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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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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采霏 -【一樹桃花壓相爺(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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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2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明德帝抬頭,盯著明亮的窗戶思忖良久,然後起身到書桌前,開始提筆寫旨。

    半個時辰後,沈在野跨出禦書房,景王已經走了,可稀奇的是,瑜王竟然在不遠處等著他。

    “王爺還未回府?”

    穆無垢似笑非笑地拱手:“本王特意等著丞相。”

    “哦?”心裡一跳,沈在野看著他:“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本王覺得丞相乃我大魏第一忠臣,十分忠於父皇。”穆無垢眼裡的神色很深,盯著面前這人,態度有些古怪:“只是,好僕不事二主,別說父皇正當盛年,就算他已經遲暮,東宮要繼位,那也得在新皇登基之後,您再效忠於新主。要是表面忠於父皇,私下卻對某個王爺有偏意,恐怕有些不妥。”

    這個某個王爺就算他不明說,也只會是景王。

    沈在野微微眯眼,他面上的功夫是花了心思在做的,在外人看來,他對眾位皇子都是一碗水端平,瑜王上次也承著他的搭救之恩,如今怎麼會突然來說這樣的話?

    “沈某有些不明白王爺的意思。”笑了笑,他問:“王爺可能說得具體些?”

    瑜王輕笑,湊近他一些,道:“具體些就是,昨晚若沒有丞相相助,今日本王就不會被景王兄壓在府內,繼續幽禁了。本王覺得丞相可能是迫于景王兄的威脅,不得不幫忙,也不打算與丞相計較。但還望丞相當好百官表率,莫涉奪嫡之爭。”

    心下一沉,沈在野垂了眸子。

    瑜王怎麼會知道他昨晚去幫景王了?

    “話說多了沒意思,不過本王是真心仰慕丞相之高德,所以才會等在這裡。”穆無垢深深地看著他道:“將來的皇位會落在誰的頭上還未可知,丞相又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沈某明白了,多謝王爺寬恕。”拱了拱手,沈在野滿臉愧疚地道:“有些話沈某也無法說得太清楚,但王爺要明白,沈某效忠之人只有皇上一人。”

    微微頷首,穆無垢道:“本王相信丞相。”

    兩人對著行了禮,瑜王便轉身先走了。沈在野站在原地,臉上的笑容很快消失,拳頭也漸漸握緊。

    他是一早就知道這世上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的,可是,如今竟然傻到去信了一個女人。

    他昨晚出府的事情,除了姜桃花,沒人會知道。姜桃花打起算盤來比他還精明,現在又在盤算什麼?

    一路帶著怒氣回府,沈在野很想直接沖去爭春問個清楚。可是下車的時候被涼風一吹,又稍微清醒了些。

    他會不會冤枉她了?畢竟她不認識瑜王,在這京城又沒有任何人脈,怎麼把消息傳出去的?

    仔細想了想,沈在野還是轉身,先去了守雲。

    段芸心有些意外,迎著他進門,輕聲問:“爺怎麼一下朝就過來了?”

    “許久沒來看你,順路來看看。”微微一笑,沈在野看著她道:“身子好些了麼?”

    “好多了,謝爺關心。”段芸心笑了笑,看起來有些不安。

    沈在野沒說話了,就這麼盯著她,眸子裡充滿探究。

    段芸心自進府以來話就甚少,也沒在他面前搶過什麼風頭,在沈在野心裡,她其實算是個很懂事不爭的女子。

    但是他不傻,也沒忘記段芸心是治粟內吏段始南家的女兒,而段世南。私下與瑜王的聯繫可是不少,說是黨羽都不為過。這府裡要是有人往瑜王那裡傳消息,先問段芸心總是沒錯的。

    他沒有任何證據能指證段氏,所以上來先用的就是沉默戰術,看能不能逼她自己認錯。

    “爺……”片刻之後,段氏的腿都有些站不穩了,臉色蒼白,額上也出了冷汗,看起來十分慌張:“爺想問什麼,不如直接問,何必這樣嚇唬妾身?”

    微微一笑,沈在野看著她道:“比起問,我一向更喜歡主動招供的人。”

    “……”神色看起來更加不安,段氏手裡的帕子都快被揉爛了,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十分無助的氣息,軟弱又驚惶。一瞧就知道當真是有什麼事瞞著他的。

    “還不肯說?”收斂了笑意,沈在野看著她道:“是要我去查從昨晚到今早的出府記錄?”

    “爺!”段芸心跪了下來,愁眉緊鎖,模樣好生可憐:“您不用去查…妾身,妾身認錯!”

    心裡微沉,沈在野的目光瞬間淩厲了起來:“你認什麼錯?”

    “您聽妾身說。”段芸心咬牙,眼裡滿是淚花:“妾身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件事的,今天芙蕖天沒亮就跟廚房的丫鬟約好了一起出府買菜,剛走到路上卻聽見了些消息……芙蕖是妾身娘家帶過來的丫頭,慣常聽父親的話,一有什麼消息。就…就傳出去了。回來告訴妾身是與爺有關的,妾身才知道她做了這樣逆主的事。”

    在路上聽見的消息?沈在野手微微捏緊:“她人呢?”

    “……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已經收拾包袱回了妾身娘家了。”

    跑得倒是挺快,可跑之前也該說說消息是從哪裡來的吧?沈在野有些惱怒,伸手就砸在了旁邊的紅木桌上!

    “爺?”段氏被嚇了一跳,連忙往後縮了縮。土農投劃。

    沈在野起身,一句話沒說就往外走。湛盧跟在他身邊,看了他好幾眼,小聲道:“這次奴才也能猜到爺的想法,爺是知道消息肯定是姜娘子走漏的,所以生氣了。”

    “湛盧。”

    “奴才在!”

    沈在野回眸,目光溫柔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道:“你要是再敢亂猜爺的心思,爺會拔了你的舌頭!”

    湛盧:“……”

    為什麼啊?開始要他猜的也是他,現在猜准了又要拔他舌頭?委屈地捂住自己的嘴。湛盧悶不做聲地低頭跟在後頭,心想都說女人善變,自家主子比女人也好不到哪裡去吧!

    沈在野沒去爭春,直接回了臨武院,關在屋子裡發了兩個時辰的呆。

    下午的時候,桃花興致勃勃地做了桃花餅,帶去書房請安。她想的是,沈在野就算不寵倖她,那搞好搞好關係也是很有必要的。要是這位大爺一直生她的氣,那對她可沒半點好處。

    可是,剛想進書房,竟然還是被湛盧攔住了。

    “我就送個點心。”舉了舉手裡的盤子,桃花笑著道:“不會耽誤爺做事的。”

    “娘子請回。”湛盧搖頭道:“爺不想見人。”

    又不是得了天花。有什麼不想見人的?桃花撇嘴,端著盤子在門口晃蕩了好一會兒,不高興地問湛盧:“你確定我不能進這門?”

    “是。”湛盧嚴肅地點頭。

    “那好。”桃花點頭,後退兩步朝青苔小聲嘀咕:“拖住他!”

    青苔應了,上前與湛盧對峙。湛盧皺了眉:“娘子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讓她在這兒守著而已,看爺是不見我一個人,還是所有人都不見。”桃花笑眯眯地說完,竟然端著盤子出了臨武院。

    湛盧很不安。因為青苔是會武之人,而且未曾切磋過,不知道深淺。就她身上散發的這種氣息來看,怎麼都像是想硬闖!

    無奈,他只能全神貫注地盯著這丫鬟,生怕給了她什麼破綻,讓她闖了進去惹主子生氣。

    湛盧和青苔是差不多的人,武力值很不錯,腦子不太夠用。他完全沒想過姜桃花為什麼會轉身出門,一心只撲在防備青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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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3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桃花端著桃花餅出門,繞到書房後頭的院牆外,想了想,把一碟子餅都倒進袖袋裡,然後拎著盤子就開始爬牆!

    相府的院牆還是沒有宮牆那麼誇張的,爬上去也只是有點費力而已。一炷香之後,姜桃花輕手輕腳地落在了院牆之內,然後重新把桃花餅拿出來,擺好盤。

    這年頭,她給別人送吃的,竟然還這麼難!也是她有這種堅持不懈的精神,要不然沈在野就吃不到這麼好吃的餅了!

    在心裡誇獎了一下自己,桃花飛快地跑到窗邊,一伸爪子就把窗戶給拍開了!

    沈在野正皺著眉在看摺子,窗戶就在他的左手邊,冷不防被人拍開,嚇得他差點將摺子飛了出去。

    “你幹什麼!”

    看清來人,他臉色更沉:“這府裡的規矩,是不是對你半點不起作用?”

    桃花一驚,感覺沈毒蛇今天好像格外暴躁,她是不是不該硬要來的?

    可是,難得她親手做出來這麼好吃的點心,一沒糊二沒多放糖,連青苔都說好吃,就想給他嘗嘗而已,怎麼跟要了他命似的反應這麼大?

    “妾…妾身給您送個桃花餅。”桃花小心翼翼地把盤子捧過去,抬眼看著他道:“湛盧說不能進門,所以妾身才選擇了窗戶,又不是要進去,爺別這麼凶啊……”

    瞧她這可憐巴巴的樣子,眼睛眨巴眨巴的,小嘴扁著,像是做了好事還被大人罵的小孩子,無辜極了。

    要是以前,沈在野說不定就心軟了,可是今日,他的臉色實在好看不起來,就這麼睨著她,冷冷地道:“拿回去,沒有我的吩咐,你別過來了。”

    “……”歪了歪腦袋,桃花問:“妾身做錯了什麼事嗎?”

    “你很聰明。”沈在野皮笑肉不笑地道:“所以是不會做錯事的。”

    就算當真做錯了,用她那三寸不爛之舌,也能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所以他根本連說都懶得說。

    桃花有點反應不過來,手高高地舉著,盤子都微微有些顫抖,眼神茫然極了。她張嘴想問,可又不知道該問什麼,想了想,還是厚著臉皮把餅往他懷裡一塞:“那爺嘗嘗吧?嘗了妾身就走!”

