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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香彌 -【侯門寵媳二三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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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門寵媳二三事 作者:香彌

揚善系統“久久”:白蘊惜,你七世為善,但皆因愚善而不得善終,
這一次,上天派我來幫你,但扭轉命運是需付出代價的,
人生中所做的每一個抉擇,都會在無形中影響到後續的發展──

她作了場惡夢,夢中自己因心軟代姊姊出嫁,結果所托非人,
辜負上戰場搏功名的情郎開平哥不說,最後還連累全家被抄斬,
豈料夢醒後,這“久久”竟真實存在,難道說……那夢境全是真的?!
為了扭轉命運,她佯裝身染怪病,終於讓安定侯府退親,
這下避開死劫,又有久久在一旁叮嚀護佑,本以為人生就此順遂,
怎知一道聖旨下來,竟又將她指婚給三品鎮國將軍鄒熙……他誰?
正愁雲慘霧時,多年不見的開平哥便夜闖須州太守府來見她,
原來,他被皇上收作義子,那道聖旨正是他向皇帝求來的恩寵,
這男人真傻,從小就寵她如寶,這回更是拿命拚搏讓她風光出嫁,
開平哥不只是全國百姓的英雄,更是她最溫柔、堅強的靠山,
但她萬萬沒想到,這幸福命運的代價……卻是她負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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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29: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兩小無嫌猜(1)

  須州,善有寺。

  “二小姐,這部經文這麼長,不如您先抄一半吧,剩下一半待下回來再抄。”靜室裡,白家奶娘站在案桌旁勸著自家小主子。

  “奶娘,我想抄完這整部經再回去,方才我聽寺裡的師父說,這抄寫經文能積福消業,我想為爹娘祈福,總不好先祈一半,剩下的一半下回再求吧。”雖年僅七歲,白蘊惜模樣已出落得十分秀美清麗,不難看出將來定是個美人胚子。她的性情就如同她的嗓音一般柔柔順順。

  奶娘聽她這麼說,只得答應了她,“我也是擔心您會累才這麼勸您,既然您有這份孝心,那咱們就抄完經再回府去吧。”

  “嗯,那我要專心抄經了,你們別吵我。”她提起筆蘸了墨汁,在紙上一筆一劃工整的抄寫著一旁向寺裡師父借來的一部經文。

  奶娘與另外兩個婢女在屋裡閑著無事,坐在一旁候著,只差了個小丫頭在案桌旁替她研墨。

  靜室裡一時安靜無聲。

  白蘊惜端坐在椅上抄寫了幾頁經書,忽聽砰地一聲,擱在牆邊的一隻半人高的櫃子裡猛然滾出一物,嚇了白蘊惜一跳,她還未瞧清是什麼,就見奶娘與幾個婢女七手八腳地抄起手邊之物朝那裡砸過去。

  接著她聽見奶娘喝問:“你是何人?為何躲在櫃子裡?”

  她舉目看去,這才發現從櫃子裡滾出來的竟是個男孩,年紀看起來約莫長她數歲。

  他俐落的躲開幾人朝他砸去的物品,卻不慎被替她磨墨的侍婢所扔去的墨條給砸到臉,在臉上留下漆黑的墨汁,他一邊抬手抹著,嘴裡一邊罵罵咧咧——

  “住手,你們幾個臭娘們,小爺我好端端在這兒睡覺,哪兒礙著你們了?”

  瞧見他越抹越黑的臉,那模樣十分滑稽,白蘊惜忍不住噗哧笑了出聲。

  望見她笑,他氣呼呼的瞪著她,“你笑什麼?”

  “你的臉都黑了。”

  “還不是你們幹的好事!”

  白家奶娘見他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少年,也沒再動手,質問他,“小子,你怎麼會躲在這靜室的櫃子裡?”

  他氣惱的罵道:“是小爺先來這兒的,我好好的在櫃子裡睡覺,不小心摔了出來,就被你們幾個臭婆娘不分青紅皂白的拿東西砸我!”

  瞧見他穿著僧衣卻未剃髮,說話又粗俗,奶娘狐疑的問他,“你是寺裡的小和尚嗎?怎地未剃髮?還躲到這兒來偷懶。”

  “我是住在這兒,但我沒要做和尚。”說完,他朝白蘊惜望過去,見她還在笑,罵了聲,“你笑夠了沒?我這模樣有那麼好笑嗎?”

  “你的臉黑漆漆的,是很好笑。”白蘊惜老實回了句,說完,掏出手絹朝他走過去,柔亮的嗓音帶著善意說道:“我幫你擦乾淨吧。”她來到他跟前,拿著手絹往他臉上仔細擦著。

  那少年仿佛僵住了,整個人一動也不動的睜大眼,任由她幫他擦臉。

  須臾,他猛地回過神來,面紅耳赤的轉身跑了出去。

  “噫,他這是怎麼了?我還沒幫他擦乾淨呢,他怎麼跑了?”白蘊惜納悶的問道。

  白家奶娘沒漏看那少年漲紅臉的模樣,笑道:“二小姐幫他擦臉,那孩子八成是害臊了。”

  另一頭,害臊的少年剛跑出去就被寺裡的一個和尚發現,叫住他。

  “開平,方丈罰你抄經,你又上哪去躲懶了?”

  “我這不是要回去抄經嗎,對了,了意師父,那間淨屋裡的姑娘是誰?”崔開平指向白蘊惜所在的靜室問道。

  “那是須州太守白大人家的二小姐,她借咱們的靜室在裡頭抄經。”回答了句,了意師父瞅見他滿臉紅通通的,關切的問了聲,“你臉怎麼這麼紅,可是身子哪兒不適?”

