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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飯團桃子控] 貴女重生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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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8: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李貞貞

  「我逞一時之氣殺了大堂兄養的獵鷹,可是被關在小佛堂裡餓了三日,足足抄寫了一百遍女戒女則,才被放出來呢。」

  李子期一聽,喜得從榻上跳了起來,「十八你醒了?」

  轉念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我說的話,你真的都聽見了呀。你想喝水嗎?我給你倒水喝。」

  十八娘掙扎著坐起身來,看到倒在一旁的南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你把南枝挪到榻上吧,如今天涼了,躺地上別感染了風寒。」

  李子期端過茶來,坐在十八娘的床邊,「快喝吧。我不去,男女授受不清,我怎麼能碰旁的小娘子?」

  十八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給她蓋床被子吧。」

  李子期看著小榻旁邊,南枝原準備守夜用的被子,猛的一腳,那被子碰的一聲撐開了,像是一把雨傘,緩緩地落在了南枝的身上。

  「我感覺好多了,謝謝你,李子期,你又救了我一次。」十八娘喝了水,感覺喉嚨順暢了很多,整個人也精神起來。躺著不能動的這幾日,真的是讓她煩悶得快要爆炸了。

  「對了,你也是隴西李氏出身,李貞貞你聽說過嗎?」

  李子期點了點頭,「自然是聽過的。她是唐王李淵的小女兒,先頭裡與你父親有婚約。」

  十八娘一聽,大吃一驚,沈澤在魯萍之前,竟然已經定過親事了。隴西李氏與范陽沈氏門當戶對,是一門般配的好親事,怎麼就散了呢?

  像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李子期又接著說道:「聽說你父親與李二公子頗為交好,有一年同從晉陽去范陽,在路上遇到了山匪,是你母親魯萍救了你父親。後來的事情你應該知道的,你母親以救命之恩相要挾,逼著你父親娶了她。沈家不想落個薄情寡義的名聲,就與李家退了親。李貞貞後來一直沒有嫁人,唐王案裡,她也沒有能逃過一劫。」

  「我不知道你想打探李貞貞的消息,只是粗略的掃過卷宗,細節什麼的都不記得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回黑羽衛所,幫你查探一番。」

  十八娘搖了搖頭,「我就是聽到有人提起,所以隨意的問了一嘴,不用刻意去查的。」

  黑羽衛有一個巨大的卷宗室,裡頭詳盡的記載了世家大族裡的各種陰私,那些天家特別關注的人,甚至會獨開一卷。這李貞貞,大約是放在唐王案裡的。

  李子期見十八娘醒了,也不好多留,只叮囑道:「你要按時吃藥,明兒我讓人送蜜餞來。等你好些了,去溫泉莊子上小住吧,別拿自己個不當回事,我可不想做虧本買賣。」

  十八娘望著他,哈哈的笑出聲來,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想裝做以前的樣子,劃清界限,假裝冷酷什麼的……

  李子期見她笑,突然想起了她在昏迷中已經聽到他的心跡了,再裝的確是傻得讓人發笑。

  「咳咳,我先走了。」到底是十六歲的少年,李子期臉紅心跳的翻窗子逃走了。

  十八娘躺在床上,摸了摸手裡的明珠戒指,托它的福,李子期的所有心意都已經如實的傳達給她了啊!

  她的耳邊,直到如今,都還是他那如雷的心跳聲。

  第二天一早,十八娘就收到了李子期身邊那個娃娃臉送來的蜜餞盒子,裡頭一小格一小格的,放著淡綠色的冬瓜糖,紅紅的楊梅粒兒,還有一些杏脯,山楂糕等,滿滿當當的攢成了個大圓盤。

  她撚起一塊冬瓜糖放在嘴裡,真的是甜到了心眼裡。

  北流挑起簾子,面無表情的稟道:「老太太身邊的孫嬤嬤過來探望您了。」

  這孫嬤嬤以前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也沒有嫁人,就自梳在老太太身邊當了個嬤嬤。她並非最得寵的,卻是跟在老太太身邊最久的人。

  十八娘一聽,忙笑道:「快請嬤嬤進來。十八尚未大好,是以沒有去給祖母請安,累得祖母關心了。」

  孫嬤嬤一進來看到十八娘,擔憂的將她按了回去,「天涼了,小娘怎麼起身了?嬤嬤不過是一介下人,小娘不必費心。」

  十八娘卻是搖了搖頭,「杏兒姐姐可還好,聽說她才得了個大胖小子,真是恭喜嬤嬤了。」

  那杏兒是孫嬤嬤的侄女兒,也跟著她在沈府裡做事,去年去了奴籍,嫁給了一個窮秀才。

  孫嬤嬤笑了笑:「算她運氣。杏兒能嫁這麼個好人家,多虧了小娘了。」

  十八娘看了看左右,壓低聲音問道:「嬤嬤可知當年,我父親退了李貞貞,娶我娘,老太太是個什麼態度?」

  孫嬤嬤一愣,「小娘怎麼問起這些陳年舊事了。這事兒也是一段孽緣,在府裡待久了的人都知道。那李貞貞出身容貌那是樣樣不差,是老大人當年親手給定下的,公子還特意去晉陽相看過,兩人都很滿意。只是這李貞貞身子太弱,又性情冷傲,老太太一直不滿意她。」

  沈澤當年可謂是整個范陽沈氏最為出色的一個子弟,又是幼子,老太太把他捧在手心裡怕化了。這樣的兒子,就是天上的仙女來嫁,老太太大約也不會覺得般配的。

  「後來,魯夫人尋上門來,讓公子娶她以報救命之恩,當時她已經十六七歲了,正是少女懷春的時候,可憐我們公子才定了親,不過堪堪十四……」她說著,看了看十八娘的臉色,見她並無異狀,才放心的接著說了下去。

  「這事兒鬧得整個青山書院的人都知道了,公子覺得是侮辱,自然是不從。老太太當時卻起了別的心思,她想借著魯夫人的手,退了李貞貞的親事。魯夫人是魯國公之女,雖然富不過三代,卻也絕非能隨便打發的女子,老太太小瞧了她。」

  「她將計就計,竟然趁著老太太灌醉了公子,與公子將那生米煮成熟飯了。公子醒來之後,那是不娶也得娶。因著這事,李貞貞一下子就病倒了,醒來後一生未嫁。公子怨恨老太太,老太太卻恨極了魯夫人。」

  孫嬤嬤說到這裡,歎了口氣,當年那些在沈澤身邊的糾纏的女子,如今已經都成了一堆黃土了。老太太與沈澤這一房的心結,卻隨著這些人的死去,永永遠遠都解不開了。

  十八娘笑了笑,「真是多謝孫嬤嬤了,這人一病了,倒像是小孩子一樣,就愛聽人說故事了。」

  孫嬤嬤心領神會,給十八娘掩了掩被子,「小娘本來就還是個小孩子。倒是孫嬤嬤老了,老夫人已經恩准了,等此番回范陽之後,就准我去杏兒那養老了。所以以後老奴大約是不能給小娘講故事了。」

  「那恭喜孫嬤嬤了。我這裡準備了些新鮮的吃食,嬤嬤替我帶去給祖母吧,算是我的一番心意,放心吧,乾淨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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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9:0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零一章 試藥

  孫嬤嬤遲疑了片刻,咬咬牙低聲問道:「老奴馬上就要出府了,小娘心善,可別讓老奴晚節不保啊。老夫人到底是您的親祖母。」

  十八娘輕笑出聲:「嬤嬤,您想到哪裡去了,大兄剛得了功名,阿姐將要出門子。父親已經是六部尚書,秦相老了,若是再進一步……我比誰都更希望祖母長命百歲呢。」

  孫嬤嬤聽完心中釋然,可不是,她想差了!若是十八娘害了老夫人,那她的父兄就得丁憂。等再回來,哪裡還有什麼好位置。

  「小娘一片孝心,嬤嬤一定帶給老夫人。」說完,孫婆子從南枝手上接過食盒,就著小丫鬟挑起的珠簾,出了尋梅院。

  十八娘看著孫嬤嬤遠去的背景,眼中滿是期待。

  這空間裡頭的藥,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一試就知道了,她可是給老太太準備了一種相當讓人振奮的藥。