    眼神一沉,沈在野揮手就將盤子扔在了書桌上,頗為不耐煩地看著她,朝外頭喊了一聲:“湛盧!”

    還在跟青苔對峙的湛盧連忙跑了進來,一看這情況,嚇了一跳:“姜娘子,您不是離開了嗎?”

    “我又回來了啊。”桃花乾笑兩聲,被沈在野渾身的戾氣震得心裡撥涼撥涼的,退後兩步道:“不耽誤爺辦事了,妾身告退。”

    說完,跟兔子似的跑得飛快。

    沈在野不悅地睨了湛盧一眼:“你這樣辦事,讓我怎麼放心?”

    湛盧連忙跪下,很是認真地道:“爺放心,除非有您的吩咐,否則奴才以後定然不會再讓姜娘子靠近這院子!”

    抿了抿唇,沈在野揮手:“你出去吧,讓人在院牆上加點釘子玻璃。女人都可以隨意翻的牆,怎麼讓我安心。”

    “是!”湛盧應了,連忙退出去。

    門窗都重新關上了,沈在野回到桌邊,看了一眼那桃花餅。粉嫩嫩的顏色,看起來應該很好吃,只是,誰知道她會往裡頭放什麼東西呢?

    回爭春的路上,桃花很鬱悶,她不明白沈在野在抽什麼風,為什麼突然變成了這樣。興許是因為朝政之事煩擾,所以連帶對她沒好臉色?

    那最近還是不要去打擾他好了,免得被殃及。

    “主子。”青苔更擔憂了:“爺是不是討厭您了?”

    “有可能。”聳聳肩,桃花道:“咱們安靜一段時間再看看吧,反正顧氏是一定會得寵的,有她在,咱們的日子也不會太難過。”

    “是。”

    她這猜測是很准的,沈在野當晚就去了溫清。

    顧懷柔在院子裡迎接的時候,忍不住驚歎,桃花說今日爺會寵她,爺還真就來了。她到底是有多瞭解爺的想法啊?

    “妾身惶恐,還在思過期間,竟然得爺恩寵。”低頭行禮,顧懷柔小聲道:“這是不是與規矩不合?”

    “這相府都是我的,什麼規矩能管到我頭上來?”沈在野輕笑,伸手扶她起來道:“你父親最近幫了我不少的忙,再委屈他女兒,我豈不是成負心人了?”

    顧懷柔一笑,很是高興。父親肯聽話,那她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了。

    院子裡其他的人自然是不滿的,憑什麼顧懷柔還在受罰都能侍寢?可侍寢的第二日,沈在野竟然宣佈,免了顧氏全部的罪責,只要她一心向善,便既往不咎。

    “簡直荒唐!”柳香君扶著段氏在花園裡走,邊走邊道:“這樣看來,爺是當真沒把孟姐姐放在心上了。”

    段芸心輕輕歎了口氣:“這不是很正常麼?若爺將蓁蓁放在心上,就不會那麼草率地休了她了。”

    “可這樣一來,府裡規矩何存?”柳香君不悅地道:“犯了那麼多大錯的人,先是繼續留在了府裡,後竟然連懲罰也沒了,還得爺寵倖!”

    “你在府裡也有一段時間了。”段芸心看了她一眼:“難道還看不明白。這府裡從來沒什麼規矩,都是相爺一人說了算。”

    “……”好像的確是這個道理,可是,如此一來,若是爺偏私顧氏,那這塊石頭豈不是一直踢不開了?

    柳香君很愁,她當初是選擇了拋棄顧氏,投靠這段娘子的。可如今顧氏翻身了不說,還愈加得寵,豈不是打她的臉麼?

    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她在想什麼,段芸心輕輕一笑,道:“你急個什麼呢?風大的時候不能出門,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且等等吧。”

    輕輕點頭,柳香君眉頭未解,扶著她繼續往前走。

    府裡形勢風雲變化。沈在野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接下來的大半個月裡,寵倖了顧氏、秦氏、段氏,可就是一次也沒去過爭春。

    顧懷柔得寵之後,氣色好了很多,身上的衣裳和頭飾也華貴了些。只是坐在桃花面前,神色擔憂得很。

    “娘子是不是哪裡得罪爺了?”

    桃花聳肩:“我不知道,什麼都沒做過,他突然就不想理我了。”

    並且連解釋和詢問的機會都不給她,每次她去臨武院,都會被攔在外頭。剛開始桃花覺得很委屈。可是後來也就想明白了。他應該是在忙吧,而她不但幫不上忙,還有可能壞他的事,所以他防著她了。

    但是,想通是一回事,釋懷又是另一回事。本來她覺得沈毒蛇是嘴硬心軟的人,現在看來,心是一點也不軟的。

    他不想見她,那她也沒必要一直折騰了,好吃好喝地過著也不錯。

    “這也不是個辦法。”顧懷柔皺眉:“要不我還是去說說吧?”

    “你好生攬住自己的恩寵就得了,別沾我這一身晦氣。”桃花抿唇:“眼下府裡似乎又三足鼎立了,你還有精力擔心我?”

    顧懷柔一愣,很是茫然:“什麼三足鼎立?”

    “你沒看出來?”嘴角抽了抽,桃花伸手拿過桌上的三個小茶杯,擺在一起道:“秦氏、段氏、你。你們三人如今包攬了相爺的恩寵,府中其他人也是會看形勢的,比如前些日子就有侍衣去你院子裡投誠了,也有人選擇了其他兩位主子。孟氏沒了,府中兩分之局崩塌,你因禍得福,占得一席之地,還不長點心,定然是會被其他兩位擠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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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37:4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顧懷柔錯愕,盯著桌上那三個茶杯,喃喃道:“所以先前那些人來找我,說一堆好話,是想跟著我?”

    “不然你以為她們是閑得慌麼?”桃花搖頭:“這府裡可沒什麼真朋友。都是利益相通就站一邊,利益衝突便是敵人。”

    所以,前些日子桃花讓她給人回禮,算是與人結盟了?顧懷柔咋舌,她還什麼都不知道,一心就撲在怎麼伺候相爺身上,幸虧還有她在……

    “娘子覺得,來找我的那幾個侍衣靠得住嗎?”

    桃花輕笑:“要是靠不住,我怎會讓你去回禮?去你院子裡的兩位侍衣。一個吳氏,是驅虎縣縣令之嫡女。一個馮氏,是長寧郡郡守之庶女,兩人家世背景都不算高,但為人還不錯,只是想找個棲身之地,卻無踩你上位之心。”

    顧氏傻了:“你怎麼知道?”

    “她們的身世花名冊上都有,而為人,你難道不會看嗎?”桃花眼神古怪起來:“人家去拜訪你的時候,你都看什麼去了?”

    “看了一下她們的衣飾和禮物。”

    桃花:“……”

    兩人都沉默了,在沉默之中達成了共識——沒有姜桃花,顧懷柔在這府裡絕對混不下去。

    這個問題她們還算發現得晚的,畢竟當局者迷。外頭的某些人卻是很早就看出來了。

    “與其花心思對付顧氏,還不如將薑氏除了,一勞永逸。”柳香君跪在秦解語面前,笑盈盈地問:“娘子覺得呢?”

    秦解語皺眉,想了想道:“爺現在已經冷落她了,咱們好像也沒別的辦法能把她怎麼樣。”

    “辦法總是要人想的。”柳香君道:“咱們姜娘子與別人不同之處可多了,比如她身為女眷,卻總是與南王見面。要知道,南王可曾是與她有過婚約的人。”

    “那不是爺默許的麼?”秦解語抿唇:“我倒是也聽見些風聲。”

    “爺為什麼默許咱們是不知道的,可姜娘子作為相府女眷,肯定還是有些忌諱不能犯。”壓低了聲音,柳香君看著秦氏道:“娘子這麼聰明,一定有辦法的。”

    沉吟片刻,秦解語抬頭看了她一眼:“你這張嘴,倒是挺會挑弄是非的。”

    “娘子過獎,妾身也不過是想為娘子做點事,好在這府裡繼續生存下去罷了。”柳香君一笑,慢慢起身道:“主意是給了,具體要怎麼做,妾身也不能在您面前比劃,您還是自己來吧。”

    秦解語似笑非笑,看著面前這人行禮出去,垂著眸子想了好一會兒。

    又到了南王過府的日子,沈在野一臉平靜地在門口等,見著穆無暇來了,便行了禮:“王爺。”

    穆無暇好奇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往裡走:“有句話本王想問丞相很久了——丞相最近是病了嗎?”土何爪扛。

    “沒有。”沈在野看他一眼:“王爺怎麼會這麼問?”

    穆無暇認真地道:“你的臉色看起來太差了,而且最近好像很少笑,連父皇今日都在問,說是不是給你的事情太多了,累著了你。”

    沈在野抿唇,忽略了他的問題,反而問他:“皇上什麼時候問的?您也在場?”

    “今日不是頒旨讓景王兄監國麼?”穆無暇道:“所有皇子都在禦書房聽訓,父皇就提了那麼一句。”

    心神微動,沈在野看著旁邊這人:“聽見景王監國的消息,王爺有什麼想法?”

    步子一頓,南王側頭看了他一眼:“能有什麼想法?本王不見得比景王兄差,但父皇對我有偏見,治國理念又與我不同,沒讓我監國,是正常的。”

    四下無人,沈在野請他進了花園的涼亭,坐下來看著他道:“若景王監國是微臣一手促成,王爺是否就會多倚仗微臣一些?”

    臉上一黑,穆無暇皺眉道:“你又在打什麼算盤?”