  他抬手摸了下自個兒臊紅的臉,“沒事,我去抄經了。”想起适才那白家二小姐給他擦臉的事,他聽見自己的胸腔裡像是藏了夏天的蟬鳴,鼓噪得很厲害。

  後來,每當她再來寺裡抄經時,他總會尋機在她面前晃蕩,藉故與她攀談兩句。

  若是能見到她,再與她說上幾句話,那一日他就會覺得比白撿了銀子還要快活,能多吃上兩碗飯。

  須州城裡,已十三歲的崔開平倚著牆角翹首望著白府的方向,等了半晌後,他回頭詢問身邊另一名身量矮胖的少年。

  “虎子,你說白二小姐今兒個會上街,這咱們都等了這大半天,怎地還不見她出門,你是不是記錯時間啦?”虎子的爹數年前向善有寺承租了一塊耕地,他家沒什麼親人,他爹娘在下田耕作時便把當時還年幼的虎子暫時寄在寺裡,他跟虎子算是一塊長大的玩伴。

  虎子撓了撓厚實的下巴,噘著嘴回道:“我記得青兒昨兒個回去時,確實是說她家二小姐今日會出門的。”青兒是白蘊惜身邊服侍的一個丫鬟,她爹娘就住在他家隔壁,自打知道這事,開平哥就常來找他探聽白家二小姐的事。

  虎子剛說完,崔開平就見到白家大門抬了兩頂轎子出來,幾名丫鬟跟在轎邊,他連忙扯了虎子,清俊的臉上咧著嘴笑道:“出來了,咱們快跟上去。”

  兩人躡手躡腳的一路跟在轎子後頭,來到一處首飾鋪。

  崔開平拽著虎子躲到一旁,瞅見白蘊惜從後面那頂轎子下來,前面轎子裡下來的則是她的姊姊白昭嫻。

  見白家姊妹一前一後走進首飾鋪裡,崔開平也跟著走到鋪子門邊,偷偷往裡頭覷著,想多看白蘊惜幾眼。

  白家姊妹在幾名婢女的隨侍下,在鋪子裡挑著首飾。

  崔開平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癡癡望著白蘊惜,只覺得他家蘊惜真是越長越好看,那眼那眉那嘴,無一不恰到好處。

  白蘊惜渾然沒發覺有人在窺伺她,挑了枚蘭花的發飾往自個兒頭上比了比,問一旁的丫鬟,“青兒,你瞧這蘭花的發釵好看嗎?”

  青兒瞧了瞧,稱讚道:“好看,這上頭的蘭花雕得十分細緻,很適合二小姐呢。”

  聽見她們主僕的話,在另一邊挑首飾的白昭嫻走過來,從白蘊惜手上逕自搶走那發釵,看了一眼後,蠻橫的說道:“這發釵我要了。”

  “大小姐,那發釵是二小姐先看上的。”青兒說道。

  “我就是喜歡這發釵怎麼樣?”白昭嫻叉著腰睨瞪著妹妹,霸道的出聲,“雖然大哥說讓咱們倆來這裡各挑一件首飾,做為咱們十歲的生辰賀禮,但你別忘了,他可是我的親大哥,要挑首飾當然得我先挑。”兩人的生辰只差一個月,是以她大哥讓她們兩人一塊來挑生辰禮物。

  身為太守家的千金,她們自然不缺首飾,但這是兄長送給她們的生辰賀禮,意義自然不同。

  青兒忍不住回了句,“大小姐您怎麼能這麼說,大少爺也是二小姐的親大哥啊。”雖然兩人是同父異母,但也算是親的啊。

  “那怎麼能一樣,我大哥跟她可不是同一個娘生的。你這丫頭再敢胡亂插嘴,看我不讓人打爛你的嘴。”白昭嫻沒好氣地罵道。

  白蘊惜心知青兒是為她不平,但為免她真惹怒脾氣不好的姊姊,挨了罰,趕緊攔著青兒不讓她再開口,溫言細語對姊姊說道:“姊姊莫怪青兒,她向來口沒遮攔,那蘭花發飾既然姊姊喜歡,那就拿去吧。”

  見她退讓,白昭嫻哼了聲,拿起那枚蘭花發釵往自個兒的頭上插去,命人取來鏡子給她看。

  在門外的崔開平覷見白昭嫻欺負他家蘊惜,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他氣極反笑,大咧咧的走進鋪子裡,先朝白蘊惜和青兒眨了眨眼示意她們別說話,接著便對著攬鏡自照的白昭嫻嘲笑了一番。

  “嘖嘖嘖,這真是好好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聞聲,白昭嫻抬眼嗔怒的瞪向崔開平,“你在胡說什麼?”

  “我是說你生得就像一朵鮮花,怎麼頭上居然插了支那麼難看的發釵,這不就像是人家說的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嗎?”

  一旁的白蘊惜不知他想做什麼,忍著笑聽他胡說八道。

  聽他誇自己像花一樣,白昭嫻也沒再怪他亂說話,只笑駡了句,“你不會說話就別胡說,這話哪是這麼說的,不過這發釵真的不好看嗎?”

  “難看,完全配不上姑娘高雅的氣質,插上這發釵,讓姑娘的花容月貌都相形失色了幾分,我勸你最好別戴發釵,省得出去教人見了笑話。”哼哼,她敢欺負他家的蘊惜,看他怎麼收拾她給蘊惜出氣。

  “真的嗎?”白昭嫻狐疑道。

  “我不會騙你的,你若不信,就儘管戴著這發釵出去吧,被人嘲笑可不關我的事。”說著,他挑了另一支大紅色的牡丹花發釵遞給她,“這支發釵才配得上你,你瞧這牡丹可是花中之王,這豔麗的發釵配上姑娘你如花的容貌,豈不相得益彰。”

  白蘊惜瞧了那支發釵一眼,拿著手絹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她現下明白他約莫是适才瞅見了姊姊搶走蘭花釵的事,在給她出氣呢,這才刻意挑了支俗豔的發釵來哄騙姊姊。

  “是嗎?”白昭嫻看著鏡子,拿著發釵往自個兒的發上比了比,覺得這顏色太紅了。

  見狀,崔開平卻佯作一臉真誠的拊掌讚歎道:“真是絕配啊,再也沒有比這支發釵更適合姑娘了,戴上這發釵簡直把你的美貌襯托得更加出色,讓人見了都移不開眼,不信你問問掌櫃的。”他吃定掌櫃絕不敢說自家賣的發釵醜,揚起下顎笑咪咪的問那位女掌櫃,“掌櫃,你說這位姑娘與這支發釵是不是很相襯?”

