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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飯團桃子控] 貴女重生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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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1:43:47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三十章 十八添妝

  自從除夕夜裡聽了沈澤那一番話之後,十八娘便謹小慎微了許多,只同秦昭一道,整理著嫁妝單子。

  並且只將她產業裡那些無傷大雅的鋪子和田莊露了出來,礦山回春堂之類的產業則放到了暗處。

  饒是如此,整理出來的長長的嫁妝單子,也令人乍舌。

  很快便到了添妝之日,十八娘的知交好友們都要來給她添妝了。

  十八娘今日穿了大紅色的夾衫,春寒料峭,正是乍暖還寒之時。頭插寶珠,腰懸美玉,耳墜明鐺,皓腕之上,鐲子響叮噹,更妙的是,那繡鞋之上,立著兩隻銀絲蝴蝶,上面綴著細細密密的寶石,走起路來,蝶翼扇動,流光溢彩。

  正是那恒泰樓的珍品,整個長安城裡僅此一雙。

  最先來的便是秦昭和沈琴,秦昭元宵節時查出了身孕,沈耀房中卻未添新人,她如今當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眉眼裡頭都帶著笑。

  「這是哥哥嫂嫂給你的添妝,母親留下來的那套祖母綠頭面,我就厚著臉皮得了。這套羊脂白玉的送予十八娘,這頭面是古物,有些年頭了,是我祖母送我的,她老人家已年過八旬,依舊眼不花,耳不聾的。不值什麼銀錢,是哥哥嫂嫂的心意。」

  十八娘眼睛有些濕潤,搖了搖頭,「這可使不得,是你家傳之物。」

  秦昭卻是不說二話,硬塞給她了。

  沈琴在一旁看著,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我不如嫂嫂是掌家娘子,身家豐厚,只繡了一床百子千孫的床帳,給妹妹添妝。」

  十八娘也笑著接過了。過年之後,徐家又來提親了,沈澤還是沒有應。沈琴眼瞅著憔悴了不少。

  不一會兒,李娉婷等一眾世家小娘們,統統都來了,將這尋梅院裡擠得滿滿當當的,好在秦昭在長安城中人緣頗佳,統統將她們鎮住了,不然十八娘簡直被她們打趣得要羞憤欲死。

  小娘們添妝,多是一些釵環耳墜,繡品趣玩,不圖貴重,就講究個雅致與心意。

  眾人正熱鬧著,就見宮裡頭來了一個婆子,笑面如花,果不其然是王九身邊的嬤嬤。

  「嬤嬤,九娘在宮中可好?」

  那嬤嬤笑眯眯的,「托皇孫的福,好著呢。這不命老奴來給小娘添妝了。這是一尊白玉的送子娘娘,太子妃供奉數月,特意為小娘所請。」

  「太子妃有心了。十八娘感念在心。」

  那嬤嬤見妝已經添了,急忙告辭出了府,剛上了轎,卻是紅了眼睛。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自從太子殿下從溫泉莊子上回來之後,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十分陰沉,動不動就生氣,後宮也甚少去了。

  原本王九還覺得心喜,她有孕在身,自然不願太子處處留情。

  卻不想,不久之後,長安城中盛傳李謙之奪位害死了賈大家,不仁不義,言官憤憤起身彈劾,順帶還奏了太子一本。

  堂堂太子爺,不以國事為重,竟然邀了當地縣令,與一眾紈絝一道尋歡作樂。官員狎妓,是罪,那太子呢?是重罪。

  這樣一來,原本就地位不穩固的太子,更是有了一個大大的污點,任人攻伐。

  王九勸太子隱忍,卻被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東宮的那些女人們趁機耍手段,王九當夜便氣得見了紅,到現在都有些胎像不穩。

  她本想勸王九讓十八娘進宮,不說出出主意,就是解解悶也好啊,可王九就是不肯。她說十八娘正是歡喜之時,怎能給她潑冷水,讓她煩憂呢。

  這嬤嬤的心思,十八娘自是不知。

  眾女鬧了一陣子,很快的就散去了,十八娘將要出嫁,事兒還多著呢。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十八娘才看到程處英從門口探出一個腦袋,紅著臉東張西望的。

  而她的身旁正是站著徐竇,徐竇兩隻手緊緊地拽住她,拖也似的把她拖了進來。

  「你害個啥臊啊!左右你那些糗事,十八娘都已經見過了,有什麼好擔心的。」徐竇一邊拖著她,一邊說道。

  程處英鬧了個大紅臉,喃喃道:「那我當時也不知道,秦昭會成為我嫂嫂,十八娘會成我小姑子啊!你與我三哥青梅足馬的,自然是無法體會到打了人還得意洋洋的彪悍樣,被婆家人看在眼裡的心情啊!」

  十八娘噗呲一笑,走上前來,「程姐姐莫惱了,我殺人放火的兇悍樣子,你都見過了呢。咱們哪裡計較這些。」

  程處英這才放下心來,「都說你們這些世家規矩多,我聽我娘說了之後,在家擔心得不得了。什麼吃飯沒事,走路鈴鐺不能響,說一句話繞上七八個彎的,嚇都嚇死我了。」

  十八娘笑而不語。徐竇趕忙拿出自己準備的一對簪子,送給了十八娘。

  程處英一看,也掏出一對玉鐲,說道:「這是我娘準備的。我之前準備的那個,被我娘念了一通,我想了想,還是都給你吧。李子期那廝兇悍得很,殺人不眨眼的,若是他欺負你,你就拿這個捅他。」

  她說著,又從懷裡拿出了一把匕首。

  秦昭在一旁嚇得不得了,這還沒有出嫁呢,就想著謀殺親夫了……轉眼她又開始為沈庭感到憂心起來。

  十八娘接過匕首一看,這匕首套在一個黑漆漆的鞘裡,看上去十分不起眼。她用力一拔,頓時眼睛一亮。這匕首稱之為神兵利器也不為過了,寒光閃閃,一看就是一把好東西。

  「多謝程姐姐,這個好東西我就收下了。」雖然捅李子期不太可能,但是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睛的敢惹她,出其不意的捅一刀,然後藏在空間裡,連兇器都找不著,簡直堪稱完美。

  「嗯,鎮平王府就在我家隔壁,等你嫁過去了,來我家串門子。今日我就不多留了,免得撞上了。」

  「撞上誰啊?程姐姐。」十八娘調笑道。

  程處英擰了十八娘一把,拽過徐竇,快步的跑出去了。

  等到了黃昏,秦昭過府請了侯爺夫人,與她一道去鎮平王府去鋪房,先將那大件的拔步床,櫃箱籠之類的送過去。

  大婚在即,十八娘難得的睡不著了,她很忐忑,一想到當日李子期那個眼神,就十分的心驚。鎮平王府到底有什麼在等著她?而李子期祭奠的亡靈,那些不該死去的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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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1:43:5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婚之日

  十八娘想得太多,到了深夜之時才迷迷瞪瞪的睡了過去。可睡了還沒過多久,就被南枝喚醒了。

  「小娘,小娘,該醒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還得起來沐浴焚香更衣呢。」

  十八娘睜開眼睛,頭都昏昏沉沉的,「這才幾更天,外頭還黑著呢,不是黃昏方來迎親嗎?」

  南枝卻是將她扶了起來,「我的小娘,光是淨面梳妝都得半日呢。奴瞧著李世子心急,怕是連黃昏都等不得了。」

  十八娘被她逗樂了,終於打起精神來。

  東珠掌了燈,北流調好了水溫,木桶上漂浮著一些各種乾花苞兒,香氣撲鼻,聞之令人熱血沸騰。

  等沐浴之後,又取了十八娘一早繡好的嫁衣。綠色的衣裙上繡著繁花,那一朵朵的,竟然像是真的花兒開了一般,只見花色便聞花香。

  沈琴恰巧過來,一見也是愣住了,神色莫名的看著十八娘,「原來你還有這等手藝,卻從來不說,光看這花樣子,便知我輸你良多。」

  十八娘想說話,卻是不能,鄭松平的母親此刻正在為她梳妝,她是全福人,一連生了五個兒子,長安城裡但凡尊貴的小娘出嫁,都愛尋她,「小娘這張臉,便是嬸嬸瞧了,也都要羞紅了臉了。」

