

    洪馨菡站在院外,以指叩門。

    片刻之後,院門打開,橫江修長的身形,站在雪中。他見到來此拜訪之人是洪馨菡,也有些詫異。

    洪馨菡則目光如水,緊緊盯著橫江,抿嘴不語。

    那內門弟子見這氣氛有些詭異,便趕緊告辭而去,“橫師弟,我另有事情,就先走了。”

    冰天雪地,寒風呼呼。

    先前被趙清雪以萬丈雷霆的手段,摧散的烏雲風雪,早已遮住了天穹。

    二人對視不語,雙方不過是隔著一個身位的距離。

    可雙方之間的風雪,以及那一扇打開門的門框,卻似天涯海角之隔。

    良久之後,洪馨菡嘴唇微微動了動,竟說出一句︰“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麼?”

    橫江不知為何,只得點頭說道︰“只要不違背道義,休說是一聲,哪怕是千聲,萬聲,我也敢答應。”

    他雖智略非凡,可世間最難揣測的,乃是女子的心思。

    故而,當洪馨菡再度開口,橫江竟是愣在那里,無言以對。

    洪馨菡嘴唇微啟,柔聲道︰“江哥哥!”

    這三個字,只讓橫江似乎被雷霆擊中,渾身一僵。

    十幾年前,二人同窗求學,相處日久,那時候洪馨菡就是如此叫他。時隔多年,諸多事情,早已是人非物非,與往日再不相同。

    這一聲江哥哥響起,立時讓橫江腦海當中,浮現起當年二人聽周先生講課,課余一起玩耍,抓蟬、捕蝶……

    良辰美景,少時記憶,翻書一樣,在橫江腦中不停的翻轉。

    可事別多年,洪馨菡像當年一樣呼喚橫江,橫江卻難以像當年一樣答應她一聲,只道︰“我也不曾想到,洪丞相的性格,竟然如此剛烈。”

    “周先生罷官之後,不肯以字畫筆墨賣錢,甚至連辦學收學費之事,都覺得玷污了文人的風骨。我爹和周先生在朝堂里,爭鋒相對了多年。周先生如此剛烈,我爹又怎會差到哪兒去?周先生待你如子,你敬周先生如父輩,于情于理,都改殺了那成碧君與國師,也該廢了中土帝國的皇帝。我爹選擇為舊朝廷舊天子守節,此事雖與你有關,卻也不全是因為你。”

    洪馨菡搖搖頭,淒然道︰“我得知父親自盡的消息之後,傷心欲絕,本一心只想著飛至宣明山,殺你報仇。可如今我叫你一聲江哥哥,你不肯答應,我竟更覺得心如刀割……”

    橫江愕然。

    他渾然不知,洪馨菡竟對他有這般情愫。

    洪馨菡眼中含淚,又問道︰“當年周先生已經寫好了聘書,準備前往丞相府,親自登門拜訪,在我爹面前替你求親,你為何百般阻擾?”

    橫江悵惘搖頭,道︰“我那時年幼,不懂先生和丞相之間,只是政見不和,與私仇無關。我以為先生和丞相之間,有著血海深仇。當我知曉先生要去幫我提親,便以為先生會被丞相百般羞辱,便竭力阻止。”

    洪馨菡咬咬牙,胸膛起起伏伏,極為激動,道︰“你可知道,我爹早已知曉此事,連嫁妝都給我準備好了!”

    “什麼!”橫江驚詫莫名。

    洪馨菡道︰“自從周先生被迫罷官之後,我爹一直心中愧疚,他得知周先生收了一個心性純良的學生,便早已暗地里觀察過你。我爹與我說過,若將我許配給你,他和周先生就成了姻親,雙方自然能化干戈為玉帛。一旦你我成婚,此事傳遍中土帝國,也是一樁才子佳人的佳話。”

    橫江默然無聲,只伸手一引,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二人進入廳中,橫江生火泡茶。

    洪馨菡端茶聞了聞,眼角滑落一滴淚珠,道︰“茶香還是當年的茶香,只是這宣明山的院子,終究不再是中土皇都的周府。”

    橫江默默的喝著茶,忽而問道︰“當年你我雖一同求學,可我只是一個無家可歸被周先生收入門牆的窮書生,你卻是丞相的千金,難道你知曉丞相的打算之後,就沒想過否決這門婚事?”

    洪馨菡注視著橫江,嘴角掛著一絲苦笑,道︰“你我在周先生門下求學的時候,用的是同一個硯台。你和我說笑的時候,曾經說過,對讀書人而言,筆墨紙硯,與自家夫人一樣重要,概不外借,也不能與人共享。”

    橫江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洪馨菡也不再多言,不知不覺,茶已經喝了好幾壺。

    夜幕降臨,風雪遍野,天地無光。

    二人也不說話,氣氛沉重。

    紅衣擰著食盒,送來飯菜,見洪馨菡在此, 紅衣便沒有多留,只惡狠狠的等了洪馨菡一眼。對于紅衣而言,此番來到宣明道場的紫霄宮弟子,都是宣明道場的生死仇敵,更是她橫江公子的生死之仇,只能冷眼相待。

    橫江把食盒里裝的飯菜,一一拿出,可紅衣卻只在食盒里準備了一雙筷子,以及一個人的飯食,卻不夠兩人食用。

    橫江站起身來,“我再去食堂,拿一份飯菜。”

    洪馨菡卻皺了皺眉,道︰“十七年前,你我曾共用一雙筷子,同吃一碗飯菜,今日為何要多費周折,再填飯菜?”

    橫江搖了搖頭,走向院門。

    洪馨菡長身而起,大聲追問道︰“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麼?”

    竟然又是這一句。

    橫江點頭一笑,道︰“馨兒不怪我,肯再叫我江哥哥,我怎敢不答應?”

    洪馨菡卻將雙手放在腰間,做了一個凡俗世間,世家大族女子的仕女之禮,話音已是溫婉至極,道︰“夫君。”

    聽聞此言,橫江腳步猛地一踉蹌,險些摔倒在雪地中。

    夫君!

    連這等稱呼,都被洪馨菡說出來了!

    在橫江印象中,洪馨菡乃中土帝國丞相之女,詩書傳家,自幼知書達理,又曾在飽學大儒周先生門下求學,不僅僅是通曉禮數,更是有著冰清玉潔的心思。

    可她這一開口,便是“夫君”二字。

    橫江站穩之後,定在那里,不知該如何回答。

    “江哥哥,你果然是不願意娶我的。”

    洪馨菡臉上淚水如簾,淚痕縱橫交錯。

    她拿起筷子,端著橫江擺在桌上的飯菜,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橫江勸道︰“你慢些吃,別噎著。”

    “吃飽了,才有力氣哭。”

    洪馨菡狼吞虎咽,風卷殘雲一般,吃著紅衣給橫江準備的飯菜。

    橫江見她吃了飯菜,便轉回了屋中,此情此景之下,他又哪里有心情吃得下飯菜,也斷然不可能學洪馨菡這般,懷著一份吃飽了才有力氣哭的心思。

    洪馨菡等橫江回到屋中,吃飯速度遽然變慢,一小口一小口,細嚼慢咽,道︰“江哥哥準備何時娶我進門?”

    橫江不再是當年血氣方剛的少年,對周先生和丞相定下的婚約的緣由,也已經能夠理解,可他對洪馨菡這等態度,卻滿頭霧水。

    他有著千世萬世的輪回,在他的記憶中,他甚至不知多少次,在輪回中生兒育女。

    不算輪回之事,只算橫江在顛沛流離,浪跡四方之時,他也遇到過不少女子,卻都是江湖兒女,分分合合,不曾留下一個。

    橫江曾越過無數的山,走過無數的雲,路過無數的橋,和數不清的人喝過數不清的酒,可如今被洪馨菡這麼一問,依舊心中茫然。

    洪馨菡見橫江沉默不語,也不催促他,只默默的收拾著桌上碗筷。

    這一幕,又讓橫江想起了當年,他點起燈火,打量著洪馨菡,微微晃了晃腦袋。

    洪馨菡在周府求學之時,經常留下吃飯,飯後都是由她收拾桌子。雖每次洪馨菡上門求學之時,都會帶著兩個侍女,可洪馨菡卻從不讓侍女動手,一直是親力親為。甚至就那個被周先生和橫江收留的成碧君想要幫忙,都會被洪馨菡阻止。

    洪馨菡眼中淚光未散,很是坦然的迎著橫江的目光,道︰“還好當年在周先生府中用飯,都是我來收拾碗筷,否則如今我若連這等尋常的家務活都不會做,定會讓江哥哥笑話。相夫教子,本來就是女子第一要務呢。如今江哥哥拜入宣明道場,成了仙門中人,馨兒也拜入了紫霄宮,成了紫霄宮的真傳弟子,你我正好能雙宿雙棲,求取長生,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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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22:59: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二章︰婚書


    橫江未免有些心酸。

    他怔怔的看著洪馨菡,即便再如何心念如電,再如何一步一計,此情此景,卻有些無計可施。作為一個信義當先的人,橫江面對的若是陰謀詭計,面對的是人心詭詐,他自能想出諸多對策。

    可事到如今,面對洪馨菡的真情實意,橫江那滿腹智略,竟是沒了作用。

    換做情場浪子一類的人物,應對這個場面,簡直輕而易舉。

    橫江卻無言以對。

    良久之後,他才說道︰“十幾年不見,馨兒已經是紫霄宮的真傳弟子了,實在可喜可賀。”

    洪馨菡閉著眼楮想了想,問道︰“江哥哥是覺得,以你宣明道場尋常內門弟子的身份,配不上我這個一方仙宮的真傳弟子麼”

    橫江搖了搖頭,對他而言,師門是否尊貴,自身是否尊卑,都算不得重要之事。以他千世萬世的閱歷,又怎會將這等事情放在心上?只是他自始至終,都懷著一份追求仙道的執著,孜孜不倦,道心不該,確實不曾仔細考慮過尋找道侶之事。

    洪馨菡道︰“江哥哥是討厭我?”

    橫江又搖了搖頭。

    洪馨菡問道︰“江哥哥喜歡我?”

    橫江道︰“以前同窗求學之時,我確實喜歡馨兒,如今事別多年,你我已不再是當年的你我,須得再多多了解,才能知道是否喜歡。”

    洪馨菡道︰“江哥哥還是像當年一樣,句句都是實話,半句虛言都不肯說。可你始終未變,一如既往,那就意味著你還是當年的你,而馨兒也還是當年的馨兒。這麼算來,江哥哥肯定還是喜歡我。”

    這般熾烈的情義,仿佛熊熊烈火,燒得橫江有些口干舌燥。

    他忽然很想喝酒,拿出來的酒水卻是獨孤信親自釀制,贈送給他的靈酒。

    橫江一邊喝著酒,一邊想道︰“獨孤兄在我宣明弟子當中,算是屈一指的人物,定然有許許多多師姐師妹,向獨孤兄表達情意。若是獨孤兄在此,他肯定會知道,該如何應對此事,才能盡善盡美。”

    洪馨菡又問道︰“凡俗世間,有許多夫妻,都是先成親,再培養感情,他們不也能白頭偕老麼?你我少年相識,早有情愫,你為何不肯娶我?”