    “總歸不會是害您的算盤。”沈在野輕輕勾唇:“但王爺一直不肯配合微臣,微臣也有些苦惱。”

    “丞相。”穆無暇看著他,很是認真地問:“你覺得一個人若是要靠別人幫扶到自己什麼也不用做的地步,那人若有朝一日登上帝位,位子能穩嗎?”

    “您不是什麼都不用做。”沈在野抿唇:“好好學習皇上的治國之道就對了。”

    臉上浮現出了些惱怒,穆無暇起身拂袖,雙眸似箭地看著他:“丞相把無暇當工具,當木偶,從未考慮過無暇真正的感受。這樣的你,想讓我倚仗,真是癡人說夢!”

    氣氛瞬間僵硬了起來,沈在野沉了臉,一瞬間也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依他的安排,南王不出兩年就能位及東宮。可現在他不配合,自己就得多走許多的彎路,他為什麼就不明白呢?

    “薑氏上次春日狩獵受傷了吧?”穆無暇轉頭道:“我想去看看她。”

    提起桃花,沈在野心情更差,悶聲道:“都這麼長時間了,傷口早就好了,還有什麼好看的?她畢竟是內眷,王爺還是少見為好。”

    “本王把她當姐姐而已。”穆無暇道:“連見面都不成了?”

    姐姐?沈在野冷笑,他的姐姐可沒姜桃花那麼詭計多端。

    這邊開始僵持,另一邊的爭春,桃花剛剛打扮好。

    南王來了,按理說就算沈在野不待見她,那小王爺也會想見她一面的,所以還是打扮打扮,再送小王爺一隻剛繡好的枕頭。

    “姜娘子。”沒等一會兒,外頭就有人來傳話了:“相爺請您送點心去花園。”

    “好。”桃花點頭,讓青苔捧著點心,自個兒抱了個枕頭,高高興興地就朝御花園去了。

    沈在野想阻攔的事情,就算是南王也擰不過。穆無暇正氣得要走,卻聽見花園門口有人喊了一聲:“王爺!”

    眼睛一亮,他抬頭,就見薑氏抱著東西站在門口,正沖他笑。

    沈在野臉“刷”地就黑了,站起來看著走過來的姜桃花,眼神淩厲。

    他其實有大半個月沒看見她了,乍一見,她好像清瘦了些,身子也單薄了,不知道是不是沒好好吃東西。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沒傳召,她竟然敢擅自過來見南王?

    “妾身給爺、南王爺請安!”臉上笑得很燦爛,桃花捧著枕頭就遞到南王面前:“這是給王爺的謝禮,妾身親手縫的,王爺別嫌棄。”

    穆無暇一愣,接過來看了看。藍底銀花的錦繡枕頭,帶著股藥香,裡頭想必塞的都是安神助眠的藥草,味道很好聞,香甜不苦。仔細看看。那銀色絲線繡的應該是團花,很複雜的花紋,明顯花了不少心思。

    “多謝。”微微一笑,穆無暇抱著枕頭看著桃花:“你當真是有心了。”

    桃花一笑,屈膝道:“王爺上次救妾身於危難,這點謝禮不成敬意。”

    沈在野眯眼,冷聲開口問:“誰讓你過來的?”

    “嗯?”側頭看向他,桃花挑眉:“不是爺派人叫妾身過來見王爺的麼?”

    “我沒有。”目光冰冷,沈在野睨著她道:“你怕是自己想過來,故意找的藉口吧。”

    他冷落她許久,想也能知道她有多不甘心。南王過府是一個好機會,聰明如她,當然會好好把握。只是,竟然這樣當著他的面送南王枕頭,她心裡到底還有沒有半點婦德?

    桃花的臉色僵了僵,看著沈在野這沉怒的神色。不用想就知道這背後定然有人作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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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3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這院子裡的女人是怎麼了?她都失寵大半個月了,還不肯放過她?這樣費心費力地給她扣罪名,對她們到底有什麼好處啊?

    “你們這是怎麼了?”穆無暇有些意外,站在中間左右看了看這兩個人:“先前感情不還是挺好的麼?如今怎麼見面就吵?”

    桃花很無辜,看了沈在野一眼,歎息道:“男人心,海底針。”

    沈在野冷笑:“分明是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

    穆無暇:“……”

    有一瞬間小王爺覺得身邊這兩人可能不是當朝丞相和趙國公主,吵起嘴來簡直跟小孩兒沒什麼兩樣!

    “你們有什麼話好好說,別說些沒用的。”他無奈地道:“一夜夫妻還百日恩呢,薑氏進府也不過才兩個多月。”

    桃花聳肩。無辜地看著沈在野:“不是妾身不願意說,是爺不願意聽,到現在妾身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還能有什麼好說的?”沈在野嗤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開了葷的和尚,還能繼續吃素?要不是看在王爺的面子上,你連站在這裡說話的機會都不會有。”

    心裡一涼,桃花有些生氣:“斷頭臺上都還要訟罪呢,殺人也要有個名頭,爺這樣不清不楚就覺得妾身錯了,妾身怎麼認?”

    穆無暇點頭:“話得說清楚一點,不然很容易誤會的。”

    沈在野咬牙,他現在怎麼說清楚?難不成當著南王的面說自己半夜出去幫景王,結果消息被桃花走漏,讓人傳給瑜王了?南王本就不喜歡他私下做這些事。哪裡還能說得出來!

    看姜桃花這一臉無辜的樣子他就來氣,這女人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演技高超得讓他都分不清,這才更可怕。

    桃花本來不生氣的,她與沈在野之間根本不存在什麼信任可言。但是平白被人冤枉,幾個人受得住?好歹告訴她到底是什麼事,讓她當真去做了,也不枉擔著這罪名這麼久啊!

    氣氛緊張又尷尬,穆無暇在中間站著,只覺得頭皮發麻,乾脆拉起桃花的手道:“今日天氣甚好,姜姐姐陪我出去走走吧。”

    又出去?沈在野氣不打一處來:“王爺,您得注意身份。別總喜歡跟亂七八糟的人玩。”

    你才是亂七八糟的人,你全家都是亂七八糟的人!桃花當真是生氣了,狠狠地瞪了沈在野一眼,轉頭溫和地看著南王問:“王爺想去哪裡?”

    “隨意走走便是。”穆無暇抿唇,看著沈在野:“本王已經十六歲了,不是什麼不懂事的孩子。什麼人能結交,什麼人不能,本王心裡清楚。”

    “您當真清楚?”沈在野皺眉,指著桃花道:“她是我相府女眷。總與您一起出去,您覺得像話嗎?”

    “說起相府女眷。”眼神微沉,穆無暇不悅地看著他:“姜姐姐到底是怎麼從我南王府的正妃變成了你丞相府的娘子,中間的故事,相爺沒忘吧?”

    沈在野:“……”

    說到底,是他搶了人家的正妃,人家現在就當姐弟在一起玩玩,外頭也沒人認識姜桃花,真要阻攔,也有點不厚道。

    桃花笑眯眯地看著他,眼裡卻是冰封十裡:“相爺若是默許,那妾身就出門了。”

    別開頭,沈在野覺得心裡窩火,卻一時拿她沒什麼辦法,只能朝穆無暇行禮:“王爺路上小心,天色不早,半個時辰之後請務必讓薑氏回府。”

    “本王知道。”穆無暇點頭,當即就帶了桃花往外走。

    花園裡空落了起來,沈在野拂袖就砸了桌上的杯子,清脆的聲音響徹庭院,嚇得湛盧後退了半步。

    主子最近真是喜怒無常,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

    “人找到了嗎?”他問了一句。

    湛盧回神,連忙道:“已經在追了,說是回了老家。”

    “那就把她老家翻過來找!”沈在野低喝:“大半個月了都找不到人,府上那些個號稱千里眼順風耳的都是幹什麼吃的?”

    “……奴才馬上去吩咐。”

    沈在野閉眼,伸手揉了揉眉心,慢慢冷靜了下來。良久之後,又問了一句:“府裡最近是沒給爭春送吃的麼?”

    “嗯?”湛盧一愣,抬頭看他:“這怎麼可能,饒是姜娘子不得寵,那也是娘子,府裡不敢虧待。”

    沒虧待,那怎麼會瘦了?沈在野擰眉,心裡煩躁極了,擺了擺手就往溫清走。

    桃花和南王一出府,秦氏瞬間就不鎮定了:“又出去?!”

    還真沒把“避嫌”二字放在心上啊,爺是怎麼想的,竟然也允了?!

    梅照雪微微一笑,剪了枝花插進瓶子裡:“姜氏與南王姻緣未成,是被爺誤斷。爺對他們寬容一些也是正常。但爺心裡是守著底的,只讓薑氏出去半個時辰。”

    “那又怎麼樣?還不是讓她出去了?”秦氏不高興得很,豔唇嘟著道:“要是出去了就別回來才好呢!”

    捏著花的手一頓,梅照雪看了她一眼,垂眸想了想。

    一出相府,桃花瞬間覺得神清氣爽,上了馬車就忍不住對南王道:“多謝您,這些日子妾身在府裡都快被悶壞了。”

    穆無暇看著她,眼神清澈地道:“姜姐姐好像真的惹丞相生了不小的氣。”

    “他腦子有問題。”桃花脫口而出,隨即瞧見小王爺臉上驚愕的神情,連忙緩和了語氣道:“莫名其妙就生氣了,妾身當真很無辜。”

    “丞相最近是有些不正常。”仔細想了想,穆無暇疑惑地道:“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在父皇面前都沒什麼好臉色,聽聞朝堂上還跟人爭執起來,脾氣大得很。”

    摸了摸下巴,桃花道:“妾身只知道女人每個月有那麼幾日會很暴躁,沒想到相爺也會。”

    “哦?”穆無暇好奇地看著她:“女人是為什麼暴躁?”

    “……”桃花乾笑,伸手掐了自己一下。面前這還是個小孩子呢,她在胡說八道什麼?