  可不是麼?長安城裡上至八十歲,下至八歲的,若是能摸上和沈澤一樣的臉,也要羞紅。十八娘口不能言,心中卻忍不住嘟囔道。

  也不知道都弄了些什麼,感覺沒有過多久,南枝就快步的跑進來說,「來了來了!儐相正引著去見諸親呢。不一會兒,就要來接小娘了。快快快,小娘的扇子哪裡去了。」

  東珠敲了南枝的頭一下,淡定的說道:「毛手毛腳個什麼,小娘矜貴著呢,別讓人看輕了。扇子不就在這裡嗎?」

  這是一柄雙面繡團扇,扇柄是綠色的檀木,上頭刻著百子千孫的圖案。

  十八娘以扇掩面,等著李子期前來迎娶。

  「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台前別作春。不須面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這是作催妝詩了。

  沈琴清了清嗓,對道:「十二層樓引碧空,鳳鸞相對立梧桐。雙佩走報朱門衛,莫使黑羽落樓中。」

  雙方又各自應對一番,沈耀邊背起十八娘出了閨房。

  十八娘甫一出門,只見李子期穿著一身簇新的大紅袍子,臉色潮紅,雙眼亮如星空,一見到十八娘,激動的作了個揖。

  周圍的賓客哄堂大笑,連沈耀都笑得抖了一抖。其中有人就喊了,「李家小郎,這尚在沈府呢,你拜的哪門子堂。」

  李子期的臉更紅了,傻傻的站在那裡。與他一同來迎親的王子公孫,都掩面不語。

  十八娘抬頭一看,只見沈澤站在不遠處,靜靜地看著她,等到她看過來,沖著她微微的晗了晗首。

  十八娘點了點頭,便用扇子將整個臉全都遮掩了起來。

  沈耀背著十八娘,將她送上了馬車,然後與沈庭一道翻身上了馬,跟著去送嫁。

  李子期坐在馬車前,行了一段,又停了下來,對十八娘輕聲說道:「我先歸家,等你來。」

  十八娘悶悶地嗯了一聲。不一會兒,只聽得一陣馬蹄聲,李子期騎著閃電先行回鎮平王府了。

  馬車夫這才坐了上來,一路朝著鎮平王府駛去。

  一路上,都有那下僕撒著喜錢和糖,吹吹打打好不熱鬧。

  十八娘的嫁妝,足足有一百零八抬,塞得滿滿當當的。沈耀分產給的那一萬兩,再加上沈澤臨出嫁前夜偷給了一萬兩,統統都沒有動,當作了壓箱底的銀子。

  這一路上,當真是看花了長安城百姓的眼。

  到了鎮平王府,李子期早就站在門口翹首以待,望眼欲穿了。

  接了十八娘下了馬車,又是一番折騰,終於到了拜堂之時。

  十八娘先行禮,李子期回禮,如此往復四次,禮成送入洞房。又作了卻扇詩,讓十八娘取了扇子,李子期折騰了這一天,才終於看到了十八娘的真容。

  只見她今日眉若黛柳,唇如紅櫻,睫毛似扇,美目含春。見怪了果決賽兒郎的十八娘,今日初見這小女兒態,當真讓李子期看癡了。

  旁邊的人喚了好幾次,他才傻愣愣的回過神來。

  「呆子。」十八娘捂嘴而笑。

  有那喜娘上前,取了合巹酒,分遞給二人,李子期一飲而盡,卻將那酒杯好端端的正立在桌上。

  一旁的喜娘趕緊提醒道:「世子,快些將那酒杯倒過來,不然可要被夫人欺負啦。」

  李子期卻是搖了搖頭,「被欺負我也願意。」

  他這話一出,一幫人群起哄之,「李世子這是要懼內啊!」

  十八娘輕輕一眼,周圍的人紛紛笑道:「當然應該聽弟妹的話。」

  開玩笑,差點兒以為沈大人在看我,要給我考評打下下,發配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去啦!

  只那李子芬著急了要說話,被李子期一瞪,嚇得不敢動彈了。

  那喜娘有了臺階下,又取了把剪子,讓十八娘和李子期分別剪了一縷頭髮,挽成了合髻,交到了十八娘手中。

  十八娘接過,取出一個錦囊,細細的收了進去,然後將那錦囊掛在了脖子上。

  到了這裡,總算是禮成了。李子期被人拉出去飲酒了,新房裡一下子空蕩蕩的,只剩下十八娘帶來的人,以及李子君。

  「嫂嫂,我阿哥性子冷淡,這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重視一人,還望以後嫂嫂好好待我阿哥,不辜負他的一番情深。」李子君說著,對著十八娘就要行大禮。

  腰還沒有彎下,就被十八娘給攔住了,「君娘儘管放心,日後十八娘與子期便是夫妻一體了。」

  李子君點了點頭,「那嫂嫂先行小憩,一會兒哥哥就來了。這府裡頭的事兒,待明日了我再與嫂嫂說。總之嫂嫂不要輕信他人,免得著了道兒。」說完她也退了出去。

  等四下空空,十八娘方才長舒了一口氣。打從現在起,她便再是李家婦了。

  南枝取了些熱水點心,又替十八娘換了個簡單些的妝容,將那些笨重的首飾全都取了下來。

  十八娘只覺得頭輕了一大截,整個人都鬆快不少。

  剛抓了喜床上的一顆棗兒要咬,就聽得一種重重的腳步聲,李子期馬上就要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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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1:44:0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三十二章 終成夫妻

  十八突然捂住胸口,只覺得拳心冒汗,分外緊張起來。

  門開了,李子期快步走來,他換了新衫,頭髮濕漉漉的披在腦後,本就微捲的髮絲如今更加明顯了,他走到床邊,手足無措的看著十八娘,開口道:「我總算是你的人了。」

  正準備掩門退去的南枝一聽,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聲來。將那李子期鬧了個大紅臉兒。

  十八娘站起身來,尋了一條乾的細布,說道:「你怎地夜裡洗頭,也不擦乾了,春寒料峭,別著了寒,我替你擦一擦吧。」

  李子期點了點頭,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像極了百兩等待擦毛的樣子。

  「我飲了酒,怕熏著你了,洗了好些遍。」

  十八娘伸手一摸,他的頭髮軟軟的,比旁人的來得細膩一些,毛茸茸的在手心裡,令人發癢。十八娘邊擦邊玩兒,竟像是上了癮似的,不亦悅乎。

  「你不嫌我的頭髮不直嗎?幼時我聽說用火烤烤就直了,差點沒有把頭發燒光,也沒有直。捲的,看起來總是與旁人不一樣。」

  十八娘笑了笑,「我倒覺得你這樣很好,是獨一無二的好小郎。」

  李子期得了誇讚,只覺得自己輕飄飄的,好似在雲端。

  待頭髮擦乾之後,李子期看著十八娘的小臉,不由得喉頭一緊,「你且先去沐浴更衣吧,我在這兒等著你。」

  十八娘點點頭,「南枝早就為我備好水了,你先歇著,我去去就來。」

  不一會兒,李子期就開始後悔了,十八娘一走開,他心中便覺得空鬧鬧的,再聽得耳旁沐浴的水響聲,臉紅得像那天邊的火燒雲,滿頭大汗,手心發麻,他猛然端起桌上的水杯,咕嚕嚕的灌了一大口,卻覺得越發的熱了,整個人好似要被火燒著了一般。

  尤其是腹部。李子期坐到床邊,胡亂的摸了床上的棗兒,吭哧吭呲的咬著,彷彿這樣那不安分的心才能安定一些。

  十八娘她沐浴時用的是什麼花香,用的又是哪般水。她的臉很白,整個人一定也像上好的羊脂白玉吧?他也很白,那他們生出來的孩子……

  李子期也不知道自己胡思亂想了多久,就看到十八娘穿著中衣走了出來。

  說是中衣,上頭卻也細細地繡了鴛鴦戲水的圖案。

  十八娘的臉紅紅的,走到床邊,一看到床榻上鋪著的白色元帕,整個人都害羞起來。

  「你吃棗兒嗎?很甜。」李子期一說完,整個人懊惱不已。這棗兒是取了早生貴子的寓意,本就不是用來吃的,他竟然還問十八娘,真的是太糗了。

  十八娘噗呲一笑,反倒是放輕鬆了下來。她眨了眨眼睛,「其實,你進來之前,我正要吃棗兒呢。」

  李子期也笑了,屋內的氣氛反倒便得好了不少。

  接下來兩人坐在床邊,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了棗兒花生。

  「當年我在范陽見了你,就一心想著要娶你了。打那之後,我總是時不時的去范陽偷看你。你喜歡吃涮鍋子,卻不喜歡芫荽,只有一點兒都要挑出來。喜愛甜食,卻不喜歡蜂糖。每日聞雞起舞,先打一套拳,然後練清越劍,練完劍後會飲一杯杭白菊茶。」

