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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四:千金小紅娘)《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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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11: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夜色已深,御花園裡除了偶爾的幾聲蟲鳴就靜悄悄的一片,但很快這種寂靜便被遠處的喧嘩擾亂了,就見一排燈籠,如玉帶流動,從遠方迤邐而來,亮閃閃的一線,叫人睜不開眼睛。

    “皇上!”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柔軟的尾音在這安謐的夜裡似乎格外有誘惑力,如有一隻小手,悄悄的在心頭搔癢一般,卻越來越癢。

    許胤填坐在軟轎裡,都不用打簾子,他也知道是魏貴妃侍立在軟轎的旁邊。

    “貴妃有何要事,這夜半時分還在此等候?”許胤填淡淡的問。

    “皇上,臣妾幾日不見皇上,甚是掛念……”魏貴妃撒嬌似的說,尾音拉得又軟又長。

    許胤填聽了心裡浮起一點點異樣的情緒。這魏貴妃雖是魏國公府嫡出的小姐,可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一種獨特的嬌媚,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別樣的風流,就是開口說話也是有一種天然的誘惑。雖然他並不喜歡她,但卻喜歡她在床第之的那種熱情,這是皇后和很多妃嬪都不曾有的一種蕩漾,若不是他派去調查魏貴妃身份的暗衛回報,這魏貴妃確實是魏國公府的嫡長女,否則他真不敢相信魏國公府竟然能養出這樣的女兒來。

    在他覺得乏味的時候,他會招魏貴妃侍寢,因為魏貴妃總能玩出多種花樣來滿足他的要求,讓他得到徹底的釋放。現在聽著魏貴妃嬌滴滴的聲音,他卻沒有了往日的興致,難道說自己真的老了嗎?連那種心思都沒有了?不行,自己得試試看,證明自己還年輕。

    “擺駕,去長樂宮。”許胤填果斷下令。

    魏貴妃聽了這話喜不自勝,皇上很久都沒有這麼爽快的答應過她的請求了,今晚看起來心情不錯。

    長樂宮的內殿一片朦朧,只有兩盞宮燈,蒙著細紗罩子,那燭火一片溫暖,照著那邊闊大的床,就見二十四幅的粉色覃紗湘妃帳低垂,裡邊有兩條人影時而相交在一起,時而分開,甚是熱鬧。

    “皇上……”魏貴妃嬌媚的聲音從湘妃帳裡傳來:“皇上,臣妾聽說這次科考的狀元是一個尚未及冠的年輕人,是也不是?”

    從魏貴妃身上滾下來的許胤填心裡正在懊惱,素日他雖然次數不多,但時間還是持久,今日不知為何,不得半刻便已然丟盔棄甲——難道自己真的已經不行了?連魏貴妃的各色花樣都沒能讓自己雄風再起?

    正在想著這個讓他難以接受的問題,卻聽到魏貴妃這麼一句話,心裡頓時惱怒起來。怎麼,難道魏國公府下手這麼快,就想著把主意打到新科狀元身上去了?眯了眯眼睛,他有些不悅:“貴妃怎麼突然問起朝政之事來了?”

    許胤填的口氣已經很明顯不悅了,可惜魏貴妃一心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邊,也沒注意這麼多,喜孜孜的回答:“皇上,臣妾是在為六公主打算,六公主也到了及笄的時候了,自是要考慮幫她挑選夫婿了。臣妾覺得這新科狀元年紀輕輕就有此造化,定然是個才能出眾的,就想向皇上求個恩典,請皇上給六公主賜婚。”

    聽到魏貴妃這般說,許胤填一聲冷笑:“魏國公府倒是會教女兒的,教得女兒打得一手好算盤!”說罷翻身起來,朝外邊大聲說:“傳熱水,準備伺候朕沐浴。”

    魏貴妃看著許胤填胡亂披了一件衣裳走了出去,頭都不曾回,心裡便慌成一團。又想到他剛剛的說的話,更是心亂如麻。她確實是想幫自己的女兒選個好夫君,難道這也不行?為何又和魏國公府聯繫上了?想到這裡,魏貴妃一陣委屈,眼淚珠子就濺了出來,落在枕頭上邊。

    屋子裡還滿是男女交歡的氣味,但許胤填卻已經不在屋子裡邊了。魏貴妃躺在床上默默流了一會淚,不見有人進來,便揚聲喊道:“紫玉姑姑!”

    聽到魏貴妃的傳喚,紫玉姑姑打起門簾,躬身走了進來,走到床邊垂手問道:“娘娘可是要起身沐浴?”

    魏貴妃點點頭道:“皇上呢?這麼久了還沒有沐浴完?”

    紫玉姑姑小心的瞅了瞅魏貴妃,低聲說:“皇上已經走了。”

    “什麼?走了?”魏貴妃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他怎麼可能走了?素日他都是會留宿長樂宮的!”

    紫玉姑姑憐憫的望瞭望魏貴妃說:“奴婢也不知何事,皇上沐浴以後就直接離開了,走之前也沒有交代什麼。”

    呆呆的坐在那裡好半天沒有動彈,魏貴妃似乎被誰打了一巴掌般,臉上熱辣辣的痛:“我沒有做錯什麼呀,皇上為什麼會如此生氣?皇上,你難道不疼臣妾了嗎?這長樂宮還是你親筆賜名,你說只有在臣妾的宮裡,在臣妾的床上,你才能得到長久的快樂,難道這一切你都忘記了嗎?”

    且不說魏貴妃在這邊哀傷惆悵,許胤填卻已經吩咐擺駕回了自己的清華宮。

    內侍們七手八腳服侍著皇上睡了以後,也各自散去,只餘一個小內侍在內殿值夜。許胤填吩咐他點了一爐安息香,然後放下紗帳自去休息不提。那內侍蜷縮在角落的小床上,用心聽著紗帳邊的動靜,但沒有熬多久,他就覺深思困倦,眼皮子慢慢搭在一起,雖然努力想睜開,卻是怎麼也也睜不開。

    過了不久,許胤填就從床上翻身起來,走到小內侍面前,試了試他的反應,發現他已經被那特殊的安息香熏得睡死過去,這才躡手躡腳的按了下龍床上隱秘之處的一個機關,然後床板軋軋打開,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

    許胤填輕車熟路的從那洞口走下去,在頂上某處按了下,床板又合在了一起,看不出一絲異樣,他打亮了隨身攜帶的火摺子,慢慢的往前邊走去。走了不足一盞茶的功夫,這地道便到了盡頭,他按了按牆壁上的一個按鈕,出現了一個洞口,許胤填敏捷的爬了上去。

    這是皇宮一處偏僻的宮殿,匾額上有三個藍底燙金隸書:撰玉宮。

    看著那匾額上的幾個字,許胤填歎了一口氣,背著手慢慢走到後殿。

    後殿很大,裡面堆了很多的木器。看起來還是新做的,因為都還沒有上漆。

    “熜兒!”許胤填輕輕喊了一聲,就見那堆木器後邊探出了一個腦袋,驚喜的望著他:“父皇,你可算來了!熜兒看今天這麼晚了,還以為父皇不會過來了。”

    “父皇怎麼會不過來呢!”許胤填輕快的走了過去:“每個月的十五晚上,父皇一定會來看熜兒的,絕不失約。”

    木器後邊的少年站了起來,拉著許胤填的手,興致勃勃的對他說:“父皇,最近我在做一種椅子,一定會讓父皇躺著很舒服的。父皇,你來看,我想把它做成這樣的。”

    許胤填被那少年拉著走到一堆木料前,那是一堆新刨好的木料,光潔的外表,紋理清晰,整間內殿都充斥著木料的芳香。

    “父皇,我用的是百年的香柏木,不僅木質好,還有芳香,能安神醒腦,父皇躺在這種椅子上,肯定不會感覺到疲勞的。”少年的雙眼熠熠發光,一邊向許胤填介紹,一邊往他身上靠,似乎在感受這許久不曾享受到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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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11: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好熜兒,好孩子。”許胤填摸了摸少年的頭,這是他的第五個兒子,是他和她生下的寶貝。他也想對熜兒如珠如寶,可外邊的形勢卻不能讓他這麼對待他。若是他明著對熜兒好,哪怕是好一點點,那些人就會如野獸般撲過來,熜兒現在就肯定已經不會在這個世間了。

    看著熜兒瘦弱的身軀,許胤填突然全身充滿了一種負疚感和無力感,當時自己對熜兒娘親的寵愛表現得太過明顯,這才引起後宮諸多嫉妒。她被人下毒,熜兒喝過她的奶水,長大以後一直身體羸弱,不像其他孩子那麼強壯。

    他憤怒,下令徹查,可查來查去也是一樁無頭公案,雖然多方證據表明魏貴妃嫌疑最大,可他想皇后也脫不了干係,還有宮裡諸多妃嬪,誰都有嫌疑——誰叫他那麼寵愛她呢,她入後宮那一天開始,三千寵愛在一身,他很少在別人那裡留宿,因為怕她不高興。

    “皇上,若是你去了別人那裡,那臣妾就哭死給你看。”耳邊仿佛還回蕩著她孩子氣的聲音,可她卻早已香消玉殞。當年她病得神秘,連太醫都說不清楚是中了什麼毒,只知道她一天天消瘦,瘦到最後她不願意見他。

    “皇上,不要來看臣妾,臣妾這模樣實在難見天顏!”她叫宮女們緊緊的拉上碧水天青帳,一隻瘦得如枯枝的手伸了出來拉住他:“只求皇上好好照拂我們的孩子,臣妾就是在九泉下也安心了。”

    他含淚答應了——不是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嗎?富貴如他,高傲如他,也會因為留不住自己心愛的人而哭泣。十五的那個晚上,撰玉宮內殿走水,她被那熊熊大火燒為灰燼,屍骨無存。當他趕到時,大火已經被撲滅,宮人們和五皇子都聚集在前院,沒有一個人受傷。她曾經的貼身丫鬟,後來變成她的大宮女的毓芳哭得聲嘶力竭,抖抖索索遞給他一封絕筆信,原來撰玉宮的大火是她放的,她知道時日將近,害怕死後自己會看到她的容顏,所以乾脆服了藥,讓毓芳點火焚毀她的屍體。

    他傷心得幾天沒有吃下飯,失去理智般,他命令舉國服喪,這一道聖旨卻遭到諸多老臣們的反對,國喪乃是帝王、皇后、太后等人才有的待遇,她算什麼?後宮諸多妃嬪裡的一個,放到平民百姓家來說就是一個妾,身份只比奴婢高一點,她憑什麼要別人替她服喪?