    橫江道︰“我執著仙道,仙道為成,何以為家?”

    洪馨菡道︰“我亦是仙門中人,江哥哥和我成婚之後,你我夫妻二人,相濡以沫,同進同退,共求仙道,豈不更好?”

    橫江心中亦是一片柔然,卻依舊搖頭,道︰“我資質平庸,全靠著服用師門給我的靈丹妙藥修煉,才能在十年苦修之後,突破至仙門修士。只怕此生此世,也難有幾分機會,能修至純陽仙人。馨兒能成為紫霄仙宮的真傳弟子,必當資質卓絕,休說是純陽仙人,只怕修至道君、甚至修至長生不老的天尊,也不是難事……”

    洪馨菡不待橫江繼續說下去,便打斷道︰“江哥哥放心,若江哥哥先我而去,我也不會獨活于世。”

    橫江又道︰“婚姻大事,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如此草率決定?你我的父母雖不在人世,可婚姻大事,還需師門決斷。”

    洪馨菡眼中含著淚,沉吟片刻,道︰“周先生算不算江哥哥的師傅?”

    “當然算。”

    橫江點點頭,嘴角掛起一絲苦笑,他對洪馨菡的心思,已是猜到了幾分。

    果不其然,洪馨菡道︰“周先生在世之時,就已經決定要讓你取我,我父親也早就有了把我許配給你的心思。”

    橫江搖搖頭,道︰“這都是前塵舊事。”

    “哼!”

    洪馨菡眼神微冷,神態一如她剛剛來到宣明山之時,在山門之外對橫江那番冷眼相待的樣子,道︰“江哥哥莫要說什麼空口無憑,馨兒有白紙黑字在此!”

    一張金箔信箋,被洪馨菡拿了出來,擺在桌上。

    信上文字,一筆一劃,端端正正,橫平豎直,有一種大巧不工的書法宗師風骨浸潤在字里行間。

    橫江只掃視一眼,便認出了這是周先生的字跡,也一目十行,將這信箋上的文字,逐字逐句,讀了一遍。

    這是一紙婚書。

    白紙黑字,將周先生替橫江向洪丞相之女洪馨菡求親一事,寫得清清楚楚。

    在婚書末尾,又有一個龍飛鳳舞的筆跡落款,橫江看得真切,那落款的第一個字,乃是一個洪字……這是洪丞相親筆所寫的名字。

    “周先生寫下婚書,我爹認可此事,簽下了姓名。”

    洪馨菡眼神清冷,盯著橫江,道︰“橫江!莫非你要翻臉不認賬?”

    她心中氣急,就連江哥哥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她乃大家閨秀,自幼飽讀詩書,家風純正,自然對于女子名節,看得極其重要。今日在橫江面前,連“夫君”這個稱呼都叫出來了,又三番幾次,追問橫江娶不娶她,何時願意娶她,為何不娶她……

    如此諸多事情,對于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而言,已算是不顧顏面。

    可橫江卻一直不願意給她一個答復,這讓洪馨菡心中猶若死灰,眼中甚至有了一絲了無生趣的決絕。

    橫江端端正正坐了下來,盯著桌上婚書,道︰“馨兒……”

    “多余的話語就不要再說了。我剛從師門回到中土帝國之時,也曾想過,先殺了你替父親報仇,再橫劍自刎隨你而去。可我回到府里,家中老僕卻把這婚書給了我,說我爹早有囑托,將我許給了你,讓我不可找你尋仇。”

    洪馨菡將婚書拿了起來,持在手中,道︰“你可知道,當我得知父親把許給殺父仇人之時,我心中是怎樣一番感受?我來到宣明山之前,一邊惦念著當年的你,一邊思忖著嫁給你之後,該如何與你相處,可你倒好,竟如此對我!我本以為,我父因你而死,你會心中有愧,會因此而對我更是柔情呵護,可你卻如此無情無義!這等婚書,不要也罷!”

    一言至此,洪馨菡手中凝出一道劍光,斬向婚書。

    橫江立即制止,卻為時已晚。

    劍光貼上婚書,即將把婚書斬碎之時,卻突然間消失不見,洪馨菡手腕一翻,就將婚書納入了衣袖當中,冷冷的看著橫江,道︰“你不是不想娶我麼,為什麼要阻止我毀掉婚書?”

    橫江干脆閉上了眼楮,裝起了木頭人,不言不語。

    “你越是智謀百出,顧慮的事情就越多,男女之事,本該轟轟烈烈,本該一往無前,何必要瞻前顧後?馨兒知道,江哥哥肯定是有你的自己的理由,才不肯立即答應我。可你不讓我毀掉婚書,就證明你心里還有我。江哥哥啊江哥哥,你還真是,讓人又喜又厭,又愛又恨啊。”

    洪馨菡擦了擦眼淚,嘴角浮現一絲梨花帶雨的笑容,道︰“江哥哥只是在我面前這麼不善言辭,還是一旦遇到了漂亮的女人,就像現在這樣進退失據麼?”

    橫江搖搖頭,心中卻想起了十年之前,他和廖長空師姐身受重傷,被困在了封魔島地底,二人那一番旖旎之事,繼而又想起了在青碭峰當中,那徐夜月故作姿態,在他面前搔弄姿……如此一想,橫江心中惘然。洪馨菡所言,沒有半分謬誤,橫江在別的女子面前,還真是灑脫自如,唯有今時今日,和以往不同。

    “成親的事情,馨兒就不逼江哥哥了。這一張婚書,馨兒會好好的保存著。江哥哥不是說,仙道為成,何以為家麼?”

    洪馨菡摸了摸衣袖里的乾坤袋,目光灼灼,道︰“江哥哥先好好求仙問道,等到有朝一日,江哥哥仙道有成,可以為家了,再踏著九彩祥雲,帶上聘禮,來我師門紫霄宮,把馨兒風風光光的娶回去。”

    橫江尚且出于滿頭霧水的狀態,一時不慎,隨口答道︰“世間雲霧,素來只有七彩,哪來的九彩祥雲?”

    洪馨菡道︰“九崇山一脈,不就有九彩祥雲麼?這段時日,徐無忌的斗魔洞府,開府現世,聽聞那青碭峰的懸崖上,就浮現出了一座九彩虹橋。江哥哥以後,肯定會比那徐無忌強,駕馭一朵九彩祥雲,自然不成問題。”

    橫江問道︰“你就不怕我和趙清雪斗劍之時,死在了趙清雪劍下?”

    洪馨菡眼中神采奕奕,竟對橫江有著絕對的信心,道︰“不怕!”

    橫江悄然一嘆,道︰“你我之間的婚事,我目前給不出你要的答案。也許我仙道有成之後,依舊給不出答案。你我雖有婚書,可感情之事,還需順其自然,最終水到渠成才好。多年之後,你我心意,也許會變得不同往昔,也許到了那時,馨兒已威震天下,仙名遠播,便看不上我了。”

    “江哥哥,今天馨兒本來就很生氣。現在被江哥哥這麼一說,馨兒就更生氣了。”

    洪馨菡咬了咬牙,偷偷看了看橫江,突然間伸出手來,抓住橫江的手臂,拉起他的衣袖,朝著橫江小臂,張開粉嫩嫩的嘴唇,用力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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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爭斗!


    這一口,咬得極重,力道卻捏拿得恰到好處,讓橫江疼得眉頭直皺,手臂上卻沒有留下傷口,只有一個印在皮膚上的紅色印痕。

    “江哥哥沒有變,馨兒也沒有變。江哥哥莫要忘了,馨兒以前讀書的時候,可是比江哥哥還要聰明些呢。江哥哥以為,說出這些話,就能嚇到馨兒麼,江哥哥還真是小看馨兒了呢。”

    洪馨菡拿出一方手帕,擦了擦橫江的手臂,又擦了擦嘴唇,道︰“江哥哥的心思,瞞得到別人,卻瞞不了馨兒。”

    橫江眉頭一挑,道︰“馨兒猜到了些什麼?”

    洪馨菡道︰“以馨兒對江哥哥的了解,江哥哥對于我來宣明道場之事,肯定已經做出了完全的打算,如若今日趙師兄直接動手,只怕趙師兄現在已經隕落在江哥哥劍下,就此身死道消了。”

    對于此言,橫江並未否認。

    洪馨菡又道︰“江哥哥素來謀而後定,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你早已料定了,因宣明道場實力乏乏,故而我師門不會派遣道君高手來此,于是江哥哥請來了九崇山的純陽鬼仙,已是立于不敗之地。而且,馨兒早就現了,先前在宣明道場的山門之處,暗藏著一座陣法,此陣浩瀚莫名,一經施展出來,必當威震山河。”

    橫江淡然一笑,點了點頭,給洪馨菡倒上一杯茶,這舉動的意思,便是讓洪馨菡繼續說下去。

    洪馨菡端起茶杯,小小的飲了一口,又道︰“江哥哥若真將趙師兄斬于劍下,隨後就會帶著宣明道場眾人,遠走他方,不與我紫霄宮正面交鋒,若等到有朝一日,江哥哥修煉有成,必會讓宣明道場東山再起,到時候吃虧的就是我紫霄宮了。”

    “如今趙師兄和江哥哥定下了斗劍之事,而我又來此與江哥哥相見,江哥哥必會饒了趙師兄一命,卻會讓殺一殺趙師兄的威風,給他一個教訓,吃些皮肉之苦。若我不來和江哥哥見面,江哥哥念在你我昔日的情分上,也會網開一面,饒趙師兄一命。不過以江哥哥的性格, 十有,會斬去趙師兄一只手臂,讓他長點記性。可如此一來,我師門紫霄宮,必會因為此時而勃然大怒,卻礙于江哥哥和趙師兄早已是寫下了生死狀,定下了字據,故而我紫霄宮也不可因此事來宣明道場尋仇,反倒江哥哥的師門宣明道場,會因為此事而名傳天下,在中土帝國當中,無人再敢招惹。”

    “我聽聞江哥哥和如今執掌宣明道場的獨孤信,是生死之交,相比如此諸多事情,江哥哥早就和獨孤信商議好了。只怕這段時日以來,江哥哥連宣明道場該撤往何方,該在何處臥薪嘗膽,江哥哥也早就有了決斷……”

    “江哥哥,我說得對不對?”

    洪馨菡嘴角掛著一絲嬌俏的笑意,眼楮眨巴眨巴,看著橫江。

    橫江將杯中清茶一飲而盡,淡然點頭。

    洪馨菡問道︰“江哥哥先前喝得酒,烈醇香燻四味俱全。我知道江哥哥沒有釀酒的習慣,最愛飲茶,也不知道這等美酒,是江哥哥師門的師兄弟所贈,還是哪方佳人贈給江哥哥的。”

    橫江看了看擺在一旁的酒壇,道︰“是我那生死之交,獨孤兄所贈。”

    洪馨菡略略沉默了片刻,拿起倒光了茶水的茶壺,自顧自沏了一壺茶,又清洗了茶具,給橫江倒了一杯茶,道︰“江哥哥嘗一嘗,看看是馨兒沏的茶香一些,還是獨孤兄贈給江哥哥的酒香一些。”

    橫江愕然,道︰“茶和酒本就不同,怎可相提並論?”