  十八娘睜大眼睛,她自詡武藝高強,卻完全沒有感覺到李子期的存在過!這說明了什麼?他的功夫比她要高深多了。

  「只是後來你去了太原,回來之後便喜歡王六郎了。我蹲在樹上看了許久,就再也沒有去范陽了。後來你快要簪花的時候,我說去看你最後一次,終於還是忍不住,下了點小毒,嘿嘿。我統統都坦白了,你不怪我罷?不過就算你怪我,我也不後悔這樣做。」

  「怪你作甚,若不是你,指不定如今我還陷在范陽,任由我的仇人們逍遙快活呢。」

  李子期點了點頭,可不是,上輩子你就是這樣的,大鬧一場離了范陽,來長安沒多久,就死了,武歸和朝華都活蹦亂跳的,光鮮著。

  李子期的心聲,十八娘自然是不知道的,明珠戒指雖然戴在手上,但是只能聽到情話,卻是無法聽到人心。十八娘覺得這個太雞肋,便甚少使用了。

  一個床上鋪的棗兒能有多少,不一會兒,就被兩人吃完了,四目相對,啞然失笑。

  李子期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們安置吧。」

  十八娘紅著臉點了點頭。

  屋裡的龍鳳紅燭閃閃的跳著,火苗燒得燈芯偶爾發出呲啦呲啦的聲音。

  那百子千孫帳裡,被翻紅浪,巫山行雲,恰是一派好春光。

  不一會兒,一團衣物從床帳裡落了出來,跌在地上,那拔步大床唱起了最悠久的歌謠,久久未能平息。

  等到天邊魚肚泛白的時候,十八娘終於昏睡了過去。

  不一會兒南枝就在門口喚了,「小娘,該起了。」

  十八娘強睜開眼睛,行了一遍功法,這才又精神起來,不過眼下濃重的黑影卻是清晰可見。

  李子期有些不好意思的拉著她的手,「是我昨夜太孟浪了。一會我與你畫眉,咱們一塊兒去見父親母親。」

  十八娘紅著臉,點了點頭。

  兩人梳洗洗簌了一番。十八娘穿了簡單的紅石榴裙,又去灶上洗手做了羹湯,這才與李子期一道往上院走去。

  這鎮平王府比起沈宅要來得開闊不少,只是五步一亭,十步一閣的,用的是江南小調,不似北地宅子一般開闊,反倒是別有一番雅致。

  李子期卻是自嘲的撇了撇嘴,「若不建這麼多小樓,怎麼裝得下我父親後宅裡的女人呢?」

  十八娘一愣,不知道如何接話的好。

  「在這府裡,除了我父親母親要敬著,對子君好一些,其他阿貓阿狗,不用放在眼中,對不起,把你拖進這個大泥坑裡來了。」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咱們不是說好了的嗎?你幫我報仇,我幫你掃平內宅,迎接你的心上人。」

  提到自己過去說的渾話,李子期臉皮再厚也忍不住惱羞成怒了,「你還說!如今長安城,誰人不知,沈十八娘就是李子期的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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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奇怪公婆

  鎮平王府的上院,喚作淺雲居,與別處的四方小院不同,這是一座小樓,據說登到樓頂,可手撫淺雲。

  屆時鎮平王夫婦還算是琴瑟和鳴,因為王妃是胡族公主,所以鎮平王特意請人在府中修建了這座小樓,以便王妃遙望故鄉。

  只是鎮平王貪花好色,沒幾年就有了新歡,這淺雲居也就變成了王妃的小佛堂。今日裡因為世子大婚,這裡罕見的有了人氣。

  十八娘一邁進門檻,就看到裡頭已經滿滿當當的站滿了人了。為首的是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太太,她看起來慈眉善目的,手持龍頭拐杖,一看到李子期進來,就笑眯眯的招著手,這便是鎮平王府的老封君了,出身蘭陵蕭氏。

  果不其然,李子期走上前去,喚了一聲祖母。

  十八娘跟著李子期對著諸親一一奉茶。老太太賞了一柄玉如意。

  接下來,就是鎮平王了,他是一個玉面書生模樣,臉頰兩邊泛著不自然的紅,雙眼烏青無神,一看便是縱欲傷身之輩。

  見到李子期和十八娘,他神色有些莫名,似悲又似喜,他往那茶盤上輕輕地放了一張紙:「這是黑羽衛所附近的一個小宅子,就給你了。如今你也成家立業了,無事別老住在衛所裡。十八娘既是沈澤的女兒,自是有本事的,日後子期就託付給你了。」

  十八娘一愣,這話兒聽起來總覺得怪怪的,但她還是點頭應了。

  鎮平王妃穿著一身素衣,全身上下無半點首飾。她與李子期一樣,都是藍眼睛捲髮,但是捲得比李子期厲害多了,而且頭髮看起來不像是黑色,而是淺褐色的,眼睛顏色很很淺,異域之色十分的濃郁。

  她就好像是一口枯井,已然沒有了生氣。即使是唯一的兒子大婚,臉上也無半點笑意。

  草草的接過了茶盞,輕輕地抿了一口,便放下了。在託盤裡,放了一套色澤豔麗的頭面首飾,不像是長安城中時興的樣子,大約是她從異國帶來的嫁妝。

  話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十八娘心中哀歎不已,總感覺自己第一日就被公婆給嫌棄了,一扭頭,卻見到了李子期安撫的眼神。

  鎮平王府蕭老夫人共有三個嫡親的兒子,父母在不分家,是以三房人都在這王府裡擠作一堆。

  大伯留著關公美鬚,在戶部掛了個閒職,娶妻何氏,也是大戶人家的嫡女。一見到十八娘,都樂呵呵的,送了對玉鐲子。

  而三伯看起來像是一個正經的書生,如今正在國子監裡做先生,娶的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兒小蕭氏。小蕭氏為人爽朗,十八娘見了禮,她快速的就接過喝了,竟送了一頂百花冠。

  「這是今年新送進宮裡的樣子,恰是娘家哥哥的生意,送侄兒媳婦戴著玩兒。」

  十八娘也都一一笑著接了。

  再來是平輩的,大房共有一兒一女,女兒遠嫁不在,兒子娶新婦盧氏,她小腹微微隆起,顯然已有喜訊。

  三房兩女一子,大女兒李春寒與十八娘上下年紀,尚未說親,二女兒李春音,今年十歲,小兒子李子平不過五六歲上下。

  這些親戚都是依靠著王府生活的。這爵位並非上一輩打下的,鎮平王自己又有好些兒子,他們基本上不能承襲,對於十八娘這個未來的鎮平王妃自然是客客氣氣的。

  而二房鎮平王府這一脈,當真就是枝繁葉茂了。

  十八娘抬眼一瞧,那個穿著桃紅色春衫,頭插孔雀銜珠金步搖的美貌婦人,便是如今掌了府內事務的側妃大蕭氏。這大蕭氏乃是小蕭氏的庶出姐姐。

  雖然只是側妃,但是王妃常年禮佛,她把持府務,相當於是這府裡頭隱形的王妃,又為鎮平王生了一子李子安,一女李子芬。

  十八娘對她行了半禮。

  蕭側妃臉色微微一變,笑道:「你日後便是我李家的媳婦兒了,可要好好的為我李家開枝散葉。聽聞你身子骨不太好,這隻百年人參萬金難尋,就給你補身子了。」

  而她身旁的李子芬,則是一幅憤憤不平的樣子。來者不善啊!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面不改色的接了過來,十分抱歉的說道:「多謝蕭側妃一番好意。只是不巧,十八娘給各位長輩準備的也是人參,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她說著給蕭側妃端了一盞茶。她接過才喝了一口,卻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誰來告訴她,這是哪位採買的破茶盞子,竟然破掉了。

  她若是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擱,那杯子肯定要裂開,送個藥材還能假裝體貼,這把杯子都撂碎了,大家還不得以為她是在甩臉子?若是不放,這茶水燙著呢!