    爭吵了半個月以後,他退讓了,因為她娘家竟然被人彈劾,各種證據看上去確鑿,一家幾十餘口人都被下了大獄。他知道她父親是冤枉的,可他們做得他完美,這案件逼得他不得不把那道舉國服喪的聖旨收了回來,而她父親一家全部被流放到西北,若不是他命瑞王照應著,恐怕在路上就有不少人死去。

    雖然已經開春,但氣溫還是不高,紅英很費勁才準備好一大桶熱水,梁伯韜也沒說多話,脫點外袍扔在內室的外間,施施然走了進去。

    紅英眼巴巴的看著梁伯韜那修長的身影走進淨室,一顆心早就跟著貼了上去,可惜梁伯韜卻沒有半點感應,吝嗇得連個贊許的眼神都沒給她,所以紅英只能呆呆的站在淨室門口,看著梁伯韜扔在地上的一堆衣裳。

    歎了一口氣,紅英彎下腰去開始收拾那堆衣裳,她細心的一件一件撿起來,貪婪的摩挲著外袍,把它們撫得平整,然後又一件件折起來。就在她抖動衣服的時候,突然,一塊淺白色的帕子從那堆衣裳裡飄了出來,紅英心裡一驚,自家世子爺從哪里弄了些女人物事,還隨身帶在身上?

    撿起那塊絲帕,一角繡著秋水芙蓉,那繡工非常精緻,可惜還有一片葉子沒有繡完整,在那片樹葉下邊,有個極細的簪花小楷字:蘇,不仔細看根本覺察不出來。紅英緊緊的握著那塊帕子,呆呆的出了神:難道世子爺心裡已經有人了?這塊帕子是誰送給他的呢?

    就在紅英坐在外間的小杌子上,抱著那一堆衣裳,手裡握住那塊帕子出神的時候,梁伯韜從淨室裡匆匆忙忙從淨室裡走了出來,頭髮上還水嗒嗒的,穿著一身白色的中衣,腳上趿拉著的絨面軟靴打著地面啪啪作響。

    一眼掃過,見紅英手裡拿著的那塊帕子,臉上變了顏色,一把搶過來,大聲呵斥:“爺的東西,你怎麼亂動!”

    紅英被嚇了一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子一陣觳觫:“世子爺,奴婢只想清著世子爺的衣裳去洗了,並不是斗膽去動世子爺的東西,請世子爺恕罪!”

    梁伯韜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說:“以後不是爺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別怪小爺沒提醒你!”

    “是,奴婢知道了。”紅英整個身子幾乎趴在地上,軟綿綿的沒有半分力氣,伏在那裡聽著梁伯韜遠處的腳步聲,軟靴“啪啦啪啦”的聲音仿佛打在了心底,一陣陣的絕望,一陣陣的彷徨。

    她並不是因為梁伯韜的責備而感到害怕,她是因為意外發現了那塊帕子而絕望。心裡一直愛慕著世子爺,總是自欺欺人的認為只要世子爺沒有成親,那他就是屬於自己的,因為他身邊除了綠萼就只有自己了。綠萼被世子爺罰了,不許讓她貼身伺候,所以世子爺現在就是她一個人的。可剛剛發現的那塊帕子卻提醒了她一個殘酷的事實:她只是一個丫鬟,一個上不得檯面,只能在背後偷偷用愛慕眼光看著世子爺的人。她低賤,無法能抬頭挺胸和世子爺站在一處,她只能滿臉羡慕的看著將來和世子站在一起的女人。

    那塊帕子上面繡了一個“蘇”字,會是哪家的小姐呢?看世子爺這般急急忙忙出來找這塊帕子,看起來那個女子在世子爺的心裡份量不輕。紅英從地上爬了起來,靠著她素日休息的小床坐著,雙眼無神的想著心事。想著想著,眼淚就一點點滴落了下來,爬過臉龐,又慢慢的掉在了手背上。

    “喲,紅英,你怎麼坐在地上啊?誰欺負你了?瞧你這眼淚流的……”綠萼站在門口,看著紅英的模樣心裡就舒服,大約是做錯事情被世子爺懲罰了吧?每天就會擠兌自己,終於也輪到她有這一天了!

    “我流眼淚又怎麼樣?不比某些癡心妄想的人,半夜裡頭被世子爺踹出內室!”紅英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對著綠萼毫不示弱的喊了回去:“你把晚膳擺整齊了沒有?這邊可不是你來的地方!”

    外邊嘰嘰喳喳的聲音若有若無的飄進了淨室,梁伯韜也沒有關注她們究竟在說些什麼,穿好衣服從淨室走了出來,正眼都沒有瞧這兩個丫鬟,直接走去前廳用膳,害得綠萼和紅英的視線都不由自主跟著他飄了出去。

    梁伯韜一邊吃晚飯一邊還在想潤璃今天提的這個問題。方才去沐浴的時候也是在反覆想著,所以才會不小心把帕子留在外邊那一堆衣裳裡邊了,平日他都是先把帕子收起來的——潤璃這個問題實在太干擾他了,什麼是信任,什麼是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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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11: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他努力的回想著自己的父母親之間的相處,父親和母親彼此之間相處模式並不是他喜歡的,兩個人幾乎沒有太多話說,母親對父親有時候比較強勢,但大部分時間他們都是大周普通夫妻那般相處,兩個人彼此沒有太多話說,父親在外邊奔波,母親主持內院,她每日做的事情除了分派那些管事婆子,便是敲打劉姨娘,若是有丫鬟爬了父親的床,母親是二話不說,一頓板子打下去打到沒氣兒就抬出去。

    他們之間的信任呢?尊重呢?

    他又想到了今天下午和許允炆之間的對話,看起來表兄將來和表嫂的相處也會是和自己的父母一樣,就像兩個被捆到一起的人,而不是自發的想要去親近,他們那樣的生活真的很有意思嗎?

    梁伯韜若有所思的扒著飯粒,腦海裡浮現出潤璃說那話時的神情,堅定而決絕。她要的生活是兩人能夠站在同一個高度相處,而不是做他的附屬?互相信任——彼此心裡有對方,不會因為旁人的話產生分歧;互相尊重——給她自由,讓她能有屬於自己的東西,而不是只會對他說“是”。

    若是沒有璃兒,換一個人,自己和那個人如自己的父母親一樣生活一輩子,會開心嗎?梁伯韜心裡突然一緊,不,不行,不能和璃兒在一起那怎麼行?他放下竹箸,猛的站了起來,轉身大步走了出去。

    “世子爺,你還沒用完晚膳呢。”紅英追了出去,卻只看見梁伯韜瀟灑的背影,濕漉漉的頭髮滴了一地的水,水跡一路拖遝著往前邊去了。

    潤璃正在房間裡看自己整理好的偏方,研究著那些偏方的可行性,突然窗戶上響起啄撥之聲,響在這初春的夜裡,顯得格外的響亮。

    “品藍,你這小丫頭,都鬧半天了,這麼晚還不願意歇著!”嫣紅笑著敲了敲窗櫺作為回應:“你再不去歇著我可叫吳媽媽來收拾你了!”

    響聲沒有停下來,還是輕輕的,不緊不慢的響起,絨黃朝屋子裡的人擠擠眼睛擺擺手,示意大家都不要說話,然後悄悄的摸到門口準備撲出去嚇品藍一跳。

    絨黃在門邊站了一會,然後猛的拉開門蹦了出去。

    剛剛蹦了出去以後,她又馬上退了回來,拎著裙子走到潤璃面前,滿臉通紅,磕磕巴巴的說:“姑娘,世子爺在外邊呢。”

    “他在外邊你也不用一副遇到鬼的模樣啊。”潤璃打趣她,用腳踢了踢絨黃:“還不趕緊到旁邊勻勻氣兒,沒由得叫人見了笑話我們含芳小築的丫鬟膽子這樣小,被一個大活人嚇得氣都喘不過來了。”

    “姑娘越發心狠了,”絨黃瞥了她一眼:“我都被嚇成這樣你還說風涼話兒!哼,現在就偏著心了,若是時間久了,以後我們更沒好日子過了。”

    嫣紅湊了過來笑眯眯的擰了絨黃一把:“姑娘不偏心世子爺還偏心你嗎?也不自己好好想想,你能和世子爺一個份量嗎?”

    潤璃聽著丫鬟們排揎著自己,不由“撲哧”一笑:“我素日裡把你們都慣壞了,一個個吃了熊心豹膽一般,竟然拿我開起玩笑來!你們給我站著別動,看我怎麼來整治你們!”說完站起身來,作勢要往絨黃嫣紅這邊走過來。

    “姑娘,你要整治奴婢們也得去把世子爺給打發走了罷?有人可是在屋子外邊著急得很呢,姑娘再不出去,恐怕他會把窗戶給敲出個洞來!”