  女掌櫃橫了他一眼,她當然不會嫌自家賣的物品俗,配不上白家大小姐,思及那牡丹發釵做工雖精緻,但因顏色太俗豔且價格又貴,已在她店裡擺了大半年都還銷不出去,這會兒難得有機會賣出去,她也樂得順水推舟,糊弄白大小姐兩句。

  她臉上堆滿熱絡的笑意說道:“白大小姐嬌美如花,簪什麼發釵都好看,這牡丹是花中絕色,自然最配大小姐。”

  聽見他和掌櫃都這麼誇讚她,白昭嫻再瞧了眼鏡中的自己,忽然覺得這發釵似乎真的挺不錯,遂棄了那枚蘭花的發釵,改買這支。

  見姊姊不買那蘭花發釵,白蘊惜便選了那支,在崔開平出去時悄悄向他道了聲謝。

  能幫到她,崔開平心滿意足的離開。

  出了鋪子,他便不滿的啐罵了聲,“虎子,你說那白昭嫻怎麼就那麼可惡,老欺負二小姐。”

  虎子憨憨的撓頭,“白大小姐的脾氣確實是不太好,要不,咱們去偷偷打她一頓。”

  “我倒是想打她,可師父教我武藝時說絕不能恃強淩弱,所以我不能打女人。”他自幼跟著寺裡的武僧習武,這武僧出家前曾是江湖高手,因厭倦江湖仇殺,退隱後在善有寺出家為僧。他六歲那年被方丈領回善有寺時,那武僧見他根骨不錯,遂將一身武功全都教給了他。

  “那就沒辦法啦。對了,開平哥,你下午不是還要打掃大殿嗎,咱們快回去吧,省得方丈找不著人又要罰你。”虎子一邊說著,一邊拽著他的衣袖往善有寺的方向走去。

  崔開平依依不捨的回頭,恰好望見白蘊惜與白昭嫻走出鋪子,他笑咧著一口白牙,抬手朝白蘊惜揮著。

  白蘊惜正好看過來,見左右沒人瞧見,也輕輕抬手,微笑的對他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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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29: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兩小無嫌猜(2)

  這一天回到寺裡,崔開平精神奕奕的把大殿裡裡外外打掃得特別乾淨。

  “二小姐,您瞧,那山丘上的春花開得可真燦爛,咱們要不要去摘些回來?”青兒指向附近一座山丘問道。

  今日是上巳節,須州城泰半的人家都會出遊踏青,白家也不免俗,白家家主白鼎然也帶著一家子來到臨水邊春遊。

  此時已十二歲的白蘊惜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瞅了眼青兒指的山丘,見春花確實開得很美,頷首道:“也好,荃兒,你去同娘說一聲,我跟青兒過去摘些花回來。”她差了個丫鬟去稟告母親後,便與青兒往山丘走去。

  到了那兒,白蘊惜訝異的發現崔開平竟也在那裡,他手裡還摘了一大捧的花。

  瞧見她來,他咧嘴笑問:“二小姐,你怎麼也來啦?”

  說話時,他暗中朝青兒使了個眼神讓她到旁邊去,別在一旁跟著礙事。

  白蘊惜沒察覺他朝青兒使去的眼神,溫言說道:“我來摘些花回去,你怎麼也在這兒?”

  十五歲的崔開平身量已長開,身軀比同齡的少年還要挺拔高大,此時一臉理直氣壯的回道——

  “我是來摘花回去供佛。”他自是不可能告訴她,他兩天前從青兒那裡得知她要來春遊後,就讓青兒在今天把她給引來這兒,想見她一面。

  說完,他興匆匆再道:“我的花摘得差不多了,你若要摘花,我告訴你哪兒的花開得最多最美,你跟我來。”

  崔開平領著白蘊惜穿梭在一簇簇花叢裡,幫著她一塊摘花,再帶著她去看一窩剛出生不久的雛鳥,一邊朗聲說著自個兒的事。

  “……你不知道那採花賊有多狡猾,他來無影去無蹤,輕薄了好幾個姑娘,衙門的捕快都抓不著他,城裡的姑娘們人心惶惶,我見那採花賊禍害了好幾個姑娘,於心不忍,只好親自出馬為民除害,才三日我就將那採花賊給逮住了。”提起這件事,他清俊的臉上滿是驕傲。

  “原來上個月那鬧得人心不安的採花賊,是被你給抓住的。”她看著他在春陽下閃閃發亮的颯爽笑顏,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染滿了笑意。

  “沒錯,就是小爺我抓的,再前兩個月我還幫著衙門抓了個江洋大盜呢……”

  她聽著他滔滔不絕的說起怎麼抓賊的事,一時聽得入神沒留意到腳下,一個踩空,摔下一旁的山坡。

  “啊——”她慘叫一聲,以為不死也得摔成重傷,不想下一瞬,他竟跳下來抱住她,將她的身子緊緊的護在他懷裡,一路滾到山坡下。

  白蘊惜被護著,並未受什麼傷,可發覺自己被崔開平牢牢的抱在懷裡,她滿臉熱燙得說不出話來。

  兩人對視一眼,呆怔一瞬後,她羞窘的離開他的懷抱,發現他衣裳不少地方都染了血,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他,便見他那張摔得鼻青臉腫的臉,一臉關切焦急的望著她,問道:“你有沒有傷著哪裡?”