  十八娘看著她紅紅的手心,心中叫爽不已,打人不打臉,這才見面就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哪裡有新婦進門,長輩送的見面禮是藥材的!何況,她一個妾室,算得上哪門子的長輩。

  而在她的身旁,坐著一個病若西施的美人,已經開春了,她還穿著厚厚的襖子,臉色蒼白,有氣無力的。這是鎮平王府的另外一位側妃崔氏。這側妃雖然也姓崔,不過是清河崔氏的偏遠旁支,當年在溪中浣紗,被鎮平王瞧中了,硬是抬進了府。

  她只生了一個女兒李子芳,看起來也是一幅病怏怏的樣子。

  而李子梅的母親則是府裡頭的柳姨娘所出,姨娘今日是不能來這裡的。

  十八娘給各位回了禮,李子芬抬頭一看,只見她們姐妹的全是一對玉鐲子,李子君那對玉質要好上不少。

  又見母親臉色難看,一下子就怒了,「嫂嫂這可是兩樣心了,這鐲子還分人戴不成?」

  十八娘鄙視的瞥了蕭側妃一眼,笑道:「子君膚白,那對鐲子色兒重,最配她。我瞧芬娘喜歡紫色,你那對鐲子裡頭飄了紫雲……這玉鐲子當然分人戴,得選最合適自己的才是。」

  見她給了臺階下,蕭老太太的臉色頓時好看了不少,卻是責備的看了李子芬一眼。

  而李子期被她們叨叨得不耐煩了,說道:「有多大的臉,就做多大的事兒。這也值得一問?」

  見他不耐,蕭老太太心疼了,「沒看到子期累了麼,你們也是一直說一直說,快帶你娘子回去休息吧。我讓王嬤嬤燉了些滋補的湯,一會就給你送過去。」

  出了這淺雲居,十八娘長出了一口氣,「你這一大家子,可真是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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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1:44:28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掌家之權

  可不是不容易!

  鎮平王封王之後,就整日裡吃喝嫖賭的,沒幹過正事,家中卻養了一正妃,兩側妃,外搭十來位如花美妾。還有打秋風的兩房人,若是沒有大筆的銀錢來源,光靠祖產和俸祿,那得入不敷出。

  看堂堂王府的掌家娘子,拿出一支小小的,枝鬚不全的人參就想讓新婦沒臉,可見是這個家不好當啊。

  再看府上一個個雖然穿的都是當季長安城最時興的樣式,但年輕小娘頭上戴的,卻還是去歲冬裡時興的梅花簪。今春恒泰樓新出了李子期送她的那種蜻蜓簪子,貴族小娘幾乎人手一支,很是風靡。

  而她們,卻只有李子君頭上戴有一支,怕是李子期單送的。

  兩人正走著,突然聽到一角有吹拉彈唱之聲,十八娘一愣,「家中還養了戲倌?」

  李子期臉一黑,點了點頭,「父王從南邊拉來的,如今正是他的心頭好。」

  十八娘歎了口氣,這又是一樁極大的開銷。

  這府裡頭,怕是只有小蕭氏是一個真的有錢人了,當真是一個大坑。

  十八娘與李子期住在府中東邊一角,院子極大,裡頭種了不少竹子,春日正一個個的往外冒著筍兒,煞是可愛,院名竹笛居。

  這才一坐下,南枝便端了熱騰騰的陽春麵上來了,十八娘行禮都行得餓了,給李子期夾了幾片醬爆羊肉,就自己個吃了起來。

  李子期一揮手,讓南枝出去守著,十八娘一愣,這是要說事兒呀。

  李子期用手掩嘴,輕咳了一聲,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我這府裡的情況你也看見了,不用給她們臉面,一個個的吃飽了撐的,盡瞎折騰。我經常要出遠門,你在家中切莫怕了,寧可委屈別人,也別委屈了自己。這個世子之位不要也罷,我想要的自然自己掙得來。」

  十八娘笑了笑,總算是放了心,這麼個爛攤子若是讓她接過來,也不是擺不平,只是拿自己的血去養這麼一大家子,她是當真的不樂意。

  「那中饋的事,我就不接了。」十八娘想想沈澤當日的話,脫口而出。

  李子期十分驚訝,「蕭側妃把這點權力看得跟烏雞眼兒似的,怎麼可能讓你接。你想多了。」

  「那我們打個賭如何?就賭我三日回門之後,蕭側妃會不會將管家之權讓給我。賭輸了的那個,要抱著百兩在這長安城裡飛上一圈,你看如何?」

  李子期到底是少年,來了興致,「如此甚好,十八娘輸了可不許哭鼻子,屆時你親我一口,我背著你和百兩一道飛長安,若是我輸了,也是如此。」

  十八娘眨了眨眼,又夾了一筷子羊肉給他,「那你可得先補補,到時候別累趴下了。」

  「我有多麼厲害,十八娘不是最清楚了嗎?」李子期說完,自己個臉也紅了。

  十八娘伸出手,想在桌子下狠狠的擰一下李子期的腿,卻被他抓了個正著,臉也紅了。

  「十八娘,有些事兒,我還沒有想好怎麼和你說,等我想好了,一定會告訴你我這輩子除了你,最重要的事。你只要知道,這鎮平王府,非你我的久留之地,大概就會明白了。」

  十八娘點了點頭,「父親大約與我說了一些。今日我一見王妃娘娘,你又這樣說,心中更是明白了幾分。你且放心吧。」

  李子期心裡一暖,「岳父大人面冷心熱,偏愛於我。他讓我拜鏡湖先生為師,可是我已經登門兩次了,鏡湖先生見都不見我。」

  「鏡湖先生是出世高人,哪裡著麼容易見到的,昔日劉玄德請臥龍公,不是還三顧茅廬嗎?子期不過是少年,又惡名在外,唯有靠恒心打動先生了。」

  「十八娘說得有理,我也不灰心。明兒十八娘與我同去,給鏡湖先生送喜餅。」

  李子期說著,用從箱籠理取出了一個小木箱子,給了十八娘,「這是我所有的產業了,都交給十八娘管,你若是想吃什麼,用什麼,儘管支銀子,千萬別用自己的嫁妝買,娘子我還是養得起的。」

  十八娘笑著點了點頭,逗笑道:「這個我就不拒絕了。每月給你二十兩銀子當月錢吧,跟我們百兩一樣。」

  「百兩居然還有月錢?」李子期看著正在搖尾巴的百兩,「我們這府裡的小娘,每個月的月錢,都沒有百兩多呢。」

  李子期因為之前主要住在衛所裡,這院子裡只有兩個大丫鬟,一個名叫茶香,一個名喚茶茉。茶香穩重,茶茉機敏,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樣子。

  十八娘見了院子裡的下人,都賞了一個月的月錢,今日便無其他事情可做了。

  「不是說除了百兩之外,還有通天,嘯天嗎?」十八娘摸了摸百兩的頭,給它餵了一塊肉骨頭。

  李子期眼睛一亮,「說的是,還有一隻叫上天,與百兩一道兒出生的。」

  還真有上天!

  這狗兒都是專門養在狗房裡的,可不是誰都有百兩那麼好的待遇。

  老遠的,百兩見了母親和兄弟們,就忍不住嗷嗷叫了起來,撒丫子一通的跑了過去。

  拉得十八娘差點兒栽倒在地上。

  百兩的母親先是在它的身上聞了聞,又用腳踢了它兩下,這才上去舔了舔它的毛。這隻大狗極其高大,威風凜凜的,眼神銳利,像是下一秒就要猛撲上去,將敵人撕碎了。

  一旁的兩隻小一些的狗見狀,歡快的搖著尾巴,三隻小狗撲成一團,親密無間。

  百兩躺在地上,露出軟軟的白色肚皮,其他兩隻小狗過來,用頭蹭呀蹭的,百兩的母親用頭一撞,其中一隻就滾到了它的肚子上,大尾巴露在外頭,不停搖啊搖。

  十八娘瞧著,心裡頭也柔軟了不少。

  李子期拉著她的手,怔怔地看著狗出神,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對十八娘說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吧。他與常人有些不同,雖然已經二十了,卻還是癡癡傻傻的,如同三歲稚子。但是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你不要怕他。」

  「百兩離開親人那麼久,它的母親兄弟還是認出了它,可見有些事情,都是天生天成的,狗都如此,何況於人。」

  十八娘手一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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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三十五章 唐王遺孤