    潤璃看了絨黃和嫣紅一眼,做了個威脅的手勢,轉身走出了房門。

    屋子外邊有很好的月色,初八的晚上,月亮已經從小牙兒形狀逐漸變得圓潤了起來,月華如水般照在院子裡,照在那個站在窗戶邊的人身上。那個人,個子高高的,穿著月白色袍子,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月色給他鑲上了一道銀色的邊,看起來是那般炫目。

    看到潤璃從屋子裡走出來,梁伯韜的眼睛就亮了起來,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璃兒,我來向你道歉了。”

    潤璃的手被握在他的手裡,感到和寒冰一樣的涼,抬起眼望瞭望他:“你要向我道什麼歉?你不是覺得你做得都是對的嗎?”

    梁伯韜心中一急,把潤璃向自己面前拉了拉,頭髮上的一滴水便滴落了下來,打到了潤璃的手背上:“璃兒,我回去好好想了想你說的話,你說的信任和尊重,我雖理解得不太清楚,還覺得模模糊糊,但我大致明白了你所想的。我要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心中只有我,不會有的旁的人,不必猜疑,而且你要我放手,讓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對不對?”

    說話之間,濕噠噠的頭髮不停的往下面滴水,初春的晚風拂過,好像能在皮膚上結出一層冰兒來似的,潤璃皺了皺眉頭,沖著屋子裡說:“嫣紅,取幾塊乾淨的淨面帕子出來。”

    就聽屋子裡面細細的“噯”了一聲,不多時,嫣紅已經抱著一疊帕子走了出來:“喲,世子爺的頭髮怎麼是濕的?”

    梁伯韜不好意思的轉過臉去:“剛剛沐浴時洗過了頭髮。”

    “那得趕緊弄幹了才行,這大晚上的濕著頭髮,少不得傷風了。”嫣紅把帕子往前一送:“姑娘,你幫世子爺擦擦?”

    “你把帕子送過去,讓世子爺自己擦就行。”潤璃再怎麼大方,也做不出來在丫鬟們面前給梁伯韜擦頭髮的舉動。

    “嫣紅你也真是的,咱們姑娘害羞呢。”絨黃端著一條小杌子走了出來:“你把帕子放到這上面,咱們去含芳小築門口走走,消消食兒!”說罷放下小杌子,拉了嫣紅就走下樓去。

    “你的丫鬟倒是機靈。”梁伯韜看著嫣紅和絨黃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笑著湊了過來:“璃兒,幫我擦擦頭髮?”

    潤璃輕輕“哼”了一聲:“自己洗完頭髮不擦,跑到蘇府來叫我給你當丫鬟?”

    梁伯韜也不惱,涎著臉貼了過來:“怎麼敢叫璃兒給我當丫鬟?只是心裡著急就跑過來了,好璃兒,你就不怕我傷風頭疼?”

    潤璃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從小杌子上拿起一塊帕子,對梁伯韜低聲說:“蹲下來,你個子高,我擦不到!”

    聞言大喜,梁伯韜很聽話的蹲了下來,潤璃拿起帕子細心的幫他擦拭著頭髮,一邊輕聲說:“這大周朝的男子都不把女子當成能和自己比肩之人,夫妻之間,夫君高高在上,妻子只是他的一個奴僕般,小心伺候,不敢有半點怠慢。我雖已看慣了這事兒,但心裡始終卻不能苟同。”

    抖抖手中潮濕的帕子,潤璃又從小杌子上取了一塊幹的繼續給梁伯韜擦起頭髮來:“我想要的那種生活,夫君和妻子之間是平等的,互相關心,互相扶持,夫君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妻子也不會只是依賴他而生存,他們之間的關係就像兩棵比肩而立的青松。而且,他們之間不需要彼此猜疑,也不會有什麼秘密,有什麼喜悅兩個人一起分享,有什麼困難兩個人一起面對,這樣的生活,你可願意?”

    梁伯韜細細品味著潤璃說的話,心裡感覺到特別新奇。潤璃說描述的那種生活,是他以前未曾見到過的,但又讓他非常動心,很想就這樣和她一輩子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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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潤璃的手握著帕子在他的面前經過,那纖纖素手在月華里顯得異常的潔白,而且朦朦朧朧,似夢似幻般,有一層淡淡的煙靄籠住她的全身,看上去是那麼的聖潔。他一把握住了潤璃的手:“璃兒,不用擦了。”

    潤璃抿嘴一笑:“怎麼了,世子爺?你剛剛不是說會得傷風?”

    梁伯韜站了起來,把潤璃拉到懷裡,著迷般看著她的眉眼:“璃兒,你或許不是這世上長得最美的,可卻是讓我最牽掛的,不知為何,我的心裡竟然只能容下你一個人了。”

    “原來世子爺還打算容好幾個人呢?”潤璃輕輕掙扎了下:“是我不對,讓世子爺的心變小了,請世子爺放手罷,好讓你的心重新變大一點點,再去容下那世間紅粉萬千。”

    梁伯韜咬牙切齒的把她抱緊了些:“璃兒,你為什麼看我的眼神不熱切?”

    “因為你不是我的病人!”潤璃抬頭一笑,露出了幾顆潔白的牙齒。

    “你……”梁伯韜無奈的歎氣,抱緊了潤璃一些:“今日是我不好,我小心眼,看著你和你表哥說話便心裡不舒服,以後不會這樣了,璃兒,你相信我。”

    “那我方才說的那些呢?”潤璃緊緊的盯住了他:“那是我希望過的生活,若是你做不到,我寧願一輩子一個人。”

    “我會盡力讓你能過上你想要的那種生活,日後我有什麼做得不好的,你只管直接和我說,有時候我很笨,不會拐彎抹角的去想,所以璃兒你得原諒我。”

    月亮慢慢躲進了雲層,似乎也不想打擾這一對說話的人,含芳小築裡一時寂靜無聲,靜得仿佛能聽到心跳的聲音。潤璃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真誠的男子,心裡暗自思量:這是好夫君培訓計畫逐漸展開了?

    沒有時間給潤璃去考慮容氏的丫鬟死去和她將會有什麼關係,日子就像手中握不住的流水,一點點的從指縫裡溜走。

    過了幾日,容氏來竹園找潤璃,親親熱熱的挽住她的手:“我剛剛回過了太太,今天帶你去外邊透透氣。”

    潤璃看著她臉上容光煥發,眉眼間盡是得意的神色,心裡暗自歎氣。

    一個球被拍得狠了,反彈的力量也會大,可是反彈以後的軌道肯定有所改變,會偏離了它原來的方向。容氏被高太太打壓得狠了,終於顯現了自己的反抗,千鶯的死就是高府兩代主子之爭下的犧牲品。

    被逼得狠了容氏自然要反擊,可用丫鬟的性命向高太太宣戰是否就違背了容氏善良的本意呢?潤璃初見容氏,還只是一個怯生生的少奶奶,連在眾人面前伸出手來看診都嬌羞不堪,而現在的容氏,殺了個丫鬟就如同撚死一隻螞蟻般,只不過幾天功夫,她就已經修煉得不顯山露水,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千鶯,只會在高府的下人心裡留下一個模糊的影子,在高太太和容氏心裡,是否會是那個想被儘早遺忘的物件?

    容氏卻不知潤璃此時的想法,把潤璃按在椅子上,喊著絨黃嫣紅過來:“快給你家姑娘梳個好看的如意髻,插上幾支寶簪珠花,把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儘量弄簡單些。”潤璃囑咐丫鬟們:“你們也知道我不喜歡當珠寶匣子,掛一頭珠翠出去,壓得頭痛。”

    不多時潤璃就打扮好了,和容氏乘了馬車往夫子廟而去。

    夫子廟是應天府有名的遊玩之地,位於秦淮河北岸的貢院街旁,是祭祀孔聖的地方,女眷是不能入內的。所謂去夫子廟遊玩,其實是指去廟寺街和秦淮河玩耍而已。廟寺街是經過夫子廟大門的一條街,全部是由青石修築,街道兩旁全是店鋪,賣的是應天府的各色特產,每逢廟會之日,附近鄉鎮還有不少趕集的背了自己編織的手工藝品來擺攤出售,極盡繁華。而秦淮河自大周前朝開始就已經遠近馳名,不僅僅是它的清姿麗質,更是因為入夜以後秦淮河上那迷人的燈光。

    秦淮河兩岸有不少別致的建築物,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富人家的高樓,其實那都只是一些秦樓楚館而已,每到晚上,這些青樓就會把自家泊在秦淮河的畫舫上那成串的紅色燈籠點亮,映得河水都成了汪汪的一抹緋紅,再加上一船的鶯鶯燕燕,舞袖生風,那香氣隨著風飄得很遠,讓岸上的人看了都恍惚覺得那畫舫上肯定是天宮仙境。

    馬車停在廟前街外,潤璃帶著丫鬟跟著容氏,被人流推著往裡面走。

    容氏特地派人打聽了廟會的日子,所以今天剛剛好趕上了廟會,不僅遊人多,擺攤的也很多。

    各個攤位賣的,基本上都是一些手工藝品,例如泥人、糖畫、木雕和尋常人家自己打的各色絡子,潤璃帶著丫鬟們在各個攤位上轉來轉去,和攤主們討價還價,不多時,手裡就拿滿了東西。

    其實夫子廟也沒有什麼好玩的,只不過是被關在深閨悶久了,出來溜躂也是一種心情的調節。另外,購物是女人的天性,從古到今沒有女人不喜歡買東西的,所以來夫子廟趕廟會恐怕也是滿足了一種購物心理。

    “蘇姑娘,讓丫鬟們先把東西先去放到車上,然後再去叫艘船去遊秦淮河罷。”容氏身邊的幾個丫鬟的手也沒空著,全是在廟會上買的一些小玩意,只有阮媽媽倒是兩手空空的跟在容氏身邊,幫她推開擠到身邊的人。

    “也好。”潤璃點頭同意了,身邊的丫鬟們抱著東西去廟寺街前邊去找馬車,剩下容氏潤璃和阮媽媽站在一家店鋪前面。

    突然有幾個穿著粗布衣衫的漢子朝她們走了過來,眼睛裡有著不懷好意的神色,斜著眼在打量盯著容氏和潤璃。

    潤璃心裡一怔:這些漢子是沖她們來的?