  他眼裡那濃烈得掩都掩不住的呵護關心,讓她的心仿佛像山丘上綻放的春花一樣,春心萌動。

  “我沒受傷,是你傷著了。”她拿著手絹,心疼的替他擦去臉上因擦破皮滲出的血。

  他笑得一口白牙閃閃發亮,宛如為自己保護了她的事而高興著,“我皮粗肉厚,這一點小傷不礙事。來,我扶你上去。”山坡下沒有其他路可走,只能再爬上去。

  “二小姐,您怎麼樣,有沒有受傷?”見主子摔下山坡,青兒在上頭擔心的朝下頭喊著。

  “我沒事……哎呀!”白蘊惜站起來時,才發現自己的腳踝扭傷了。

  他見狀,蹲下來背朝著她,“上來,我背你上去。”

  “不,你受傷了,我可以自己走上去。”她說著,試圖要自己走上山坡。

  “囉唆,小爺我武功高強,這點傷算不了什麼,你快上來,我背你上去。”他二話不說的拽著她,強行的背起她一步一步往山坡上爬去。

  趴在他背上,白蘊惜心尖震顫得厲害,宛如浪潮般一波一波衝擊著,全身更是炙燙得猶如煮沸的滾水。

  這一瞬間,她忍不住想著,今生若要嫁人,她願嫁他為妻。

  上完香,白蘊惜如往常那般到靜室抄經。

  這回她摒退了隨行的奶娘和幾名侍婢,獨自一人待在屋裡。

  她朝窗外瞟了幾眼似是在等著什麼,須臾,擺在牆邊一個約莫半人高的櫃子裡忽然竄出一人。

  把她嚇了一跳,在看清那人後,白蘊惜及時捂著嘴才沒叫出聲。

  “開平哥,你怎麼藏在櫃子裡?”

  “這房裡只有櫃子能勉強藏人。”崔開平撣了撣衣袖,笑咧著嘴走到她面前。

  “我還以為你會爬窗子進來呢。”她抿著唇輕笑,以他那性子,爬窗子進來似乎更像他會做的事。

  “你忘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是躲在那櫃子裡。”就要離開了,他希望她能一直記得他,別忘了他,所以今兒個才又特意躲在櫃子裡。

  經他一提,白蘊惜也想起這事,笑眯了一雙丹鳳眼,“那時你躲在櫃子裡睡著了,摔了出來,把陪著我在這兒抄經書的奶娘給嚇了一大跳呢。對了,你寫信說有事要見我,可是有什麼急事?”怕驚動了外頭的奶娘,她低聲詢問。

  “我後天就要走了。”崔開平目不轉睛的望著她,貪婪的想再多看她幾眼。

  “你要上哪去?”白蘊惜詫問。

  “我要去從軍。”他抬起下顎,一臉驕傲。

  “從軍,你想上戰場殺敵?”

  他雙眼熠熠生輝的說道:“沒錯,我日後要做個大將軍。”寺裡的和尚教他讀書識字,但他書讀不來,自知不可能考個狀元。為了要娶她為妻,他不得不豁出性命去拚搏,如今她已十四歲,再過幾年就將婚配,不能再拖下去,他得去拚個功名回來才有資格娶她。

  “大將軍不是那麼好做的。”她不想他上戰場,她聽爹娘說過戰場那種地方有多兇險,去了未必有命能再回來。

  “你這是不相信我能做得了大將軍?”

  “不是。”她只是不希望他有危險,希望他能留下來平平安安的度日。

  “你等著吧,我一定會當個大將軍,衣錦還鄉,到時候你等我回來……”說到這兒,他一張俊臉驀地漲紅,那句等我回來娶你,赧然的遲遲說不出口。

  “我聽說大將軍年紀都很大了,等你當到大將軍會不會很老了?”

  聽她這麼說他急了,脫口而出,“我會拚命殺敵,最多三年,不,四年,我一定回來,你別、別……”別嫁人那幾個字,到嘴邊又被他吞了回去。

  他說不出口,空口無憑,他不知道該拿什麼來向她承諾,讓她等他回來。

  兩人身份天差地遠,他若不拚個將軍回來,他拿什麼來迎娶她?

  她看著他,不解的問:“別什麼?”

  “你、你……等我回來,我一定會當個大將軍。”說到這兒他瞅著她,耳根子有些發紅,“等我當了大將軍之後,你說當我的夫人是不是會很威風?”

  “應該會吧。”她不想他當什麼大將軍,她只想他好好的。

  “那你、你想不想、想不想當……大將軍的夫人?”他緊張的結結巴巴,說完後一張清俊的臉孔漲得紅通通。

  白蘊惜一愣之後,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他這是想要娶她為妻,她柔美的臉龐頓時羞紅了,赧然的垂下臉,兩手緊張的絞弄著衣裙。

  見她抿著唇,紅著臉卻不答腔,崔開平情急的追問:“你你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當大將軍?”他相信憑著自個兒學到的這身本領,定能在戰場上殺敵建功。

  她連忙回道:“不,我相信你。但戰場兇險萬分,我不願意你拿命去與人廝殺。”

  “我不怕的。”他笑咧著嘴,一臉自信的拍胸膛,“你放心,我定會成為大將軍平安回來。”想到什麼,他伸手從懷裡掏出一件東西,喜孜孜的拉起她的手,塞到她手裡,“這玉扣是我娘留給我的,你拿著。”這是他給她的定情信物,只要她收下,就代表她答應他了。

  她垂眸看了眼手裡的玉扣,抬眸迎上他那雙溢滿著期盼的眼神,一顆心撲通撲通在胸腔裡亂撞著。

  擔心她不肯要,他急忙指著玉扣說道:“我找人瞧過了,這玉扣質地溫潤,成色極好,能值一些銀子。”

  她輕握住玉扣,清麗的面頰染上緋紅,收下了玉扣,羞怯的輕點螓首,細聲說道:“那我先替你收著。”這是答應他了。

  見她點頭,收下了他的玉扣,崔開平歡喜得笑眯了眼。

  “你等我,我一定回來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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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似夢非夢(1)

  房裡,一名穿著鎧甲的男子跪在地上,懷裡抱著一名女子,嗓音悲切嘶啞的質問:“你為什麼要服毒自盡?!我已求得皇上網開一面饒恕你的罪,你為什麼還要尋死?!”

  “我娘家與夫家犯下如此重罪被滿門抄斬,我委實無顏再獨自苟活於世……”躺在他懷裡的女子唇瓣不停的逸出鮮血,她顫巍巍的抬起手,歉然的輕撫著男子的臉龐,“對不起,當年我沒有遵守承諾等你回來……對不起……”在這人生的最後時刻,她放縱自己貪婪的注視著他,能多看他一眼也好。

  男子滿臉悲痛,淚流滿面的責問她,“當年你為什麼不等我回來?為什麼?!”