  十八娘進屋換了淡雅一些的衣裙,畢竟一身石榴紅實在是太張揚了。這才與李子期攜手一道上了馬車。

  車軲轆在青石板上嘎吱嘎吱的響,十八娘只覺得耳旁的吵雜聲越來越大,竟是經過了坊市。

  皇帝趙義為了顯示他對唐王府的感激之情,特意在鬧市之中給他賞了一個巨大的宅院,為此不少百姓皆贊皇家仁義。

  李子期卻是在鬧市的一角停了馬車,然後拉著十八娘出來,悄悄地上了牆頭。

  「怎地不從正門進,反倒要翻牆呢?數次見你,都在牆頭。」十八娘坐在牆頭上,一眼看過去,這院子竟然無邊無際。只是外頭光鮮亮麗,這裡頭卻是淒淒慘慘戚戚。

  屋子大了,若是久不住人,便自然有些陰深深的。有一些偏遠的院子,甚至已經雜草叢生,塌了半截了。

  李子期輕車熟路的帶著十八娘去了不遠處的一個小院子。

  只見裡頭的草叢中,正站著一個年輕的男子,他豎著金冠,穿著紙袍,一眼看去,好一個翩翩佳公子。

  再看他手中,拿著一個捕魚的網兜,正在那裡撲著蝴蝶,在他的前頭,有一隻黃白相間的小貓,正伸出爪子一撓一撓的抓著蝴蝶。

  唐王一邊撲網,一邊喊道:「哥哥,我也要花花。」

  卻是不慎,撲倒在草叢裡,摔了一身泥,他也不起身,就趴在那裡,嚎啕大哭起來。

  一旁站著一個穿著草綠色衣衫的婢女,嘴裡嚼著花生米兒,扔了一地,見他哭了,嫌惡的呸了一聲。

  「哭哭哭,就知道哭,一個傻子,還不如死了算了,真當自己個是王爺呢。」

  李子期拳頭一緊,正想下去教訓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傢伙,卻聽到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

  只見一個穿著青袍,繡著合歡花的浪蕩公子搖著扇子走了進來,一臉的陰鬱。

  那婢女一見,嚇得將自己手裡的花生悄悄地全收在袖子裡,顫顫巍巍的喊道:「沈公子來了,怎麼也沒有聽到人通報。」

  來人竟然是沈琅。

  沈琅看也沒有看她,卻是一抬腳,就將她踹飛了出去,像是一隻斷了線的風箏,重重的的落在了地上。

  「你別想著等我走了再加倍償還在李括的身上,那樣我會讓你明日一睜開眼,便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他的全身都充滿了睙氣,像是那地獄中出來的修羅。

  婢女重重的磕了幾個頭,逃也似的離開了。

  地上的唐王李括,目不轉睛的看著沈琅手中的油紙包,一抽一抽的打著嗝,「你……你給我帶了好吃的肉包嗎?」

  沈琅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頭,「那當然,我什麼時候騙過你呀,還是熱騰騰的呢,不過你得洗了手再吃。」

  李括乖乖的點了點頭,將流下來的鼻涕又吸了進去。

  沈琅瞧著搖了搖頭,領著他快步的朝屋子走去。

  李括一隻手扯著沈琅的衣袖,跌跌撞撞的跟著進了屋。

  躲在牆頭大樹的十八娘卻是看得滿眼心酸,說起來,這唐王李括,應該是沈琅的表兄了,只可惜已經癡傻了。

  「舅兄怎麼會到這裡來?」耳邊李子期的聲音響起,嚇得十八娘身子一晃,差點兒掉了下去。

  十八娘搖了搖頭,沈琅的秘密她不能隨便對外說,「那你又為何帶我來這裡呢?」

  李子期深深地看了十八娘一眼,「他算起來,也是我的堂兄吧。鎮平王府與唐王府都是出自隴西李氏。我母親性子淡,甚少管我和子君,小時候我們見蕭側妃的次數,比母親多多了,為此李子安十分的恨我,覺得是我搶了他的母親。」

  「那時候父親把我塞去了黑羽衛,我兩眼一抹黑的,經常被下屬挑釁,幾乎每天都要打上百場,傷痕累累的回去。那一日回去的路上,卻遇到了人追殺,我東跑西跑的,就逃到了這個小院子裡。」

  「李括那時候正在吃著糖餑餑,我翻牆進來,正好將他的餑餑打翻在地。」

  十八娘來了興致,原來還有著麼一段淵源,「他是孩子心性,豈不是要嚎啕大哭。」

  李子期搖了搖頭,「我一見是他,心想糟了。可是他那天卻沒有哭,拉著我拼命的跑,把我藏在了一個大缸裡。那個缸裡放的都是什麼餑餑啦,花生啦,包子啦,有一些不知道放了多久,都硬得像石頭了,大約是李括藏吃食的地方。」

  「等追兵一來,李括便站在院子裡嚎啕大哭起來,整個這一片的人,都聽到了他要餑餑的聲音,竟然把那敵人給嚇跑了。所以李括他,算得上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給他那口缸換吃食,免得他胡亂吃東西。」

  十八娘拍了拍李子期的手,「你想要照顧他,何必如此麻煩。乍暖還寒之時,最難將息。我瞧那邊的小姐姐,脾氣暴躁,怕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要歸家了。這唐王府中有一個灑掃姑娘,因為擅長撲蝶,一眼就被唐王瞧中了,收為貼身侍婢。你看這樣好是不好?」

  男人的腦袋都是怎麼長的?想要照顧一個人還不容易?還用得著自己個親自上陣?插個機靈點的釘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李子期眼睛一亮,「哎呀,甚好。如此我也心安了。」

  「那殺手,是蕭側妃的人吧?你也不用看著百兩它們兄弟同心而感到沮喪。你與那李子安雖然是親兄弟,但並非一母同胞。百兩它們相親相愛,那是沒有王位要繼承啊!」

  李子期見她誤會了自己個的本意,也不多言,只是嘴角輕揚,笑了起來。

  不一會兒,沈琅便從屋裡走了出來,又搖著扇子,大搖大擺的走掉了。

  李子期見狀,沖著十八娘說道:「咱們也回去吧,早上起得太早,再多睡一會兒。」

  十八娘點了點頭,突然感覺到了一道探究的視線,猛然回頭,卻只見那位唐王李括,正坐在窗前,一心一意的吃著包子。

  李子期也回過頭去,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問道:「怎麼啦?」

  十八娘皺了皺眉,「沒事,可能是我的錯覺。咱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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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1:45:11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快氣死了

  十八娘和李子期回了竹笛居,換好了衫,才沒有過多久,蕭側妃就款款而來,簡直像是專程使了人在門口候著似的。

  她的身後跟著兩個穿著白色紗裙的婢女,格外的美貌,一顰一笑,都帶著幾分妖嬈。其中一個手裡頭端著厚厚的一遝帳冊子,而另外一個,則端著一個檀木匣子。

  十八娘沖著李子期得意的笑了笑,看你輸了!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將這鎮平王府的爛攤子扔過來了。

  李子期在蕭側妃看不見的地方,悄悄的吐了吐舌頭。逗得十八娘差點沒笑出聲來。

  「南枝,快給側妃娘娘沏茶,那鮮花果子茶最是滋陰養顏,適合女子飲。」

  蕭側妃笑著接了,用帕子捂了捂嘴,「我雖然不是子期的親娘,但也是待他如親子,花在他身上的心血,那是比安兒還多。如今看到他得了一門好親事,這心裡頭比誰都高興。」

  見十八娘笑不接話,她也不惱。李子期瞧得無趣,站起身來,對十八娘說道:「衛所裡還有公差,我先去了。」

  蕭側妃掩面咳了咳,這李子期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從小到大都這麼不給人顏面,按說她應該已經習慣了,可是次次見了,還是次次都要被氣死了。

  這樣的人,就是投了個好胎,比安兒早出生那麼一刻鐘,竟然就得了世子之位。

  十八娘站起身來,替李子期整了整衣領,撫平了身上的褶皺,直到看著他出了門,這才如同想起了蕭側妃似的,抱歉地說道:「子期也常言,側妃娘娘的恩情,點點滴滴,他都銘記在心。」

  蕭側妃面色訕訕,「適才芬兒出言不遜,祖母已經好好的教訓過她了,她沒有臉過來道歉,這面玻璃鏡子,照人清晰可見,比尋常的鏡子要好上不少,是王貴妃娘娘的賞賜,十八娘還請收下,算是她做妹妹的一番心意。」

  十八娘抬眼一看,那檀木匣子裡果然放著一面極其華貴的梳妝鏡。上頭鑲嵌著星光閃閃的碎晶石,煞是好看。

  這是朝華未倒之前,朝華閣裡頭限量定制的。她曾經也購過一面,不過卻是不喜歡這種番邦華風,更喜歡古樸典雅一些的,便將那面鏡子,壓箱底兒了。

  「側妃娘娘何必如此,不過是一件小事兒,芬娘是妹妹,尚且年幼,側妃娘娘多教教自然會好的。這鏡子我就收下了,好叫妹妹安心。」

  對待一個對李子期有殺心的敵人,當然是怎麼氣死你怎麼來啊!東西要收到你肉痛,活是半分也不會幹的!