    “世人都說,女人太聰明了不好,說男人都喜歡笨一點的女人,江哥哥覺得這句話對不對?”

    洪馨菡問了一句,繼而又問道︰“可江哥哥不是尋常男子,我又怎能故意裝作不聰明?這世間總有不少和我一樣慧眼識珠的女人,能看得到江哥哥的好,而這等和我眼光相似的女子,必定也是世間少有的奇女子。馨兒要和江哥哥成親,自然就是那些女子的敵人,馨兒若不聰明些,豈不是會讓她們把江哥哥搶了去?”

    橫江搖頭一笑,道︰“我資質平凡,庸庸碌碌,又有幾人能看得上我?”

    突然之間。

    院門之處,突然輕微的震顫之感。

    橫江衣袖一揮,推開門窗,看向院門之處,卻見夏志等師兄弟,正施展師門法術,朝遠處飛縱而去。

    這等人竟在偷看!

    正是這等擠在門外偷窺的師兄弟,把院門給擠壓坍塌了,才驚到了橫江和洪馨菡。只是橫江這院子里,早就已經布置了隔音陣法。今夜躲在院外偷窺的師兄弟們,倒也聽不到二人之間的言語。

    洪馨菡神色微惱,臉頰微紅,低頭不語。

    橫江站起身來,朝院外大步而去。

    眾師兄弟早已像是受驚的兔子,一哄而散,逃之夭夭,唯有紅衣老老實實站在院外,低垂著腦袋,像是一個偷了東西被抓了個正著的小偷。

    “師……師兄。”

    紅衣手中提著一個食盒,遞向橫江,道︰“我先前送飯的時候,見那洪馨菡也在這里,便想著這女子雖然可恨,卻來者是客,要以禮相待,就回去又準備了一份飯食。不料,我回到這里的時候,夏志師兄他們,已經躲在門外偷窺了,我本想要告訴竛師兄,可是他們不讓我說話。然後,我……我也想偷看一會兒,就……就一直在偷看……”

    橫江又好氣又好笑,將紅衣手中的食盒接了過來,道:“既然看完了,那就回去好好修行!光陰易逝,時光不等人。”

    “呃……好,好的。”紅衣朝院中洪馨菡的背影偷偷看了看,狠狠的瞪了洪馨菡一眼,罵了一聲“狐狸精”,隨即轉身就跑。

    她這一走,橫江院外,算是清淨了。

    可就在此刻,一個黑影,自不遠處一顆竹枝上飛了過來。

    橫江伸手一抓,便將那黑影抓在了手里,正是一個酒壇,壇口的封泥都已經打開了。橫江認得這種酒壇,也聞得出這酒水的香味,知道這是獨孤信釀造的靈酒。

    “獨孤道友有禮了!江哥哥,我先走了。”

    洪馨菡自院中娉婷而來,朝站在竹枝上的獨孤信拱手一禮,再辭別橫江而去。

    “橫兄。”

    獨孤信飄然而來。

    橫江拱手一禮,提起酒壇喝酒。

    獨孤信卻忽而問道︰“橫兄覺得,是我的酒好喝,還是她的茶好喝?”

    橫江淡然一笑,攬著獨孤信的肩膀,大步走近院中,道︰“酒有酒的好,茶有茶的妙,難道獨孤兄以為,她會在茶里下毒,暗害我不成?”

    獨孤信的肩膀被橫江攬著,稍稍低頭,微微掙了一掙,可橫江卻攬得極緊,于是獨孤信也只得很無奈的聽之任之,二人並肩而行,走入院中。獨孤信端起洪馨菡泡的茶,聞了一聞,道︰“我這話,實際上是替那洪馨菡問的。”

    橫江訝然一笑,灑脫搖頭,道︰“莫非獨孤兄近幾天來,在陣法一途已有頓悟,神不知鬼不覺的破掉了我的隔音法陣,聽到了我二人的對話?”

    獨孤信將手中茶杯停在鼻前,道︰“我懂唇語。”

    “原來如此。”

    橫江點點頭,道︰“我與馨兒少年相識,同窗同硯,一起求學。我雖早已知曉,馨兒會恨我廢立皇帝,讓洪丞相自盡殉國,雖不會因此事而殺我解恨,卻也會和我恩斷義絕。我也推算到了,此番我宣明道場需要應對的,實際上是紫霄宮派來高手。可我卻完全沒有料到,馨兒竟拿著婚書上門,讓我手足無措。”

    “這茶果真不錯。”

    獨孤信隨口贊了一句,放下茶杯,對于橫江所說之事,卻不感興趣,她每當聽到橫江說一句馨兒,眼神就輕輕顫了一顫,等橫江說完之後,獨孤信就說道︰“橫兄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橫江不知獨孤信的話語是意有所指,道︰“酒有酒的好,茶有茶的妙處。你我堂堂七尺男兒,坐在一起理當豪飲烈酒,若只喝茶,未免太淡寡了一些。紅衣師妹拿了些菜肴來,你我兄弟,正好暢飲一番。”

    獨孤信一杯接著一杯,眼底深藏一絲沉郁,只是她多年以來,一直女扮男裝,也早已習慣了掩飾自己的情緒,故而即便是心細如的橫江,也沒有察覺到她心態變化。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獨孤信喝得臉色陀紅,和橫江說了一些師門之事,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橫兄準備娶洪馨菡為妻,要和她結成道侶?”

    橫江抬起頭,看向窗戶之外,星月舞光黑乎乎的夜空,道︰“目前暫且沒有打算,若我仙道有成,若她雲英未嫁,不過那時候如若我對她依舊只是今日這般情愫,我理當不會娶她。可是,若我真對她生出了真感情,我想,我會和她結成道侶。”

    獨孤信眼中沉郁稍稍舒展開來,問道︰“橫兄目前對洪馨菡的情愫是什麼?”

    橫江細細想了想,答道︰“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獨孤信微微一笑,問道︰“我呢?”

    橫江聽此一問,心中有些驚愕,可轉念一想,卻認為這是獨孤信在以宣明道場代理掌門的身份,告訴他就算是娶了紫霄宮真傳弟子為妻,也莫要忘記了師門宣明道場。

    可橫江又哪里知道,獨孤信這一問,實際上問的就是男女之情。

    人間世,本就是大爭之世。

    世間熙熙攘攘,皆為利來利往,眾生相爭,不僅僅是名和利,除此之外,萬物皆爭,你爭我斗,自古不絕。男女之情,更是不可不爭!

    橫江孜孜不倦求索仙道,是在爭。

    獨孤信這一問,何嘗不是在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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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愁腸百結


    獨孤信早就想來找橫江。

    可獨孤信礙于身份,要以宣明道場掌門之職,招待趙清雪這位紫霄宮賓客,故而來晚了些,被洪馨菡搶了先。于是獨孤信施展出一道隱身法,站在竹枝之上,默默的關注著院中橫江與洪馨菡。

    因為懂得唇語之術,哪怕院中有隔音陣法,獨孤信也能通過二人嘴型變化,將二人之間的話語,了然于胸。

    當洪馨菡三番五次,說要叫橫江一聲,看橫江是否敢答應,獨孤信以一個女子的直覺,早已是覺得不對,可洪馨菡喚出那一聲夫君之時,獨孤信依舊像橫江那樣,心中仿若遭受雷擊,在竹枝上把持不住,險些被破掉了身上法術,自枝頭掉下來。

    于是,她一開口就追問,到底是洪馨菡的沏的茶香,還是她獨孤信的酒好。

    橫江不知獨孤信不是女子,只把獨孤信當做了兄弟,哪能猜到獨孤信的心思。

    即便獨孤信問橫江未來是否會娶洪馨菡,橫江依舊是如實回答。雖只說會若真心喜歡,便會娶,若不喜歡便不娶。

    獨孤信問橫江目前對洪馨菡的情愫,橫江也直言不諱,說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未曾料到,獨孤信竟張口就問︰“我呢?”

    橫江以為獨孤信是讓他在娶了洪馨菡之後,莫要忘記了師門,莫要忘記了獨孤信這個生死兄弟。

    故而橫江抓起酒壇,敬了敬獨孤信,灑脫笑道︰“你我生死兄弟,話語不須多說,都在酒里,來,一口干了!”

    獨孤信回想著自十余年前,在西北墟城牛角洲,初識橫江,再于古代修士遺跡里,同生共死,繼而一同回到宣明山,繼而……

    往事如風,歷歷在目。

    獨孤信很想讓橫江知道,她本就不是七尺男兒。也很想立即摘下戴在頭上的玉冠,任由如瀑青絲披在肩上,讓橫江正眼看一看她的容顏。獨孤信亦是想起了,當初和廖長空師姐說些姐妹間是私密話語之時,廖長空勸她早些向橫江展露身份,免得誤會越來越深。

    “我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獨孤信暗自嘆惋,但覺萬分揪心,抓起酒壇,放到嘴邊,美酒傾壇而下。

    酒喝得越急,就越嗆喉嚨,猶如火燒。

    獨孤信素來氣宇軒昂,以往喝酒之時,舉手投足間,亦是俊逸秀美,輕易不會灑落半滴。

    如今仰頭豪飲,酒水喝到獨孤信嘴中的不多,有不少酒液灑在獨孤信臉上,又灑濕了衣襟。

    獨孤信大口大口飲酒,眼眸輕輕一閉,立時將蘊在眸子里的淚水,自眼角趕了出來,兩行清淚滑到臉上,和清冽的酒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兒是酒,哪兒是淚。

    橫江見獨孤信如此豪邁,亦是抓起酒壇,對口就飲。

    因視線被酒壇阻擋,橫江沒能看到獨孤信飲酒落淚,只是喝完之後,現獨孤信臉上盡是酒漬,且眼眸紅,心下就生出了幾分疑惑。

    獨孤信拱了拱手,轉身而去。

    橫江起身相送,直達院外。

    獨孤信辭別橫江,沿著台階道路,憑虛御風,前往宣明高塔,上了樓,直接推門而入。這高塔是宣明道場的藏經重地,不可無人鎮守,獨孤信前去拜訪橫江之前,早已請來了廖長空守在此處。

    “阿信!怎麼了?”

    廖長空搶身向前,扶著獨孤信。

    獨孤信默然搖頭,從乾坤袋里,拿出一壇壇美酒,擺了滿滿一桌,再打開一壇,大口大口喝著,道︰“長空姐姐,陪我喝酒可好?”

    廖長空劈手奪過獨孤信手中酒,目光銳利如劍,急急問道︰“告訴姐姐,是不是橫江那廝,欺負你了?”

    獨孤信滿眼失落,卻道︰“橫兄一直待我很好。”

    “他若是待你很好,會讓你哭成這樣?這個橫江,簡直不知好歹,你為了給他煉制丹藥,助他修行,甚至不惜荒廢自己的修行時間。你一心一意待他,他卻如此待你,簡直不可饒恕!”

    廖長空語氣急促,手腕一翻,已將寒絕劍持在掌中,道︰“妹妹你且稍等片刻,姐姐去幫你教訓他!”