    “沒什麼,您還是別問了。現在咱們要去哪兒?”

    穆無暇茫然地看著她,又看了看窗外:“你既然想散心,那就讓車夫圍著國都繞半圈吧,半個時辰也差不多。”

    “好。”桃花點頭,看著他的目光裡忍不住又多了點慈祥:“妾身給王爺的枕頭,王爺記得用,很舒服的,也不紮人,中藥外頭還裹了蕎麥皮。”

    微微一愣,南王看了看她,語氣有些古怪地道:“你是不是真的把本王當弟弟了?”

    “恕妾身冒犯。”桃花低頭:“但是您實在…讓人很想好好照顧。”

    南王這一張臉雖然星眸劍眉,但到底還沒長開,有些孩子的奶氣,又總是挺直腰杆,一副大人的樣子,像極了她弟弟長玦。

    穆無暇錯愕地看了她兩眼,又低頭看了看自個兒,嘟囔道:“你可真奇怪……”

    別人都覺得他脾氣古怪,很凶的,也就只有她看見他會覺得想照顧。

    不過……摸摸手裡的枕頭,他抿唇。這種被人當弟弟疼愛的感覺,真是久違了。

    車行得很快,因為國都較大,就算只在半城裡繞一繞,也需要挺長的時間。姜桃花掀開簾子看向外頭,發現前頭好像是貧民窟,不少衣衫襤褸的人,端著破碗四處躺著靠著,跟內城裡繁華的景象截然不同。

    “這就是大魏國都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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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38:0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她旁邊的小王爺低聲道:“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主城裡的人,才不會管外頭的人餓死了多少,當官的還會去父皇面前吹噓盛世繁華,這些人從來就沒被當成人看。”

    桃花一愣,有些唏噓,不由地問他:“王爺心善,可有在這些地方開粥棚施捨?”

    “沒有。”

    啥?有些意外,桃花轉頭看著他:“為什麼?”土何豐亡。

    她還以為以小王爺這種善心,一定會做這種事的。

    “粥棚救一時,救不了一世。救數十人,救不了全天下的人。”穆無暇抿唇,臉上的線條緊繃起來,眼神格外炙熱:“想救他們,就得坐上皇位才行。”

    桃花一震,下意識地就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跟做賊似的四處看了看。

    “您瘋了?這樣的話落進別人耳裡可怎麼得了?”

    穆無暇眨了眨眼,拉開她的手道:“這裡沒外人,我聲音不大,沒什麼要緊。”

    “王爺連妾身也不防備?”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桃花瞪大眼看著他:“妾身與您相識也不久,您怎麼就肯定妾身不會說出去?”

    歪了歪腦袋,穆無暇一臉天真地問:“你會說出去嗎?”

    “……不會。”

    “那不就得了。”微微一笑,他道:“我看人很准的,什麼人是好人,什麼人是壞人,心裡都清楚,你不用擔心。”

    這倒是,桃花輕輕點頭。比起景王那種睜眼瞎,南王年紀雖小,卻的確會識人。就憑他對沈在野又親近又防備的態度,也知道這小王爺絕非池中之物。

    不過皇位……奪嫡之路向來兇險,這孩子不願按照沈在野鋪的路走,那前頭又會是什麼東西在等著他?

    馬車離貧民窟越來越近了,本是打算從這裡借道過去,然後回相府的。但他們這馬車。一看就知道裡頭坐的是皇親貴胄,街邊躺著的貧民慢慢地都站了起來,跟著車走。

    “不太妙啊。”桃花被四周射過來的視線嚇得放下了車簾,皺眉對外頭的車夫道:“快些穿過去!”

    “是。”車夫應了,使勁一策馬,馬車便飛奔起來。

    南王一愣,正想問怎麼了,卻感覺前頭的馬好像撞到了什麼東西,“彭”地一聲悶響。

    車夫勒馬,車旁的護衛也都緊張起來,有人去前頭看了。回來稟告道:“王爺,撞著人了。”

    瞳孔一縮,穆無暇當即掀簾下馬,桃花皺眉,也只能跟著下去。

    馬前有人被撞出去老遠,嘴裡不停吐著血。車夫嚇得臉都白了,跟在南王身後道:“王爺,這人是突然躥出來的,小的勒不住馬……”

    穆無暇大步走上前去看,旁邊的侍衛勉強將洶湧而至的貧民隔開,給他留出一塊空地。

    被撞的人是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臉上髒兮兮的,眼裡也沒什麼神采。邊吐血邊揮手想抓他衣角,卻被旁邊的護衛攔住了。

    那孩子抬頭看向穆無暇,目光觸及他頭上的金冠和一身錦繡的時候。眼裡的神色像洶湧的海水,充滿羡慕和不平,張嘴嗚哇嗚哇地說著什麼。

    桃花抿唇,低下身子湊近他些:“你想說什麼?”

    “他……看起來是個貴人。”小男孩兒又慶倖又帶著些恨意:“撞死了我,就要給我母親一兩銀子,否則……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他的!”

    穆無暇大慟,也蹲下來憤怒地看著他:“你跑出來撞馬,就為了這一兩銀子?!”

    人命這麼不值錢嗎?他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啊,就值一兩銀子?

    大概是被穆無暇這臉色嚇著了,小男孩兒軟了語氣,小心翼翼地道:“那就半兩吧?或者…給…給我妹妹兩個饅頭吃……”

    桃花心裡一震,轉頭看穆無暇,後者眼眶都紅了。伸手捏著那孩子的手腕問:“你母親和妹妹在哪裡?”

    男孩一愣,好像松了口氣,又吐了口血,勉強掙扎著想繼續說。穆無暇盯著他的嘴,卻見那慘白開裂的嘴張合了兩下,手裡捏著的木柴一樣的手腕,突然就失了力。

    倒吸一口涼氣,桃花連忙捏了捏他的脈。

    已經沒有動靜了。

    四周都是貧民吵嚷的聲音,穆無暇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怔愣地看著面前這人,許久都沒動,也沒說話。

    桃花抿唇,有些擔憂地喊了他一聲:“王爺?”

    腳可能是蹲麻了,穆無暇想起身,卻跌坐在了地上,半晌才看著她,呆呆地問了一句:“為什麼他死了,我卻活得這麼好呢?”

    “因為您是王爺,天子之子,而他只是平民,或者說是賤民。”桃花伸手將他扶起來,眼裡也有波浪翻滾,但最後卻只是笑著說了一句:“王侯將相,就是有天生的貴種啊。”

    穆無暇身子微抖,眼神複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沒敢再瞧地上的屍體,只朝旁邊的侍衛吩咐:“將他葬了,找到他的母親和妹妹,一人給兩個饅頭!”

    說完,便拉著桃花回去馬車上。

    外頭的貧民暴動了,有人大喝:“皇家的人就是沒把咱們當人,這都撞死人了,才給幾個饅頭?!”土頁私技。

    “草菅人命的東西!你們會遭報應的!”

    有人開始撿了石子兒往馬車上砸,車身車頂上都是一陣亂響。

    桃花看了南王許久,輕聲道:“王爺真是讓妾身敬佩。”

    “有什麼好敬佩的?”穆無暇的手依舊在發抖:“敬佩本王用四個饅頭抵掉一條人命嗎?”

    “是。”桃花點頭。

    穆無暇皺眉,眼裡帶著血絲看向她。桃花微微一笑,像是安慰一樣地柔聲道:“若您真賠他一兩銀子,恐怕以後想撞貴人家馬的貧民就更多了,死的人也更多,王爺做法冷血,心卻是無比溫熱。”

    喉嚨一緊,小王爺的眼神突然就脆弱了起來,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別開了頭。

    頭一次有人理解他,不罵他是瘋子。他真的不是瘋子,只是想法跟他們不一樣罷了。為什麼跟他們不一樣的想法,就一定要被認為是錯的呢?他沒有錯,以後總會一點點向沈在野和父皇證明,他真的沒有錯。

    貧民暴怒,馬車寸步難行,車外的護衛急忙道:“王爺,屬下去衙門找人來救駕吧?”

    “別。”穆無暇皺眉:“去相府找人即可。”

    到衙門找人,那就是京兆尹管轄國都不利,這些貧民沒一個會有好下場。

    護衛一頓,還是領命去了。桃花聽著車身上下被打砸的聲音,抱著胳膊笑道:“王爺可真是寬厚善良。”

    “不知者無罪。”穆無暇垂眸:“只是連累你了。”

    搖搖頭,桃花笑道:“這樣的經歷倒是挺新奇的。”

    半個時辰是早就過了的,不過今日來這麼一遭,就算她回去晚了,沈在野應該也不會責怪她吧?

    報信的侍衛將話傳給了相府的門房,門房沒去臨武院,倒是飛快地讓人稟告了淩寒院。

    “這可真是出門沒看黃曆。”秦解語站在淩寒院的院子裡,眼睛滴溜溜地轉:“不用告訴爺,讓護院帶些人趕過去就是了。”

    “是。”家奴應了,躬身退下。

    姜桃花是申時出的門,現在已經快到酉時了。一個時辰未歸,違背了相爺的吩咐,回來可有家法要受了。

    臨武院。

    沈在野看了看時辰,問湛盧:“還沒回來?”

    湛盧低頭:“爺息怒,姜娘子與王爺關係一向親近,也許多玩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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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38: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親近?沈在野冷笑,扯了旁邊放著的一本家規就扔在湛盧面前:“你翻翻看上面寫的什麼?”

    這哪還用看啊,他都會背了。湛盧歎息:“姜娘子在您這裡一向就沒守過這東西,您以前也沒同她計較……”

    “所以就養成了她這無法無天的樣子!”揉了揉眉心,沈在野不悅地道:“你去門口守著,等她回來,立馬把人關去靜夜堂。”

    湛盧一愣:“又關?”