  十八娘想著,輕輕的抿了一口茶。南枝的手藝沒有退步,這花茶清雅香甜,若是再加一絲白菊就好了。

  蕭側妃只覺得一口氣賭在胸口上不得上下不得下的,她不過是一個托詞,正常的交往,不是應該將芬娘好好的誇讚一番嗎?可十八娘她竟然說什麼多教教自然好了……

  她不能氣,她還有個大坑,等著十八娘來接呢!

  這府裡頭的事,老太太和各房都只等著支取銀子,全然不顧她有多難,芬娘就要嫁人了,子安也要娶媳婦,公中哪裡還有那麼多錢,行嫁娶之事?

  她若是再倒貼下去,怕是連芬娘的嫁妝銀子都出不起了。

  而沈十八娘呢,那嫁妝單子一甩,整個鎮平王府幾十年都花不完啊!這種時候,不坑她坑誰?而且是越早越好,等到她熟悉了府裡的狀況,自然就不會接了。

  「說起來,今日我來,還是有一件事要與十八娘你交代交代的,你是世子妃,是這府裡的未來女主人,先前是王妃不理事,我便厚著臉皮管著,如今你進了門,這個家還是交給你管吧。」

  蕭側妃說著,將那厚厚一遝子的賬冊子往十八娘這便一推。

  十八娘滿臉驚喜,「側妃娘娘此言當真?可是我還沒有聽說過哪家府裡頭,新婦初一進門就能掌家的。」

  蕭側妃見她上鉤,心中暗笑不已,「瞧你說的,我一個做長輩的,還能拿這事兒逗你不成。」

  十八娘卻是紅著臉,捂著自己的小腹,小聲的說道:「本不該推辭,只是子期想讓我早日為李家開枝散葉,十八娘的身子骨兒,您是最清楚不過了,還指著您的人參養著呢。這管家之事,只能勞煩娘娘了。」

  就不該送那什麼鬼人參!還不如留給自己吃,蕭側妃聽著著急說話,卻被十八娘打斷了。

  「而且我年紀輕,沒有經過事兒。在我沈家,嫡出女兒出嫁,公中都出三千兩銀子,庶出的女兒則是一千兩銀子。我就怕把芬娘的嫁妝沒辦好,惹人笑話。」

  一千兩銀子?你想一千兩銀子就給我女兒辦嫁妝!蕭側妃左右看了看,心中暗暗打鼓,她光想到銀子的事情了,卻沒有想到嫁妝如果交給十八娘來辦,她若是暗中使壞怎麼辦?

  「側妃娘娘這個家管得好,誰人不知,小娘們在外頭都很羨慕芬娘,有個當掌家娘子的母親呢。」

  蕭側妃被她劈裡啪啦的一通說得動了心。的確,她只是側妃,並非正室,掌家不掌家,這芬娘和李子安說親,可就相差大了,可是那銀子從哪裡來,難不成她還要繼續倒貼麼?

  她正想著,就見一個婢女打扮得丫頭快步的衝了進來,喊道:「小娘,師太遣人給您送這個月的……」

  看到屋子裡有人,趕忙住了嘴,靜悄悄地站在一旁。

  十八娘美眸一轉,計上心來。手腕一伸,露出了一對水頭極好的墨綠色玉鐲子。

  「你自去接了,記好帳,擱我箱籠裡吧,仔細著些。」

  北流心中疑惑,小娘在說什麼鬼?靜惠師太每個月做的福壽齋餅,一年一付的,東珠早就上了賬冊了,還記個什麼鬼?

  而且點心不吃放箱籠裡,不會長毛嗎?

  面上卻是不顯,「諾」,說完便欠身下去了。

  蕭側妃只見十八娘漫不經心的磕著手上戴的鐲子,跟玩兒似的,心不由得跟著一顫一顫的。她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就算沈家有錢,魯氏嫁妝豐厚,可架不住兄弟姐妹多啊,怎麼她就有那麼多嫁妝了,她的錢哪裡來的?

  蕭側妃想著,見今日這掌家之權定然是交不出去了,「即是如此,這個家我就厚著臉皮先管著吧。」

  十八娘笑著起身,送蕭側妃出去,臨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這身子骨弱,在家裡那燕窩是沒有斷過的,這王府裡沒有小廚房,還請側妃娘娘替我說上一說。十八娘是新婦,實在是不好開口,娘娘待子期如親子,只能拜託娘娘了!」

  燕窩!日日吃!蕭側妃只覺得眼前一黑,咬牙切齒的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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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絕人子嗣

  等蕭側妃一走,北流便把那福壽齋餅送了上來。

  「小娘,你嘗嘗這齋餅,有你最喜歡的紅豆餡兒的。師太說新製了一種杏仁味兒的,看小娘要不要。」

  十八娘拈起一塊,輕輕一咬,紅豆餡兒就擠了出來,十分的甜美。

  「取點嘗嘗吧,你撿上一些,給老太太,王妃還有子君那兒送去。再送一些去隔壁,給程家英娘。」

  北流點點頭,「對了,小娘,適才你說的是?」

  十八娘眯了眯眼睛,又抿了一口茶,沖著北流招了招手,讓她附耳過來,輕輕的說了一番。

  北流聽完,歎了口氣,「小娘,你當真是……又要我去坑人了。這福壽餅得賞我一塊兒,填補填補我的福氣。」

  「那是自然的,別說福壽餅了,辦好了,小娘我賞你一個大金福。」

  北流這下子來勁兒了,興沖沖的就出門去了。

  這餅還沒有吃兩口,就有人來報,說是崔側妃過來了。

  南枝看著十八娘眼底下的陰影,沒好氣的說道:「這下子小娘成了香餑餑了,一個接著一個的來。」

  十八娘笑了笑,無事不登三寶殿,這些人自然是有事才會過來。

  崔側妃容姿平平,只是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風情,讓人忍不住憐惜。

  十八娘也讓南枝給她斟了一碗花茶。又瞥了一眼崔側妃端著茶的手,她的十指白皙而修長,本來是一雙很適合撫琴的手,只可惜上頭有著深深淺淺的痕跡。

  大約是年少的時候,經常在水中浣紗,生了凍瘡,留下來的。凍瘡這東西,極其容易復發,一到冬日,就難過了。

  「十八娘這個花茶很是不錯,若是我沒有聞錯的話,裡頭應該是以桃花月季為主,輔以桔梗,薄荷,茉莉。」

  十八娘有些驚訝,「側妃娘娘好生厲害,這花都碾碎了,以求做到花茶無花,竟然讓你聞出來了。」

  崔側妃笑了笑,「我年少之時,家中貧寒,靠著族中接濟度日,更遑論煮茶這種事了,只好曬些乾花,留著待客,這久而久之的,對各種花香,就了然於心了。」

  這個崔氏比起大蕭氏,手段要高杆不少,可惜了,因為老太太姓蕭,這內宅裡,自然就是蕭家的天下。

  「有一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只是不講,看到你落得同我一樣的下場,我實在是心中難安。蕭側妃適才是不是送了你一面鏡子?」

  十八娘一愣,這是什麼意思,「的確是有一面鏡子,說是宮中王貴妃所賞賜,珍貴異常。」

  崔側妃歎了氣口,眼眶一下子就紅了,「那就是了,這鏡子你千萬不要用。當年我眼皮子淺,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只當她是好心,擺在梳粧檯上那是日也照,夜也照的。我初一進府,便生了芳娘,沒過多久,又有了身孕。」

  崔側妃只有一個女兒,那麼後來的那個孩子自然……這後宅陰私,當真是造孽。

  「正是因為這面鏡子,可憐我那孩子,才八個月就沒了,是一個男胎。我這身子,也是那時候落下了病根子,就連芳娘,也跟著我一道,病病歪歪的,便失去了王爺的寵愛。這鏡子是用虎狼之藥秘製過的,用了之後能讓人體弱多病,子嗣艱難。」

  十八娘聽得心驚,卻是問道:「我與崔側妃娘娘素未平生,也無恩於你。是不是有些交淺言深……」

  若她說的是真的,那這個蕭側妃心思真的太毒辣了。

  她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掌家之事是個雙刃劍,能推就推了,不能推留在手中也有好處。關鍵在於送鏡子,讓掌家之事吸引了十八娘的注意力,對那鏡子,自然就沒有那麼在意了。

  當然,也有可能崔側妃居心叵測,想要挑撥離間,坐收漁利罷了!