  又過了三日,十八娘終於能下床了。這才一起身,她就迫不及待的想去侯府給老太太請安。

  南枝著急的尋了一件鑲嵌著狐狸毛邊兒的披風,硬要給她披上,還硬往她的手中,塞了一個銀制的小手爐。

  十八娘有些苦笑不得,「哪裡就有這麼虛弱了,這還沒有大冷呢,我就拿了手爐了,日後落了雪,豈不是得住在火炕上。好南枝,你家小娘會被人笑話的。」

  南枝卻是將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誰敢笑話小娘?讓西屏扒了她的皮。」

  「哈哈,你這麼不替小娘我出頭,盡使喚西屏。」十八娘笑著摸了摸手爐,調侃道。

  南枝急眼了,「若是我有功夫,哪裡還用得著她,早就自己個上把那些長舌婦們都套了麻袋揍一頓了。」

  十八娘被她逗得樂得不行,心下裡卻是暖暖的,南枝倒是一心為她的。只是……

  「走吧,許久不見祖母了,怪想的。南枝把爐子上剛煨好的魚蛋和蝦丸揀了裝起來,給老太太嘗嘗鮮。」

  北方人不擅食魚,容易被刺卡住。這魚蛋卻是極好,把魚肉細細的剁成了泥,又鮮又彈,十八了可是愛極。

  一行人來了老太太的福寧院。此時正是用朝食的時候,孔景嫻和沈琴圍著老太太團團坐著,當真是花團錦簇,十六卻坐在沈琴的下手,悶不吭聲。

  想來老太太為沈霖遮掩之事,到底是讓她心中起了隔閡。

  她看到十八娘過來,如釋重負的說道:「十八娘來了,可是大好了?」

  這一出聲,把老太太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孫女給祖母請安。已經大好了,大夫說已經不用服藥,只慢慢調養著便好。」十八娘說著從南枝手裡頭接過食盒,親手給老太太乘了一碗。

  「這天冷了也沒有什麼青菜兒吃,便讓廚房裡釀了些魚蛋,祖母趁熱也用些。南枝,給嫂嫂和小娘們都乘上一碗。」

  這魚蛋又白又胖,蝦丸如金桔一般紅潤,上頭再飄著幾片碧綠的葉兒,看起來讓人極其有食欲。

  「十八有心了。既然身子弱,就不用來請安了,還是多養著的好。」老太太意味深長的看了十八娘一眼,笑了笑。

  十八娘也不惱,只坐下來與眾人一道食用這魚蛋。

  這才吃了一口,兩聲嘔吐聲在這屋子裡響起。

  這第一個自然是如今正懷著孕的孔景嫻,只見她捂著嘴,臉紅紅地帶著幾分得色的說道:「這有孕了就是怕腥,才吃一口就吐了,真是辜負了十八娘的一片心意。」

  等她說完,卻發現在坐的都奇怪的看著她,又偷偷地打量著老太太,這才猛地扭過頭去一看。

  沈老太太剛咬了半口,竟然也吐了!她吐得厲害,像是要把肚裡的苦膽都吐出來一樣。

  「祖母,您快些含顆梅子,含了就不吐了。」孔景嫻見自己說錯了話,一時情急,將自己隨身帶著的梅子拿了出來,放在老太太手邊。

  老太太只一眼,就被這梅子吸引住了,只覺得口舌生津,忙不迭的拿起一顆塞進了嘴裡,說起來也奇,這才入嘴,就不吐了。

  老太太吃了梅子,這一下子眾人都愣住了。

  十六捂著牙齒,「祖母,您不覺得酸嗎?」

  孔景嫻這蓋子一打開,她覺得牙都酸倒了,可見這梅子有多酸,老太太卻面不改色的吃了一顆。

  十八娘攪著碗裡的魚蛋,心中暗自好笑,精彩的快要來了呢!

  「我是有孕了聞不得腥味,可是祖母怎麼也不適,這魚蛋不會……」孔景嫻說著,看了十八娘一眼,大聲喊道:「快去請醫來瞧瞧。」

  老太太來不及說話,孔景嫻身邊的婆子就快步的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就急匆匆的拽著一個老大夫過來了,這人是老太太慣用的了大夫,就住在府裡,有些頭疼腦熱的小病兒,都尋他瞧。

  那老大夫輕車熟路的探了脈,越探越是驚奇,到最後,臉色是變了又變!

  「恭喜老太太,您這是有喜了!老夫不才,探出了喜脈!」

  老太太手裡頭的那半顆梅子沒拿住,吧唧一聲掉在了碟子上,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這一下子,整個屋子裡的人都驚呆了。沈老太太這都多大的年紀了,重孫子都有了,竟然懷孕了!簡直是奇聞。

  而且她如今人在長安,沈老爺子可是在范陽呢。莫非是臨行前……這二人可當真是老當益壯啊!

  老太太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她心中不斷的掐指算著日子,又懷疑的看著十八娘。

  十八娘只是張大了嘴,卻毫不畏懼的看了回去,看什麼看?小娘是真女子,怎麼可能是我讓你懷孕的呢?

  老太太想著也不能夠啊,憤怒的站起身來,「你這庸醫,老婆子都多大年紀了,你信口胡謅個什麼呢?」

  老大夫也怒了,甩了甩袖子,「老夫人若是不信某,儘管喚御醫來診斷,就是換一千個人來也是喜脈!」

  說完,提起藥箱子就走,剛走到門口,又回頭說道:「醫者仁心。老太太到底年歲大了,懷胎不易,最好多服用一些安胎藥,若是無事,不妨多躺躺。老夫被指著鼻子罵庸醫,也沒有臉再繼續在這侯府裡待著著,請貴府另請高明罷!若是哪位同仁斷出了不同的脈,還請遣人告知。」

  哼!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大不了去回春堂坐堂去。

  剩下滿屋子的人面面相覷,十六娘遲疑了片刻,興奮的說道:「祖母,我們請太醫,看這庸醫還有臉硬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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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9:1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零二章 香火

  這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等奇聞更是如同狂風過境,一下子傳遍了整個長安城的上流圈子。

  「嘿,咱們快去青山書院拜師吧!這沈山長不但能教書育人,還能教人育人呢!」

  「嬤嬤,您說我們要不要去請教一下沈老夫人,如何能懷上孩子,我嫁進府裡三年無所出,再這樣怕是要被休回家了。」

  「快快快,我們去買香,去那平安侯府門口點著,聽說送子娘娘駕臨,裡頭的白髮老嫗都能懷胎,咱們也去求求送子娘娘……」

  沈老太太站在院子裡,看著漫天煙薰火燎之氣,簡直要氣得撅了過去。自打宮中太醫確診了她有孕一事,她便成了這長安城裡的新談資,無數貴婦登門拜訪,要向她求生子方!

  還有一大堆的無知村婦,拿了香在她門口點著,一出門,能踢翻一堆香爐。遠遠看去,還以為太平侯府裡著火了,那煙簡直是遮天蔽日!

  她哪裡有這麼個玩意兒啊!

  老太太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顫巍巍的伸出手去摸了摸,她這肚子見天的漲了起來,這才幾個月啊,看起來竟然有孔景嫻的兩個大了。用手摸到的地方,竟然裡頭還會小小的動一動,讓她的心一下子柔軟起來。

  阿霖是個沒用的,阿澤又和她離了心,莫不是老天爺憐憫她,才又給她送了個小的?

  她站在院子裡,突然聽到耳邊傳來一陣說話的聲音。

  「你曉得吧,都說老太太這肚子裡是雙胎呢,一個就是被害死的表小姐,另一個就是表姑娘的那個被打了的死孩子呀!這都是造的什麼孽喲!老太太對表小姐最好了,這怕是來尋她了喲……」

  另一個丫鬟趕忙打斷她道:「你聽那些婆子亂嚼舌頭,若是讓老太太聽見了,咱們可是吃不了兜著走。不過我倒是聽人說是,這肚子裡揣的怕是魯夫人當年失掉的那個孩子啦!我聽說是老太太聯合武姨娘活生生的打掉的,要不老太太剛參合了那邊的事,就懷了!」

  老太太聽得一身冷汗,放在肚子上的手趕忙拿開,怒道:「來人啊,給我把這兩個妖言惑眾的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

  那兩個丫鬟一聽,嚇得從一邊的影壁後滾了出來,磕頭磕得滿地都是血。

  老太太毫不同情,「拖下去。」

  這時候她身邊的封婆子開口道:「老夫人,今兒是十六娘的好日子,怕是不宜……要不先將這賤婢關起來,過幾日再打?」

  老太太忿忿的瞪了那二人一眼,「算你們命大!再亂說就把舌頭給我拔了。那屋子裡的杏花香,還熏什麼熏,怎麼熏都是一股子的煙味兒……」

  封婆子點了點頭,「老夫人心善。如今已經有不少賓客進門了,不若老夫人且去院子裡歇息片刻,一會可是各家的貴婦都要來送恭賀呢。」

  老太太心裡這才舒服了些,點了點頭,朝著屋裡走去,對於十六和王六郎這樁婚事,她還是極其滿意的。

  不一會兒,這太平侯府來人絡繹不絕。

  沈府裡的人今兒也都過來幫忙了,十八娘被分到了招呼一眾小娘活計。秦昭被分去了管著廚上的事兒。

  秦昭有些擔憂的看著她,說道:「要不要我和你換一換?」

  十八娘搖了搖頭,她還不明白十六的心思,這是膈應她呢!你看,你的心上人要另娶她人,你還得幫忙招待,強顏歡笑,多慘!