    容氏不是絕色佳人,她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基本排除因為長得太漂亮而招蜂引蝶的這個因素,況且她們的穿著打扮來看都是有身份,有來頭的,這些漢子不會沒眼色的想來調戲她們,各種情況排除以後,潤璃只能想到高太太就是這幾個人的幕後主使者。

    阮媽媽的臉上有了一絲慌亂,八個丫鬟都走開了,她一個人不可能對付站在面前這幾個漢子,怎麼樣保護自己主子和蘇姑娘的安全呢?

    潤璃摸了摸袖袋裡的裝的那藥粉,貌似現在不是用藥粉的好時機,人多不說,還沒摸准是什麼風向。但是轉念一想,在這樣的鬧市,難道他們還能下手?按道理,應該是在比較僻靜的地方才是。

    果然,那幾個漢子雖然是一副猥瑣的樣子,但卻只是盯著她們看了幾眼以後就大大咧咧的走進了她們身後的小胡同裡,並沒有她們想像裡的暴力場面發生。

    容氏和潤璃相互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氣。

    原來自己是多慮了。

    這時幾個丫鬟也回來了,一行人浩浩蕩蕩往秦淮河去了。

    租了一艘畫舫,慢悠悠的在秦淮河上行進著,那艄公也是個機靈的,能說會道,一邊划船,一邊說著最近應天府的新鮮事給畫舫上的太太小姐們聽。

    “要說奇怪的事情,最近應天府還真不少。”那艄公說完了一件風流韻事以後接著八卦,聲音壓得極低:“夫子廟最近鬧鬼了!北門的更夫這幾天晚上都瞅著有幾條黑影飄進夫子廟,沒聲沒息的,怪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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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是他看花眼了吧?這時間哪有鬼怪?”容氏頗不相信。

    “那打更的素來是個膽子大的人,他昨晚追著過去,結果那黑影兒就飛起來了,一眨眼的功夫沒有,人就不見了!現在都傳著是孔聖人顯靈,想替當今聖上選拔英才,今年恐怕應天府會出個狀元呢!”

    “呀,竟有這麼一說!”容氏的手握住帕子,心裡有些不寧:“今秋的鄉試一日日的近了,恐怕這折桂之人也快冒出頭了。”

    “沒多少天咯!”艄公指著秦淮河邊的貢院:“過了盛夏準備開科舉,這裡就熱鬧了!但是熱鬧歸熱鬧,應天府拔尖兒的不都在金陵書院嗎?想要出人頭地,還得去那裡讀書才是正經出路!”

    容氏心中大喜,艄公說的這話她愛聽,高祥正在金陵書院攻讀呢。

    潤璃看到容氏唇邊的笑容,也知道她在想什麼,心裡只在歎息,成了親的女人生活太沒意思了,腦子裡沒有別的事情能想,就只有夫君一個人,怪不得內宅之爭那麼狠,畢竟夫君只有一個,而身邊的競爭對手太多了。

    我以後不能過這樣的日子,否則會憋瘋的,潤璃心裡暗暗想。

    在畫舫上用了晚飯,天色還未暗,但阮媽媽已經催著容氏和潤璃回府了,她怕一入夜秦淮河魚龍混雜,保不定會出什麼亂子,潤璃也覺得阮媽媽想的有道理,於是兩輛馬車吱呀作響往高府而去。

    毫無預警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坐在第二輛車裡的潤璃和幾個丫鬟撞到了一團。

    “什麼事情?”蔥翠撩起簾子往外面看。

    “馬車的軸壞了,輪子掉出來一個。”翡翠跑了過來:“蘇姑娘,沒大事兒,只是我家奶奶撞到了頭,現在已經攙了出來在路邊站著了。”

    “哦。”潤璃想了想,也下了馬車往容氏那邊走過去:“容姐姐,不如我們擠一輛車,丫鬟們走路便是,天色漸漸晚了,儘早回府罷。”

    “蘇姑娘說得對。”阮媽媽贊許的點點頭:“我們趕緊回去。”

    “哈哈哈,車子壞了想要早些回去恐怕有點為難吧?”一陣囂張而刺耳的聲音傳了過來,潤璃心下一驚,轉頭一看,已經沒有看見高府那兩個車夫,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而一旁卻有幾個漢子朝她們圍了過來,身上穿著的粗布衣甚是眼熟——那不是是在夫子廟前遇到的幾個?

    看起來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潤璃盯著那幾個漢子,高聲問:“請問幾位準備如何為難我們?”

    那幾個漢子互相看了下,有點驚愕——難道這小姑娘不該哭哭啼啼求饒?或者至少得問下他們是誰派來的吧?

    “你們的來意我很清楚,能從夫子廟跟到這地方,你們早就算好了吧?馬車的軸應該也是你們做了手腳。”潤璃很平靜的看了看他們幾個:“我們來做個交易,我願意出兩倍的價錢給你們,你們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能放我們走,大不了你們和那個委託你們來的人說我們有很厲害的幫手就是了。”

    “哈哈哈,小姑娘說話有點意思。”為首那漢子哈哈大笑:“如果我們就這樣和別人做交易,那以後我們還要不要在道上混?”他一指容氏:“雇主只要求我們做了她,和你沒關係,你讓開些,小姑娘,小心誤傷了你!”

    容氏在旁邊白了一張臉,倚在阮媽媽肩頭瑟瑟發抖,這次是真的害怕了。

    她突然後悔叫阮媽媽把千鶯扔到井裡。

    如果不是她主動挑起和高太太之間的鬥爭,今天也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其實能忍就忍罷,至少還能活著和她暗地裡鬥……一想到再也見不到父母夫君,容氏就渾身打顫,望著那幾個漢子的眼神楚楚可憐。

    “小美人,你也不用這麼害怕,我們不會傷你性命的。”為首的那個漢子猥瑣的一笑,露出了兩顆大門牙,上面還沾著一片青菜葉子的斷梗:“雇主只要求我們讓你快活快活,然後嘛,就放你回去,哈哈哈,兄弟們,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把小美人拖到一邊去好好享受享受?”

    阮媽媽聽到這話,已經是忍無可忍,把瑟瑟發抖的容氏交到翡翠珍珠手上,“嗖”的跳了出去:

    “滿嘴汙糟的王八羔子!想過來也得要看老娘的拳頭答應不答應!”

    “喲喲喲,沒想到還有個練家子!”那漢子嘬了下牙花子,往地上吐了口唾沫:“老貨你閃開點,爺們對你沒興趣!”

    “哈哈哈……”他身後那幾個漢子也猥瑣的笑了起來,打量著前面這一群女子:“老大,這幾個雛兒看上去顏色不錯,不如把這些個雛兒也一起弄了……”

    “別多事!”那為首的漢子眯著眼睛看了看潤璃:“這個可是雇主交代了不能碰的,那些丫頭就隨你們了!”

    聽到老大開口,幾個手下立刻亂叫起來:“兄弟們,上啊,先把她們幾個綁了拖回去慢慢享受,老子好幾天都沒開過葷了,今天倒是有豔福了,這群小娘子個個細皮嫩肉的,都這麼標緻……”

    阮媽媽沖了上去,和那個為首的漢子交上了手,其餘幾個卻一臉□的朝她們逼了過來,容氏潤璃和丫鬟們慌張得步步後退。

    潤璃拿出袖袋裡放著的藥粉包,抓住蔥翠的手給了她,蔥翠會意,撕開了紙包屏氣沖上去就把藥粉朝那幾個人灑去,然後架著潤璃拚命往後面跑。

    那幾個漢子倒也機靈,一看見有粉末飛過來,趕緊往旁邊避開,只有一個人著了道兒沒多久就躺在地上,其餘幾個毫髮無傷的追了過來。

    “嫣紅絨黃,你們保護姑娘逃跑,我和黛青來擋住他們!”蔥翠看著那幾個漢子的身影越來越近,心急如焚。

    “不,蔥翠,我們不能分散,分散了誰都保不住!”潤璃斬釘截鐵的說:“一起上,和他們拼了!”

    容氏聽潤璃這麼說,也停下了腳步:“蘇姑娘,你走吧,他們的目標只是我,我不能連累你!”

    都到了這時候,還有什麼連累不連累呢?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怎麼把這些漢子給幹掉!潤璃迅速打量了下,追來的漢子有五個人,容氏和自己每人帶了四個丫鬟,二對一或者還有一定勝率?

    “不,不能坐以待斃!”一道寒光閃過,潤璃唰的從腰裡拔出一把匕首,那冷冽的氣息讓追到面前的幾個漢子猛的一愣:“好匕首!”

    “世子爺,我家三姑娘走路素來是不看路的,是她自己掉進池塘,與世子爺無關。”李同知太太看都不看李同知和大姨娘,只是微笑著和梁伯韜說話。

    “哦,您才是李同知太太?那這個女人又是誰?”梁伯韜好奇的望著臉上抹得粉白的大姨娘:“為何她自稱是貴府姑娘的母親?”