    抬頭看他一眼,沈在野想了想,點頭道:“也對,上次關了也沒見她有什麼覺悟,這次不僅關,連白菜豆腐都別給了,餓兩天再放出來!”

    “……是。”

    先前還擔心府裡是不是克扣姜娘子的膳食,如今又是這位主子自己不給人家飯吃,到底在想什麼?湛盧抿唇,不管怎麼說吧,還是按自家主子的吩咐去辦。

    天色有些暗了,桃花和穆無暇在貧民窟裡堵了許久才被相府的人救出來。兩人在相府門口作別,桃花笑眯眯地看著南王道:“您回去不用多想,繼續做您想做的事情吧。”

    手裡捏著車簾,穆無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認真地點頭。

    馬車走了,桃花也就轉身準備進府,可剛進側門呢,湛盧就帶著人過來,將她架了起來。

    “怎麼了?”嚇了一跳,桃花皺眉看著他:“這又是幹什麼?”

    “姜娘子,得罪了。”湛盧硬著頭皮道:“相爺心情不佳,說您犯了家規,要去靜夜堂思過兩日。”

    哈?桃花很不能理解:“我又犯什麼家規了?”

    “違背相爺的吩咐,就是犯了家規。”湛盧小聲給她解釋:“您今日的行為,都是在跟爺對著幹。”

    ……低頭想了想,桃花覺得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畢竟他沒讓自己去花園,但是她去了。看樣子不想讓她出府,她也出了。說好半個時辰回來,結果也晚了。

    但是這些都是有原因的啊,他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全部怪在她身上吧?

    “我能給爺當面解釋一番麼?”桃花問。

    湛盧搖頭,揮手就讓人將她關進了靜夜堂。大門上鎖,裡頭一個人都沒有,上次好歹還有青苔啊,但這次青苔還在爭春,可能都不知道她被關進來了。

    沈在野真是一個不可理喻的人!

    桃花覺得很委屈,蹲在院子裡扁扁嘴,差點哭出來。

    她今天已經很慘了好嗎?只是畢竟比南王大,當著小孩子的面也不敢露怯。但那些石頭砸在馬車上、從車簾裡飛進來打在身上的時候,她真是嚇了個半死。自己好歹是宮裡長大的,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本來想著回來被沈在野罵一頓也好。只要罵了之後能抱抱她、安慰一下她,那她就可以原諒他,既往不咎了。

    可是,別說抱了,他連她面都不肯見,又把她關了起來!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到底是打哪兒來的?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吧?

    鼻子紅紅的,眼睛也紅紅的,桃花伸手抱著自個兒碎碎念:“沒事的,沒事的,他是壞人,咱們不跟他計較……咒他今兒晚上睡覺著涼高熱不退噩夢連連!”

    “啊嚏!”

    臨武院的沈在野打了個噴嚏,皺眉看著湛盧問:“人關進去了?”

    “關進去了,大門已經鎖上,不會有人去送吃的。”湛盧說著,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自家主子兩眼:“真的要關兩天嗎?兩天不吃東西,姜娘子怕是要餓壞的。”

    “我就是一直對她太溫柔了。所以才養成她如今這種騎到我頭上來的架勢。”沈在野不悅地道:“就兩天而已。餓不死人,兩天一到你記得去開門就好了。”

    “是。”

    背後莫名地發冷,沈在野眯著眼看了看外頭。

    那丫頭現在肯定在罵他吧?他感覺到了。不過隨意她怎麼罵,這頓苦她是吃定了的。

    爭春裡一片慌亂,青苔聽見自家主子被關的消息,想也不想就要往靜夜堂沖。旁邊幾個丫鬟連忙拉住她,皺著眉道:“姐姐使不得!這府裡規矩森嚴,您若是硬來,不僅自己會遭罪,更會連累主子的!”

    氣得直發抖,青苔瞪著她們道:“我不去的話怎麼辦?就讓咱們主子被關在那裡?”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除非爺心軟,否則誰也沒權力放主子出來。”小丫鬟連連搖頭,將她按在椅子上:“你稍安勿躁吧。說不定爺關上主子一天,就提前放出來了。”

    丞相會心軟?青苔皺眉,想了想也冷靜了下來。她的確是幫不上什麼忙,也不能硬來,只能盼著沈在野念起自家主子的好,讓她少受點罪。

    姜桃花這事兒一出,府裡就熱鬧了。淩寒院和守雲的人都是喜上眉梢,小聲嘀咕著爺的恩寵無常,終於也輪到薑氏遭殃。

    而溫清的顧懷柔卻是坐不住了,就算桃花三番五次跟她強調,不能在爺面前替她說好話,然而第二天,等沈在野下朝回府。顧懷柔還是在門口堵著了他。

    “爺。姜氏何辜?您怎麼就將她關起來了?”迎上沈在野,顧懷柔皺著眉道:“她那般喜歡您,您怎麼忍心懲罰這麼重?”

    喜歡他?沈在野笑了,深深地看了顧懷柔一眼:“你還是在自己院子裡呆著吧,別人的事情就莫要插手了。”

    “可是……”顧懷柔跟著他走了兩步:“爺難道不知道這院子裡是什麼情況嗎?薑氏是遭人陷害的,您既然那般寵愛過她,現在怎麼就不肯相信她?”

    臉上沒了笑意,沈在野淡淡地道:“你這話,先前就已經跟我說過一次了。懷柔,這院子裡無論是你還是她,都是一樣。不管怎樣寵愛過,不該相信的時候,我都絕對不會相信。”

    顧懷柔一震,呆愣地看著他,腦子裡想起自己剛剛說的那句話,不免有些唏噓。

    是啊,沈相爺相信過誰呢?上次她被陷害的時候,他不也是半點不肯相信麼?什麼恩寵,什麼憐愛,他從來沒把這些東西當真吧,當真的只有她們這群傻女人而已。

    步子停了下來,顧懷柔無聲地看著沈在野遠去,心裡撥涼撥涼的。

    一路回去臨武院,經過靜夜堂的時候,沈在野步子稍頓,問了湛盧一句:“沒人給她送吃的吧?”

    “回主子,沒有。”

    垂了眼眸,沈在野點頭,繼續往前走。

    靜夜堂裡是有被子的,桃花尚算舒服地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肚子就咕咕直叫了。

    她從昨兒傍晚開始就沒吃東西,這會兒餓得前胸貼後背,忍不住就起身去敲門:“有人嗎?有早膳嗎?”

    沒人理她,事先湛盧也沒說不會給她飯吃,所以桃花就乖乖地回去等著了,想著就算是白菜豆腐,到了時候他們也會送來的。

    結果這一等,就從清晨等到了下午。

    眼前一片花白,桃花連生氣都沒力氣了。沈在野這心狠手辣的玩意兒,看來是壓根沒打算給她吃東西!她上輩子肯定是殺了他全家,不然這輩子哪來的這深仇大恨?先前的恩愛都是喂狗的,她再也不想看見他了!

    窩在被子裡,桃花聰明地選擇睡覺,以保存僅剩的體力,抵抗饑餓。入睡的時候,她詛咒了沈在野九九八十一句,像一個虔誠的法事,做完了才陷入夢鄉。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詛咒真的生效了,今日一起來沈在野就有些頭疼,應付了早朝之後,回府就有些發高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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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38:2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您這是感染了風寒。”湛盧擔憂地道:“讓大夫來開些藥,先休息一會兒吧。”

    “無妨。”沈在野白著臉,手上還拿著摺子:“最近朝中事務繁多,沒空生病,讓它自己好吧。”

    湛盧:“……”

    病還有不吃藥能自己好的?

    沈在野不是想硬撐,是實在沒什麼辦法。上次幫景王的事情暴露了,瑜王似乎對他頗為不滿。但他畢竟也是想拉攏自己的,所以也沒下什麼狠手,只給他製造了些麻煩。這些麻煩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得讓他費點力氣才能處理好。

    這都得怪到姜桃花身上吧,等抓住那傳遞消息的丫鬟芙蕖,他定然要讓她倆一起吃不了兜著走!

    湛盧也不勸了,直接出去讓大夫開藥方,熬了藥再送進去。

    書房裡人來人往,不少官員登門,沈在野也就再也沒去想靜夜堂裡的那人。

    桃花朦朦朧朧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手軟腳軟,壓根不想動彈,可她還是爬出門看了看,想著萬一沈在野良心發現,給她送點什麼吃的呢?

    事實證明沈毒蛇是沒有良心的,院子裡空空蕩蕩,只有雜草和冷風。

    現在餓是已經沒什麼感覺了,就是頭暈而已。但是她很渴啊,想喝水,找了許久才在後院找著一口井,但是她連把水桶給拉上來的力氣都沒了。

    掙扎了許久,桃花坐在井邊直哭,邊哭還邊把眼淚往嘴裡引,爭取不浪費半點水。

    這哭聲可能是太慘了,黑夜裡不知是什麼東西被她吸引了過來,蹲在屋頂上看了她許久之後,下來伸手就幫她打了一桶水上來。

    桃花愣了愣,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低頭喝水,喝夠了才準備看看是誰這麼好心幫她。

    然而,不等她看清,那一身黑衣的人竟然就踏著井臺飛上屋頂,悄無聲息地就消失了。

    目瞪口呆,桃花看看天再看看井臺上的水桶,忍不住小聲嘀咕:“難道是老天爺看不下去了,派了神仙來救我?”

    不管怎麼樣吧,她能喝到水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乾脆就一鼓作氣喝飽一點,然後繼續回去睡覺。

    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在相府房頂上穿梭,最後落在了沈在野的書房裡。

    “回來了?”咳嗽了兩聲,沈在野疲憊地看著他道:“又到了練功的時候?”