    “不可。”

    獨孤信拉住廖長空,搖了搖頭,道︰“此事和橫兄無關。”

    廖長空又問道︰“是不是那紫霄宮之輩,欺負你了?是不是那洪馨菡,欺負你了?”

    獨孤信坐了下來,強顏歡笑,道︰“我已修至神魂境,橫兄又早將九崇山原版的春秋劍印的秘籍,贈給了我。那洪馨菡雖修為不凡,卻勝不過我。我不欺負她也就罷了,她又怎能欺負我?”

    廖長空對坐在獨孤信面前,氣道︰“那你為何要哭?”

    獨孤信道︰“我只一想到,橫兄會一直把我叫做獨孤兄,我就慌亂不安。”

    廖長空沉默許久,道︰“你若換上女裝,必是絕代佳人,橫師弟見了之後,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阿信妹妹又何須這麼愁腸百結?”

    獨孤兄毅然搖頭,一口回絕,道︰“我不能害了他。”

    “唉……”

    廖長空喟然長嘆,道︰“你和橫師弟,都是這種,心有苦楚,卻不願旁人分擔的性子,還真是相配。”

    “果真很相配麼?”

    獨孤兄囈語一聲,嘴角浮現一絲笑意,心情立即變得好了許多,又把擺滿了桌子的酒壇,全都收了起來。

    廖長空道︰“我也喜歡喝酒,阿信妹妹何不把剛剛那些酒留下來,算是孝敬你長空姐姐?”

    獨孤信搖搖頭,只拿出一壇,放在廖長空面前,道︰“橫兄偶爾也喝酒,而我這些年釀的靈酒本就不多,若都給了長空姐姐,橫兄那里就不夠了。”

    廖長空提起酒壇,恍然起身,道︰“如今你已回高塔,我也該回自己的院落了,我在斗魔洞府里,也得了一些機緣,須得靜修一番。”

    山高風大,呼嘯縱橫。

    “阿信妹妹的靈酒,端的是清冽至極,可惜我如今已回到了師門,不似當初和橫師弟在青碭峰那些時日,可以和他共飲。”廖長空提著酒壇,邊走邊喝,踏雪而行,自宣明道場接待賓客的院落側畔御風而過,直往真傳弟子所在院落而去。

    客院的屋頂,洪馨菡盤膝而坐。

    她右手持著劍訣,拇指和中指扣在一起,掌心有一道米粒大小的劍光,正在不停的運轉著,將她的手掌當做了演武場,施展出一道道玄妙不凡的劍式。

    自橫江院中辭別之後,洪馨菡就一直坐在此處修行劍道。

    先前從客院前方經過,前往高塔的獨孤信,以及離開高塔遠去的廖長空,皆因心事重重,未曾注意到坐在客院屋頂積雪上的洪馨菡。洪馨菡卻因有心觀察,故而將二者行蹤,以及行走之時的神態,全都看在眼中。

    “江哥哥……”

    洪馨菡撤去手中劍訣,看向夜色深處宣明竹林方向,暗想道︰“宣明道場格局雖小,卻英杰輩出,我一日之間,就見到了好幾個芳華絕代的女子,就連那個給你送飯的紅衣,也非同小可。我這一次若不來宣明山,只怕再過些年,你在溫柔鄉里住得久了,會把馨兒忘了……”

    繼而,洪馨菡又把婚書拿出來,以劍光照亮金箔紙張,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白紙黑字在此,江哥哥休想賴賬,哼!”

    當她再將婚書收入乾坤袋之時,似乎又覺得放在乾坤袋里有些不夠安穩,便將婚書整整齊齊的折了起來,放進懷里,貼身藏好。

    第二日,獨孤信召集門中師兄弟,將連夜寫好的請柬,各施手段,以飛劍傳訊之術,將請柬送至中土帝國各大道場。因如今的中土帝國皇帝,乃是扶向陽家中子弟,于是就連中土帝國朝堂,亦有請柬送出。

    中土帝國,方圓七萬里。

    中土帝國西南三大道場,和宣明道場距離最遠,足足有六萬里左右的6晨。

    仙門修士雖可凌空飛行,可一日也只能飛馳千余里。若是以人送信,當宣明弟子將請柬送至距離宣明道場最遠的青虹道場,已是六十余日之後。往返一回,足足需要四個月。而以飛劍傳訊之法,度比起由仙門修士送信,要快了許多倍。如今宣明道場里有獨孤信、廖長空、燕青崖這三個神魂境的劍修,飛劍傳訊,一日上萬里,信箋不日即至。

    可各方道場,收到信箋之後,前來宣明道場見證橫江與趙清雪斗劍,卻至少也要等到一個月之後。

    年關將近。

    這是橫江離開師門十年以來,第一回在師門過年。

    宣明道場處處張燈結彩,洋溢著濃濃的喜慶氣息,諸多殿宇樓台,皆掛滿了大紅燈籠。擅長煉器的弟子,則煉制了諸多煙花爆竹,早早的堆積在了宣明高塔外的廣場里。

    大年三十,煙花滿天,宣明山熱熱鬧鬧的歡慶一場。

    洪馨菡似是忘記了不久之後橫江和趙清雪斗劍之事,她只纏著橫江,讓橫江她壓歲錢。可她這麼一鬧,宣明道場眾多女弟子,紛紛跑到橫江身邊,也問橫江要禮物,洪馨菡竟是被眾人從橫江身邊擠了出去。

    “哼!”

    趙清雪出現在洪馨菡身邊,道︰“我等仙門中人,理當以求仙問道,為第一要務。這宣明道場卻本末倒置,學那凡俗世間,搞什麼新年慶典,簡直不可理喻。等到斗劍那一日,我必要取了橫江性命,讓這等宣明弟子知道,仙道難求,不可三心二意!”

    洪馨菡微微皺眉,問道︰“師兄,師門可有回信?”

    “師門答應了我和橫江斗劍之事。師門這一次,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竟然讓三師叔親自來到宣明山,替我壓陣。”

    趙清雪遠遠看著橫江,眼神一凝,帶著幾分不屑,道︰“難道師門以為,我趙清雪堂堂純陽仙人,竟斗不過橫江這等尋常仙門修士,需要道君境的三師叔,來此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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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道君!


    洪馨菡未曾回答,只默默的注視著橫江。

    “哼!”

    趙清雪神色不悅,道︰“這幾日以來,洪師妹常常前往橫江的院落,卻好幾次被橫江已閉關修煉的借口,擋在門外。此等目中無人之輩,洪師妹何須將他放在心上?你且方向,我念在他和師妹少年時候同窗求學的份上,必會留他一命。不過,洪師妹的父親,終究是因橫江而死,他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洪馨菡微微凝眉,問道︰“師兄準備如何,莫非是要廢掉橫江的道基?”

    趙清雪衣袖一甩,傲氣十足,道︰“我本來也是這麼想的,覺得只有廢掉橫江的道基,才能讓這座不思進取,只顧著貪歡取樂的宣明道場,回歸勤修苦練的仙門正宗風貌。可當我知道洪師妹把這個橫江,叫做江哥哥之時,我便改變了主意。我若是廢掉橫江的道基,讓他從此與仙路無緣,師妹定然會傷心流淚。”

    聽聞此言,洪馨菡眼神一沉,卻不多說。以她對趙清雪的了解,自然明白,以趙清雪一貫的處事作風而言,這個紫霄宮的經天緯地之才,絕不會如此心慈手軟。

    趙清雪又道︰“洪師妹身為我紫霄宮真傳弟子,雖未必能修至長生不老的天尊境,也未必能成為道中君子,修至道君,卻十有,可以修至純陽仙人。可修道即是修心,洪師妹見了橫江之後,便一直牽掛著這個資質平庸的宣明弟子。我身為師兄,怎能對此事不管不顧?我若是輕而易舉的繞了橫江,讓他平平安安,無傷無損度過這一場劫難,豈非錯過了這一場大好機緣?”

    果真如此!

    洪馨菡冷然問道︰“你待如何?”

    她連師兄二字也不用了,直接以你相稱。

    “山人自有妙計!”

    趙清雪仰頭一笑,道︰“男女之間那點事,無外乎情情愛愛,卿卿我我。我若是一劍斬斷了橫江的命根子,將他閹掉,師妹自然就看不上他了。如此一來,師妹斷絕了男女私情的心思,自然能心無旁騖,一心求道。”

    洪馨菡冷聲道︰“我忽然覺得,趙師兄這般行徑,頗為惡心。”

    “我仙道世間,自古便流傳著一句話︰修為境界,決定思維方式。”

    趙清雪冷然言道︰“以洪師妹如今的微末修為,又怎能懂得我純陽仙人的一番苦心?”

    “哼!不可理喻!”

    洪馨菡神色冰冷,衣袖一甩,從趙清雪身邊遠走,擠開人群,來到了橫江身邊,二人說了幾句。

    今夜,洪馨菡本想和宣明道場弟子一起,歡度新年,如今被趙清雪這麼一說,洪馨菡哪里還有興趣和宣明道場弟子鬧騰,她只和橫江聊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人群,卻不料,趙清雪已是在遠處等候了多時。

    趙清雪問道︰“洪師妹剛剛含怒而去,找橫江說話,不知都說了些什麼。”

    洪馨菡道︰“我還能說什麼?我自然是實話實說,將趙師兄的打算,一五一十告訴他。”

    趙清雪竟不因此而怒,反倒是笑意盈盈,看了看遠處歡聚一堂的宣明弟子,問道︰“那橫江是如何回答的?”

    洪馨菡道︰“若你是他,你會怎麼做?”

    趙清雪笑笑,道︰“當然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洪馨菡不再多言,甩袖而去。

    趙清雪亦步亦趨,腳步娉婷,跟隨在洪馨菡身後,道︰“即便斗劍之時,那橫江異軍突起,將我一劍擊敗,要斬掉我的命根子,我也無所謂。畢竟我一心求仙問道,對男女之情,素來沒有半點。對我而言,那東西可有可無。”

    洪馨菡卻不回答,只覺心中越的有些惡心。

    在紫霄宮修行十幾年,洪馨菡雖是真傳弟子,可平日里與號稱紫霄宮天賦第一的趙清雪,依舊極少有往來,連見面的次數,都是屈指可數,只在師門祭典,以及一些門中弟子都要出現的大場面里,見過趙清雪幾回。

    此番一同離開紫霄宮,回到中土帝國,是洪馨菡第一回合趙清雪相處。

    洪馨菡早已知曉,師門把他們兩人,安排在一起,一路同行,未必沒有撮合他們,想要他們結成道侶的心思。

    故而,一路上洪馨菡一直對趙清雪,保持距離。

    也正因如此,當兩人一同出現在宣明山腳下之時,橫江才會看到洪馨菡站在趙清雪數步之外的場面。

    二人一路同行,了解自然越來越多,洪馨菡雖沒有對趙清雪生出男女之情,卻也現了這趙師兄,雖然心高氣傲,卻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物,甚至帶著幾分陰柔的中性美感,和她尚未拜入師門之前,在凡俗間見到的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俊秀書生,倒是有幾分相似,算得上是一個可以結交的人物。