    “那是我們李家的大姨娘,家教不嚴,讓世子爺看笑話了。”李同知太太很得意的看著大姨娘的臉色由粉白變成蒼白:“平素我們家老爺偏了點心,所以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姨娘都能在世子爺面前胡說八道,我在這裡代我家老爺陪不是了。”

    梁伯韜點了點頭:“我也想著李同知太太也不該是這副模樣。李同知,你寵妾滅秦,我倒是想回京叫禦史給參上一本,可你官職又太低,禦史都懶得參你,不如直接給免職了,在家好好反思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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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李同知聽到這句話,臉色突變,全身如篩糠般發抖起來,苦心經營多年,好不容易在三十六歲上才得了這個五品官,要是就這樣給免了,他半輩子心血就白費了!所以也不管大姨娘如何的弱柳扶風,他馬上撒手跪了下來:“世子爺,都是這賤妾在屋裡閑得發慌,沒事出來亂逛衝撞了世子爺,下官一定嚴加管束!”回頭叱喝了一句:“你們還不趕緊扶著姨娘回去?這一個月大姨娘都不用出屋子了!”

    這時,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蘇潤璋卻閑閑的說:“是不是一個月後又可以出來到處亂跑呢?要是又衝撞了哪位貴人怎麼辦呢?”

    “這……”李同知一身汗涔涔,額頭上汗珠一顆顆掉到了地上,莫非這些小爺吃飽飯沒事情做,還想要管到他的內院,叫他把大姨娘賣了不成?看著哀哀怨怨的大姨娘,心裡有不舍,畢竟是自己寵了快二十年的女人,可是要是不整治,面前的世子爺可惹不起啊!

    “李同知,我倒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蘇三太太看著李同知為難的臉色,也知道他心裡想什麼,不如自己給想個主意,既能解決李太太的困境,又能不讓李同知做事情太為難:“我覺得你不如把大姨娘做外室養著,,以後她還一樣是你李同知的妾室,而且你也不會擔心她在內院衝撞了貴人這些事情了。當然她三個孩子還是要放到李太太這裡養著的,要不是孩子們到時候連規矩都不會守了。”

    李同知還能說什麼?只能磕頭:“蘇太太這個主意甚好,下官一定照辦!”

    “起來罷。”蘇三老爺在旁邊看著,臉上也掛不住,畢竟李同知是自己下屬,他出了事,這個一力保舉他的上司臉上也不好看:“李同知,須知妻妾有別,嫡庶分明,你可不能再這麼糊塗了,否則以後出事我都不好保你!”

    “是,都是下官糊塗了……”李同知這眼淚不比女人的少,流起來也是嘩啦嘩啦的。

    蘇三老爺轉過頭來看著梁伯韜:“世子,你看李同知這麼處置可好?”

    梁伯韜點了點頭:“就這麼辦吧!”

    突然,他又像想到了什麼,走了幾步站到李清音面前,看了看那個滿臉嬌柔的李家三姑娘:“我剛剛好像聽到你說你不想活了?”

    李清音哪敢再看他的眼睛,躲閃著,小聲說:“是母親教我這麼說的……”

    “那也得你自己說出來我才能聽到啊!”梁伯韜似乎很感興趣的上學打量了李清音一番:“你倒還算得上是個美人。”

    李清音驚喜的抬起頭來,看著梁伯韜玉樹臨風般站在她面前,笑容可掬的看著她,心裡充滿著不可置信:難道世子爺想納自己為妾?

    “小爺對美人兒的要求一般都不會拒絕的,所以……現兒我就幫你去死好了。”梁伯韜伸手推開扶著李清音的那個丫鬟,然後輕輕推出一掌,就看見李清音嬌弱的身軀飛了起來,又一次落進了池塘。

    “音兒!”李同知大驚,爬了起來指揮著下人們趕快打撈小姐。

    幸虧工具都是現成的,打撈得很順利,李家三姑娘又一次成功獲救。

    “敢耍這樣的花招來算計小爺,我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這次看在蘇知府的面子上我且放過你,如若再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氣!”梁伯韜怒氣衝衝的對著李同知一甩衣袖,帶著蘇潤璋和蘇潤璘離開了李府。

    李同知站在那裡,臉色衰敗。

    “李同知,你就算再寵愛大姨娘,該守的規矩還是要守。”蘇三老爺不滿的看著下屬:“你且看看清芬這孩子,穿著打扮可比得上清音一半?她才是嫡女,你難道就糊塗了?”

    “是屬下糊塗了。”李同知聲音委頓:“屬下沒想到平常縱著她,竟然把她的膽子養得這麼大,竟然敢暗算世子爺,虧得世子爺不計較,否則……”

    “你知道就好。”蘇三老爺點點頭:“就把大姨娘發配做個外室罷,最好是直接賣掉,但是看你那份捨不得,那我也就不勉強你了。”

    蘇三老爺說完帶著長隨也走了,李同知耷拉著頭跟在他身後走著,顯得格外蕭瑟。

    池塘邊上熱鬧的人群最終散盡,這裡又恢復了寧靜。

    李同知夫人特別開心,叫丫鬟摘光了後花園為數不多的紫藤蘿花,做潤璃最愛吃的紫蘿餅和紫蘿糕。

    看著坐在右手邊的蘇三太太和潤璃,李同知太太拿著帕子擦著淚水,可是擦了又擦,怎麼也擦不幹似的。

    “哭什麼呢,終於苦盡甘來了,該開心才是。”蘇三太太拍著她的手,安慰著她。

    “十多年了,我今天是最開心的一天。”李同知太太滿臉快活的笑容:“幸虧世子爺和蘇少爺出面,這才幫我除了心頭之禍。”

    “可是,李太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沒有大姨娘從中攪局,今天難堪的可是清芬。”潤璃看著李太太只顧開心,卻沒有想到可能的危險,說話的語調都多了幾分冷冽:“所以,我覺得李太太你以後做事千萬要慎重,不要再拿清芬的幸福不當一回事。”

    “我是迫不得已的……”李同知太太的眼圈又紅了。

    “是,母親也是迫不得已的,我知道。”清芬拿了帕子捂住眼睛:“我不怪母親,只怪自己不能幫她分憂解難。”

    蘇三太太拍了下潤璃的頭:“你倒沒大沒小的了!李伯母難道還不知道事情輕重?清芬是她心尖上的寶貝,怎麼會不顧她的幸福?只不過是沒想到那世子爺的脾氣倒是挺大的。”蘇三太太笑得嘴角都翹了起來:“但是也好,陰差陽錯倒把那個給扳倒了。”

    “只是可惜了,芬兒都沒來得及認識你那個侄兒。”李同知太太歎了一口氣。

    潤璃望著她那圓潤的臉,心裡想著,果然是人心不足,得隴望蜀呢。

    “李太太,你還有家務事要處理,那我就帶著女兒們先回府了,過些日子我們再聚罷。”蘇三太太站了起來向李同知夫人告別。

    李同知太太趕緊使人去尋了蘇潤□和蘇潤玨過來,蘇潤□呆在李清音屋子裡安慰她,而蘇潤玨卻和李家五姑娘李清如正在嘀嘀咕咕說閒話,聽說就要走了,兩人雖有些遺憾,但也聽說了李同知府上今天出的事情,知道他們李家還得安頓事情,只得起身告別,跟著蘇三太太乘車回府。

    蘇三太太有點遺憾,沒能把蘇潤璋把親事給定下來,這是她今日深感懊悔的事情,但是幸而沒有錯過一場好戲,倒也彌補了她心裡的惆悵。

    潤璃今天倒也著實為李清芬感到歡喜,這是不是叫否極泰來呢?只是在上車前,清芬紅著臉在她耳邊細聲說:“潤璃,你那個四堂兄確是英俊。”這讓潤璃生出了幾分驚詫,原來少女懷春竟是這般容易!這讓她突然感覺到仿佛看了一局分明寫著“本劇終”的戲劇,但卻拖拖遝遝的讓人又看到了另外一個小小的線索,將斷未斷,惹得人很想看到這個劇本的番外。

    梁伯韜今天也很興奮,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眼前就是那個粉色春衫的少女,微風把她的月華裙吹得飄飄揚揚,她就像月中仙子一樣朦朧,那一雙眸子始終在他眼前,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溫柔,正在脈脈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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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她真漂亮。”當他翻了個身之後,不由自主竟然說了出來。

    “誰?”對面床榻上蘇潤璋抓住了曖昧的情愫,絕不放過。

    “她就站在池塘邊那棵柳樹下,亭亭玉立,眼神很溫柔……”梁伯韜回味著見面的場景。

    “哦,那是李同知家的三姑娘,李清芬。”蘇潤璋點點頭:“她確實是個不錯的,你難道沒聽到潤璘弟弟提起她?她一年之前就開始幫著李同知夫人管理家事,幫著她母親來對付大姨娘,閑的時候就要繡花拿出去賣幫貼著李夫人,好讓她有錢打點下人,唉,也真是苦了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女孩子。”

    梁伯韜翻了個身,很有興趣的看著他:“我就覺得奇怪,那個大姨娘又沒有惹你,幹嘛你就非得要李同知把那個姨娘趕跑,感情是憐香惜玉了?”

    “隨便你怎麼說吧,但我真的只是覺得想幫她一把而已。”蘇潤璋拉過被子悶著頭,不再說話。

    一屋子的寧靜。

    “什麼?”蘇潤玨的兩條眉毛立了起來:“娘,這樣的人家,你竟也願意我去?”

    “這也沒辦法啊,都怪娘不好,給不了你一個好出身,你想要做正室,也就只能這些人家了。”

    “我才不嫁這等人家呢!”蘇潤玨站了起來,眼睛裡露出一絲憧憬:“我要嫁人,就要嫁像武靖侯世子這樣的……”

    “什麼?”二姨娘是真正被駭住了:“武靖侯世子?怎麼可能!”

    “為什麼不可能啊?”蘇潤玨朝二姨娘明媚一笑:“娘親,你不總說玨兒長得很美很美嗎?”