    “是啊。”

    伸手扯了面巾,徐燕歸笑吟吟地看著沈在野:“是不是每次我回來,你都挺不爽的?”土引爪號。

    “這是自然。”沈在野垂著眸子道:“不過看在你聞風堂功不可沒的份上,我懶得跟你追究。這院子裡新來了人,那人你別碰。”

    新來了人?徐燕歸挑眉,丹鳳眼裡滿是戲謔:“該不會就是靜夜堂裡關著的那個吧?”

    身子一僵,沈在野皺眉抬頭:“你見過了?”

    “見過啊,可憐兮兮的,又餓又渴,連井水都打不上來,坐在那兒直哭呢。”徐燕歸嘖嘖搖頭:“我還以為是丫鬟,想不到是你的人,你的心怎麼這麼狠呐?”

    眉頭微皺,沈在野抿唇道:“她自找的,你別管就是了,那女人頗會算計,沒事別靠近她。”

    “知道了。”徐燕歸頷首,順手交上一大疊的紙:“你要查的事情都在上頭,該怎麼用怎麼用,我沒有意見。跑了一天,累死個人了,我就在你院子睡了啊。”

    “自便。”伸手接過他給的東西,沈在野認真地看了起來。

    可是,沒看一會兒他就走了神,想了一會兒之後,起身打開門:“湛盧。”

    “主子?”

    “你去廚房……”話沒說出來又頓住,沈在野有點猶豫,自己要是出爾反爾,那丫頭以後豈不是更不把他當回事了?

    不等他說完,湛盧就拍著胸脯保證:“爺放心,廚房裡沒有任何人敢往靜夜堂送東西!奴才都吩咐過了,連爭春那邊也一併下了令。”

    沈在野神色複雜地問了他一句:“薑氏身邊那個功夫甚好的丫鬟,你也管得住?”

    “這個奴才一早想到了!”湛盧道:“已經讓人告訴過她,若是她敢往靜夜堂送吃的,您會更加嚴懲姜娘子。奴才想以她的忠心,定然就不敢送了!”

    考慮得可真周到啊,沈在野看了他兩眼。似笑非笑地道:“你是越來越懂我的心思了。”

    “主子過獎!”湛盧一本正經地道:“只要是主子的吩咐,奴才一定會拼盡全力!”

    該拼的時候不拼,不該拼的時候瞎拼!

    沈在野咬牙,揮手將門給關上,坐回書桌後頭繼續看東西。不送就不送吧,反正也就最後一天了,讓她餓著好了。

    天濛濛亮的時候,靜夜堂的院子外頭好像有什麼動靜。

    桃花起身,披了衣裳好奇地出去,就看見有白花花的東西從院牆上頭飛過來,落在地上。

    竟然是個饅頭!

    眼睛一亮,桃花連忙跑過去撿起來。雖然有點灰,但還是熱乎的,誰這麼好心竟然給她送吃的?

    “青苔?”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外頭沒回答,人可能已經走了。拍拍饅頭上的灰,桃花咽了咽口水。正準備吃。卻頓住了。

    來歷不明的東西,真的能吃?這院子裡牛鬼蛇神那麼多,誰知道會不會有人趁她餓得不行了來下毒啊?

    渾身都戒備起來,桃花抱著饅頭就跑回屋子裡,將它放在桌上仔細觀察。

    有毒,還是沒毒?

    拔下頭上的銀簪擦了擦,小心地戳進饅頭裡,銀簪拔出來,沒變黑。

    能吃!桃花眼睛都綠了,拿起來正要往嘴裡塞,卻沮喪地想起,師父說過,這世上很多的毒都是銀針試不出來的。

    還是不能吃!

    熱騰騰的饅頭在桌上慢慢變涼,桃花有氣無力地趴在旁邊。看得眼淚直流。她真的很餓,只是想吃點東西而已,誰來當好人不留名姓啊?好歹告訴她能不能吃,也不至於讓她比沒饅頭還慘啊!

    午時的時候,整個院子裡又開始飄散飯菜香。桃花委屈地盯著桌上那不能吃的饅頭,心裡默默數著還有幾個時辰才能出去。

    結果,院子外頭又有動靜了。

    院牆上吊了個竹籃子下來,桃花接著一看,是兩道小菜,並著一碗飯,一看就覺得口水直流。

    然而,她的第一反應還是抓著那繩子問外頭的人:“是誰?”

    繩子一松,人又跑了。

    這年頭都流行做好事不留名?憤怒地看著這兩盤子菜。桃花低頭就在花泥地裡刨了一個坑。邊哭邊把飯菜給埋了。

    一瞬間她突然明白那些個文人說的“相見不如懷念”是什麼意思了,看見飯菜,比看不見更痛苦,反正她都不能吃,眼不見還心不煩呢。

    晚上的時候,桃花的精神開始恍惚了,坐在井臺上喝著水,呆呆地望著月亮。

    又有黑影從她頭頂閃過,落在了她旁邊。桃花側頭,看了看那扮相十分像刺客的人,也不害怕,就問他:“你是嫦娥嗎?”

    徐燕歸:“……”

    這人一看就是餓傻了,誰見過一身黑的嫦娥?還是個男人,怎麼說也該是吳剛啊。

    伸手遞給她一個饅頭,他低聲道:“我有點看不下去了,給你吃。”

    微微一愣,桃花眼睛裡“叮”地一下亮起兩盞明燈,眼神灼灼地看著他:“你昨天幫我打了水,今天肯定不是要毒死我的,對不對?”

    “為什麼要毒死你?”被她這眼神看得心裡一跳,徐燕歸忍不住輕笑:“沒人捨得讓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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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3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她選擇相信這個人!咽了口唾沫,桃花接過饅頭來,嗷嗚就是一口,眼裡流下了幸福的淚水:“我真的快餓死了……”

    就沒見過比她更慘的,小模樣長得可人,眼淚汪汪的更是惹人憐惜。要是換做別的身份,徐燕歸肯定是要擁進懷裡好好疼惜一番的。

    可惜,沈在野已經下了不能碰的禁令。

    “你是誰啊?”嘴裡咬著饅頭細細嚼著,桃花這才想起來問了面前這人一句。

    徐燕歸聳肩:“路過這裡而已,何必相識。”

    “該不會是來刺殺沈在野的吧?”桃花眨眼,雙手捏著饅頭,跟小老鼠似的邊啃邊打量他:“看打扮也是個刺客,昨兒沒得手?”

    微微挑眉,徐燕歸看著她問:“你希望我得手?”

    “身為相府的側室,我怎麼會希望你殺了相爺呢?”桃花笑了笑。

    徐燕歸一愣,正想說她被這麼對待,竟然還對沈在野一往情深,可真是難得。結果話還沒說出來,就聽得她下一句道:“打個半死不活的就好了,我不介意守活寡。”

    徐燕歸:“……”一個沒忍住,他笑出了聲,聲音在靜謐的夜晚裡顯得格外清晰。

    外頭巡邏的護院恰好經過,當即就斥了一聲:“什麼人!”

    連忙斂了聲息,徐燕歸深深地看了桃花一眼,立刻消失在了夜色裡。

    護院打開門進來瞧,就只看見姜娘子一人坐在井臺上,幽怨地看了他們一眼:“還不許我笑了?”

    “…打擾了。”

    姜娘子是被關傻了吧?怎麼笑起來跟個男人似的。

    桃花翻著白眼看他們關上門,慢慢將饅頭吃完,喝了兩口井水回屋睡覺。一個饅頭雖然不能吃飽,但卻能墊著肚子,讓她終於不用在夢裡都不停找吃的了。

    再次天亮,就是她能被放出去的時候。

    沈在野沒來,只讓湛盧帶著青苔去,將桃花送回爭春。

    “主子。”一看見她,青苔的眼淚就掉個不停:“餓壞了吧?奴婢給您準備了吃的。”

    “嗯,好。”桃花笑了笑,拍著她的背安慰道:“有什麼好哭的?兩天沒吃東西而已,正好我也不餓,腰還能瘦些呢。”

    青苔哭得更凶了:“您本來就瘦,好不容易長了些肉,如今這麼一餓,臉頰上的肉都快沒了!”

    “哪有那麼誇張。”桃花輕笑:“你別把你家主子想得那麼慘,我挺好的,回去先沐浴更衣,然後好好吃個飯就行了。”

    青苔抿唇,狠狠瞪了旁邊的湛盧一眼,到了爭春,一摔門就將他關在了外頭,然後忙前忙後地伺候桃花沐浴吃飯。

    摸摸鼻子,湛盧無辜地回去覆命。

    “她該知道這府裡規矩有多嚴了吧?”沈在野漫不經心地翻著手裡的冊子:“等休息好,讓她過來請安。”

    “是。”湛盧轉頭想走,想起什麼事情,又回來道:“這府裡不知是誰給靜夜堂裡送了饅頭,今日奴才去看的時候還放在姜娘子的桌上。”

    微微一頓,沈在野頭也不抬地問:“既然送了,她怎麼沒吃?”

    “奴才也不知道,一口都沒動。”

    眼眸裡暗光流轉,沈在野輕笑一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他怎麼忘了,那丫頭戒備心那麼重,怎麼可能隨意吃來路不明的東西。罷了,出來都出來了,沒餓死就成。

    喝了洗了澡,喝了細粥,桃花好生打扮了一番,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去臨武院給沈在野見禮。

    “兩日的思過,可悟出了什麼?”沈在野問。

    桃花垂著眸子,臉上掛著笑:“這相府裡爺是老大,一切由爺說了算,任何人不得忤逆。”

    “還有呢?”

    “妾身以後會更加小心,不會掉進別人的圈套,也會更守尊卑規矩。”

    “還有呢?”

    深吸一口氣,桃花閉著眼睛道:“妾身愚鈍,還有什麼請爺指教。”

    打量她兩眼,沈在野抿唇。這人大概是真生他氣了,渾身都是緊繃繃的,再也沒了先前那股子活潑勁兒。

    不過,是她做錯事在先,還能怪他對她狠了?