  “我……”她想再多看他幾眼,但視力已逐漸模糊看不清了,但她仍努力張著眼,一眨也不眨的望著他,“我想等你的,真的,我想等你回來,可是姊姊和爹娘……我沒辦法……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這枚玉扣還給……你……”

  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手腕上解下玉扣,遞到他手上,此時雙眼再也撐不住徐徐闔上,唇瓣輕不可聞的逸出幾個字,“願來生……”

  躺在床榻上的白蘊惜從惡夢中驚醒過來,驚悸的張開雙眼,抬手往臉上一抹,發覺自個兒的臉竟濕漉漉一片,意識仿佛仍陷在适才的夢中,胸臆間仍殘留著夢境裡那哀戚絕望之情,久久回不了神。

  過了好半晌,白蘊惜才慢慢平復下來。

  是夢,不是真的,但夢中的情景清晰得宛如真實,仿佛她真親身經歷了那樣的一生,她心有餘悸的抬手捂著似有些隱隱發疼的胸口。

  她耳畔忽然間傳來一道嗓音——

  “揚善系統久久向宿主報到。”

  她有些恍惚,沒留意到那聲音,嘴裡喃喃說著,“怎麼會作那種奇怪的夢?”

  夢裡,她嫁給了別人,但她娘家和夫家因犯下大罪被滿門抄斬,沒一個人活下來,而她是靠著已成了大將軍的崔開平向皇帝求情才留下一命,不過她最終因無顏面對他,也不想拖累他,選擇服毒自盡。

  她怎麼會嫁給了別人?她答應了開平哥要等他回來的,離開前開平哥讓她等他四年,今年已是第三年,雖然已有半年多的時間未收到他的音訊,可她相信他一定能平安回來,一定能的,她這段時間時常到善有寺裡為他抄經祈福,菩薩定會護佑他的。

  “那是預知夢。”一道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似在回答她的問題。

  白蘊惜被這句話給震住,詫異的脫口而出,“預知夢?”

  “沒錯,這夢是讓你預見日後將會發生的事。”

  察覺不對勁的白蘊惜倏地從床榻上坐起身,“是誰?誰在說話?”她警惕的抬首搜尋著黑暗的房間想找出那說話之人。第一次她以為是自己聽錯,但那聲音接二連三響起,就不可能是她聽錯了。

  “我是第九十九號揚善系統,宿主叫我久久即可。”

  “什麼揚善系統?你究竟是誰?”白蘊惜蹙眉,眯著眼試圖找出說話之人,這聲音帶著幾分稚氣,仿佛是個孩子,聽不出是男是女。

  “宿主真笨,都跟你說了我叫久久。”稚氣的嗓音透著幾分不耐煩。

  白蘊惜心忖該不會是府裡哪個孩子跑來她房裡惡作劇吧。她兩個兄長都成親了,她有三個侄兒,其中最大的七歲,最小的才一歲。

  “是裴兒還是桐兒?”她起身下榻,試著想找出那頑皮的孩子。

  “我是久久。”那稚氣的嗓音有些不悅。

  白蘊惜猛地停下腳步,瞠大眼看著出現在她眼前那巴掌大的小人兒,她驚愕的張著嘴,下一瞬躺回床榻上,喃喃說著,“看來我還在作夢沒醒。”

  那小人兒飛到她眼前,氣呼呼的指著她,“你沒在作夢,你醒了!你真是蠢死了,我都現身讓你看,你竟然還以為自己在作夢,難怪日後下場會那麼慘。”

  瞪著眼前穿著一襲紅色襦裙,白發紫眸,五官精緻可愛的小人兒,白蘊惜滿臉驚疑。

  “你說我不是在作夢?”她的話讓她一時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仍在夢裡,抑或已經蘇醒。

  一怔之後,她抬手咬了自個兒的手指一口,指尖疼痛的感覺令她猛然從床榻上跳了起來。

  她哆嗦的指著在她眼前淩空而立的小人兒,“你你你是妖精嗎?!”只有妖精才能變得這麼小吧。

  白發紫眸的小女孩氣憤的噘嘴叉腰,“久久才不是妖精,久久是第九十九號揚善系統,是特地來幫你這個笨宿主扭轉命運的。”

  感覺得出這個宛如妖精的小人兒似乎對她沒有惡意,在聽見她最後一句話後,白蘊惜錯愕的問:“扭轉命運?這是什麼意思?”

  “我之前讓你作了預知夢,若你不扭轉命運的話,那夢裡就是你此生的下場。”

  回想起先前那場夢,白蘊惜震驚的盯著她,“你的意思是說那夢裡的事是真的?”

  “沒錯,倘若你沒有扭轉命運,那些事都將一一發生。”

  白蘊惜緊蹙眉心,仔細再回想一遍夢境裡的事。

  不像往常那般,醒來後便會把夢見的事忘了個七七八八,這回夢裡所發生的事仍清晰得歷歷在目。

  垂眸細思片刻,她抬眼注視一襲紅衣的小人兒,努力穩住心緒,試探的詢問:“你說夢裡那些事都會發生,而你是來幫我扭轉命運?”