    “我的玨兒是漂亮,可你身份在這裡啊,怎麼可能……”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是不計較身份的,大不了不做他的正室!”蘇潤玨兩眼放光,映在微黃的燈影下,竟然有點狂熱的神色:“我長得這麼美,只要我嫁了他,他眼睛裡肯定不會再有他那個正室老婆的!”

    二姨娘這會真是欲哭無淚了:“玨兒,你難道想走娘這條路?”

    “娘,你難道不覺得這條路很不錯嗎?”

    “你給我好好的去睡覺,腦袋裡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二姨娘突然惱怒了,手裡的帕子被她用力的拉成了一根布條兒。

    這時候,心情複雜的二姨娘想到了自己的過去。

    她本來也是個好人家的女兒,父親還做著六品的小官,本來應該是三媒六聘的去別人家做正室太太的!可是命運多舛,父親早逝,留下孤兒寡母被族人欺負,母親一病不起,第二年也撒手去了,族人占了他們的房產田地,只留了一個小院子給她和弟弟居住。

    當蘇家大太太,也是自己的遠房表姐過來問她可願意給蘇三老爺做貴妾時,她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她要活下去,她要供養弟弟讀書,出人頭地,然後把屬於他們的東西拿回來!

    “什麼?”蘇潤玨的兩條眉毛立了起來:“娘,這樣的人家,你竟也願意我去?”

    “這也沒辦法啊,都怪娘不好,給不了你一個好出身,你想要做正室,也就只能這些人家了。”

    “我才不嫁這等人家呢!”蘇潤玨站了起來,眼睛裡露出一絲憧憬:“我要嫁人,就要嫁

    那盅讓梁伯韜心情變壞的花茶一直安安靜靜的擱在小茶几上,直到蘇三太太端茶送客的時候都沒有再被動過。

    蘇潤璘陪著眉開眼笑的蘇潤璋和臉色不豫的梁伯韜走出了含芳小築的院門,側過臉看了看梁伯韜一副別人欠了他很多錢似的表情,心裡想著不知道是什麼讓這位高貴的世子爺不開心了?

    他一點都沒有想到是那杯菊花茶惹的禍。

    只有蘇潤璋,他太瞭解梁伯韜了,知道他突然之間的那種不愉快是源於何處。

    梁伯韜從小到大就是別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一切都以自我為中心,再加上這些年來京城閨秀對他的追逐,早把他慣壞了。他的不高興,肯定是因為潤璃妹妹沒有親手給他泡茶喝!不是一直說女人都是麻煩嗎?怎麼現在有一個不買他賬的女子,他又那麼不高興?

    夜色已深,空氣裡有青草的清香,間或有春蟲的鳴叫讓春夜更顯幽靜起來。當三個人在丫鬟們的引領下走過穿花小徑的時候,從院子的一側傳來嫋嫋的琴音,說不上美妙動人,倒也還能讓人聽了不奪路而逃。

    三個人皆是腳下一滯。

    “是誰在彈琴呢?”梁伯韜倒是很感興趣:“是不是三姑娘在彈琴?聽起來還不錯。”

    “真是你們姑娘?”蘇潤璋問那個引路的丫鬟:“這琴聲頗為稚嫩,潤璃妹妹還得勤加練習才是呢。”

    領頭的丫鬟站住了,側耳聽了下,然後不屑的撇了一下嘴:“我家姑娘的琴彈得可好了,才不會彈出這樣不著調的曲子呢。而且我們姑娘也不會在這時候彈琴呢,她說月黑殺雞夜,風高放火天,這時候最適合做……”

    正愉快的說著,丫鬟突然發現自己交談物件並不是自家的二少爺,趕緊咳嗽一聲:“咳咳,奴婢失口了,請幾位爺原諒奴婢的胡言亂語。”

    蘇潤璋滿臉感興趣的看著這個突然閉嘴的丫頭,沒有放過她,追著問下去:“最適合做什麼?”

    “沒什麼,奴婢剛剛喝了點酒,上頭了,說了胡話,請堂少爺原諒奴婢一時失言。”

    琴聲依然嫋嫋的在園子上空飄蕩著,梁伯韜看著神情堅定閉嘴不再言語的丫頭,也很想知道究竟蘇三姑娘覺得在這個時候最適合做什麼,可那個小丫頭卻一副打死我也不說的模樣,很倔強的站在那裡。

    琴聲更刺耳了!

    梁伯韜皺了下眉頭:“誰在那裡彈琴呢?這麼大晚的天色,別彈那麼磣人的曲子了,鬼哭狼嚎似的!”

    草叢裡有瑟瑟的聲響,好像有細碎的腳步聲倉皇的遠去,不一會,那琴聲就停下來了。

    “虞城,你又傷人心了。”

    梁伯韜一挑眉:“有人願意自己作踐自己讓我來傷,能怪我嗎?”看了看前面垂手而立,但臉上沒有半點讓步跡象的小丫頭,梁伯韜突然笑了:“算了,你回院子去伺候你們家三姑娘吧,你們二少爺送我們出二門就行了。”

    “謝世子爺體諒。”小丫頭行了個禮兒,沒有半點留戀的離開,一襲淡藍的衣裳很快消融在夜色裡。

    “世子爺,四堂兄,這邊請。”蘇潤璘看著身邊兩個深思的人,做了個手勢。

    “潤璘,你別這麼客氣。你就喊我璋哥,喊世子爺韜哥就行,別喊得太見外了。”蘇潤璋看著身邊這個小堂弟,一副毫無城府的模樣,臉上還有著明顯的孩子氣,心裡歎了一口氣,不知道三叔他們要是今年返京,這小堂弟能否適應祖屋的生活,那裡可不是現在的杭州蘇知府的後院,一團渾水淌下來,都沒有一片衣角會是幹的。

    “這樣好極了,你們就叫我璘弟罷!”蘇潤璘抬起眼睛望著他們,滿眼都是真心的歡喜。

    “知道了,璘弟!”蘇潤璋拍了拍青衫少年的頭:“我們走罷。”

    回到煙波閣,梁伯韜就沉著臉坐了下來:“暗雲,暗雨,你們現在去含芳小築去看看那個蘇潤璃正在做什麼?”

    蘇潤璋趕緊做手勢阻止:“虞城,你這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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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看那個小丫頭說得神秘,本世子爺想知道原因,不可麼?”他挑了下濃眉,看了看那個愁眉苦臉的蘇潤璋。

    “虞城,你可想到閨閣清譽?萬一暗雲暗雨被人撞見,我潤璃妹妹的名聲豈不是全毀了?”

    “暗雲暗雨的身手還能叫人撞見,那他們兩人也可以不用再來見我了。”梁伯韜很強橫的沒有讓步:“我不過是想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而已,又不會對她做什麼,你用得著這麼緊張嗎?暗雲暗雨,速速去查看了來報與我知道。”

    暗雲暗雨相互對看了一眼,有點無可奈何。

    今天白天跟蹤這位蘇府三姑娘倒也師出有名,打的是去尋找南山隱叟的旗號,現在叫他們去夜探深閨,而且什麼藉口都沒有,只是叫他們去看看蘇三姑娘在做什麼?現在世子爺行事真的讓人很難捉摸!

    “還不快去?”看到兩個手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梁伯韜有點氣惱:“現在我說的話你們都敢不聽了?”

    “是,屬下這就去。”暗雲暗雨很無奈的領命而去。

    “虞城,你今日有點反常!”蘇潤璋直視著梁伯韜的眼睛:“你是不是對我堂妹有點想法?”

    “什麼有點想法?”梁伯韜驚了一下,趕緊反駁:“我只是覺得她很有趣而又,和別的女子有點不一樣,所以才想知道她在做什麼。你看,她的丫頭張口就來一句月黑殺雞夜,風高放火天,想必平常她也經常這麼說,所以她的丫頭才能衝口而出的吧……呃,林秀,我有沒有聽錯?那丫頭說的是月黑殺雞夜……”

    “就算她平常說話舉止再怎麼和別的女子不同,這也和你武靖侯世子爺無關吧?你又為何還想窺探她的生活?”蘇潤璋不容他回避問題,直接提問。

    “本世子爺就是想知道,這又如何?”梁伯韜被蘇潤璋看得心虛,索性橫蠻不講理了:“只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而已,你還以為我會有什麼想法?”

    “有想法也不是一件壞事吧?”蘇潤璋臉上笑吟吟的,想到家中一心愛慕梁伯韜的小妹,心裡卻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我堂妹這麼聰明,還有一手了不得的醫技,難道還配不上你?”

    “林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婚事哪能是自己能做主的?到時候父親母親知會我一句娶誰就等著拜堂結婚就是了,難道我還有自己的選擇?”梁伯韜自嘲的一笑:“是啊,別人看起來我是很風光,其實我什麼都不能做主。”

    蘇潤璋也是臉上黯然,儘管自己在調侃梁伯韜,其實他們都是一樣的,也許他們的妻子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她們的名字就是某某府上的某某千金,她們受家裡關注的只是父親祖父的官職頭銜,還有就是她們的身份是嫡長女還是滴次女,只有在揭開紅蓋頭的時候他們才會知道將來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女子是什麼模樣!

    “其實你那堂妹真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子……”梁伯韜看了看臉色的黯然的蘇潤璋,自以為知道他心裡所想,拍了拍肩安慰他:“我知道分寸的,你放心。”

    “是,姻緣不是你我能置喙的,我們不要想太多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為皇上找到江南隱叟才是。”

    “對。”梁伯韜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共識,點了點頭,自是去更衣不提。

    不到半個時辰,暗雲和暗雨就來報告了他們探得的結果:蘇三姑娘和幾個丫鬟一直呆在後院靠牆的一幢小房子裡,那房子封得很嚴實,也沒窗戶。暗雲和暗雨在房頂上呆移開了半片瓦往下瞅,就看到蘇三姑娘穿著一件很奇怪的衣服,低著頭在畫些什麼,還不時的和身邊兩個丫鬟說話。因為姑娘家比較溫柔,聊天的內容聽得不是很清楚,隱約聽到了什麼心肝脾肺、用藥之類的話。

    梁伯韜和蘇潤璋對視了一下:“也許她在教身邊的丫鬟醫術?”