  可惜,她們都看錯了十八娘和李子期,他們壓根兒沒有將這些跳樑小丑放在眼裡。

  只要李子期不自己變傻蛋,把自己給折騰死了,這鎮平王的位置,落不到別人的頭上去。

  畢竟,一個有著低賤胡族血統,一個惡名昭彰的鎮平王,可比一個有著隴西李氏和蘭陵蕭氏血統的鎮平王,讓人放心多了。

  趙義是有多傻,才會換承襲人?所以,想要奪世子之位,她們必然要殺了李子期。

  遲早都是不共戴天之仇。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崔側妃無子,壓根兒不用摻和在這場爭鬥裡來,她為何要出頭?只因為恨意?那李子芳都十來歲了,怎麼不見她報復?

  「崔側妃莫不是有孕在身了吧?」

  崔側妃的手一抖,茶盞裡的茶水灑了出來,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來向十八娘投誠,倘若我生的是男胎,還請子期日後承爵之後,保他幼弟一輩子衣食無憂。」

  十八娘看著她笑了笑,「孩子一出生就是鎮平王府的小公子,自然是衣食無憂。適才蕭側妃送來的鏡子,實在是太貴重了,我當著她的面不好拒絕,想讓人偷偷的送還給芬娘,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歡喜得緊。」

  崔側妃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慘白的,苦笑道:「我明白了,是我多事了。」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哪裡的話。側妃娘娘的誠意,十八娘已經收到了。只是報仇什麼的,還是自己親手來比較痛快不是嗎?側妃娘娘知道殺人是什麼感覺嗎?」

  崔側妃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我瞧您十分親切,才與您說這些的。您今日說的故事,很有意思。過些日子,側妃娘娘自然會看到十八娘給你送的大禮的。南枝,送客。」

  南枝手持檀木匣子,輕輕的放在了崔側妃的手上。

  投誠怎麼可以光靠兩張嘴,說著讓人不知道真假的話呢?當然是得有所行動了。

  崔側妃接了匣子,蓮步款款的走了。

  南枝有些不忍心,「小娘,若這崔側妃說的是真的,她特意來告訴你,你這樣對她,豈不是傷人心?」

  「你見過什麼鏡子,照照就能讓人要死不活,絕人子嗣的?那後宅婦人還用鬥得跟烏雞眼子似的?每人送一面鏡子不就好了,既然鏡子可以秘製,那其他的所有東西都能秘製了,蕭側妃是有多傻,才一面鏡子送了十多年?」

  「退一萬步,只有鏡子有這等神奇功效。那崔側妃何必告訴我,讓我和李子期都虛弱,絕了後嗣不是更好。屆時我肯定懷恨在心,殺了蕭側妃和李子安,剩下她的兒子,不就是唯一能當王爺的人了。這麼好的事,她竟然不要,反倒來投誠?」

  她一開始也被嚇了一大跳,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可是等想到崔側妃有了身孕之後,就想明白了。

  真能絕人子嗣,你肚子裡的那個,哪裡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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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1:45:3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不嫁人

  南枝恍然大悟:「這崔側妃長得真不像是個騙子!難怪小娘讓她去送鏡子,她的臉色那麼難看。」

  可不是麼,崔側妃本想挑著十八娘對上蕭側妃,自己則躲在幕後安胎。

  卻是不想,十八娘並非真是剛從閨閣裡走出來的稚嫩小娘,不但沒有被挑撥,反而逼著她主動浮出水面,與那蕭氏明爭暗鬥了。

  昨夜太過,十八娘覺得有些疲憊,又見李子期尚未回來,就乾脆去榻上歇晌了,再一起來,已然是黃昏。

  世家大族中,講究晨昏定省,雖然並非真要服侍長輩歇了,但她是新婦,還是得去看看的好。

  十八娘先是去了老太太那兒,那李子梅的生母低賤,是以一直被養在老太太這兒,一見到十八娘,眼前一亮,「嫂嫂可有帶廚子來?這府裡頭的吃食我都吃膩歪了。今天你送來的紅豆素餅就好吃。」

  她兩眼亮晶晶的,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十八娘拍了拍她的頭,「自是帶了的,你好甜好鹹?我明兒遣人做了送來,今日太晚了,再吃容易積食。那紅豆素餅是靜惠師太做的齋餅,每月僅有一次能吃到,下個月還給你送。」

  李子梅高興極了,悄悄地壓低聲音對十八娘說道:「老太太要給幾個姐姐說親,裡頭正說著呢,嫂嫂千萬別搭話,提子君姐姐的親事。」

  說完她便走到一旁,抱起一隻憨胖憨胖的貓,到花園裡頭去了。

  十八娘皺了皺眉,李子君的親事為何不能提?她這才嫁進來一兩日的,儘管北流已經去打聽消息了,還是有很多事情不清不楚的。

  李子期那人,又常年不在府中,對待府裡頭的人也是簡單粗暴,壓根兒是兩眼一抹黑。

  這一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頭三嬸小蕭氏的大嗓門:「子芬長得好,又是老太太調教出來,鎮平王府是什麼家世,就是那皇子妃,也是做得的。」

  李子芬一聽,滿臉得色,激動的紅雲那是擋都擋不住。

  十八娘悶在心中搖了搖頭,又是一個蠢貨!皇子妃有什麼好當的,王九那樣厲害,都舉步維艱的。而且太子娶了王氏嫡女,後面的幾個皇子本就想要欺壓他一頭,怎麼可能選個庶出的?李子君倒是還有可能。

  果不其然,老太太立馬打斷了她,「你莫要張口就來了。這府裡頭子芬,子芳,子君,子安都到了說親的年紀,所以我瞧著,索性咱們府裡頭辦一個盛大的花宴,將咱們看好了的人家,一一請來賞花,也好相看相看,你們覺得如何?」

  十八娘此刻恰好進門,對老太太和嬸子們行了禮,便悄然的站在一旁了。

  她一進來,蕭側妃把臉扭到一旁,崔側妃則是整個臉刷的一下全白了。

  「母親的主意極好,這事兒就交給媳婦去辦了,只是我一個人忙不來,您看是不是讓子期媳婦兒來幫把手。」

  老太太剛要說好,就聽到十八娘開口說道:「祖母,你們想給子芳說衛家啊,這衛二公子可不行。」

  崔側妃一聽涉及到李子芳的親事,急了,「那衛二公子長得好,又有功名在身,怎麼就不行了?」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之前吐蕃來襲,這衛二公子狎妓不說,聽到了刀劍之聲,竟然嚇得濕了褲子,當時不光是太子殿下在場,好多豪族子弟都在呢。」

  這衛二公子可不就是當初與李謙之調侃沈家女的那個傢伙麼?就是一個慫貨。

  老太太拿出筆,將那衛二公子果斷的劃了去,有功名又如何,在太子面前丟了大臉了,日後能有什麼出息。

  李子芬一聽,幸災樂禍的笑出了聲。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沖著十八娘笑道:「真是多虧了十八娘了,不然真選中了衛家的,還不害了子芳。我們老了,這長安城裡年輕一輩的多不熟悉,到時候就讓十八娘來招待那些年輕的娘子吧。」

  「祖母所托不敢辭。我原有幾株好花,一會就讓人送到花園子裡去,也為咱這百花宴,添添彩。」

  老太太一聽,越發的高興了。

  只有蕭側妃在那兒笑得僵硬,她原想著讓十八娘負責採買那塊兒的,給少少的錢,辦多多的事,這待客之事,不就是磕嗑瓜子聊聊天,還不如讓子芬去呢。

  眾人又熱熱鬧鬧的說起了花宴的事兒,在哪裡放小船,哪裡偷看小郎君,又或者是在哪裡設宴,準備什麼菜色,當天穿什麼衣服,戴什麼首飾,不亦悅乎。

  十八娘偶爾摻和幾句,更多的是在打量李子君,只見她今日穿著鵝黃色的春衫,滿臉全是隱忍之色,感覺下一刻就要爆發了似的。

  見十八娘看過來,也沒有像平日一樣,笑意盈盈,反而撇過頭去,不與她兩目相對。

  看得十八娘有些莫名其妙。

  站在十八娘身旁的大房媳婦盧氏,挺著微微隆起的小腹,沖著她搖了搖頭。

  被她的婆婆何氏看過來,她又趕忙的低下頭去,十八娘沖著何氏笑了笑,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終於說到了李子君身上。蕭側妃一張口,「還是子君好,安南王府世子求娶她,當真是一門好親。」

  十八娘一愣,安南王世子?安南王妃不是答應武歸,要讓沈玉做她兒媳婦了嗎?怎麼又為她求娶李子君?