    可入了宣明山之後,洪馨菡越的覺得,這個趙師兄很不對勁。

    具體哪兒不對勁,洪馨菡也說不清楚。反正自從橫江和趙清雪初次見面,二人不明不白的起了沖突,趙清雪不明不白就要殺橫江,洪馨菡就覺得這趙師兄的思維,實在難以理解。

    直至今日,趙清雪在得知橫江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以後,竟然說他對男女之事,素無欲念,至于男人的命根子,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這一番話語,才讓洪馨菡猛然明悟過來。

    “難怪我在趙師兄面前,提起命根子一詞,我竟不覺得臉紅熱,只因趙師兄平日里在我面前,便不像一個男子。而我內心深處,亦沒有將他當做男人看待,故而才會口無遮攔,將這等詞句掛在嘴邊……”

    洪馨菡的目光從趙清雪身上一掃而過,再轉過頭去,看向夜空深處,瞳孔微微收縮,想道︰“萬年難得一見的天縱英才,經天緯地的奇才……趙師兄果真是一個妖孽,不僅天賦資質,于眾人不同,就連這心思,也是詭秘莫測。也許,江哥哥在斗劍之時,一劍把趙師兄殺了,是最好的結果。可師門已有打算,要把三師伯派來宣明山。三師伯慎固,精修丹器一途大道統,乃道君境高手。有慎固師伯在場,江哥哥若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必會被慎固師伯阻止,而且慎固師伯性格火爆,極有可能因此事遷怒江哥哥……”

    除夕之後,正月已至。

    按照宣明山以往的慣例,門中弟子在新年正月,是要向師門長輩拜年。如今宣明道場眾多前輩高手,全在深淵戰場當中,尚未歸來,故而宣明弟子對師門長輩拜年的規矩,也改成了向獨孤信、燕青崖、廖長空這等門中管理師門事務的師兄師姐拜年。

    自從洪馨菡拜訪了橫江,拿出了婚書,開解了恩怨之後,宣明道場眾人已經知曉,此番宣明道場的劫難,已是化解了大半,便派人前去追尋御龍升,將御龍升帶著的幾十個門中師弟師妹,接回了宣明道場當中。

    正月初,當年和橫江一起拜入師門的幾個師弟師妹,亦是來到橫江院中,給橫江拜年。眾人都在,唯獨缺少了當初那個心高氣傲的韓劍。

    正月之後,春風漸暖。

    來自于中土帝國諸多道場的各方仙門中人,逐一來到宣明道場。

    紫霄宮道君慎固,不日即到。

    宣明道場已經準備好了激戰的擂台,為此事做出了諸多籌劃。

    斗劍,迫在眉睫!

    陽春三月。

    昔日天地間千山覆雪,萬物冰瑩的景象,早已消失無蹤,宣明山風物正茂,繁花遍野,郁郁蔥蔥。就連宣明山頂端那終年不化的積雪,也沁出了一道冰雪細流,自山頂潺潺留下,在山間流淌成一節一節的瀑布,煞是好看。

    五千年前,東方索在宣明山開宗立派,這就是宣明道場的由來。

    數百年後,東方索門下弟子張空闕,修成了純陽仙人,自此宣明山一門兩純陽,這便是中土帝國東南第一道場的由頭。有過得二三千年,張空闕也開始收納門人弟子,于是陳操之、獨孤明、左宣、孫錄堂、6青皇五人,相繼拜入宣明山。等到這些人都修至神魂境之後,宣明道場才開始開山收徒,至今已有二百余年。

    二百年來,宣明山一直沒有舉辦過什麼勞師動眾的隆重大事,只在每年收納弟子之時,舉行一場收徒大典,邀請相近的幾個道場,前來觀禮。類似如今廣請柬,把中土帝國余下三十五個道場之人,全都請來宣明山之事,還是頭一回。

    各方之人雖不算拖家帶口,卻也都是由一個神魂高手,帶著一些門下弟子,來到宣明山。三十幾個到場加在一處,也有數百人之多。就連那個連祖師爺也被橫江一劍誅仙的蝠池道場,也是應邀而來。只是如今的蝠池道場弟子,早已失去了當年在橫江面前頤指氣使的態勢,一個個變得老老實實。顯然那逃脫了一絲神魂的古木風,業已回到了蝠池道場,這才會約束門人弟子,讓他們切不可再惹是生非,切記要在宣明道場里,夾起尾巴做人。

    仙門中人斗劍的擂台,名目也和凡俗世人不一樣,名喚“道台”。長寬五百米,恢弘大氣,是由宣明道場之人,以五行法術當中的土法,聚土成丘,化泥為石,構建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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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23:00: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六十六章:一步一生蓮


    高台美其名曰道台,歸根到底,還是一座生死相斗之地。宣明道場既邀請了四方仙門中人前來觀戰,自然在高台周圍,建立了一層層的觀眾席位。

    仙門中人飛在高空往下,乍一看去,那上千個觀眾席位與中間的高台,和凡俗世間的戲台、曲園、劇場一類,有幾分相似,卻大氣磅礡了不止多少倍。

    三月三。

    上巳節。

    依仙門典籍記載,這一日遠古群仙聚首,大擺宴席,召開蟠桃大會的日子。

    宣明道場是為仙門正宗,三月三日也要祭祀天地。

    紫霄宮道君慎固,就在這一日,來到了中土帝國。

    這一日間,一個身形高挑消瘦,頭發半百,看上去垂垂老矣卻精神矍鑠的老者,拄著一根拐杖,自幽遠的山路盡頭,一步一步,朝宣明山的山門之處,緩緩行來。

    宋可正在山門側畔的屋中,靜心修行。

    張青站在門口,承擔著守衛山門的職責。這段時日以來,經常會有中土帝國其他仙門道場之人,持著請帖,趕赴宣明山。甚至還有一些其他帝國的仙門中人,聞訊趕赴宣明道場。張青按照獨孤信的安排,一一接待。

    各方仙門中人來此,或是腳踏飛劍法寶,或是施展瑰麗奇異的法術飛行,或是騰雲駕霧而來。他們只有飛至山門近處,才會按下雲頭,降在地上。唯獨今日自山路走來的這個老人家,由遠及近,一步一步,登山而至,和近段時日張青宋可接待的仙門中人,截然不同。

    “敢問老丈,來我宣明山,所為何事?”

    張青覺得這老人家應該是凡俗世人,便上前三步,垂詢一番。

    老者停下腳步,朝張青點了點頭,道︰“老夫聽聞宣明道場里,有一場好戲,特來瞧一瞧。”

    張青細細審視了老者一番,勸解道︰“這段時日我宣明山另有要事,恕不招待凡俗世人,還請老人家多多包涵。”

    老人家笑道︰“禮數倒是不錯,可眼光卻差了些。你是打哪兒看出來,老夫我只是個凡俗間的老頭子?”

    “也罷。”

    張青搖搖頭,道︰“老人家若能將仙門里的道術、仙法,任意施展出一種,我便恭迎老人家進門,如何?”

    “如此便好……”

    老人家看了看張青,又看了看高聳崔巍的山門,也不多說,只踏步向前。

    擋在山門中的張青尚且還不急反應,就被一股清風,輕輕往旁邊推了三五步,等他踉踉蹌蹌站穩之時,老人家已是走到了山門之內,正朝他點頭微笑。

    “你!”

    張青正待發怒,又覺得不對。

    只見那老者,微微提著長袍前擺,一步一步,沿著宣明山的台階,拾級而上。他每走一步,光潔溜溜的漢白玉石階當中,竟生出了一片片蓮葉。

    老者腳印踏過的地方,一朵一朵雪白無瑕,卻又嬌艷欲滴的蓮花,迎風怒放!

    當老者漸行漸遠,路中蓮花漸漸凋謝,墜了一地的花瓣和與蓮子,那蓮子落地,卻又立即長成了蓮花,再度花枝招展的綻放著,如此循環往復,無休無止。

    一步一生蓮!

    張青伸手一引,將一顆墜落在地的蓮子,隔空招到手中,聞了一聞,又皺著眉頭嘗了一口,只覺得唇齒留香。他這才夢醒過來,原來這老人家足下蓮花叢生,花開花謝的景象,並非是仙門中人常用的幻術手段,乃是實實在在的蓮子!

    “‘足下生枯榮,邁步見生死’,這位老人家,到底是何方神聖!”張青睜大了眼楮,長大了嘴巴,心中驚嘆萬分,趕緊將這老者來到宣明山的消息,以飛劍傳訊之術,傳向宣明山高塔當中。

    傳訊飛劍如光似電,沿著山勢迸射而上。

    老人家走在路中,察覺遠處有劍光追來,便伸手一招,右手兩根手指似捉拿日月一樣,將那相隔甚遠的傳訊飛劍捏在手中,繼而老者身形化作一道流光,沿著宣明山的台階道路,急速遁行,眨眼間就來到了宣明山高塔之外。

    老者身軀化光路過之處,一路蓮花蓮葉接連出現,猶若一條青白相間的玉帶,拉扯在宣明山中,于春光里極為醒目的招搖著。

    嗖!

    一道夾雜著純陽氣息的陰風,自高塔內吹了出來,落到門口台階外,顯現出了聶隱娘的身形,和那老者隔空相望。她乃純陽鬼仙,修行的又是九崇山一脈高深奧妙的道統,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化光而來的老者。不過,聶隱娘卻不知這老者的來歷,只得凝神戒備,嚴陣以待,喝問道︰“閣下何人,來此何事?”

    老者朝聶隱娘點點頭,再昂起頭來,輕聲說道︰“紫霄宮慎固。”

    此言一出,高塔當中,獨孤信、橫江、廖長空、燕青崖、扶向陽,師兄弟五人,魚貫而出。

    “道君不遠百萬里,蒞臨宣明山,令本門蓬蓽生輝。不過,道君來得太過突然,我宣明山準備不周,還請道君多多包涵。”

    獨孤信先是拱手一禮,伸手一引,指向宣明道場待客的誼寬大殿,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慎固還禮道︰“我不親自來,已算失禮。我上山之時,適逢其會,正好順手將貴派守山弟子放出的傳訊飛劍載了一程,送至此處。此番我來得匆忙,也未曾準備什麼禮物,只得略施小計,種了一路蓮花,還請諸位莫怪。”

    獨孤信回禮致謝,道︰“多謝前輩!”