    “極有可能。”蘇潤璋點點頭。

    “那和殺雞夜有什麼關係?”梁伯韜呆呆的坐在那,有點百思不得其解。

    “或者真只是小丫頭隨口胡說的,你何必如此當真!”蘇潤璋看了看那個顯得神思凝重的梁伯韜:“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還得去杭州周圍的幾個縣去看看。”

    “好吧。”梁伯韜只得暫時放下心中疑慮,安頓歇息。

    江南三月,杏花煙雨。

    無邊的水幕湧了上來,天地被籠罩在綿延的雨霧裡,不知何處的梨花遠遠的把香甜送進煙波閣,一點點的纏綿了少年的心。

    聽著屋簷滴落的雨聲,一點點,無盡般敲打著愁人的哀怨,梁伯韜難得的失眠了,心中暗暗懊悔前晚為什麼沒有仔細打量一下蘇三姑娘,現在他的心裡只有一點點模糊的印象,纖細的身材,只是那雙眼睛倒還記得分明,眼神靈動,兩隻瞳仁如天上寒星般閃亮,又如現在江南的雨夜,朦朧而柔美。

    那盅讓梁春日的杭州府大堤一片明媚,太陽已經出來了,氤氳的霧氣早已散淨,河堤兩旁的垂柳經過昨晚的細雨沖洗,在陽光的映射下綠油油的發亮,樹底有不知名的野花在悄悄綻放,隨著微風搖曳,很有惹人憐愛的意味。

    這時,河堤上走著兩個年輕公子,身後有僕從牽著馬隨侍。

    不錯,這兩位年輕公子就是梁伯韜和蘇潤璋。

    “潤璋,你這位堂妹真是出人意表啊。”梁伯韜還是一襲白衫,只不過不是蜀錦袍子,已經換成了杭州府時下最時新的抽紗繡,在素淨的白色下,隱隱有著山水的紋路:“她竟然會武功?還帶著丫鬟在院子裡修習?不知道暗雲暗雨還會送來什麼令我驚奇的消息呢?”

    “我三叔父肯定是不會武功的,昨晚也不見叔叔提起她會武功,這麼說來,我這堂妹確實有點意思!”蘇潤璋也掩飾不住眼中的驚奇。

    身後跟隨著的長安長寧露出了一絲鄙夷的神色:那是武功嗎?那是三姑娘教大家的太極!三姑娘說了,練習了這個太極能強身健體,避免生病!連這都不知道,還在說三姑娘出人意表什麼的……唉,原來京城來的人也這麼無知啊!

    根本不知道身後的僕從正在腹誹他們,梁伯韜和蘇潤璋欣賞著滿眼春光,悠悠然的在大堤上散步:“出來前聽父親說你叔父為政頗有手段,治下有方,今日看來果然不錯。”

    “何以見得?”

    “你且看這大堤,修得如此堅固,維護也得當,那下面的河道疏通……”他頓住了話頭,看了看河堤下麵隱隱綽綽的一群人:“現在不正是春耕時分,怎麼還有這麼多人在外面疏通河道?”

    “是啊,這個時候正是農忙時節,怎麼會有這麼多民工在這裡?”蘇潤璋也訝異了:“虞城,我們且去看看!難道是三叔為了政績竟不顧小民生存之計?”

    那確實是一群民工,大家都在認認真真的幹著活,臉上都是愉悅的笑容。

    梁伯韜大為驚訝,他還從來沒有看見過哪個服勞役的人臉上會是這樣愉悅的表情——難道蘇知府竟然有什麼高招?

    “潤璋,你說這是什麼緣故?”梁伯韜站在離那群民工不遠的地方,很是納悶:“要說是蘇知府強迫他們在農忙時節來服勞役,可那些人臉上都是止不住的笑,這萬萬說不通啊!而且,旁邊連知府衙門的官差都沒有,難道就不怕這些人消極怠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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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13: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蘇潤璋四處打量了下,轉過頭來看了看站在河堤上和牽著馬的長隨站在一起的長安長寧:“去問問他們?”

    梁伯韜搖了搖頭:“不妥,我們還是去問問這些民工罷。”

    “請問這位大叔,你們可是為杭州府服役?”

    被問話的是一個中年人,年紀大約四十左右,臉上已是飽經歲月的風霜侵蝕,身上的衣服雖然齊整,但還是有幾個補丁,顯示了家境的貧寒。

    “是的。”

    “可是現在正是農忙時節,你們怎麼有時間出來服役?家中田地荒廢如何是好?”梁伯韜看著中年漢子一臉安閒,並沒有愁苦的神情,實在不解。

    “這位公子是外地人吧?”旁邊一個漢子停下手中的活,抬起頭看了看梁伯韜:“家裡的農活擠著時間做完就是,可這裡的活卻不能耽誤了。”

    “嘿嘿,是啊是啊。”被問到的那個中年漢子搓了搓手:“這位公子如果沒有什麼要問的,那我就繼續幹活去了。”

    “你們都是心甘情願來幹活的?”梁伯韜心裡有如被貓撓了一般,很想知道這個答案。自古民眾就對各種各樣的勞役徭役持反對態度,甚至還經常有逃跑以避免服役的事件發生,可是這裡卻透著古怪,人人安心服役,而且把服役看做頭一份的要緊事!

    “我們當然是心甘情願來幹活的,我們謝謝蘇知府和三小姐的大恩大德都來不及,只不過出點力氣而已,豈敢推辭勞役!”

    梁伯韜看了看身邊的蘇潤璋,臉上露出一絲微笑:“林秀,看起來這件事裡還有你那個堂妹的功勞呢!”

    “不錯,聽起來是這樣。”

    “我們先再四處看看,等著暗雲暗雨來報告下今日搜集到的資訊,想來自然會有答案。”

    答案很快被知道了。

    梁伯韜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毛,看著站在面前的暗雲和暗雨:“蘇家三小姐那個濟世堂真的看病不收錢?”

    “是不收錢,但是病治好以後,那家人必須自己去知府衙門登記服勞役來沖抵診金。她開的這個濟世堂只收貧寒人家的病患,不給富戶看病,如有富戶一定要上門求醫問藥,那價錢是極貴的,所以杭州城裡的富戶都不往這濟世堂的。”

    原來如此。

    那些在河堤下忙碌的民眾為何臉上有愉悅的表情,這下終於知道原因了。

    “而且,屬下探得蘇府三小姐醫術高超,大家交口稱讚。今日屬下在濟世堂探消息時,就親耳聽到大家都在傳著三小姐救了一個叫狗蛋的小男孩,原本已經死了,然後三小姐一劑藥下去,半個時辰不到就活了!”

    流言果然是流言,在流傳的過程中被加了多少料,無人知曉,而聽流言的人又何反應,也是蘇潤璃所料未及的,她根本沒有想到人民群眾撒播流言的力量是如此巨大,也沒有想到自己在杭州民眾心裡已經到了起死回生的階段,很快就可以進化到白骨生肉的頂級大師了。

    “哦?真有此事?”梁伯韜是真的感興趣了:“你快說說有幾分真實性?”

    “屬下治病過程沒有見著,但看著那老婦一家的神情和言語,那個叫狗蛋的小男孩是昨日就昏迷了,一直未醒,至於死沒死,屬下並不能確定。”

    “就算沒死,能一劑藥就救活,醫術也相當不錯了!”梁伯韜撫掌大笑:“林秀,你們蘇家出人才啊!”

    蘇潤璋皺眉看了看笑得舒心的梁伯韜:“難道你還在想著要我堂妹幫聖上去治病?她一個不滿十二歲的孩子,到皇宮給聖上治病,有誰能信服?”

    梁伯韜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林秀,你怎麼就如此糊塗呢?你堂妹醫術如此了得,她師傅定然更勝一籌,如果找不到南山隱叟,我們就舉薦了你堂妹的師傅,想來也會藥到病除!”

    “但願如此!”蘇潤璋並沒有梁伯韜的樂觀,回想起出京之時,父親曾把自己喚到書房叮囑千萬要找到南山隱叟:“聖上十多年前就有此病,當年經南山隱叟醫治以後痊癒,你們此次下江南一定要找到他來給聖上治病!”

    他知道父親的擔憂,聖上尚未立下太子,朝堂一直就有幾派勢力各自擁護自己屬意的皇子,蘇家是少數純臣,始終中立,可是皇上如果久病不愈,那勢必要被迫站隊了!站哪一邊?

    看了看身邊的梁伯韜,武靖侯世子,從小他們就認識,因為祖父文名在外,當年被皇上欽點入皇宮教習皇子們策論之術,所以武靖侯把世子送到蘇府跟祖父來學習,他和梁伯韜年齡相當,性子也相合,就這樣成了好朋友。可是,現在他又有點後悔他們這種親密的關係了!