  “沒錯。”

  “為什麼你要來幫我?”白蘊惜問出心中的疑惑,對小人兒所說的話她仍半信半疑,並不全然相信,畢竟這一切太匪夷所思。

  久久端著一張臉,嚴肅的說道:“因為你七世行善,救助過不少人,所以此生上天給你一線生機,派我來助你扭轉今生的命運。”

  “我既然前七世行善,今生難道不該有善報嗎?為什麼還會發生夢裡那樣的慘事?”白蘊惜狐疑的問。

  “你雖七世行善,但都是濫好人,不懂得分辨是非,人家求助你便相幫,有時候好心卻被利用做了壞事猶不自知,所以七世皆不得善終。上蒼念你心善,這才給你一個機會扭轉命運。”

  聽完她所說,白蘊惜不知所措的呆愣住了。

  “你要是不相信,明日一早就能證實我有沒有騙你。你要記住,你能否扭轉命運,全在你天亮後所做的決定。”提醒完她這事,久久便倏然消失在她眼前。

  白蘊惜驚愕的瞪大眼,四下查看都見不到小人兒後,她忍不住懷疑适才是不是幻覺,試探的再叫了幾聲。

  “久久、久久……”下一瞬,她耳邊響起一道稚氣的嗓音。

  “沒事別叫我。”

  還在!白蘊惜再找了找,仍是見不到小人兒,只得放棄,坐在床榻仔細思量她所說的話。

  久久說的話與她先前作的夢都太不可思議,教她不知該不該相信。

  因著這事,白蘊惜有些心神不寧,待天亮洗漱後去向娘親請安時仍想著這事,一時沒拿穩茶盞打翻了,被潑出來的熱茶給燙了手,低呼了一聲。

  旁邊的青兒連忙過來收拾茶盞,另一名侍婢荃兒趕緊掏出手絹把她手上潑到的熱茶給擦乾淨。

  正與繼女白昭嫻說話的顧氏聞聲覷向女兒,“蘊惜,你是怎麼回事,打一進來就恍恍惚惚的,可是昨晚沒睡好?”女兒過來時,她就留意到女兒神色有些不對勁,但因她心中記掛著另一件事,也沒多問。

  “嗯,昨晚作了個惡夢,沒睡好。”白蘊惜輕點螓首。她柔雅清麗的面容生得與顧氏有五分相似,但顧氏比她更豔上幾分,雖已年近四旬,仍風韻猶存。

  “好端端的怎麼會作惡夢?”顧氏關切的問了句。她雖是白府主母,但卻是白鼎然的元配夫人病逝後才由側室抬為正室。元配張氏替白鼎然生下兩個嫡子、一個嫡女,而她膝下只生了白蘊惜一個女兒。

  “女兒也不知。”白蘊惜搖首。

  一旁的白昭嫻哼了聲說道:“我看妹妹八成又是看了那些雜書,才會作惡夢。”

  白蘊惜沒多做辯解,應了聲,“也許吧。”

  見女兒沒睡好,顧氏想讓她回去補個眠,遂朝兩個媳婦和女兒擺擺手,“你們都回了吧。”而後叫住繼女,“昭嫻留下。”

  跟在大嫂後頭,走到門前的白蘊惜聞言一愣,回頭看了母親一眼,她記得那場夢境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娘怕是有好事要告訴昭嫻呢。”她二嫂武蘭輕笑著挽著她的手走出去。白府裡沒有庶女,只有兩個嫡子、兩個嫡女,兄弟姊妹不算多,加上顧氏平素裡為人圓融,姑嫂婆媳之間倒也十分和睦。

  “是什麼好事?”白蘊惜脫口問道。

  “自然是喜事。”昨晚已先一步從丈夫那裡聽聞消息的武蘭笑道:“你姊姊昭嫻要婚配了。”

  白蘊惜不自覺的掐緊掌心,追問:“是哪戶人家?”

  武蘭回答了句,“是安定侯的次子張泰。”說完後,見白蘊惜一臉驚詫,她納悶的問:“你這是怎麼了?”

  “沒……沒什麼……”白蘊惜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朝二嫂歉聲說了句,“二嫂,我頭有些疼,先回房去了。”

  武蘭瞧她臉色確實不太好,關心的問了句,“可要叫大夫來瞧瞧?”

  “不用,我回去歇會兒就好。”說完後,白蘊惜快步朝自己住的小院走去,兩名侍婢也趕緊跟上去。

  回到小院,白蘊惜將侍婢遣了出去,把自己關在寢房裡,神色不安的在房裡徘徊著。

  爹要將姊姊許給安定侯次子,這跟她先前所作的那場夢一模一樣。

  安定侯是張貴妃的弟弟,五皇子的親舅,掌握了須州四萬駐軍。

  約莫兩、三年後,安定侯會隨著五皇子舉兵叛變,她爹也投向五皇子,最後五皇子功虧一簣,白家與安定侯一家被滿門抄斬。

  這些都是她從那場夢境裡得知的,倘若待會兒姊姊也像夢裡一樣來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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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30: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似夢非夢(2)

  另一邊顧氏的院子裡,顧氏將白鼎然要將白昭嫻許配給安定侯次子之事告訴她。

  “……你爹與安定侯有些交情,剛好安定侯次子今年十八,你今年也十七了,都到了婚配的年紀。兩人先前遇上,這說著說著正好說起了你們的婚事……所以不久張家就會來問咱們交換庚帖。”也就是兩家打算要結親了。

  “我不嫁給張泰!”白昭嫻脾氣不好,繼母顧氏也一直縱著她,此刻在得知父親想安排她嫁進張家,頓時忍不住怒聲反對。

  顧氏見狀微蹙起眉,但語氣仍是一派溫和,“這安定侯府如此顯貴,能與他們結親算是咱們高攀了,這門親事你爹和我都很滿意,你嫁過去絕不會委屈了你,你為什麼不嫁?”

  “我不想嫁就不想嫁。”她不肯說出理由,任性的道。

  “這親事是你爹親口和安定侯定下,你爹和我為了你的婚事可是費了不少心,相看不少人家這才挑上了張家。這張泰論才能和家世都是頂好的,你對他還有什麼不滿意?”顧氏不解的問。

  “我看不上張泰。”

  “我見過這張家二少爺,他生得一表人才,才學也不錯,哪點讓你看不上?”顧氏耐著性子繼續溫聲問道。她掌管白家十幾年,對繼女的心思一清二楚,心下明白她是因何不想嫁給張泰,但有些話不能由她說出來,要由繼女自個兒說,她才好安排接下來的事。

  “我就是看他不順眼,不想嫁給他。”白昭嫻始終不肯說出理由,只是一味挑剔著張泰。

  “那你想嫁給誰?”顧氏冷不防地問她。

  “我想嫁給……”話到唇邊,白昭嫻連忙閉上嘴。

  瞟她一眼,顧氏輕歎一聲,溫言道:“我雖不是你生母,但這些年來一直拿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我甚至待你比親生的女兒蘊惜還要寵,你自個兒說,這些年來我可有說過你一句不是或是錯待過你?”