    誼寬大殿周圍,就是宣明道場招待賓客的客院。

    當獨孤信與慎固出現在誼寬大殿,而洪馨菡與趙清雪這兩個紫霄宮弟子,又前去施禮拜見,整個宣明山之人,就都知道了,紫霄宮的道君高手,已是來到了宣明山。

    慎固一至,斗劍已不能再拖。

    誼寬大殿里一番議事之後,慎固便和獨孤信,將斗劍的日期,定在了明日。

    于是,各方來此觀戰的仙門中人,就連客院也不住了,早早就前往了橫江與趙清雪的斗劍之地,佔據了那觀眾席上,諸多上佳的席位。不過,好歹眾人都是來自于仙門正宗,多少也要一點面皮,終歸是將最好的席位,預留了一些給宣明道場的弟子,沒有全部佔得干干淨淨。

    仙門中人,常要閉關修行。

    每每一閉關,十天半月打坐修行,不在話下。若是壽元可至前年的神魂高手,甚至一坐就是數年,十數年,亦是常有之事。對于他們而言,為了等待明日斗法斗劍,在觀眾席上坐上一晚上又有何妨。

    是夜,宣明道場幾位真傳弟子,偕同掌門弟子獨孤信,前去拜訪橫江。

    眾人坐著蒲團,在茶幾旁圍成一圈,對坐飲茶,商議明日斗劍之事。

    燕青崖曲著手指,敲擊著橫擺在膝蓋上的玄重巨劍,頗有幾分彈劍而歌的豪邁,道︰“扶師弟和廖師妹都說,橫師弟自九崇山一脈,修得一種劍陣,便是蝠池道場古木風成名已久的純陽仙人,也被橫師弟一劍斬了。明日與那趙清雪一戰,橫師弟多半能戰而勝之。”

    扶向陽與廖長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獨孤信卻道︰“今日我們在誼寬大殿,招待慎固之時,慎固看向橫師弟的眼神,頗有幾分怪異。慎固那等眼神,就好比守財奴見了一座金山,又似饑色無比的色中惡魔見了一位絕代佳人。”

    聽聞此言,燕青崖神色一變。

    廖長空則道︰“你我師兄弟當中,橫師弟的智略雖算我宣明之最,可獨孤師弟卻最是心細如發。獨孤師弟看出慎固眼神不對,那就意味著慎固必有所圖。”

    “老狗!”

    燕青崖怒罵一聲,拍案而起,道︰“紫霄宮乃是一方仙宮,威震天下,何曾缺少過良才美玉做弟子?別的不說,只說此番來到我宣明山的趙清雪和洪馨菡,這兩人無一不是驚才艷艷之輩,除了這兩人之外,紫霄宮不知還有多少英杰弟子。老狗竟不知滿足,還想著打咱們橫師弟的主意。”

    聽聞此言,橫江有些訝異,道︰“我資質乏乏,天賦平庸,哪能算得上什麼良才美玉。慎固修至道君,必當神通廣大,法力高深,他這種人物,怎會想著讓我去拜入紫霄宮,各位師兄師姐多心了。他若心有所圖,必定是有別的想法,而非是收我入紫霄宮。”

    燕青崖看了看誼寬大殿客院方向,眼珠子瞪圓,怒道︰“別人或許會圖謀橫師弟身上的九崇山劍陣,可那紫霄宮是可許門派?紫霄宮里,哪樣道術沒有,何須舍本逐末,去索求九崇山的劍陣?”

    橫江愕然,問道︰“如此說來,那道君慎固,真是看上了我平平庸庸的天賦?”

    扶向陽搖頭道︰“非也!非也!橫師弟修煉日短,修為尚低,只知天賦重要,卻不知對于仙門中人而言,道心的重要性,遠在天賦之上。仙道世間,眾生芸芸,多少萬年以來,出現過的天縱之才,不計其數。可是,為何修至長生,壽與天齊,開闢一方仙宮之人,卻寥寥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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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戰啟!斗心!


    “非也!非也!橫師弟修煉日短,修為尚低,只知天賦重要,卻不知對于仙門中人而言,道心的重要性,遠在天賦之上。仙道世間,眾生芸芸,多少萬年以來,出現過的天縱之才,不計其數。可是,為何修至長生,壽與天齊,開闢一方仙宮之人,卻寥寥無幾?”“只因天賦卓絕之人,未必道心穩固。天賦卓絕者,修煉速度雖快,可在仙路一途,未必能走得長遠,未必能修至天尊,開闢出一方仙宮!”

    扶向陽恍然搖頭,道︰“紫霄宮之人,必定早已知曉橫師弟懷著舉世無雙的道心,這才遣了慎固來此,要接引橫師弟拜入紫霄宮!”

    “堂堂一方仙宮,竟如此卑劣,要挖我宣明山的牆角!”燕青崖滿眼震怒,死死盯著誼寬大殿客院方向,緊緊握著手中玄重飛劍,想要殺過去和慎固一爭高下,卻又因為自身修為,與那慎固道君差距巨大,最終只得悻悻然搖頭,頹然坐下。

    扶向陽卻問道︰“橫師弟自從拜入師門之後,陸青皇師叔便安排橫師弟前往封魔島,苦修十年。十年之間,橫師弟一直沒有回我宣明山,也沒有在世間闖蕩歷練,那紫霄宮再如何神通廣大,也難以察覺到遠在白萬里之外的橫師弟,他們如何能知曉橫師弟道心堅定?莫非那紫霄宮的天尊,為了收納道心堅定的門人弟子,親自出手,施展神算一類的仙法,算出了橫師弟的底細?”

    “師兄有所不知。”

    橫江想起當年在封魔島里諸多事情,眼神微微發冷,道︰“我在封魔島當中,和那東方未明,有過幾番接觸。”

    于是,橫江便把他遇到東方未明,又一同前往地底誅魔,取了大自在魔尊的魔血與心頭精血,隨即東方未明憑著自地底取來的魔血,拜入紫霄宮之事,細細說了一說。至于東方未明誅殺了東觀道場的顧惜風,討好橫江一事,橫江亦一並說了出來。就連曾修煉魔功,卻十余年來不曾食人飲血吞魂之事,也沒有隱瞞。

    “東方狗賊!我燕青崖真是瞎了眼,和那狗賊相處了十幾年,竟真情實意把他當做同門師兄弟,沒有看穿這狗賊的真面目!他若僅僅因修煉了魔功,四處殺人飲血,背叛了我宣明道場,玷污了師門的名聲,也就罷了。可他如今已拜入了紫霄宮,得償所願,卻為了他自身利益,還要把橫師弟道心舉世無雙之事,告知紫霄宮。這個狗雜,簡直喪心病狂!”

    燕青崖氣得須發皆張,一掌把身前茶幾,拍得碎成滿地木屑,吼道︰“即便他成了紫霄宮弟子,也躲不掉神魂境之人必須前往深淵地獄參戰的責任。只等他離開紫霄宮,依照仙道世間的規矩前去參戰,我燕青崖必定前往深淵地獄,將東方狗雜斬于劍下!”

    眾人聽聞此言,無人反駁,或是憤怒的沉默著,或是搖頭嘆惋,或是嚴寒殺意。

    唯獨橫江,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亦修煉修煉了魔功。”

    “你不一樣!”

    燕青崖揮揮手,斷然言道︰“橫師弟雖修煉魔功,卻一直不曾食人飲血吞魂,更也沒有做對不起師門之時。可東方未明那個狗雜,卻……”

    “燕師兄!”

    廖長空打斷了燕青崖的說辭,冷聲道︰“師門早有決斷,東方未明舊日之事,不可再提!”

    “不說便不說,橫師弟早晚都會知道。”

    燕青崖皺著眉頭,哼聲道︰“反正我是要殺了他!”

    場面再度沉默起來。

    扶向陽目光灼灼,看向橫江,道︰“紫霄宮是一方仙宮,我宣明道場只是區區中土帝國七萬里疆域內,三十六個道場之一,若要和紫霄宮相比,簡直是拿螢火之光與日月爭輝。橫師弟若能拜入紫霄宮,去做那紫霄宮的弟子,雖說不上是一步登天,可日後自然能修煉紫霄宮諸般長生妙法,服用紫霄宮諸多仙丹輔助修行。如此一來,橫師弟修至神魂境、修至純陽仙人、甚至修至道君的機會,比起留在我宣明山,不知大了多少倍……”

    “扶師兄!”

    廖長空眼神一冷,喝道︰“此等話語,休要在說。”

    扶向陽卻道︰“我宣明山素來門中和睦,你我同出一門,形同兄弟姐妹,哪有什麼話是說不得的?我這麼一問,也是想知道橫師弟的想法。若他真想拜入紫霄宮,我必不會阻止,反倒會高高興興送他離去。我與橫師弟雖相處不久,卻也知道橫師弟是恩怨分明之人,橫師弟即便去了紫霄宮,也不會忘了我宣明山的好。而你我既然是橫師弟的師兄師姐,又怎能阻止橫師弟前往紫霄宮,怎能斷了橫師弟這一份天大的機緣?”

    廖長空神色一滯,不知該如何回答。

    她自然知道,扶向陽這一席話語,全是肺腑之間。橫江本就天賦平庸,修煉速度遠不如師門其他師兄弟,全靠著服用丹藥一類,才能十余年間,修至仙門修士。若橫江以後能服用紫霄宮的仙丹修煉,對于修仙問道一途,比起留在宣明山,不知要強了多少倍。且紫霄宮的長生妙法,與宣明山相比,亦不知強了多少倍……

    “扶師兄之言,有理!”

    獨孤信一言而定,直問橫江︰“橫兄意下如何?”

    橫江灑脫一笑,站起身來,看著漆黑的夜空,又看了看西北墟城方向,再轉身回頭,隨口道︰“那紫霄宮再好,也是別人的紫霄宮,與我這宣明弟子,有何關系?金窩銀窩,哪里比得上自家的狗窩!”

    “混賬!我宣明道場到了你嘴里,竟成了個狗窩!你這等言語,簡直欺師滅祖,若是被掌門師伯聽到了,必當饒不了你。不過,這還真對了我燕青崖的口味,哈哈哈哈……”

    燕青崖放聲大笑,走出門去,道︰“明日一戰,橫師弟必要打出我宣明道場的威風,讓那紫霄宮之人知道,我宣明道場雖小,卻氣象萬千,不弱他紫霄宮半分!”

    扶向陽已是大步而行,和燕青崖並肩而去。

    廖長空瞪了橫江一眼,亦是辭別出門,似是還在為狗窩二字而生氣。

    房中只剩下橫江和獨孤信二人。

    “橫兄,這狗窩二字,卻是有些不夠文雅。”

    獨孤信微微抬頭,長身而起,深深的看了橫江一眼,辭行離去。

    次日。

    咚咚!咚咚!

    戰鼓如雷,聲震天宇。

    決斗高台所在之處,觀眾席里,坐著許多來自于世間各處的仙門中人。自于中土帝國扶家子弟來此觀戰的,則只能坐在末端片源之處。扶家來人雖不乏王子皇孫,可在仙門中人面前,這等皇族身份,實在算不得什麼。

    高台之上,橫江和趙清雪,相隔數百米,遠遠站著,四目相對。

    橫江位于東方,因他是宣明弟子,而此地是宣明道場,東方亦有東道主的意思,趙清雪則位于西方。

    清晨,照樣升起。

    趙清雪面對的方向,正好是太陽升起的方位,他見到橫江周身沐浴在晨輝陽光當中,而那一輪東升的紅日,則似乎是懸于橫江腦後的一圈神光,更襯托得橫江氣宇軒昂,灑脫出塵,于是趙清雪便不由自主的心砰砰跳,臉色微微有些發紅。

    好在朝陽本就紅艷,趙清雪倒也不怕被人看出了他臉上的色澤,可他心中對于橫江,則更是殺意十足,想道︰“只是簡簡單單站在這里,一動不動,不需任何表情,不需任何動作,不是任何言語,就能讓我心砰砰跳……這個橫江,我斷然留他不得。他若活在世上,我以後還如何能將道心安定下來,心無旁騖的求仙問道,如何去修成正果?今日一戰,名為斗劍,實則對于我趙清雪而言,就是斗心!斗得過,我道心無傷無損,若斗不過,我此生此世,仙途渺茫!”