    不為別的,只為梁伯韜有一位做皇后的姑母!而且這位姑母還生下了四皇子和七公主。

    當今聖上有六個皇子,大皇子和二皇子皆是柳德妃所出。

    柳德妃是聖上做太子時的宮女,太子剛成年時被指為屋裡人,放在外面就是俗稱通房丫頭的那種,在太子妃進宮後兩年生了大皇子,然後在太子即位以後不久又生了二皇子。而太子妃,也就是梁伯韜的姑母卻一直生育艱難,直到婚後十多年才生下了四皇子。

    如果按照嫡庶有別來說,那麼毫無疑問,四皇子是當之無愧的太子人選。

    可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母親柳德妃,卻經不起外面有心人的攛掇,竟然真的以為立太子應遵循長幼有序,一心想著大皇子能入主東宮。而三皇子的母親,魏貴妃,出身魏國公府,魏國公府乃是本朝老貴族,和朝內諸多公、侯、伯府都有盤根錯節的姻親關係,身份貴不可言,故朝內也有一派勢力擁戴著三皇子。

    如果皇上再繼續久病下去,勢必會有朝臣請立太子,而這個儲君之爭不可避免會讓家裡做出選擇,如果想繼續做純臣,只能希望皇上儘快身體安康,讓他自己去做選擇。

    皇上的心裡是哪一個皇子更適合儲君之位呢?

    唉,謎團啊,只希望皇上能早日向臣子們解開,免得大家都在猜測,都各自有各自的算計。

    望瞭望一灣碧水,波光灩瀲,蘇潤璋無聲的歎了口氣,或許,從梁伯韜拜

    李清芬挽著潤璃的手一路往前,李家的園子並不大,沒多久就走到後花園門前了。

    突然李清芬的腳步停住了,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一路上她都在和潤璃說話,這會兒卻突然停住了,周圍立刻有了一種詭異的安靜。

    潤璃抬頭看了看身邊的李清芬,心裡驀然一驚。

    金色的陽光灑在她的臉龐上,雪白的皮膚細緻如瓷,許是清晨的露水落在她的臉上,那長而翹的睫毛上有著亮晶晶的東西,在陽光照射下發著一閃一閃的光芒——只是她的眼中有著深深的憂鬱,這是任憑怎麼掩飾都遮蓋不住的事實。

    “清芬,你有心事。”潤璃很擔憂,想到了昨晚吳媽媽說的話,難道清芬真的要去演戲嗎?難道她不知道無論物件是誰,她都會陪上自己的一輩子?

    “潤璃,我好羡慕你。”李清芬只是把她的手挽得緊了些,不說多話。

    “蔥翠,你去和春蘭寶瓏說,叫她們陪著大姑娘四姑娘好好賞花罷,我和清芬去她屋子裡說說體己話兒,等會再去後花園找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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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20:13: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玉蟬,你陪著蔥翠去罷,等會引著她回我屋子。”

    等丫鬟們走開,李清芬睫毛上亮晶晶的東西最終還是滾落到了衣襟上:“潤璃,讓你看笑話了。”

    潤璃默然無語,只是拿了帕子幫她拭去淚水。

    李清芬也沉默了,不復再是剛剛那種嘰嘰喳喳的說話,只是默默的挽著潤璃的手往自己屋子裡去。

    一個女孩子,在面臨著人生的選擇時,誰都不可能保持著平靜的心態,也許剛剛那個吵鬧的清芬只是她用來掩飾自己恐懼的面具而已。潤璃聽著輕輕的腳步聲踩過小徑,看著清芬的臉已經徹底垮了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前世和今生,自己在感情方面都是貧乏的。前世的自己只會在實驗室,在醫院裡面對著痛苦的病人,冰冷的器械;今生的自己,雖然就連蘇府四姑娘都有了對婚姻的嚮往,可自己還是沒有一絲期待。

    是不是做醫生這個職業會讓人的心徹底平靜下來,麻木得沒有一絲額外的感情?

    “哎呀,李清芬,你拉長著臉給誰看呢?”一道尖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抬頭一看,是李清音,李府大姨娘生的大女兒,比清芬大了一歲,素日自己來李府玩耍的時候,她總是和蘇潤□一起來對付她和清芬的。

    好幾個月沒有見到她了,現在一看,讓潤璃吃了一驚。

    李清音的眉眼已經全部長開了,像極了大姨娘,就是一個標準的江南水鄉美女,個子不及清芬高,但身材卻是嫋娜多姿,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種風流嫵媚。

    她穿著搶眼的大紅色春衫襦裙,外面用銀色透明湖州紗比甲壓著,隱隱綽綽,更顯得腰肢軟款,行動起來步步生花。頭髮梳成飛仙髻,配著她的鵝蛋臉倒也顯得俏麗,中間壓了一支碧雲華勝,配著梅花挑枝金步搖,細碎的金色流蘇在耳畔叮咚作響,耳朵上有一對純金嵌東珠墜子的耳?,正在不停的晃動。

    她身後跟了兩個丫鬟,正站在門口攔住清芬和潤璃進院子。

    李家幾個姑娘都是住在一個院子裡頭的,在院門口就可以看到裡面,一片兒桃紅柳綠倒也嬌豔,只是軟語嬌音讓潤璃只覺頭痛。

    “清音姑娘,我和你家四姑娘說說話和你好像沒關係罷?”潤璃冷冷一笑,抬腳就往院子裡走,把李清音和丫鬟擠到了一側。

    “蘇潤璃,你……”李清音兩道修得極細極彎的眉毛皺到了一起,把柔弱的柳葉眉造型全部摧毀,指著蘇潤璃,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你還是蘇府嫡出的姑娘,就這樣說話做事情的?”

    “我怎麼說話做事不用你來指教,我倒是想要父親請問下李大人貴府待客之道是不是把人攔在院子門口不讓進。”潤璃回頭挑釁般看了看氣得臉色發白的李清音——她是不敢得罪自己的!

    李清音可以在自己嫡出妹妹前面撒潑,但她卻不敢對蘇府嫡出的三姑娘做出格的事情,李同知大人是靠著蘇三老爺,半年前才升任杭州府同知的,李同知闔府上下,誰不想巴結好蘇府以圖更大利益?李清音想得罪她,先得掂量下自己的輕重!

    果然李清音生氣歸生氣,卻無可奈何,只能恨恨的看了一下李清芬和潤璃,跺跺腳就帶著丫鬟離開了。

    “清芬,不是說你在幫著你母親管家嗎?怎麼會是這樣的?”回到李清芬的房間,潤璃忍不住發問了。

    “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的情景。”李清芬憂鬱的歎了口氣:“我們家那個大姨娘,張狂的模樣是你想都想不到的,下人們也一個個慣會看眼色,雖說現在這個家名義上還是我母親當家,實際上大半的權利都在她那裡。”

    李清芬的房間不是很大,多寶閣上擺著幾樣東西,值錢的一件也不見。幾個泥人,是和潤璃逛廟會的時候在地攤上買的;那個珍瓏坊的芍藥花插屏,是潤璃去年買了送給清芬的生日禮物。

    再看看清芬,簡單的綰了一個雙平髻,上面只插了一支垂珠步搖,身上著白玉蘭散花紗衣,皓腕如雪,帶了條金色的手鏈,顏色不甚光亮,顯見是戴舊了的。

    潤璃心中一陣微微的難受,早幾個月和清芬在一起的時候,還見得她手上有一枚翡翠手鐲,上好的和田玉,鐲子流光溢翠的,據說是李同知夫人當時的壓箱嫁妝之一,是放在頭一抬裡面帶著過杭州來的,可是現在清芬竟連母親的鐲子都沒保住?

    看著潤璃注意的看著自己的手腕,李清芬面上又是一陣難堪:“鐲子給新添的弟弟做滿月禮了。”

    平靜的一句話,不悲不喜,但潤璃的鼻子卻是酸酸的,只覺得心情沉重。

    她伸手把自己的芙蓉玉手鐲抹了下來,拉住清芬的手想幫她戴上。

    清芬把手抽了回來:“潤璃,不用了。但凡我有好一點的東西,大姨娘都會想法子弄走的。”

    “她敢?這鐲子可是我給你的,她敢來動這個鐲子?”

    “她怎麼不敢?我那鐲子可還是外祖母給母親的,傳家之寶呢。”清芬淡淡的說。

    “可是,我父親是杭州府知府……”潤璃不甘心的說。

    “那又如何?就算父親看著你父親的面子不讓我給她,過不久它就會莫名其妙壞掉的。”清芬嘴角浮現出一絲嘲諷:“我這個嫡女,只是占了個好名頭而已,過的日子,可比不上別人家的庶女。”

    “所以你也同意你母親今日的安排?”潤璃突然間有點瞭解李同知太太的心情,也想通了李清芬為何也會同意鋌而走。

    “你也看出來了?”李清芬的臉一陣發白:“我不想這樣做,可我能夠不試一試嗎?只要能夠走出這個同知府,不用看那母女眼色,那我就過上舒心日子了。”

    “可是你知道嗎?你若是真那麼做了,你只能做一個妾,一個沒有名分,沒有婚姻的女人,你甘心嗎?”潤璃難過的看著閨中好友:“我和你說,今日我母親有意叫你去接近我四堂兄,他尚未婚配,如果你成功,我母親出面保媒,那就會是正室太太。”

    “是嗎?”李清芬的眼裡出現了一道光彩,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蘇太太真準備幫我保媒?”

    無緣無故,別人怎麼會對你那麼好呢?

    潤璃搖搖頭,原來清芬竟然還有一顆天真的心。

    “其實我母親想給你保媒也是有她的私心。”潤璃垂下眼睛,睫毛在下眼斂投下了淡淡的一圈陰影:“我母親和大伯母不對付,她想著叫四堂兄娶了你,好叫大伯母難堪。你自己掂量著看要不要去試,如果你試成功了,你會成為我的四堂嫂,但是會有一個不好對付的婆婆,可能我四堂兄最開始還會對你有不好的看法。”

    李清芬沉默了,她並沒有想那麼多,她原來只單純的以為蘇三太太是一片好心,看著自己和潤璃交好,所以也愛屋及烏,想給她找個好歸宿而已。聽潤璃一說,方才驚覺這裡面□不少。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李清芬喃喃的說,用手捂住了臉,手指修長而潔白,但是卻略顯瘦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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