  你都活不了幾年,全長安的人就等著看你什麼時候死了,你還得自己送上門去讓她們品頭論足的圍觀一番,多慘!

  可是十八娘卻不覺得慘,她還等著看好戲呢,怎麼可能窩在後頭管廚房呢?那實在是太浪費她的一萬金了。

  「嫂嫂不用擔心,這點小事算不得什麼,夫人們瞧見我活蹦亂跳的,那謠言才叫不攻自破呢。」

  見她並沒有放在心上,秦昭這才去了後頭。

  「十八娘,怎麼是你在這裡,前些天裡長安城裡有人說你的嘴,可把我氣壞了。」來人正是李娉婷,她得了一個小子,豐滿了三分,腰杆子挺得直直的,走路都帶風。一見到十八娘就嘰嘰喳喳的說起來。

  十八娘眯了眯眼,笑嘻嘻的挽過李娉婷的手,「娉婷姐姐來了。可不是,不過是感染了個風寒,就扯到了我那曇花上。白瞎了祖父給我賜的好字。今天是我十六姐的大好日子,可別說這些掃興的事了。我十六姐可是簪了牡丹,與那王家宗子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李娉婷一聽,樂了,拍了拍十八娘的手:「誰說不是呢!十六這牡丹簪得好呢。」

  眾人一聽,心中各有思量。王家宗婦向來只尋簪了牡丹的姑娘,王六又想娶沈十八。可是沈老夫人給十六簪了牡丹,又給十八簪了曇花,這說明什麼啊……

  說明老夫人壓根想嫁的是沈十六!再一聯想到最近這長安城裡關於沈十八的流言是從哪裡傳來的……眾人心裡哪裡還不明白的。分明是有人搶了親事,還想倒打一耙,扯個大旗遮羞呢!

  再看十八娘俏生生的樣子,哪裡有半點病重的模樣,對那謠言也將信將疑起來。

  這時候又有一個婦人走上前來,悄聲問道:「聽說你們沈家有生子方子,小十八你可不能瞞著嬸嬸。」

  十八娘哈哈大笑道:「瞧嬸嬸說的,若是有這東西,十八一定給嬸嬸送上門去,嬸嬸一舉得男,還不得賞我個大元寶兒,那我可賺大發了。都是祖母心慈,多年向佛,才有了如此善果。」

  那婦人也笑了,「你個鬼丫頭,若我一舉得男,豈止送你個大元寶兒,嬸嬸我得給你送尊金娃娃呀!」

  她說著,周圍的人也都樂了起來,不一會兒,這花廳裡的氣氛就熱烈起來。

  等了好些時候,終於王六郎來迎親了,老太太也帶著一群老夫人從福寧堂過來,送十六出嫁。

  這一時間,整個院子裡都站滿了人,當真是賓客滿堂,一雙雙的眼睛,都在偷偷的瞄老太太的大肚子。正在這個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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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9:23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零三章 老臉丟光

  屋子裡的小娘們笑嘻嘻的喊道:「王六,王六,快來一首催妝詩,不然我們不嫁沈十六。」

  王六郎臉頰削瘦,喜服穿在身上有些空空蕩蕩的,他向來愛廣袖空衫,今日卻嚴嚴正正的穿了紅色窄袖。

  他沉吟了片刻,正要作詩。

  突然之間,一陣驚天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時而如同雷鼓轟鳴,時而如同泣鬼幽咽,時而如同滾珠落盤,時而如同老婦嘶啞。七彎八繞,九轉回腸,聽得人跟著它一上一下的,差點兒閉過氣去。

  緊接著就是一股子惡臭,如同那六月裡的餿飯,又如那恭桶裡的騷臭。

  一眾貴人紛紛拿出香帕,香囊捂住了鼻子,恨不得剛剛跟著那聲音閉過氣去。

  以沈老太太為圓心的周圍,空了一大圈,更有幾個年歲已高的老太太,竟然臭暈了過去。

  這隔得遠的人才發現,這股子惡臭竟然是從沈老太太身上傳出來的。

  王六郎的臉色如同那烏漆麻黑的鍋底,哪裡還作得出半句詩!連同之前想的,都被這突如起來的一幕給震到忘記了。

  「哎呀,肚子,肚子,老夫人的肚子!」

  也不知道是夾雜在人群中的誰突然這麼喊了一句!周圍的人全都朝著沈老太太的肚子看去。

  只見隨著聲音響起,那肚子竟然肉眼可見的消了下去……

  沈老太太嚇得差點當場就暈了過去。

  十八娘看著老太太,心想著,這怕不是嚇得,是被熏暈了吧!

  「哎呀,原來老太太沒有懷孕,不然誰的肚子,一個屁就打癟了呀?莫不是懷了個屁……」

  她混不吝的話一出,眾人都實在忍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這一笑,又慌亂的捂住了嘴,「媽呀,實在是太臭了!」

  沈老太太不但懷了個屁,還懷了個大臭屁!

  十八娘心中也是忍不住大笑不止,這藥的效果真好!不愧是萬金一枚的珍品,這下子,看沈老太太還有什麼臉去欺負他們兄妹,看她還有什麼臉,在長安城裡待下去。

  只是沈家的臉面不能丟到泥裡了呀!

  十八娘趕忙過去攙扶起老太太,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實在是太嗆人了;秦昭和大夫人見狀,也趕忙走過來扶起老夫人。

  「快,快,快去尋太醫。我祖母怕是得了怪疾,先頭連大夫都診斷錯了,這可如何是好。還有其他的老夫人,先抬去屋子裡休息休息吧。」

  聽十八娘這麼一說,大家這下子反應過來,對哦,老太太這是得了病,先頭裡說的懷孕,也不是她自己說的,是大夫說的。實在是怪不了她……

  但是真的很好笑啊,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過這樣的大樂子了!哎呀不能笑,不然不是把屁吸進去了。

  眾人手忙腳亂的將幾個暈倒的老夫人送進屋子裡休息,等著侯府拿著對牌去請太醫。

  這十六娘大婚之事還得接著進行,但是大家哪裡還有這等心思,匆匆的便將她送上了花轎。

  原本有許多世家都是同時與沈家和王家有往來的,吃了沈家吃王家,可是現在誰還有心思去王家看拜堂啊,這裡的事情明顯更加有意思好嗎?

  沈霖的臉紅紅的,頭都抬不起來,那是給氣的;沈澤面色如常,只是眉頭緊皺的,顯然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然而母不嫌子貧,子不嫌母醜,該當的孝子,還是要當的。

  沈澤向眾人行了個禮,朗聲道:「當真是對不住各位了,家母有疾,澤心難安,今日之事,還望諸位莫要多言,免得家母醒來難看。惡疾常有,望眾位海涵。」

  沈澤是誰?長安城第一美男,他這麼一說,眾位貴婦人心都碎了,紛紛的住了嘴,表示絕對不外傳。

  沒看澤郎有多孝順,母親不知道得了什麼病,他心疼得心都碎了,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可是這樣澤郎,也還是這麼好看……

  說完,沈澤強忍著不耐,跟著進內堂去了。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忍不住自我反思,比起沈澤,她真是差得太遠了。

  好好的一場喜事,這可是女兒一輩子的大事,卻被自己的婆婆攪和得一團亂,大夫人心中的怒火可以燎原,她如今恨不得拿著一把刀,把那惡婆婆給剁了。

  她倒是要去問問,到底有何仇怨,老夫人才要這樣和她們母女過不去!