    “可是,我若想一劍殺了他,也絕不容易。當初我在宣明山腳下,第一回見到他,便要一劍殺了他。當時我雖在劍鋒斬到他胸口之時,有所保留,可我手中冰劍,竟然只在橫江衣服上,留下了一道印痕跡,竟然連他貼身的衣服都刺不穿。而且劍鋒尖端之處,明顯傳來一道沛然阻力,即便我全力以赴,也未必能一劍破掉那阻力。”

    這趙清雪哪里知道,橫江身上,防護眾多。

    穿在最外面的,是純陽仙人東方索祖師,親自賜給橫江的鳳凰羽衣。而穿在鳳凰羽衣里面的,則是九崇山高手凌枯榮,以船帆縫制而成的里衣。在這兩重衣服之內,橫江更將那冥鳳浴火盤,貼身放在心口,當做護心鏡使用……

    如此三重防護,正是橫江為了防備不時之需,早早做出的準備。

    此時此刻,趙清雪心思如潮,橫江卻心如明鏡。橫江早已做了決定,今日這一戰,不僅要勝,更勝得痛快,勝得酣暢淋灕。他打定了主意,要借今日這一戰,讓世間仙門中人知曉,宣明道場兩大純陽高手雖征戰未歸,可宣明道場有他橫江在此,就是龍潭虎穴,就是那刀山火海,容不得世人妄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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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八章:天道何其不公!


    咚咚!

    咚咚!

    鼓聲越來越密集,越發的激動人心。

    戰鼓高高的擺在不遠處的鼓台上面,此鼓有著數米直徑,鼓面通體由犀牛皮祭煉而成,就連鼓錘,也是兩個重達上百斤的擂鼓翁金錘。敲鼓之人,正是宣明道場當中,長相最為粗豪,宛若行走江湖的惡漢一般的燕青崖。

    連聲鼓響,也有一個名頭,這乃是一首鼓曲,叫做將軍令。最是振奮人心,最是讓人熱血沸騰。

    隨著雨點一樣密集的鼓點戛然而止,觀戰台里所有坐在觀眾席中之人,已是一個個閉上了嘴唇,死死盯著高台上正在對峙的橫江與趙清雪,眾人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唯恐影響到了橫江與趙清雪二人之間的戰事。

    呼呼呼!

    寒風冷冽,吹蕩四方。

    如今已是陽春三月,艷陽高照,氣候早已十分溫暖,可此時此刻,刺骨寒風突然暴起,吹得周遭山中百花,眨眼間凋零了一地花瓣。

    寒氣,從趙清雪身上出現。

    他手掌輕輕一抖,掌中就凝結出了一道冰霜匯聚而成的劍氣,隱隱有震懾人心的雷音,從趙清雪掌中冰劍里響起。

    昨日聶隱娘曾拜會過橫江,隨後洪馨菡也找到橫江叮囑了一番,這二人比起橫江,對趙清雪更是了結。聶隱娘說這趙清雪,修煉了紫霄宮一種不傳之秘,名作雷音洗髓水,此法最是強橫,妙用無窮。而洪馨菡則說,趙清雪除了修煉了雷音洗髓水以外,對于劍道一途,更是早已非凡,此人一身劍道實力,已算是紫霄宮諸多真傳弟子當中,首屈一指的純陽劍仙!

    橫江凝視著趙清雪,內心生出免不得生出了幾許自嘲之情。

    世間天才,何其多也!

    橫江拜入師門十余年來,不知見識過多少驚才艷艷之輩,從師門的獨孤兄到廖長空師姐,再從那青丘櫻到東方未明,再從那徐夜月到這趙清雪,這些人等,無一不是資質天賦冠絕天下之輩,唯獨他橫江,庸庸碌碌,泯然凡人……

    “天道何其不公!”

    橫江心中喟嘆,胸中更是戰意十足,眼神卻越發的平靜。

    倒是那趙清雪,滿臉熾熱,盯著橫江,道︰“劍道一途,廣袤駁雜,以符而成的符劍、以丹藥而成的丹劍、劍丸、以雷法而成的雷劍、以五行法術而成的法劍,以法寶而成的飛劍,以自身劍意凝結而成的劍氣、劍罡、劍芒、劍光,凡此種種,都屬于劍道範疇,修煉諸般劍訣之輩,亦都算劍仙。今日你我在此斗法斗劍,我趙清雪只用劍道一脈法統,來和你橫江一爭高下。而你橫江若想用其他法門道統里的手段,亦無不可,只要你能贏我,不論你是怎麼贏的,都算是你橫江贏了,我趙清雪必當心服口服!閣下覺得,你我若如此斗劍斗法,可否叫做公平一戰?”

    這一席話語,說的冠冕堂皇,周遭觀戰之人,竟在連聲叫好。

    因紫霄宮道君慎固,坐在遠處,替趙清雪壓陣,故而宣明道場弟子在聽了趙清雪這一番言語,也只是滿眼憤怒,卻因橫江沒有開口反駁,眾人亦是將怒氣壓在心頭,暫且不言不語,靜觀其變。

    唯獨一個身穿白裙的少女,手中持劍,指著站在高台上的趙清雪,怒道︰“你紫霄宮之輩,當真是不要面皮!我竛師兄只是一個仙門修士,可你趙清雪已經是純陽仙人了。你找出百般借口,要和我竛師兄大戰一場,要以純陽仙人的實力,恃強凌弱,竟然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紫霄宮就不覺得惡心麼?你這臭不要臉的東西,欺負我竛師兄老實巴交,就騙他簽下了生死字據,這等奸詐行徑,簡直令人作嘔!只怕連那深淵地獄的魔頭,都比不得你趙清雪卑鄙無恥!”

    聽聞此言,眾人猛地回頭,卻見那滿臉怒火的少女,相貌卻長得很是出眾,而且眉宇之間,更帶有幾分就連在尋常男子身上,都難以找尋的英氣與豪邁之氣。

    橫江無需回頭,就知道這替他抱打不平之人,必定是十年之前,和他一起拜入師門的紀嫣然紀師妹。

    唯有紀嫣然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杰,才會肆無忌憚,只顧著心中所想,任意妄為,卻絕對不會去考慮旁人的感受。

    “紀師妹,稍安勿躁!”

    橫江朝遠處紀嫣然搖了搖頭,道︰“此事我自由安排,你且等在一旁,安心觀戰就是。”

    紀嫣然皺著眉頭,眼中怒火大旺,罵道︰“竛師兄你個蠢貨!我好心幫你,你竟然對我凶,哼,你簡直不可理喻!我本以為,那韓劍已算性格怪異,沒想到你更是個怪癖!我倒要看看,竛師兄你區區一個仙門修士,如何能勝得了這純陽賤人!”

    這一番話語,便讓橫江想起了十年之前,眾人在宣明道場考舉的廣場里,參與考試之時,師叔陸青皇施展出萬象分身法,顯現出數千個分身,坐在每一個參考之人的正對面,不停的騷擾考舉之人的心緒……

    當時紀嫣然被陸青皇惹怒了,竟不顧陸青皇有著宣明山仙門高手的身份,也不顧陸青皇就是那一場考舉的考官,竟勃然大怒,大聲喝罵陸青皇是一個“老流氓”,隨即連試卷也不做了,丟出硯台去砸陸青皇,又起身追打陸青皇……

    十余年來,這師妹性格,一如往昔。

    橫江雖被紀嫣然罵了幾句,卻明白這師妹是一心關懷他,只是覺得他油鹽不進,不聽人勸,于是才大發怒火。

    趙清雪被紀嫣然這麼一鬧,眼神一冷,臉龐煞白,面子上亦是過不去,卻又因他師叔慎固對此事無動于衷,趙清雪也只得哼了一聲,朝橫江問道︰“閣下意下如何?”

    “閣下之言,不無道理。如此說來,我驅動護法神將,施展劍道法門,也在情理之中?”

    橫江竟點了點頭,衣袖一甩,施展出仙門中人行雲布雨的手段,招來一片雲霧,罩住了這斗法的高台上空,繼而掌中灑落十幾顆金豆豆,落在地上,化作一個一個仙門護法神將。

    趙清雪本以為橫江這驅鬼法術,必定舉世無雙,才能抵擋他這個純陽仙人,可當他仔細看了那些護法神將一眼,卻發現此等神將,身上氣息不穩,陰氣不凝,實力只怕連尋常仙門修士都有所不入,又怎斗得過他趙清雪?

    “哼!”

    趙清雪眉頭一皺,不僅沒有嘲笑橫江法術低微,竟咬牙道︰“我以純陽劍仙的道行,與你生死一戰,你竟在我面前,放出了這等不入流的孤魂野鬼,莫非是譏笑我趙清雪有名無實,只配死在此等低劣我驅鬼術之下?”

    “非也……非也……”

    橫江搖搖頭,溫文爾雅,頗為閑情逸致的隨意走了幾步,道︰“我與閣下一戰,自要施出渾身解數,傾盡全力。閣下有所不知,我師門法統眾多,威力浩瀚的法訣不知凡幾,可我卻因天賦平庸,修煉不了師門眾多妙法,這才只能退而求其次,修煉了一些驅鬼之術。”

    “哼!”

    趙清雪搖搖頭,眼神里頗帶著幾分失望,暗道︰“我本以為這橫江氣宇軒昂,單憑一身氣質就能讓我道心紊亂,那麼此人必定是一個卓爾超群之人。未曾想到,他竟然只是一個繡花枕頭,還真是枉費了我一顆芳心……”

    十幾個護法神將,化作一股股陰風,鑽進了高台內部。

    這座高台是用聚土成山,化泥為實的仙門手段,構建而成,只需用一道土遁術,就能在高台中自由穿行。而護法神將是孤魂野鬼祭煉而成,本就沒有實質的肉身,在高台當中,自能穿行無阻。

    護法神將沉入了高台地面之後,便將身上攜帶的諸多玉劍,按照九脈求魔劍陣的陣法方位,一一布置在高台內部。

    趙清雪秋波流轉的眼眸,緩緩眯上,隨即他猛地一睜眼,目中殺機暴閃,寒光如星,喝道︰“橫江!此事與恩仇無關,與你我師門無關,更與洪馨菡師妹無關……我要殺你,是不得已而為之,你休要怪我!”

    蹭蹭!

    震耳欲聾的冰渣爆鳴,響徹整個高台。

    無數劍鋒,環繞在趙清雪周身,呈流水之勢運轉,漸漸匯聚成一道圖形,乃是一只通體雪白的冰霜大鳥。

    周遭觀戰之人就在近處,看得清清楚楚,知曉組成冰霜大鳥的劍鋒,每一道都包含著純陽劍仙的沛然威能,而無數劍鋒合在一處,竟在冥冥之間,于冰霜大鳥體內,構建出了經脈竅**案,更是威力暴增。

    唳!

    隨著一聲鶴鳴響起,趙清雪身上冰霜大鳥,竟是活過來了!