  這是要食言啊!容不得她多想,就被李子君的一聲吼給震驚了!

  「我才不嫁呢!要嫁你們自己嫁去,安南王世子有什麼好的,油頭粉面,手無縛雞之力,這麼大了,除了等著他爹死了繼承王位,幹過何事?這種人,我是絕對不會嫁的!」

  老太太一愣,頓時勃然大怒,「你這像是什麼樣子,不嫁安南王世子,還有別的人可以嫁,就值得你像一個潑婦一般跳腳了?」

  李子君卻是哭了,「祖母,我現在不過十三四歲,怎麼就要嫁人了!姐姐們都還沒有嫁呢!我不想嫁人」,她看了十八娘一眼,喉頭一梗,「我娘給我算過命了,我適合晚嫁。」

  李子君為何不想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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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1 01:45:41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晴天霹靂

  撇開朝華的事情不說,安南王世子也並沒有她說的那麼差,是長安城中少見的不出去浪的公子兒了,學識教養都很不錯。而且與李子君也是門當戶對。安南王胸無大志,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走了鴻運,才當了王爺。

  趙義對他放心得很,就連吐蕃打長安,出現了內奸,趙義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安南王府。

  見大家都不說話,李子君一跺腳,認真說道:「反正我不嫁人。」

  說完就跑掉了。剩下的人卻是見怪不怪的,十八娘想著適才李子梅和盧氏提點她的話,這李子君不想嫁人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到底咋回事?

  「祖母,我出去看看子君。」十八娘欠了欠身,追出去了。

  這鎮平王府七彎八拐的,到處都是曲腸小徑,李子君一下子就跑沒了影兒。

  十八娘無奈,只好飛身上了屋頂,四處一看,才發現李子君坐在一隻小船上,躲在小橋下嗚嗚的哭。

  在船的一頭,坐著一個丫鬟打扮的圓臉小姑娘,應該是她的大丫頭紅英。

  她的手中正胡亂的扯著一把狗尾巴花,一晃一晃的。

  春寒容易著涼,十八娘正要喚她,就聽到李子君突然對著那狗尾巴花說起話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安南王世子有甚好的?比不上你尊貴,比不上你英勇,連你的小手指兒都比不上,這樣的人,我怎麼可能嫁給他呢?」

  十八娘眉頭微皺,這李子君看來已經有心上人了,只是那人既然比安南王世子還要尊貴,那會是誰?皇子,陛下?既然如此,李子君為何不說出來,以她的身份,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紅英拿著船槳的手晃了晃,「小娘,你別再等了。那人已經有妻了,你就算日後真嫁了他,也只能當填房,不能當原配了。小娘,而且我瞧著,他對她並非是無心……」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子君就憤怒的將手中的狗尾巴草一扔,猛地甩了紅英一個耳光,打得她差點兒掉到水裡頭去。

  「你亂說什麼!他怎麼可能會喜歡那個女人,他不過是利用她罷了。他早就說過,要護著我一輩子的。」

  十八娘心中大驚,李子君竟然喜歡上了一個有婦之夫,難怪她不想現在就嫁人,難怪她不敢開口對人言語。

  紅英捂住臉,眼淚唰唰的流,「小娘你就聽我的吧,我的命都是小娘給的,我怎麼會害你。那個人從來都只把你當阿妹看待,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你的哥哥啊!」

  十八娘聽著,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李子君喜歡的竟然是她的哥哥!她娶了妻的哥哥,那不就是李子期麼?

  她只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全都是李子期當初和她說的,我娶你回去,替我掃平內宅;我的心上人,定是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等你死了之後,我就迎娶她過門……

  雖然李子期之後待她甚好,也說了這就是個謊言,可是她聽著想著,還是覺得通體生寒,李子期知道李子君的心思嗎?

  「我小時候很愛哭,總是問哥哥,娘親為什麼不陪我玩,哥哥都會背著我,在屋頂上飛來飛去,然後買了好多糖,燒了讓哥哥拉成花的樣子。可是他拉不好,就拉成一個長條,然後騙我,這是狗尾巴花,也是花。我們就躲在這個小橋下,一起吃糖,哥哥會給我講好多有趣的故事。」

  紅英看著她,欲言又止。

  李子君先是幸福的憧憬,後又失落了下來,「後來父親和那個壞女人把他逼去了黑羽衛,他就變了,變得沒有時間陪我了,待我也不像之前那麼親密。我很傷心,想去問我娘,可是卻聽到她在佛前的禱告。那是我最高興的一天。」

  「紅英你不懂。我不能嫁人,我要等沈十八娘死了,嫁給子期哥哥。」

  聽到李子君口中說出李子期的名字,十八娘已經徹底的麻木了。

  看她這憧憬滿滿的樣子,怎麼可能會尋死,枉費她還以嫂嫂自居,出來尋她,原來人家正在這裡等著你死呢!

  十八娘氣呼呼的一甩手,就往竹笛居走去,走著走著,自己都愣住,不由得苦笑出聲。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這裡竟然有一些難過,什麼時候,一個叫李子期的人,已經像一條癩皮狗似的,強行住了進來了。

  她走得很急,鎮平王府的小道上,都以鵝卵石鋪成了福壽等吉祥花紋,十八娘穿著軟底的繡鞋,不一會兒,腳就開始有點兒疼了。

  這讓她越發的覺得沮喪。

  正在這時,李子期突然從大樹上跳了下來,笑道:「娘子,你去哪兒了?可是腳疼?賞為夫一點恩寵,讓為夫背你飛遍長安城何如?」

  他這是來履行賭約了。

  可是十八娘一想到剛才李子君說的他背著我……就覺得無比膈應。冷哼了一聲,若無其事的從李子期的腳背上踩了過去。

  李子期疼得嗷嗷直叫,趕忙追了上去,「十八娘你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我幫你去教訓他們,你若是不喜歡這裡,等過了這個月,我帶你搬出去住,今天我就是去衛所附近收拾宅子了。」

  十八娘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問道,心中卻是忐忑不已,若是李子期當真與她有什麼膩歪的,那她立馬就去一劍殺了李子安,替他穩固世子之位,算是還了他的恩情,從此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李子君為何不想嫁人,你知道嗎?」

  李子期一愣,「子君不想嫁人?那怎麼行?我還想把她說給阿武呢。你爹是萬萬不會把琴娘嫁給她的,阿武這麼好一個人,值得託付終身。」

  十八娘見他不似作偽,是當真不知,心中鬆了一口氣。

  「背我就不用了,你背著百兩去飛長安城吧。」

  李子期見她臉色好了一些,也鬆了一口氣,還好答對了,不然今夜會不會被趕出家門……可是他還是沒有明白,十八娘到底為何生氣啊?

  小夫妻二人回屋裡洗簌一番,就睡了。十八娘看著頭頂那繞成一個圓圈兒的纏枝花繡紋,突然腦袋裡靈光一閃:

  沈澤為何突然改變了對李子期的態度?年節之時,又為何對她說什麼家國天下,士族責任,叫她不要拘泥於內宅?

  李子期為何父母健在還祭奠亡魂?又為何說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想好之後要告訴他?還在新婚第二日帶他去見傻了的唐王?

  鎮平王和夫人為何態度冷淡,李子君為何又會愛上哥哥?

  若是那樣,就全部說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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