  不一會兒,太醫終於過來了。

  他先給其他的幾個老夫人聞了些提神的藥,又紮了幾針,不一會兒她們就都醒了過來。

  「幾位老夫人沒事,只不過是閉氣太久暈厥了過去,躺一會就沒事了。」

  沈澤一聽,鬆了一口氣,「都是鄙府之過。澤一會遣人送些藥材到各位府上,還望見諒。」

  這幾位府裡的晚輩聽了,點了點頭,這事怪不得沈澤,畢竟他們家中也沒有想到不是,何況今兒辦喜事的還是太平侯府,而不是吏部尚書府。

  太醫再給老太太一看,卻是愣住了,他沖著沈澤搖了搖頭,嘴裡卻說:「老夫人確實身患頑疾,鬱結於腹,之前的喜脈不過是假像,當真是世所罕見,騙過了小老兒,小老兒慚愧。如今惡氣已出,小老兒再開個祖傳的方子,服用月餘,即可痊癒。」

  十八娘聽著,心中暗笑,這個太醫真的是一本正經的在胡說。沈老太太根本就沒有病,而是吃了她下的假孕丹。這丹一共有兩顆,第一顆吃了會診斷出喜脈,漸漸地如同正常懷孕一般,肚子大起來,會有胎動。

  世人當然對懷孕深信不疑,畢竟沒有幾個人會像魯萍那樣剖腹取子。

  這第二顆吃了,不出兩個時辰,就會出現老太太那樣喜人的場景,隨後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太醫怎麼可能診斷出頑疾?他不過是在挽回沈府的顏面,同時挽回他誤診的顏面罷了。

  果然,沈澤滿意的點了點頭,「這事兒前無古人,別說太醫斷錯,眾人皆看錯了,怪不得太醫。還請太醫開藥。」

  沈府眾人好一番修補,總算是將這件事情填補了一番。

  只是,這該笑的還是得笑,這沈老太太絕對已經成了長安城裡最大的笑話,最可憐的倒黴蛋了!

  老太太門也不敢出,只窩在床榻上,哼哼唧唧的,只等到沈十六三日回門之後,立馬啟程,快馬加鞭的回范陽去,這長安城,她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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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0:59:33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零四章 拉仇恨

  十八娘這幾日裡心情都格外的好,便把麻雀當喜鵲,連那嘰嘰喳喳的鬧聲,都不覺得煩了。

  至於沈氏家族的臉面?不好意思,沈氏崛起靠得可是朝中那無處不在的族人和門人,絕非一個後宅婦人。老太太丟了再大的臉,族人頂多是臉上無光,灰溜溜幾日,該怎麼著還是怎麼著的。

  沒看人家沈澤,還不是厚著臉皮日日上朝嗎?

  今兒個是沈十六三朝回門的日子,十八娘隨意的挑了件綠衫,又讓南枝用絲線纏了髮,簡單的墜了幾顆珠子。

  「小娘,東珠姐姐已經去郊外的溫泉莊子先行打點了。尋附近的莊子買些野味果蔬,被子褥子什麼的也都帶了新的去。」

  「很好,多備碳,已經冷了,指不定什麼時候要落雪。對了,還有酒,青梅酒吧。」十八娘照著鏡子,回道。

  李子期說得沒錯,這時節去泡個溫泉是再好不過的了,更何況她來長安這麼久,還沒有去自家莊子上看過呢,如今正是農閒的時候,她去小住,也不會誤了農事。

  十八娘約了秦昭同去,剛行到角門處,就看到在那裡躊躇不已的沈琴。她看上去有些恍恍惚惚的,十八娘叫她,她也沒有回過神來。

  「阿姐,過兩日我打算去郊外泡溫泉,阿姐也同去罷?」十八娘又喚了一聲,沈琴這才回過神來。

  她看起來有些驚訝,「十八娘,還認我這個阿姐麼?」

  十八娘笑了笑,「十八與阿姐乃一母同胞,是怎麼都不會改變的事實。」

  沈琴點了點頭,快步走在了十八娘的身前,低聲說道:「祖母此番丟了臉面,又惱我那時候沒有上前攙扶於她,已經幾日未曾見過我了。」

  老太太說好了要當她的靠山的,可是她才拍板替她弄了個平妻,便出了那檔子事,無暇管她了。沈琴這幾日是心急火燎的,只得看著老太太賞的那盒子首飾,默默的安慰自己。

  十八娘歎了口氣,「阿姐何必妄自菲薄,祖母有恙在身,自是不願見小輩,怕過了病氣的。今日十六回門,可不就見著了。只是阿姐,十六大婚那日,你也聽到眾人都是如何說的了吧。平妻之事,老太太當真是真心為你謀劃麼?十八言盡如此,姐姐好自為之。」

  沈琴心頭一震,她不善交際,坐在人群中不顯,自然是聽到了那些人的茶後笑語,她們,都在笑她傻,笑她竟然允人做平妻。

  她,沈琴,也成了這長安城裡的笑話了。

  等十八娘和沈琴邁進門時,沈十六和著王六郎已經與長輩見過禮,坐在那裡喝茶了。

  這剛進門,就聞到了一股子濃郁的花香,十八娘轉眼一眼,這香味是從王六郎身上傳來的。王六愛潔,喜好穿素色衣,鼻靈擅調香,卻從來只用艾草香味,用這麼濃的香,實屬罕見。

  十八娘只一想,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就王六那狗鼻子,當時不知道被老太太噁心成什麼樣子了。回去了怕是連皮都得搓掉一層,恨不得躺在那熏香爐子裡,熏上個三天三夜,讓自己再香回來。

  「給姐姐,姐夫見禮了。」十八娘想著,笑著行了個禮。

  王六郎身子一僵,不敢抬眼看十八娘,只點了點頭。他今日穿回了廣袖寬衫,白色之上用大紅繡了密密的暗紋。十六看了看他,臉色有些不太好。

  「十八娘今兒打扮得倒是別致。」十六一說完,恨不得將自己的話吞了回去,因為王六猛地抬頭看了看十八娘,端著茶杯的手緊了又緊。

  「姐姐今兒才是豔若桃李呢。怎地不見祖母,可大好了?」十八娘沒見到老太太,頗為失望。她還想看看老太太平日裡那裝得跟活菩薩似得臉,是否還笑得出來呢。

  提到祖母,十六娘更是滿臉的不高興,她大好的日子,都被老太太給攪和掉了。大婚大日,王六郎急衝衝的將她拉上了花轎,接下來的流程簡直是令人匪夷所思,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就入洞房了。

  她坐在床榻上左等右等都不來,只好開口問王家的女婢。也虧得她是王家的表小姐,大家本來就是熟面孔了,並不拘束。

  那女婢卻是吞吞吐吐的,在她的再三追問之下,方才開口說道:「六郎拜了堂之後,一直在沐浴,已經換了三次水了……」

  十六娘一聽,忍不住掉下淚來。

  她雖然是世家嫡女,是教導嬤嬤嚴格要求著長大的,可是到底是個十多歲的少女,新婚之日遇到這等事情,實在是太可氣了。

  十六娘銀牙一咬,「前頭帶路,我去給六郎添水。」

  ……

  十六娘收回心神,笑了笑,「祖母乏了,見過六郎,就睡了,十八娘倒是晚了一步。祖母明兒個就要啟程回范陽了。」

  沈琴一聽,噌的一下站了起來,秦昭拉了拉她的袖子,搖了搖頭,她便紅著眼又坐了下來。

  十六娘與眾人閒聊了一會,終於忍不住站起身來告辭,與母親回屋中敘話了。

  「嫂嫂,既然祖母已經歇了,我們便回去罷。我特意選了哥哥休沐的日子,定給你們留一泉好湯。」老太太果然沒有臉皮在長安待下去了,十八娘得了準信十分滿意,就是回了范陽,這事兒也像影子一樣跟著她,再也揮之不去了。走到哪裡都是一個笑話,對於要了一輩子臉面的老太太來說,簡直生不如死。

  秦昭捶了她一下,臉色紅紅:「就你事兒多。琴娘可隨我們同歸?」

  沈琴搖了搖頭,「我在這裡等祖母醒來。」

  秦昭點了點頭,也不多言,拉著十八一道出門去。

  「十八娘,我並未與十六圓房。」經過王六郎身旁時,他的一句話,突然將十八娘炸了個正著,而她身旁的秦昭也瞪大了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十八娘看著他蒼白的臉,不由得苦笑三聲:「姐夫,何苦如此。十八先行告辭了。」

  秦昭拉了拉她的衣袖,歎了口氣,「王六不厚道,這是讓十六恨你,讓大夫人恨你啊!」

  可不是,還是秦昭看得通透。王六這不是對她一往情深,這是在害她。

  你要麼不娶,既然娶了,還惦記著別人,算個什麼事兒呢。

  十八娘苦笑,「可不是麼。只顧自己個裝情聖裝得高興,倒是難為了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王六曾經在我心裡,如天上的仙人一般,如今卻……嫂嫂,我可真羨慕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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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零五章 溫泉春宴