    “過來。”

    “是。”桃花應著,走到他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沈在野皺眉:“你這是對我耍脾氣?”

    “爺何出此言?”桃花很茫然,終於是抬頭看了他一眼:“妾身哪裡做得與規矩有違了嗎?”

    微微一愣,沈在野沉默。

    先前叫她過來,這人都會高高興興地撲進他懷裡,跟只貓咪一樣蹭來蹭去的。現在規矩是他親手讓她明白的,怎麼反倒不習慣了。

    “既然懂規矩了,那就好好守著規矩吧。”將手收回來,沈在野不悅地道:“你還該明白,既然已經在我相府裡了,就莫要想著為別人出力做事,搭上關係。我眼睛裡揉不得沙子。”

    古怪地看他一眼,桃花問:“妾身給誰出力了?”

    “自己做過的事情都不記得了?”沈在野皺眉,眼神淩冽地看著她:“那晚我從外頭回來,就只撞見過你一個人,還千叮嚀萬囑咐讓你不要說出去,結果呢?”

    “結果怎麼了?”桃花一臉莫名其妙:“妾身也沒給人說過啊,連青苔都不知道。”

    沒說過?沈在野嗤笑:“所以那晚的消息是自己長了腳飛出去的?”土引樂技。

    桃花皺眉,看了他半晌之後才道:“爺最近對妾身這麼狠,該不會以為是妾身走漏了消息,所以在報復妾身吧?”

    掃了她兩眼,沈在野覺得有些不對勁。是她演技高超,還是中間有什麼誤會?為什麼她看起來像是當真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桃花臉上的笑不達眼底,恭敬地看著他道:“雖然爺說什麼就是什麼,但這等黑鍋,妾身還是不想背的。妾身在相府,完全仰著爺的鼻息過日子,是有多想不開才會跟爺對著幹。把明顯只有妾身一人知道的消息傳出去?妾身還不想那麼早死。”

    “這也是我沒想明白的地方,所以讓人去查了,尚且不曾有消息。”沈在野抿唇,靠在椅背上看著她:“我相信過你一次,但就是這一次的相信,付出的代價不小。”

    “爺說笑了。”桃花眯了眯眼:“咱倆都是相互防備著的,都知道對方比賊還精。您所說的相信,也不過是您自己的判斷,覺得妾身沒有理由出賣您,並不是當真相信妾身本身。若當真相信妾身,您就不會一出事便問也不問就怪在妾身頭上了。”

    這話是沒說錯的,沈在野垂眸。

    他們之間,的確是誰也不會全心全意相信誰,甚至在心裡,他是把她當成一個很厲害的對手的,所以一旦出了什麼事。定然會拿她是問。有時候她的心思和謀算。他不一定能看清楚,故而懷疑的程度也更深。

    但這次,真的是他冤枉她了嗎?

    “爺信妾身也好,不信也罷,反正罰也罰過了,以後您再多防著妾身一些便是。”譏誚一笑,桃花屈膝行禮:“爭春裡比靜夜堂日子好過,爺與其一直擔心妾身做什麼對您有害的事,不如直接將妾身關在裡頭,有吃有穿就行。”

    “姜桃花。”沈在野不悅地道:“你何必跟我賭氣?”

    “妾身沒有賭氣。”桃花無辜地道:“妾身的命都捏在您手裡,哪來的膽子?只是給您出個主意罷了,您聽也好,不聽也罷,想必都有您自己的打算。妾身就先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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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38:5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說完。看也不看他,轉身就出了門。

    沈在野臉上有些難看,悶頭生了半天的氣,看著空蕩蕩的屋子,問了湛盧一句:“該氣的不是我嗎?她這是餓出脾氣來了?剛才沒吃飯?”

    湛盧低頭道:“聽說吃了兩碗粥,兩碟菜,應該是飽了。”

    “給肉了嗎?”

    “給了的。”

    都吃了肉還這麼大火氣?沈在野皺眉,十分不能理解。

    “相爺。”外頭有人進來稟告:“有人已經把芙蕖帶回來了。”

    心裡一跳,沈在野連忙起身往前堂去。

    芙蕖很盡力地在逃了,從那日清晨傳了消息去瑜王府之後就知道會出事,所以收拾了包袱便躲去了鄉下,以為有自家主子護著,還躲得這麼遠。肯定不會被找到了。

    結果她還是低估了相爺手下的勢力。東躲西藏了幾天之後,還是被人逮住了,揪回了相府。

    跪在前堂,芙蕖渾身發抖,看見沈在野的靴子在自己面前出現,整個人直接趴在了地上:“相爺饒命!”

    眸色微動,沈在野坐下來看著她,微笑著問:“你這是做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了,竟然一上來就讓我饒命?”土匠何號。

    “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芙蕖連連磕頭,聲音都打著顫:“奴婢也是迫不得已,還請相爺寬恕。”

    “你說吧。”沈在野道:“若是這個迫不得已能說服我,那我便不怪你了。”

    真的?芙蕖一喜,連忙道:“奴婢的一家老小都還在段府,有些事情奴婢一旦知道,必定是要跟段府的人說的,所以……那晚撞見爺出府,不知爺去了哪裡,也就跟他們說了說。”

    “撞見?”瞳孔微縮,沈在野眼神陡然淩厲起來:“你在哪裡撞見的?”

    “就……在海棠門口。”芙蕖低頭道:“奴婢本來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去給爺送藥的,奈何海棠的人不讓進,奴婢就一直躲在角落裡。沒想到……”

    眼神冰涼,沈在野側頭看了湛盧一眼,後者“呯”地一聲就跪了下去:“奴才該死。”

    當時誰也沒想到那麼晚了角落裡會藏著人,他也沒太注意,的確是失職了。

    沈在野抿唇,深吸了一口氣,瞪著芙蕖道:“你既然是撞見的,為何段氏卻說是有人告訴你的?”

    “是奴婢的錯…奴婢怕惹上什麼麻煩,就給主子說是別人說的。主子倒是什麼也不知道,還讓奴婢保守秘密……但,奴婢實在是身不由己。”

    湛盧聽得眉心直跳,忍不住抬頭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完蛋了,當真冤枉姜娘子了。

    沈在野的神色還算鎮定,就是眼神有些恐怖,盯了芙蕖好一會兒,對他道:“把她帶下去吧。”

    “是。”湛盧應了,起身就將芙蕖抓了起來。

    只聽見“帶下去”三個字,沒聽見別的處罰,芙蕖心裡還一陣狂喜,以為丞相真的要放過她了,邊走還邊低頭行禮:“多謝相爺!”

    沈在野冷笑,看著她消失在門口,沒一會兒湛盧就回來了,低頭道:“處理妥當了。”

    “嗯。”沈在野坐著沒動,手裡捏著腰上的玉佩摩挲,像是在想什麼事。

    湛盧瞧著,小心翼翼地問他:“爺,既然咱們冤枉姜娘子了,您是不是也該過去看看?”

    “我不算冤枉她。”沈在野悶聲道:“她也的確做錯了不少事,去花園見南王不算錯嗎?回來得那麼晚不算錯嗎?這放在別家是要浸豬籠的,我已經很仁慈了吧?”

    看了他兩眼,湛盧小聲道:“奴才已經問過了,先前的確是有丫鬟去爭春傳話,所以姜娘子才去的花園。至於晚歸……爺當真不去問問是什麼原因嗎?”

    黑了半邊臉,沈在野抬頭看他:“你沒事管那麼多幹什麼?”

    “奴才該死。”湛盧慫了,感覺到自家主子這氣場不對勁,連忙找藉口溜了出去。

    前堂裡安靜下來,沈在野垂著眸子想了許久,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片刻之後,爭春。

    “什麼?病了?”桃花挑眉看著來傳信的湛盧:“病得厲害嗎?”

    湛盧一臉焦急地道:“很厲害,爺從前天起身子就不舒服,也沒讓大夫好生診治,現在已經又發了高熱。”

    “太好了!”桃花激動地鼓掌!

    什麼叫報應,什麼叫天道好輪回!她的詛咒還是有用的,病死他活該!

    一屋子的人都錯愕地看著她,滿臉震驚。旁邊的顧懷柔伸手就拽了拽桃花的衣袖,笑著對湛盧道:“姜娘子這是高興有機會去照顧爺了,瞧瞧,一時都忘記心疼爺病了呢。”

    湛盧乾笑兩聲,心想他又不瞎,姜娘子這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啊,眼睛都亮了!

    輕咳兩聲,桃花端正了儀態,微笑著看著他道:“爺病得這麼厲害,看見我肯定會病得更厲害,為了爺的性命著想,還是請顧娘子過去吧。”

    顧懷柔一愣,拽著她退後兩步,瞪眼道:“你傻啊?爺一罰你,院子裡的人可都在看笑話呢。這上好的翻身機會送上門,你還不抓緊?”

    無辜地眨眼,桃花道:“我怕我控制不住表情,太高興了,爺會生氣的。到時候又挨一頓罰,那才划不來呢!”

    顧懷柔又氣又笑:“爺是對不住你,可你也不能這樣啊,到底是要在後院裡過日子的。”

    理是這個理,但是她就是很生氣,氣得暫時不想看見他。見著主人會搖尾巴的狗都是聰明狗,但隨時隨地都搖尾巴,半點不會表達情緒,那也活得挺累的啊。更何況她還是個人。

    “姜娘子,您還是快些過去吧。”湛盧無奈地道:“爺說了讓您伺候,旁人也替不了。”

    撇撇嘴,桃花問:“不去有什麼後果嗎?”

    “有的。”湛盧低頭道:“爺說不去就嘗藥,所有苦藥一樣兩份,您在這院子裡先喝完,確定沒問題了,那邊再讓爺喝。並且爺吃什麼,您就吃什麼。”

    ……算他狠!病人只能吃清粥小菜,她好不容易有肉吃,憑什麼要陪他受罪啊?