  白昭嫻咬著唇瓣搖頭,繼母待她確實不差,打小到大沒罰過她、罵過她,更沒苛待過她。

  “這門親事是你爹為你一手安排,你若不說個理由,你爹那邊我可不好替你說去。”顧氏循循善誘,想讓她說出心裡話。

  “我……”抬眼望著繼母,白昭嫻猶豫須臾,終於說出心裡話,“我有傾慕的人了。”

  顧氏聞言,故作驚詫的問:“你有心慕之人?是何人?”

  “是、是……”白昭嫻紅著雙頰,羞怯的吐出一個名字,“是邵由。”

  “這邵由是何人?”顧氏一臉納悶的再問,心下卻早知這邵由是何人,連白昭嫻是如何結識此人都一清二楚。

  “他是一個舉子,明年要參加會試。”提到他,白昭嫻又羞又喜的接著說:“他說了,若是他考中進士就要迎娶我過門,所以我不能嫁給張泰。”

  “倘若他沒考上進士呢?”

  白昭嫻被顧氏反問得一愣,似乎渾然沒想過會有此種可能,下一瞬才又信心滿滿地說道:“他滿腹才華,一定能考上進士。”接著她放緩語氣央求道:“求母親幫我同爹說說,我不嫁給張泰,我要嫁給邵由。”

  顧氏一臉為難的蹙眉,“不是母親不肯幫你,只是這事不好辦。這可是你爹親口與安定侯定下的親事,可推不得。”說到這兒,她瞅她一眼,意有所指的再道:“這親事若結不成,你爹說不得會得罪安定侯,無論如何,咱們家總要有人嫁過去才成。”

  白昭嫻張口想說什麼,在聽完她最後那句話時忽地心領神會,“咱們家又不只我一個女兒,這親事可以讓給蘊惜,讓蘊惜嫁過去啊。”

  “這怎麼成,你爹與張家說的可是你。”見白昭嫻如她所願說出這番話來,顧氏眼裡流露一絲滿意,臉上卻裝出詫異之色。

  “我與蘊惜都是嫡女,我嫁過去和她嫁過去還不都一樣,我這就去同蘊惜說。”白昭嫻說完便迫不及待的去找妹妹,只要說服妹妹同意,屆時她們兩姊妹一塊去找父親,定能說動父親答應。

  看著她跑出去的背影,顧氏唇瓣漾起笑意,端起茶盞淺啜。有些話若是由她去同丈夫說,他未必會肯答應,說不得還會怪她偏心自個兒的女兒,但若由白昭嫻來說,那可就不一樣了。

  她很滿意安定侯這樁婚事,女兒若能嫁進張家,日後也能有個依仗。

  白蘊惜靜靜坐在房裡等著,沒等太久,她的房門猛不防被人給推開,白昭嫻走了進來。

  白蘊惜心頭一跳,抬眼覷向她,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等著她開口。

  “蘊惜,我不嫁給張泰,你替我嫁給他。”白昭嫻一進來便說道。

  “……”白蘊惜張了張嘴想說什麼,發現自個兒竟一時發不了聲。一樣,就跟夢裡姊姊所說的話完全一樣。

  見她不吭聲,白昭嫻以為她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仔細解釋,“爹替我定下了安定侯這門親事,可我不想嫁給張泰,這婚事讓給你,你嫁給他。”

  白蘊惜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緒,問道:“為什麼?”

  白昭嫻在桌前坐下,沒回答她的話,試圖想說服她,“那安定侯有個貴妃妹妹,又是皇上最疼的五皇子的舅舅,身份如此顯貴,爹和你娘都很滿意這門婚事,尤其是你娘,我看得出來她巴不得是你嫁進張家,所以這親事我讓給你。”後面幾句話是她知道白蘊惜一向很聽她娘的話,特地加上去的。

  “這親事既是爹爹替你定下的,豈能相讓。”說出這句話時,白蘊惜心中一凜,這話似乎也同她夢裡一樣。

  “只要咱們倆姊妹說好,再一塊去找爹說,爹不會不答應,橫豎咱們倆都是白家的嫡女,誰嫁過去都一樣。”

  “不,我不能搶了姊姊這門親事,況且長幼有序,怎麼樣也該姊姊先出閣才是。”她再次聽見自己說出與夢裡相同的話來。

  “這是我心甘情願讓給你的,怎麼能說是你搶的。”見她沉默著不答腔,白昭嫻抓住她的手,索性坦白說了,“我老實告訴你吧,我心裡早有別人了,絕不能嫁張泰,好妹妹你就答應我,替我嫁給張泰吧,成全姊姊。”

  白蘊惜沉默地摸著系在手腕上的玉扣,姊姊所說的話與她夢裡相似,至此她幾乎相信了夢裡的事,以及久久告訴她的那些話。

  白昭嫻接著再說:“我同邵由約好了,等他中了進士就要娶我過門,我絕不能嫁給別人,倘若不能同邵由在一塊,非要逼我嫁給張泰,我情願去死。蘊惜,你不會忍心眼睜睜看著我去死吧?”

  白蘊惜神色複雜的看著她,在夢裡,她就是禁不住姊姊不停的懇求,還有後來娘的勸說,於是犧牲了自己、辜負了開平哥,答應了她。

  見她仍是不肯答應,白昭嫻沉下臉,“難道真要我跪下來求你嗎?”