  王六郎的一句話,讓十八娘厭極了這長安城,老太太前腳剛走,後腳她就和秦昭上了馬車,準備去郊外泡湯。

  「琴娘也同去罷,繡嫁妝也不急於一時。」秦昭拉著沈琴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她如今是長嫂如母,沈耀和十八娘賭一時之氣,不理沈琴了,可是她卻不能不管不顧。不然他日沈琴若是有個不好,沈耀在自責的同時,指不定還會覺得她這個當嫂嫂的,眼睜睜的看著妹子往火坑裡跳。

  要不說,女人難做,長嫂不好當呢。

  沈琴點了點頭,臉色蒼白得嚇人。三人上了同一輛馬車,沈耀和沈庭一左一右的騎著馬,護送她們前去郊外的莊子。

  「這城郊也不算近,坐馬車慢著呢,嫂嫂可要吃些點心墊墊肚子。阿姐也來一塊吧,這是你最喜歡的芙蓉糕。」馬車剛開動不久,十八娘就拿出了一個食盒,從裡頭端出了幾碟子點心,乾果,又尋摸了三個手爐子,往二人手中各塞了一個。

  秦昭打量了下十八娘的馬車,不僅笑道:「見了十八娘,才知道范陽小娘都過的什麼神仙日子。」

  十八娘拈了一塊豆餅兒,搖了搖頭,「也就是我憊懶,旁的人可不這樣。哪裡有神仙日子過,以前我在范陽的時候,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呢。祖母動不動就罰人跪小佛堂,那裡頭烏漆麻黑的,只聽得到碩鼠吱吱的叫聲。等放出來的時候,眼睛都餓綠了。」

  秦昭聽得哈哈大笑起來,沈琴卻是驚訝的抬起頭,「祖母菩薩般的人物,也會懲罰人?」

  「那可不嗎?冒犯兄長,鞭十,抄女戒十遍;行為不端,跪佛堂三日,不可進食,抄女則十遍;連走路的時候,壓裙的鈴鐺響了,都要被罰呢。婢女犯錯就更加不用說,祖母身邊的姐姐們像是割韭菜似的,一茬一茬的呢。」

  「沈氏樹大枝多,庶女不序齒,我都排到十八了,可見女兒家並非什麼金貴人物。說來有趣,我年幼時,祖母都不認識我呢!虧得我與爹爹神似,這才確定了我是沈氏嫡嫡親的小姐。」

  十八娘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臉蛋。

  鞭十……跪佛堂……割韭菜……十八娘每說一個詞,沈琴就是一個激靈,她在長安認武歸作母,可從來都沒有被懲罰過。她不管做了什麼,武歸只說她做得好,而沈澤在她小時候還說兩句,等她大了,眼中是半點都看不到她了。

  「誰家貴女不是這麼過來,偏你就矯情了。我小時候貪玩逃了教養嬤嬤的課,去抓魚玩,回來我爹讓我禁足了半年,院子門都不能踏出一步,怎一個慘字了得。」秦昭拿了一塊玉蘭片,吃起來嘎嘣一響,把自己都逗樂了。

  十八娘和秦昭聊著趣事,沈琴越發的沉默不語。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溫泉莊子就到了。

  一眾人下了馬車,西屏早就在門口迎著,「小娘來了,都安排好了。剛宰了一頭羊,可以烤全羊。」

  十八娘滿意的點點頭,說話間就有小廝婆子幫忙將馬車上的東西卸了下來,拿去了各自的屋子裡。

  「阿庭阿庭,一起去打野雞嗎?」十八娘抬頭一看,只見李子期正騎在牆頭上,沖著沈庭拼命的招著手,見十八娘看過來,裂開嘴傻笑,轉瞬間又把眼光收了回去。

  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難怪慫恿她來泡湯。

  沈庭哪裡想這麼多,陪著妹妹們來泡湯多沒勁啊,李子期真是一場及時雨,解救了他!

  「子期等我,可惜阿武沒有來,不然我們三兄弟絕對把那山雞打得毛都不剩一根!」沈庭將手裡提的東西往地上一撂,撒丫子就往門外跑,邊跑還邊喊道:「我去馬車上拿弓,子期你去外頭等著我。」

  李子期一手撈起一個白布袋兒,往十八娘的方向一扔,見她接住了,笑道:「我和阿庭去打野雞,給你做雞毛毽子。」

  說完跳下牆頭,不見蹤影。

  十八娘覺得自己的手都快要折了,將那布袋一打開,裡頭居然裝著滿滿當當的一袋栗子。

  沈耀冷哼了一聲,「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哼!午食我要吃栗子燉雞!」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伸了一個懶腰,「快些去泡湯吧,這天真是越來越冷了!栗子燉雞挺好的,吃了暖和。」

  說完就拉著秦昭往屋內走去,剩下沈琴神色莫名的看著十八娘的背影,低聲喃道:「鎮平王世子什麼時候和十八娘這麼熟了?」

  十八娘一進去,就直奔溫湯池,這湯呈乳白色,騰騰的冒著熱氣,上頭還飄著一些乾花瓣兒,香氣撲鼻。池子的四周,擺著各式各樣的鮮果蜜餞,點心肉鋪,還有一壺壺的果酒,湯池中央,飄著一個棋盤,上頭放著黑白玉石棋子兒。

  秦昭見沈琴有些局促,笑著拉著她的手,「琴娘可是初次來泡湯?這裡只有我們三人,不用害羞,不若我們來下棋吧,聽說琴娘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呢。」

  沈琴點了點頭,羞澀的下了水。

  十八娘舒舒服服的躺著,像是一條入了水的魚,嘴裡還嘎嘣嘎嘣的吃著南枝剝好的生栗子。

  「小娘此番大病,都瘦了,可得好好補一補,奴做了些阿膠糕,小娘也吃兩塊,別光顧著吃栗子。」

  十八娘伸出手臂一看,可不是,她都瘦了一圈兒了。但是她若是接話,南枝不知道還要怎麼繼續叨叨下去。

  「咱們這莊子左右,是誰家的?」這長安城近年來泡湯風行,世家貴族紛紛跑馬圈地。能在這地兒占了湯的人家,多半是勳貴。李子期剛騎在牆頭,莫非左邊那家是鎮平王府的?

  東珠先行來打點,又是管著錢財的,一早就打探清楚了,小聲說道:「左邊是太子府的,今兒一早來了許多人,李世子就是那會兒來的;右邊是原州都督程知節府上的,程夫人身體不好,在此修養,程小姐隨侍。」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左邊一陣女子的嬉笑聲起,緊接著有男子高喊著:「李探花,聽聞你娥皇女英豔福不淺啊!今兒你若是抓不著滑溜的賈大家,那你就得給我們說說,是沈家的小娘滋味好,還是孔家的小娘更美妙呢,哈哈哈哈……」

  十八娘和沈琴一聽,臉全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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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零六章 怒打渣男

  接著那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奴奴不過是風塵女子,哪能和世家小姐相比,你們再打趣,那李探花可是要惱了,不如聽奴奴唱曲兒吧!」

  這溫湯都是天生地養的,容易紮堆兒,所以各家的湯池子相隔並不遠,只是一牆之隔。若是小聲說話,自然是聽不見,可是那邊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

  沈琴差點兒要氣暈了過去,咬碎一口銀牙。她以手掩面,快速的起了身,「我先回屋裡歇息了。」

  十八娘氣得猛得一拍水,老太太使的昏招,連帶著沈家小娘的名聲都壞了!

  這賈大家很有名兒,是城中有名的花魁娘子。世家設宴的時候,都愛請她來勸酒。李謙之當真是個會鑽營的,不但搭上了安南王府的路子,如今連太子的溫泉小宴,也擠進去了。

  這溫湯宴以香豔聞名,去那蘭桂坊尋了些豔名在外的風塵女,只著小衣,披著薄薄的紗綾,周身塗滿香皂,在湯池子裡跑來跑去。投壺輸了的男子,就要下到那池子裡去,抱住指定的美人兒,與她共飲交杯酒。

  長安城裡的紈絝子弟們,常常以此來會友。甚至有那色中餓鬼,故意輸了投壺,來一解美人恩。

  「你可是為了打醒琴娘,才約我們來泡湯的?」

  十八娘搖了搖頭,「我又不是那天上的神仙,還能算到他今兒要與太子一道喝花酒了。不過李謙之這個狗東西,吃定了琴娘離不了他,太不把我們沈家放在眼裡了。」

  秦昭憂心忡忡,「我去看看琴娘,你也別泡得太久了,身子才好些,泡久了容易暈。」

  十八娘點點頭,穿上衣服,「我與你一道兒去吧,到底是我阿姐。」

  只是她們二人吃了個閉門羹,沈琴已經睡下了。

  十八娘也沒有什麼心情泡湯了,只與秦昭坐在火爐旁邊烤栗子吃,一烤一炸的,聽起來心情都好了不少,不一會兒,就兩手黑黑的了。

  「十八娘,你看這隻雞尾巴多好看啊,配你!」李子期一手提著一隻山雞,扯了一根雞毛興高采烈的衝了進來,他身後的沈庭扛著一頭大野豬,嘿嘿嘿的傻樂著。

  「怎麼看起來不高興,誰惹你了?」李子期說著,蹲在十八娘腳邊,跟百兩似的,有一搭沒一搭的扯著雞毛。

  沈庭一聽,也急忙問道:「誰敢欺負你,我幫你去打他。」

  十八娘眼睛一亮,拍了拍手,「阿哥說得對,不去揍他一頓,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惡氣。」