    眯了眯眼,桃花笑盈盈地道:“好的,我們還是過去照顧爺吧,免得病入膏肓了,還得讓這一院子的人守寡。”

    這是擔心還是詛咒啊?湛盧聽得頭皮發麻,也不敢吭聲,引著這位主子連忙回去臨武院。

    沈在野在床上躺著,臉色不太好看。桃花進去的時候,本來心情還有些不爽,一看他乾裂的嘴唇,立馬覺得心理平衡了。

    “爺~”軟綿綿地喊了一聲,桃花坐在床邊,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您沒事吧?”

    斜了她一眼,沈在野有氣無力地道:“你覺得我這像是沒事?”

    “那妾身就放心了。”

    “什麼?”

    “沒,妾身是說,這樣一來,妾身定然要好生照顧您了。”微微一笑,桃花伸手替他撚了撚被子,看了一眼剛端上來的碗:“先喂您喝藥吧?”

    勉強起身靠在床頭,沈在野瞥了她兩眼:“你表情好歹收斂一點,露出哪怕一絲擔心的神情,別笑得這麼誇張。”

    “妾身一直很擔心爺啊。”扁扁嘴,桃花指了指自己水汪汪的眼睛:“您看,都要擔心哭了。”

    這是笑出來的眼淚吧?

    沈在野抿唇,神色複雜地看著面前這張臉。

    要不是自己先做錯了事,現在他絕對不會忍著,一定會把她扔出去的!不說有多心疼自個兒吧,好歹做做樣子,也別這麼高興啊。他還沒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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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20 17:39: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爺,來,張嘴。”舀了一芍藥,桃花表情擔憂地往他嘴裡塞。

    沈在野一臉嫌棄地看著她,張口去含藥,冷不防被燙了一個激靈。

    “姜桃花!”舌頭又痛又麻,沈在野壓著脾氣咬牙切齒地道:“讓你喂藥,不是把藥往我嘴裡塞就可以了,要吹涼!吹涼你明白嗎?”

    無辜地眨眨眼,桃花聳肩:“大夫不是常說,藥涼了藥性就會減少嗎?爺還是趁熱喝了吧。”

    “你喝一口我看看。”沈在野眯眼:“趁熱。”

    嘿嘿笑了兩聲,桃花輕聲哄道:“爺聽話,藥是病人喝的,正常人喝了對身子不好。您先把這碗喝完吧。”

    敢叫他聽話?真當他是幾歲孩子不成?氣不打一處來,沈在野盯著那碗黑漆漆的藥,心裡得不斷安撫自己才能壓住怒火。

    他不能生氣。她被冤枉了。心裡有氣是正常的,就讓她撒撒氣好了。

    又一芍藥遞過來,沈在野皺眉,深吸一口氣含進嘴裡,手上用力一扯,將桃花整個人拉過來,低頭就吻了上去。

    “嗷!”

    藥從他嘴裡渡過來,又苦又燙,激得桃花下意識地就將碗給丟了,伸手推他。

    沈在野嗤笑一聲,抬起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睨著她道:“你喝得下去嗎?”

    “廢話!”桃花惱怒地道:“誰愛喝你口水啊,中毒了怎麼辦!”

    屋子裡安靜了一會兒,沈在野眯了眯眼:“你說什麼?”

    桃花一頓。坐直了身子小聲道:“妾身不是那個意思,妾身是覺得爺在病著呢,萬一傳染給妾身怎麼辦?”

    “身為相府的娘子,你沒有與我同甘共苦的覺悟?”沈在野挑眉。

    “那你有本事先與我同甘共苦啊。”翻了個白眼,桃花小聲嘀咕:“我受罪的時候,你哪兒去了?好吃好喝地過著,分明是有甘你嘗,有苦我吃,當誰傻呢!”

    沈在野一愣,掃了她一眼。

    姜桃花生氣的時候一張臉會鼓鼓的,像個包子,讓人忍不住就伸手去戳。

    想做就做,他真的伸手戳了戳。軟綿綿的。很有彈性。這一碰著,他的眼神就柔軟了下來,朝她張了張手臂:“桃花,過來。”

    戒備地看他兩眼,姜桃花不僅沒過去,反而往後坐了坐:“爺有話好好說!”

    “趁著我還好好說話的時候,過來。”

    “……哦。”挪了挪身子,桃花勉強朝他靠過去些,眼神跟盯壞人似的,看得沈在野又好氣又好笑。

    伸手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他低頭將下巴放在她肩上,輕聲說了一句:

    “別生我的氣了。”

    乍一聽這話,不知怎麼的,桃花覺得委屈極了,眼淚跟泉水一樣地冒了出來,啪嗒啪嗒地落在他肩上,但卻咬著牙一聲沒吭,倔強地梗著脖子。

    想罰她就罰她,想讓她不生氣她就得不生氣?憑什麼啊,他又不是姓玉皇名大帝,臉比天還大?土匠肝號。

    “等明天府裡有貢品過來,聽說有西域的上等羊肉,還有很多好看的綢緞首飾,都送去你院子裡好不好?”

    “不要!”

    “那給你加月錢好不好?連著爭春裡的丫鬟一起加。”

    “不要!”

    “那……”沈在野有些沒轍了,他本就不是什麼會哄女人的人,更不會願意跟女人道歉。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她還想怎麼樣啊?

    桃花抽抽搭搭了一會兒,抹了淚珠兒就要推開他。可這人的手臂竟然跟鋼鐵似的,怎麼推都推不動。

    “妾身還要繼續伺候爺用藥呢。”桃花撇嘴:“您這樣一直抱著妾身,耽誤了喝藥,萬一病死了是算妾身的還是算您自個兒的?”

    哭笑不得,沈在野鬆開她,沒好氣地道:“你巴不得我死?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活著也沒什麼好處。”小聲嘀咕了這一句,桃花拔腿就跑,開門讓外頭的人重新熬藥,然後坐在桌邊,離沈在野遠遠的,生怕他沖過來揍自己。

    揉了揉眉心,沈在野頗為頭疼,低笑了一聲道:“剛喝了藥,嘴裡苦,你拿點蜜餞過來。”

    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桃花道:“您上次不還嫌妾身給您塞的蜜餞難吃麼?”

    “那我現在覺得好吃了,行不行?”

    “行!”桃花點頭,從袖子裡摸了兩顆梅幹塞他嘴裡:“您是老大,您說什麼都行!”

    張嘴含了梅幹,沈在野掃了一眼她的袖子:“你隨身帶吃的?”

    後退一步,桃花道:“這府裡沒有規矩規定妾身身上不能帶吃的吧?”

    “過來。”沈在野勾了勾手指。

    桃花抿唇,掙扎了半天,還是坐回了床邊,捂著袖口問:“爺有什麼吩咐?”

    懶得同她廢話,沈在野伸手就將她的手扯了過來,拎著袖袋一陣倒騰。

    一個個油紙包跟下雨似的掉了出來,打開一看,雞腿、豬肉脯、花生、饅頭、點心、梅幹……什麼都有。

    桃花連忙撲上去把油紙包都拿回來,盯著他道:“妾身就隨意帶了點兒,沒別的!”

    這還叫隨意?都能吃上兩三天了吧?沈在野失笑,心裡又覺得堵得慌,伸手把人拎到面前來,十分認真地道:“以後不會關著你不給飯吃了。”

    桃花點頭,手上動作不停,將一個個油紙包塞回了袖袋。

    “我是說真的,不會餓你了,你不用帶這麼多吃的。”沈在野抿唇:“以後你想吃什麼就給廚房說,山珍海味都有人給你做。”

    看他一眼,桃花繼續點頭:“多謝爺。”

    沈在野微惱,翻身就將她壓在床上,狠狠地吻上她的唇。手掐著這人的腰,明顯感覺瘦了些了。

    才兩天而已啊,她怎麼跟餓了兩個月似的,倒真讓他覺得愧疚了。

    桃花皺著眉,承受著他的蹂躪,眼神裡滿是擔憂。

    沈在野沒管她,快一個月沒親近了,怎麼也得先吻個夠本。等喘不上氣的時候,他才抬頭睨著她問:“你想說什麼?”

    桃花輕喘,面上泛起桃紅色,眼裡水光瀲灩,當真是誘人極了。

    然而她一開口說的卻是:“爺壓著吃的了!妾身都能感覺到點心被壓碎了!”

    沈在野:“……”

    他能掐死她嗎?煞氣都快控制不住了!就沒見過這樣會惹他生氣的女人,氣氛已經變好了,她就不能說點應景的話?

    心疼地扒拉開袖袋,桃花想看看點心碎成什麼樣子了。沈在野卻伸手就將她外袍給扯了,嫌棄地道:“有什麼好在意的?幾塊點心而已。”

    “那是妾身剛做的桃花餅!”桃花很憤怒:“爺從來不知道珍惜別人的辛苦!”

    輕笑一聲,沈在野低頭道:“你的桃花餅裡全是薔薇花,該叫薔薇花餅吧?也不知道你這名字怎麼取的。”

    “那是妾身親手做的餅,所以叫桃花餅,你管裡頭是什麼花呢!”桃花忍不住頂嘴。

    可是,剛一頂完,她好像就意識到了什麼,抬眼看向身上的人。

    沈在野的眸子是深黑色的,很好看,裡頭像是有一汪暖和的湖水,將她一點點地圍住。兩人靠得很近,呼吸都融在了一起,桃花還想生氣,可一時間,竟然氣不起來了。

    沈在野一笑,溫柔地睨著她道:“你怎麼知道我從來不珍惜別人的辛苦?”

    要是沒吃過,從外頭看,哪裡看得出桃花餅裡是薔薇花?

    姜桃花抿唇,小聲哼哼兩下,渾身的刺總算是順了一些,閉嘴不做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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