    冰鳥揮舞著翅膀,高昂著鳥頭,朝橫江飛馳而來,冰霜羽翅一展,覆壓周遭數百米,有著驚天動地之威。不少坐在觀眾席里觀戰之人,因只有尋常仙門修士的修為,竟在冰鳥展翅飛翔的一瞬間,被高台上散發出的寒氣,冷得渾身抖擻,周身血脈為之一滯。眾人紛紛實戰仙門法訣,抵擋周身寒氣,免得被寒氣侵入四肢百骸,因此而落下病根。

    好強!

    橫江眼中神采奕奕,感受著周身吹刮的刺骨寒風,贊嘆道︰“這就是紫霄宮一脈,經天緯地之才的實力,當真非同小可!即便那蝠池道場古木風,數千年前已經修至純陽,號稱一放道場之祖師,當初那古木風一身實力,比起這趙清雪,依舊差距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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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星河之主


    趙清雪修行不過百年,卻從區區一個凡人,直達純陽仙人層次,自此威凌天下,隨手一劍,就有著劍意滔天的威能。而橫江拜入師門之後,幸得師門關照,拿出了諸多丹藥助他修行,又在封魔島當中,得了諸多機緣,加之自身苦苦修行,苦修不輟,這才用了足足十年時間,修成了仙門修士。可若非得了九崇之妖陸慎的萬古長青之法,增長了壽元,只怕早已是在封魔島當中,垂垂老矣,橫死路邊。

    天道何其不公!

    橫江腦海中,再度回想起這一句話。

    除了橫江之外,這世間亦有不少人,苦修一世,卻被阻在仙門修士層次,不得寸進,最終郁郁而終。而許多人就算引來了雷霆灌體,修至神魂境,一雷一增壽,最終活滿了神魂境的一千年壽命,也死在了壽元大限之時,遲遲不得修至純陽仙人!

    又有多少神魂高手,在活到九百多歲的時候,得知自己難以修至純陽,只得每一日每一日,數著生于的壽命過日子?

    可趙清雪此人,卻只用了百年時間,直達純陽!

    橫江心中百感交集,卻更堅定了苦求仙道的信念。不過,橫江心中突然間惡念一生,竟多了一絲要將這趙清雪斬殺在此,讓這紫霄宮的經天緯地之才,就此煙消雲散,身死道滅的念頭。如今這趙清雪只修煉了百余年,就已是純陽仙人,若是再給他一百年,亦或是給他上千年的修煉時間,這趙清雪就算不能直達長生不老的天尊境界,亦是能修至道君層次,自此橫行天下……

    到了那個時候,世間還有多少人,能制得住這趙清雪?

    今日不殺他,難道還要等這趙清雪輝煌騰達,化蛇成龍之後,再想辦法取走趙清雪的性命?

    君不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今日雖能借著九脈求魔劍陣,勝過這趙清雪一回,可若留待百年千年之後,又該拿什麼來勝這趙清雪?

    不過,這般想法,剛剛出現,橫江便搖了搖頭,散去了這種殺念。

    今日能勝得過這趙清雪,那麼日後也必當能勝得過趙清雪!

    橫江本就是不認輸的人。

    他不認輸,更不畏懼,自是奮勇向前,從不畏縮半分。

    若非如此,以他形同凡夫俗子的修煉天賦,只怕他早已是放棄了求仙問道的念想,又怎會苦苦追逐十數年,最終在西北荒漠墟城里一場謀劃,就此得了宣明道場的仙緣,從此一朝拜入仙門內,自此不與凡人同。

    橫江雖資質平庸,可若論心氣,只怕不在這紫霄宮第一天才趙清雪之下。

    于是,當冰霜大鳥飛馳而來之時,橫江竟嘴角掛起一絲微笑,繼而手中法訣一捏……

    嗡嗡嗡……

    劍氣之聲,猶若黃鐘大呂,震耳欲聾。

    九道劍氣洪流,匯聚在橫江身邊,似是九天銀河墜落,環繞在他周身,護衛著他的安全。仿若供奉橫江為萬星之主宰,為星河之主!

    “不錯!”

    橫江臉上微笑不改,手中捏著法訣,朝遠處手持冰霜劍鋒的趙清雪點點頭,道︰“閣下不愧于經天緯地之才,此番劍訣,是我步入修行之門以來,見過的最為強橫的劍道法門。閣下放出的這一只冰鳥,若我沒有猜錯,理當是仙門典籍當中,記載的遠古之時的鳳凰……”

    一道劍氣洪流,隨著橫江手中法訣指引,卷向冰霜大鳥。

    這一只冰霜鳳凰,早在橫江周身浮現出劍氣洪流的時候,就已經被橫江的劍氣擋住了,不再向前飛馳,而是和橫江周身劍氣洪流相持不下。如今橫江自九脈求魔劍陣當中,分出了一股劍氣洪流,沖擊而去,直接將冰霜鳳凰大鳥,從中斬斷。

    卡擦擦!

    冰鳳凰一分為二,墜在地上,自然砸得渾身碎骨。

    匯聚組建成鳳凰身軀的冰劍,亦是碎了一地,化作滿地冰晶。如今橫江早已是散去了遮蔽太陽的那一層雲霧,旭日光輝從天穹之上照耀下來,灑在擂台之上,照得地上冰晶灼灼生輝,仿佛是一層鑽石點綴在地面上,煞是好看!

    趙清雪本以為這一劍就能殺了橫江,如今法門被破,更是惱怒萬分,吼道︰“區區一個宣明道場弟子,也懂得什麼是鳳凰神鳥?”

    橫江卻不惱怒,笑道︰“我師門當中,有一種法門,叫做鳳凰曬翅之法。我橫江不才,雖天賦平庸,卻機緣巧合,正好到了這一種法門的傳承!”

    趙清雪見橫江一直是這等謙謙君子的氣度,如此神態溫和,他更是氣不過,揮手又是一劍,朝橫江揮斬而來。

    萬道冰霜劍氣,自趙清雪衣袖捏成劍指的中指與食指之間,釋放而出,匯聚成一道巨型龍卷罡風,朝橫江疾馳而去。這劍氣組成的龍卷罡風當中,亦有數不清的雷霆閃爍轟鳴。

    此法一出,天地變色!

    原本橫江散去行雲布雨之法以後,而艷陽高照的三月春光,一瞬間變得天宇昏暗,猶如春冬逆轉,似三九寒冬。

    橫江只覺身軀一僵,連思維也停滯了下來。

    這等法門,橫江早在山門之前,初次遇到趙清雪之時,就曾經見識過。

    當時他未曾做任何防範的準備,猝不防及之下,中了趙清雪這一番手段,全靠著體內那太乙庚金劍氣凝聚成的劍丸,自行發動,要與趙清雪一爭高下的機緣,才從魂魄被凝固的狀態里夢醒過來。

    可今日一戰,橫江早有準備,又怎會再中這一招?

    “且看此劍!”

    橫江搖搖頭,暴喝一聲。

    這一道吼聲,乃是橫江以九崇山一脈,仙門嘯法十五章的驚門嘯法,長嘯而出,正好破掉了趙清雪的禁錮魂魄之法。

    而橫江手中法訣,已是連連變動……

    九道環繞在橫江周身,流轉不休的劍氣洪流,似星河乍泄,朝著趙清雪放出的龍卷劍鋒風,撞擊而去。

    這一撞,猶如天雷勾動地火,又似彗星襲月亮,兩星相撞!

    轟隆!

    方圓數百米的決戰高台,在劍鋒威能的沖擊當中,化作了數不清的碎石,朝著四面八方,迸射而去。

    周遭觀戰的各方仙門中人,只覺得前方天崩地裂,慌忙施展出各種手段,護住周身,阻擋襲來的眾多的碎石,卻從眾多碎石沙土縫隙當中,看到了趙清雪的那一道冰霜劍氣龍卷風,被橫江第一道劍氣洪流,從中腰斬。

    轟隆隆!

    無盡雷霆,由上而下,由下而上,從斷做了兩節的龍卷劍風當中,朝著中間轟擊而去,將那一道劍氣洪流,轟得光輝暗淡。

    可橫江放出的劍氣洪流,何止這一道?

    連番不斷的劍氣洪流,接二連三轟擊而出,所向披靡,縱橫捭闔,將趙清雪放出的冰霜龍卷風,斬得灰飛煙滅。劍氣洪流去勢不止,似從天而降的飛火流星,又似星河傾瀉,沖向了趙清雪所在之處。

    時至此刻,趙清雪已是目瞪口呆!

    他從未想過,區區一個仙門修士,竟有這般手段!他更沒有想過,今時今日,他這純陽仙人,竟然會敗在橫江手里!更沒有想過,他堂堂紫霄宮第一真傳弟子趙清雪,竟會在橫江手中,陷入絕境!

    如今八道劍氣洪流,鋪天蓋地而來。

    趙清雪四面八方,盡是滔天劍雨,他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只等頃刻間劍鋒席卷而來,他必死無葬身之地……

    “今日……我將隕落在此,身死道消了麼?”

    趙清雪心中喟然長嘆,捏著劍訣的手掌,已是乏力松開,他就這麼滿臉頹然,憑虛御風,凌空站在已經損毀成了廢墟的高台上空,眼楮眨也不眨,凝視著數百米外同樣是凌空站立的橫江。

    “這個橫江,果然不止風度翩翩,不止氣宇軒昂;他果然不是徒有其表的繡花枕頭,他一身手段,更是世所罕見。難怪能讓我趙清雪這樣的人物,在見了他之後,也心砰砰跳……也許,死在他手中,也算死得其所呢。”

    趙清雪心中,萬念俱灰。

    可他的眼神,卻變得萬分柔和。

    正是這等柔情似水的眼神,讓橫江只覺得毛骨悚然!他竟在看清楚趙清雪這等眼神的一瞬間,轉換了心思,定下了殺念。于是,沖向趙清雪的八道劍氣洪流,已經變換了前番留有一線生機態勢,突然間劍鋒氣勢一變,再不給趙清雪任何活命的機會。

    這等劍訣變幻,亦讓趙清雪察覺到了。

    趙清雪心中輕嘆,閉上了眼楮,“他竟如此殺伐果決,不留情面,不愧是亂我道心之人!”

    就在此刻,慎固衣袖一卷,身化一道流光,電閃而至,站在了趙清雪身邊。

    八方劍雨,被慎固手中撐起了一柄玉傘,擋在了周圍,不得其門而入。玉傘周遭,垂下萬道流光,將二人周遭方圓數米之內,守得固若金湯,即便橫江這九脈求魔劍陣獨步天下,竟也破不了玉傘流光,不能越雷池半步。

    此陣,雖是九崇之妖陸慎,為了激戰大自在魔尊而創。可橫江一身修為,終究只是仙門修士,難以發揮九脈求魔劍陣全部威能。若是妖尊陸慎本人在此,休說是慎固想要阻擋陣中劍氣洪流,只怕那大自在魔尊親臨此地,亦會鎩羽而歸。

    慎固遠遠看著橫江,忽而將玉傘懸在頭頂,拱手垂詢,問道︰“橫小友,得饒人處且繞,可好?”

    橫江心念一動,心中已有謀算,便淡然搖頭,道︰“生死文書早已簽下,此戰只問勝負,生死不論,前輩身為紫霄宮道君,怎可言而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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