  她伸出手去,往李子期的臉上抹了一抹,不一會兒,他就一臉烏漆麻黑的烤栗子灰,只露出兩隻藍色眼珠子,和一口大白牙了。沈庭見狀,二話不說,自己撥了些鍋底灰,抹在了臉上,「十八娘你的手勁也忒大了,看把子期搓得,耳朵都紅了。」

  十八娘進屋換了男裝,「嫂嫂,你去與大兄燉栗子,我們去去就回。」

  說完,三人就悄悄地上了牆頭,尋了一處隱蔽的地方蹲著往下看。只見那太子爺白白嫩嫩的,像是一隻剛剝了皮的雞蛋。而他身旁坐著的,便是漲紅了臉的李謙之。周圍還坐著十來個少年郎。

  那李謙之腿上坐著一個穿著紅色薄紗的妙齡女子,正在淺淺地唱著歌兒,一雙小手時不時的舞動著。想必就是那個所謂的賈大家。

  李謙之上看去喝多了,就著賈大家的手,那小酒是喝了一口又一口。

  十八娘氣得手一捏,竟然將那瓦片捏碎了一塊。李子期手一抖,壓低聲音說道:「是榮陽公主擺的宴,請的人。我只是來負責太子安全的,我一直坐在牆頭,你看到的。」

  沈庭聞言,沖著二人擠眉弄眼的,「子期,沒想到你居然是個懼內的,哈哈,不用害羞,這長安城裡,不管誰娶了十八娘,都得懼內!」

  十八娘簡直要被他氣死了,抿著嘴兒不說話。

  「快快,他出恭了。」喝了那麼多酒,能不出恭嗎?

  三人悄悄地尾隨了過去,看到四下無人。李子期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麻袋,往李謙之頭上一套。

  沈庭和十八娘立刻像是猛虎下山一般,對著他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李謙之本來就喝得一個頭兩個大的,武功又不濟,還沒有看清楚人影兒,就被撂倒了,還來不及張嘴,就感覺到一陣劇痛襲來,那亂拳如同雨點一般打到身上。

  「哪裡來的好漢,我李謙之自問沒有做什麼虧心事,好漢怕是找錯人了!」

  都那麼對不起沈琴了,外人侮辱自己的未來娘子,半句屁都不敢放,也叫沒有做虧心事?

  十八娘一生氣,一腳猛踹到他的肩膀上,李謙之往後翻了一個跟頭,一下子坐在地上,慘叫起來。

  十八娘看著李子期和沈庭驚恐的臉,慌忙的搖了搖手,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知道那兒有一隻刺蝟在吃栗子啊!

  李謙之那個樣子,光是看著都覺得疼……何況之後還得一根根的把刺蝟紮進去的刺拔下來……

  十八娘一個哆嗦,大手一揮,撤!李謙之的叫喊聲已經把其他人都引過來了。

  三人忙不迭的飛上牆頭,快速的回了屋子裡洗了臉,面面相覷。

  十八娘咳了咳,「那啥,不會有事吧?」

  「放心吧,有事也是他命該如此。不過是幾根刺而已,宮裡的老嬤嬤,還用繡花針紮人呢,最多就是疼一陣子……」李子期給十八娘倒了杯熱茶,結結巴巴的回答道。

  這時候南枝快步走了上來,「小娘,午食準備好了。」

  一整隻羊擺在桌上,看起來還是完整的,走近一開,才發現早就被廚子片好了,用筷子一夾就夾了下來。每個人面前都有小碟子裝著的辣椒麵,香油,小蔥,豆乳,醬油……蘸著吃。

  栗子燉雞燉得金燦燦的,鍋子地下放著銀霜碳,小火慢慢燉著,發出讓人垂涎欲滴的香氣。

  紅紅的脆柿子切成了片兒,配著這時節罕見的金瓜兒,一看就清爽可口。

  沈庭忙不迭的坐了下去,拿起筷子就吃。這裡也沒有什麼外人,便沒有分男女桌,眾人圍坐著,一同享用起來。

  秦昭給沈耀乘了碗湯,說道:「琴娘那邊,說是不過來吃了,我讓婆子送過去了。」

  沈耀拉了拉她的手,沖著她笑了笑,秦昭的臉一下子就通紅了。

  李子期一看,輕輕地踢了正在喝湯的十八娘一腳。

  沈庭卻是好笑的抬起頭看著他,「子期,你作甚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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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零七章 一心求娶

  李子期被他這樣一問,一口湯嗆在嗓子眼裡,拼命的咳了起來。

  一頓飯就這麼有驚無險的吃過去了。

  冬日的夜裡靜悄悄的,既無蟬鳴也無雀意,只有片片雪花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雪花襯得夜空越發的亮了起來,十八娘來了興致,提起清越劍,就在院子中舞來!劍所到處,那雪花被削成了六瓣兒,一瞬間便變成了水珠子消失不見。

  舞著舞著,突然一陣塤聲悠然而來,如同百鬼幽咽,斷腸戚戚。

  十八娘手中的劍不由得慢了下來,隨著塤聲悠悠然然,那劍影那塤樂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雪夜裡的鎮魂曲。

  終於,塤聲住了。

  十八娘仰起頭,看著樹梢上的李子期,「你在悼念誰?」

  李子期撫摸了一下手中的塤,輕輕一躍,落在了十八娘的面前,「不該死的人。」

  在十八娘還沒有回過神的時候,他又飛上了樹,抱著一盆花兒,跳了下來。

  將那塤往腰間一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把這個忘記了。」

  看著他的窘迫,十八娘忍不住輕輕地勾起嘴角。她低頭一看,這竟然是一株打著苞兒的曇花,看上去就要開了。

  她伸出手去,輕輕的觸碰了一下花兒。

  「這時節,虧得你尋得到它。月下美人,可惜今晚沒有月,只有雪。」十八娘半蹲在地上,李子期卻從背上取下一個墊子往十八娘身後一放,自己大大咧咧的坐在青石臺階之上。

  又抽出一把油紙傘,撐了開來。擋住了紛紛落落的雪,將十八與他,與那曇花一道兒,籠罩在一個小世界裡。

  十八娘一下子覺得局促了起來。李子期這是有備而來。

  上輩子她嫁人,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是門當戶對,就嫁了,毫無風花雪月可言。

  李子期的炙熱,讓她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某李子期,年二八,不善言辭,人又笨拙,僅會殺人抄家,世家小娘人見人怕,鬼見鬼愁,惡名昭彰;僅有田莊三座,鋪面十間,房屋兩處,駿馬一匹,狗三條……」

  見十八娘不說話,他又接著說道:「捲毛藍眼,血統低賤,不會吟詩作對,也不會琴棋書畫……唯以一顆真心,求娶沈氏書華。從今往後,你讓我往東,絕不往西,讓我打狗絕不攆雞……」

  李子期偷偷地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十八娘,把心一橫,說道:「我承認不單純是因為心悅你,才想娶你。以前說的什麼等你死後再娶心上人之類的也都是鬼話。我爹鎮平王好色貪花,院子裡的側妃妾室都快擠不下了,我娘是胡人,本就不通曉這內宅之事,我這世子之位,並非穩穩當當的。」

  「而且,我還有一件大事要做……以慰藉死去之人的亡靈。這件事情,除了你,沒有其他人能夠幫我。這個世界上的一見鍾情,要不是因為美色,要不是因為利益。心悅,首先得欣賞。我欣賞你,繼而心悅於你,心悅你,又更加的欣賞你……總之,我要娶你。」

  他說完了,有些懊惱,煩悶的扯了扯自己垂下來的一縷捲毛兒,又偷偷的抬眼看十八娘。

  十八娘卻是一笑,驚喜的喊道:「快看,曇花開了。」

  李子期卻是看著十八娘的笑顏,挪不開眼……

  呸呸呸!他剛才說的都是鬼話!他就是心悅於她,心悅了兩輩子,上輩子,是他害死了她,所以這一輩子,他整個人都是她的了,如果可以,他想要永永遠遠的,都不放開她。

  那曇花白瓣黃蕊,散發出一股幽香,像是那活生生的雪中美人,嬌俏妍麗,秀出最美的一瞬間。

  李子期一低頭,用力一折,便將那曇花折了下來。

  「好好的花,你作甚突然把它折斷了?」

  「折斷了,它就不會轉瞬即逝了,反正花都是要死的,還不如在最美的時候死。人也是一樣的,反正都是要死的,與其窩窩囊囊的活著,我寧願把敵人打跪了再死。」

  十八娘看著他的藍色眼眸,莞爾一笑,「還說你不善言辭,死去的花兒,都能被你說活了。」

  李子期呵呵傻笑,十八娘又接著說道:「我只有一個條件。」

  「那就是,在我死之前,你不許納妾,不許有通房丫頭,不許碰別的女人,我討厭和別人共用。你放心,我就只有短短幾年壽命而已,等我死了,隨你左擁右抱。對了,你之前有嗎?有的話,不要留著礙我的眼,請每日沐浴焚香三次,直到我嫁過去為止。」

  李子期漲紅了臉,搖了搖頭,咬牙切齒的說道:「沒有。我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

  突然之間,他又欣喜若狂的站了起來,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你說什麼……你說你嫁給我了,對不對?呵呵,明兒天一亮,我就回長安城,向你爹提親。哎呀,不對,我還沒有去打活雁呢……」

  十八娘看著他像個孩子一樣,急得團團轉的,心中好似有一朵花,緩緩地開放了。

  她拿過李子期手中的曇花,輕輕地插在了自己的髮髻上。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間放在地上的花盆哐哐哐的響了起來,臺階上的雪粒子,一顆顆的好似跳蚤似的,劈裡啪啦的跳了起來。

  地龍翻身?

  李子期的身形陡然一頓,拉著十八娘的手,快速的飛上了樹梢:「不是地動,應該是有大批人馬路過。這大晚上的,黑羽衛也並沒有收到這樣的消息。」

  二人在樹梢上一看,只見不可思議的一幕在眼前發生了。

  在這勳貴雲集的溫泉莊附近,有一條火龍由遠及近,快速襲來。他們騎著高頭大馬,穿著鐵甲,提著金戈,如同從天而降的陰兵,從天而降。

  在火光的映襯之下,可以看到軍士們年輕的臉龐,和猙獰的爪牙。

  狼煙未起,軍報未至,太子殿下尚在隔壁,吐蕃大軍竟然已經襲至長安城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大楚朝的探子們都被狗吃掉了嗎?這麼多的軍隊,僅靠著幾個太子近衛,以及種田的莊頭,如何抵擋得過?

  今夜,怕就是他們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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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塤:音同薰,古樂器名。土製,有六孔,以口吹奏。漢.劉熙.釋名.釋樂器:「塤,喧也。聲濁喧喧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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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零八章 烈女賈圓

  李子期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叫你烏鴉嘴兒,好好的求娶,為啥要說什麼死不死的,還將敵人打跪了再死。

  這下好了,敵人還沒有跪,自己就先地跪了。

  「你莊子裡可有地窖,供太子躲藏,太子不能死。」李子期快速的問道,又補充了一句:「太子若死了,咱們就算逃出去了,也進不了長安城。」

  十八娘點了點頭,「有個酒窖,不過不大,大約躲不下所有的人。」

  「我去提太子,遣黑羽衛回長安報信。你去叫阿庭,讓你姐姐嫂子們先躲了,吐蕃大軍將至,保重。」說完,兩人飛速的朝著相反的方向飛奔而去。

  十八娘握著清越劍的手微微有些顫抖,手心裡全是汗珠兒。她二話不說,直奔沈耀屋中,看到二人正在院中賞雪,鬆了一口,「大兄,吐蕃來襲,快帶嫂子躲到酒窖裡去,我去尋庭哥哥和阿姐。」

  沈耀大驚,一把抓進秦昭的手就開始跑。

  等十八娘剛出門,就見到焦急的沈庭,「十八娘,有敵軍來襲,他奶奶的狗崽子,竟然敢犯我大楚,看我出去殺他個片甲不留。」

  「哥哥莫衝動,先將老弱婦孺安頓好。」

  不一會兒,眾人便集聚在了酒窖門口,屋外幾乎已經能夠聽到吐蕃駿馬的嘶鳴之聲了,金戈鐵馬之中,夾雜著慘叫聲,哭喊聲,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李子期護送著太子最先下了地窖,然後那些勳貴子弟們二話不說的擠了進去,酒窖本來就小,這一下子,竟然快被擠滿了,「大兄,你護著嫂嫂和阿姐下去。」

  沈耀卻是搖了搖頭,「我是長兄,又是男兒,不能看著弟弟妹妹為我以命相博,自己卻躲藏起來。昭娘,琴娘就託付給你了。」

  秦昭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咬咬牙,說道:「若受辱,昭絕不苟活。」

  說完,拉著懵懵懂懂的沈琴,頭也不回的進了地窖。她不會武功,留在上頭,也只能是拖後腿的。

  十八娘想著,又將南枝東珠北流也送了下去,這一下子,地窖裡幾乎沒有什麼空位置了,十八娘正要關門,就聽到一聲呼喊。

  「等等,還有我。」只見那賈大家扶著一瘸一拐的李謙之,慢慢地走了過來,「小妹,等等,還有我和賈大家。」

  他的聲音一出,沈琴就忍不住的探出頭來,四目相對,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這裡轉都轉不過身來了,你們只能下來一人,快些下來吧,不然吐蕃人要發現我們了。」之前在溫泉裡大聲喊叫的那個男子,焦急的開口說道。

  李謙之趕忙開口,「我去,我受傷了。」

  那賈大家眼神一暗,眼見這就要哭出來了。突然之間,她伸出手去,狠狠的一巴掌扇在了李謙之的臉,又吐了一口唾沫,「我呸,什麼探花郎,不過是貪生怕死的鼠輩。我賈圓圓,就是死在吐蕃的鐵騎之下,也羞與你為伍。之前是我瞎了眼,才把你這個魚目當珍珠。」

  說完,她一腳就將李謙之踹進了地窖裡,咣的一下關上了地窖的門。

  十八娘沒有說話,讓西屏抱來一些草,將這地窖口掩蓋了起來。又取了一把劍塞給了賈大家。

  即便殺不了敵人,留著自刎也好呀。

  這裡這麼多女眷,連馬都不會騎,跑是肯定跑不過的,所以只能躲。

  李子期和沈庭領了剩下的壯丁出去殺敵,十八娘站在牆頭,外面已然大亂,吐蕃大軍一路燒殺搶掠,火光映紅了半邊天。

  「莊頭,我讓西屏之前運了不少煙火過來,就在我那庭院裡,你們快搬過來,咱們趴在牆頭,點了對著吐蕃大軍放,為大兄解圍。」

  莊頭一愣,哪裡有什麼煙火?但是十八娘說的話,他不能不聽,只快速的跑了去。

  十八娘老臉一紅,她自然是沒有準備的,李子期卻準備了許多,想著求親完畢之後,一同放煙火的,如今倒好,要靠這些救命了。

  不一會兒,火摺子一點,上十個家丁衝上牆頭,對著吐蕃大軍一通掃射。連那穿著薄衫,凍得瑟瑟發抖的賈大家,也兩眼放光,搶了幾支。

  「你這小娘,可當真奢靡,這煙花燒的就是銀子啊,也就你們這些高門貴女,捨得買來玩兒了。」說完,她努力的爬上了牆頭,騎坐了上去。

  這煙花是朝華夫人改良過的,名喚彩菊筒,對著天空射出去,能射得老遠。如今對著人來,更是效果頗佳。唯一的缺點,就是煙霧特別大,那拿著這煙火的人,整個臉都會被熏得烏漆麻黑的。

  牆外,吐蕃先鋒大將與李子期戰得正酣,他一邊使著天馬流星錘,那錘子的另一頭,還用鐵鍊子鎖著一柄長劍,一邊嗷嗷的叫喚著:「小郎君,我勸你還是乖乖投降,送太子出來當人質的好。再這樣下去,你那一身好皮子,可都要被我給劃破了。」

  李子期唾了他一臉,罵道:「無恥蠻夷,你要戰便戰,像個小娘似的,嘰歪個啥!莫非是沒有那玩意。」

  他嘴裡說著,手下一個使勁,一刀就砍在那先鋒大將的胳膊上,生生的將他半截手臂砍了去。

  就是這個時候,十八娘手一揮,「萬筒齊發」朝著吐蕃軍中噴去。

  那吐蕃軍觸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大將的手臂又被斬了,一時之間,竟然慌亂起來,鬧了個人仰馬翻。

  這周圍的莊子,多是世家貴族,一見有人抵抗,竟然也紛紛的學著拿起石頭火炭之類的,趴在牆頭可著勁兒的往外扔。

  「莊頭,煙火用完了,沒有功夫的,敲鑼打鼓放爆竹,驚了吐蕃人的馬,有暗器功夫的,躲在牆頭用石字銅錢打,擅長近身功夫的,跟我出去殺敵。不抵抗也是被屠殺,若是抵抗了,等到援軍到來,我們尚有幾分活路。」

  突然之間,一陣箭雨襲來,他們已經被吐蕃士兵發現了,坐在牆頭的賈大家一個倒仰,栽倒了下來,她的臉黑黑的,被煙火熏得看不出原來嬌俏的模樣,她明明笑著,眼角卻全是淚。

  她的胸口插著一隻白羽利箭。

  看到十八娘看過來,她蠕動了嘴唇,說道:「我本以為遇到了良人,沒想到又是個人渣。小娘我求你,一會一把火把我燒了,我活著已經千人騎了,不想死了還被糟蹋。」

  十八娘鄭重的點了點頭,那賈大家閉上了眼睛,突然輕輕地唱起歌謠來。

  這不是花街柳巷的豔曲兒,倒像是一首家鄉的小調。輕飄飄的吳儂軟語,在戰場上越飛越遠,越飛越遠……

  十八娘擦了擦眼睛,扭過頭去,定目一看,不由得呼喊出聲,「哥哥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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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1:00:33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零九章 浴血奮戰

  十八娘像一隻鷹從牆頭俯衝直下,清越劍發出陣陣悲鳴之意。

  可是到底晚了一步,那斷了臂的吐蕃先鋒大將,竟然捨了流星錘,提著劍趁著李子期不注意之時,一劍刺穿了站在他身旁的沈耀。

  沈耀幼年習武,可惜從十歲開始便荒廢了歲月,能有幾分戰力?

  沈庭一見,也像發了狂似的,朝著沈耀這邊擠了過來,他本來就身強力壯,胡亂砍來,硬生生的讓他殺出了一條血路。一把砍斷飛劍上的鐵鍊,接住了後仰的沈耀。

  鮮血噴湧而出,一下子就打濕了沈耀的衣襟,他的整張臉如同紙帛一般的蒼白。

  沈庭撕心裂肺的仰天悲鳴,「大哥。」

  十八娘雙眼發紅,腳踩吐蕃士兵的頭,一路直奔那吐蕃先鋒大將,直指咽喉。

  而一旁的李子期,唐刀一閃,只剩一道殘影,將那吐蕃大將的頭顱生生的割了下來。

  「哥哥,讓柳莊頭送大兄回去止血,快快給他吃大藥丸子。」十八娘也顧不得了,從空間裡取出了崔閩給的救命的大藥丸子,往空中一拋,拋到了沈庭的手中。

  沈庭的手有些顫抖,藥丸子差點兒掉到了地上,試了好幾次,才塞進了沈耀的嘴中。

  藥一入口,沈耀就暈了過去。

  沈庭將他塞到柳莊頭手裡,提起大砍刀,瘋狂的為其開路。

  李子期也殺紅了眼,舉起手中的頭顱大喊,「主將已死,爾等還不快快投降!」

  吐蕃士兵們面面相覷,心有退意。乘著這個時候,十八娘和李子期對視了一眼,瘋狂的斬殺起來。

  這不是十八娘內宅殺人不見血,也不是李子期抄家犯人等著被屠,這是活生生的戰場,你每一步都踏在斷肢殘垣之上,你的每一刀都帶走一條生命。你的耳朵裡全是嘶吼聲,血肉橫飛的聲音,振聾發聵。

  若是一時大意,就有幾百條瘋狗,等著撲上來,撕碎了你。

  這便是戰爭,一個十八娘也第一次踏足的地方。

  她的手不停的顫抖,她的衣衫滿是鮮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雪越下越大了,他們不能這樣下去,援軍還沒有到來,他們這邊的人,卻已經死的死傷的傷了。

  十八娘從兜裡舀出一把銅錢,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朝著四方一撒,她幾乎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踉蹌著往後一步,一下子靠在李子期的背上。他們就這樣背靠背的站著,浴血奮戰。

  「十八娘,我已經求過親了,你就是我的妻。今日若是我們一道死了,我也心滿意足了。」李子期的聲音有些嘶啞,透露出絲絲的疲憊。

  「沒有三媒六聘……所以你還不能死。」

  那銅錢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飛向吐蕃大軍的旗幟。

  十八娘嗖的一下踩到了李子期的肩膀之上,大聲喊道:「番狗,犯我大楚,且看蒼天饒過你?必有天誅。」

  她的話音剛落,只見吐蕃所有的旗杆全都如同割麥子一般,刷刷的倒下了!

  「這是天罰!」

  一下子,吐蕃大軍竟然被鎮住了,有不少士兵收了刀,開始觀望起來……

  正在這個時候,只見不遠處塵土四起,馬蹄聲轟鳴,夾雜著兵器拖地的聲音。烈火流雲旗高高飄揚,由遠及近……

  李子期睜大了眼睛,大聲呵道:「援軍已到,番狗速速受死!」

  吐蕃大軍先是被十八娘神叨叨的一嚇,又看到了大楚援軍已到,主將又死了,紛紛潰逃,丟盔棄甲的跑掉了……

  等援軍走近,李子期大喊了一聲,「窮寇莫追……」

  那來人竟然是小將徐武!十八娘往他身後一看,簡直被他的膽大妄為給嚇哭了……

  來的哪裡是什麼大楚援軍!不過是一小隊騎兵,他們在馬匹身後,拖著樹枝揚起塵土,因為落了雪,塵土少,只好用布袋子裝著灰,一路跑一路撒。

  而在樹枝之上,還叮叮噹噹的用竹筒子,裝著鐵珠彈子,這一跑起來,可不就像炸豆子一樣,發出吵雜的聲音,如同大軍過境。

  「你就帶了這麼幾個人,也敢前來……」十八娘腿一軟,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李子期也用唐刀撐地,勉強的支持著。他二人瘋狂的殺了一圈人,簡直就如同黑白無常一般。

  殺的時候只覺得熱血沸騰,這殺完了,才感覺雙腿雙腳都不是自己的了。

  徐武跳下馬,苦笑道:「那群狗~娘養的,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肯出兵來救,在朝堂上爭論不休。你和阿庭都是我一起喝酒吃肉,一起打架的好兄弟,我怎麼能看著你們死,只好帶著我手下的人過來了。快走,不然吐蕃軍殺回來,咱們可都玩兒蛋了。」

  「明知道太子在此,他們都不出兵?」李子期鄭重的問道。

  徐武點了點頭。

  一時間,氣氛竟然沉默了起來。等太子獲救,這長安城的天,分明是要變啊!徐武之身犯險,指不定就要被打成太子黨了,這當真是受了他天大的恩情。

  「先不說這些了,先帶太子回城。今日救命之恩,子期銘記在心。」李子期拍了拍徐武的肩膀,兩人快步的朝著十八娘的莊子走去。

  十八娘此刻早已踉踉蹌蹌的和沈庭一道進屋子裡去了,吐蕃士兵先前已經闖了進來,這莊子裡也是遍地是血。

  「柳叔,大兄怎麼樣了?」

  那莊頭滿臉血跡,見十八娘和沈庭全鬚全尾的進來,鬆了口氣,「幸不辱命,大郎的血已經止住了,小娘的藥很有效果,大郎臉色好了許多,只不過還是得趕快請醫,畢竟這胸膛上還插著一把劍呢。」

  十八娘這才一顆心落了地,「趕緊套馬車,把大兄挪上去,倖存的莊子上的兄弟,都準備好了,我們一道回城。」

  這時候李子期和徐武也掀開了酒窖的蓋子,李謙之扶著沈琴率先走了出了。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銀光閃過,一個來不及撤退的吐蕃士兵突然從陰影裡飛快的跑了出來,對著李謙之和沈琴一槍刺過去。

  他到底想要殺誰?

  李謙之大喊,「琴娘小心」,然後伸手一拉,將沈琴拉入了自己懷中。

  沈琴的雙眼睜得圓圓的,小嘴微張,眼淚順著雙頰流了下來。

  徐武的嘴蠕動了片刻,意味深長的看了李謙之一眼,終於沒有說話。飛快的擋在了琴娘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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