  白蘊惜徐徐出聲,“姊姊若不想嫁,不如直接找爹爹回了就是。”

  “爹都同安定侯說好了,哪推得了,蘊惜你就幫幫姊姊這一回吧,姊姊這一生都會記住你這個恩的。”白昭嫻罕見的軟語相求。

  “……”白蘊惜張著嘴,還未出聲,耳邊傳來久久的聲音警告她——

  “你若想扭轉命運,就別再當濫好人。”

  白蘊惜一怔,見姊姊似乎沒聽見久久的聲音,她垂下眼,想起夢裡最後那一幕情景,她抬眸望著白昭嫻,狠下心語氣堅定的拒絕了她。

  “姊姊,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你若不想嫁給張泰,我可以與你一塊去見爹爹,求他將這婚事給退了。”那場夢裡,一切的悲劇都源自於這樁婚事,白家絕不能同張家聯姻,她也絕不能像夢裡一樣辜負了開平哥。

  “爹決定的事哪裡能輕易更改,何況這婚事還是爹爹親自同安定侯定下來的,這張家都要來換庚帖了,咱們府裡總要有一個閨女嫁過去張家才成。”白昭嫻急得拉著她的手央求道:“蘊惜,你沒心上人,嫁誰都一樣,你就當幫姊姊吧,替姊姊嫁到張家去。”

  白蘊惜脫口而出,“我也有心悅之人。”

  “你說什麼?”白昭嫻以為自個兒聽錯了。

  “我說我也有心悅之人,我不能嫁給張泰。”适才已把藏在心裡的秘密說了出來,再說一次也沒那麼難了。

  “你真有心悅之人,你可別騙我?”白昭嫻懷疑的瞅著妹妹,不相信性子一向柔順的妹妹也瞞著人,偷偷有了心上人。

  “我沒騙你,是真的,所以我不能替你嫁給張泰。姊姊既不願嫁給他,我陪你一塊去求爹爹,讓他取消這門婚事。”夢裡她犧牲自己成全了姊姊,替她嫁給張泰,卻落得那樣的下場,最後還害得開平哥為她悲痛欲絕。

  為了白家,為了開平哥,她不得不硬起心腸,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如夢裡那般心軟的答應姊姊。

  “爹不會退親的!”被她拒絕,白昭嫻氣急敗壞的跺著腳。“我不管,我絕不會嫁給張泰,要嫁你去嫁。”說完,她氣呼呼跑了。

  白蘊惜按著微微顫抖的雙手,深吸了一口氣,喃喃問:“久久,我拒絕姊姊了,是不是就可以扭轉命運了?”

  “哪有那麼簡單,後面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呢,這只是第一步。”久久稚氣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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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3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不嫁他人婦(1)

  “能與安定侯攀親,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你姊姊不想嫁張泰,這麼好的機會,你為什麼不答應她?”顧氏的寢房裡,她沉著臉責備女兒。

  不久前,從白昭嫻那裡得知女兒竟回絕了她的要求後,顧氏便差人將女兒叫過來,又將下人全都遣了出去,仔細問話。

  “娘,我三年多前已答應一人要等他回來,所以我不能嫁給張泰。既然姊姊也不想嫁,不如請爹退了安定侯府這門親事。”已將崔開平的事告訴白昭嫻,白蘊惜也沒再瞞著母親。

  她先前作的夢裡,安定侯府日後會跟著五皇子一起叛變,爹也牽涉其中以致連累白家,所以這門親事是絕不能結的。

  顧氏聞言,驚怒的追問:“你說的人是誰?”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竟不知女兒何時竟與人有了私情。

  女兒性子可不像白昭嫻那般野,時常跑出府去玩,她平素裡多半待在府裡,哪有機會能結識什麼男子。

  “他是善有寺方丈收留在寺裡的孤兒,在三年多前從軍去了。”若那夢是真的,那麼他將會成為名震一方的大將軍。

  聽聞對方不過是個孤兒,在外人面前一向溫婉的顧氏此刻面帶恚怒的斥責女兒,“你可是堂堂太守千金,他這樣的出身豈能配得上你,娘絕不會同意你跟他的事,你必須嫁給張泰,只有他那樣的家世才能配得上你。”

  見母親就像夢裡那般,與姊姊一起執意要她嫁給張泰,白蘊惜急道:“娘,咱們白家絕不能跟安定侯家結親,以後會招來滅門之禍的。”為了證實她沒騙母親,她喊著久久。

  “久久、久久,你出來告訴我娘,白家以後會被張家拖累滿門抄斬的事。”

  聽見女兒這話,顧氏錯愕的瞪著女兒,“你在胡說什麼?”

  “娘,我沒胡說,這些都是久久告訴我的。久久,你快出來見娘啊。”白蘊惜焦急的喚道。

  久久稚氣的嗓音慢吞吞回道:“沒用的,這世上只有你能看見我、聽見我,其他人都看不見也聽不見。”

  “為何會這樣?”白蘊惜呆愣的問道,娘見不著久久,怕是不會相信她的話。

  “因為天機不可洩露。”久久只回了她一句,就沒再出聲。

  顧氏狐疑的瞅著女兒,“蘊惜,你究竟是怎麼了,你在同誰說話?”房裡除了她和女兒,壓根沒其他人在,女兒這般異常的模樣讓她忍不住有些擔心。

  “我……”沒辦法洩露久久的事,白蘊惜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讓母親相信她的話。

  顧氏拍拍女兒的手,放緩嗓音,“娘讓你嫁給張泰也是為了你好,張家可是侯爵之家,又是張貴妃的娘家,和五皇子的舅家,這麼顯貴的家世求都求不來。你姊姊竟然不要,這可是便宜了你,你得抓住這機會呀。娘只生了你這麼個女兒,別的也不求,只求你有個好歸宿,娘才能安心。”

  白蘊惜自是明白母親的用心良苦,但張家這門親事真的不能結。為了說服母親,情急之下她說出夢裡的事,“娘,今早我不是說我昨晚作了個惡夢嗎,實際上我作了個預知夢,夢見了以後會發生的事。”她接著將夢境裡的事告訴母親。

  “……所以咱們絕對不能同張家結親,那會害得我們白家被張家牽連,而獲罪被滿門抄斬。”

  聽完女兒所說,顧氏皺眉輕斥道:“你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夢,我聽說當今皇上如今最寵愛張貴妃,你爹私下告訴我,皇上將來立儲,多半會立五皇子為太子,他怎麼會為了奪嫡而叛變,這沒道理呀,你那夢裡的事怕是不可相信。”

  白蘊惜正色說道:“娘,那真是預知夢,今天姊姊和您要我替她嫁給張泰,都在我夢裡出現了,我不知道日後五皇子為何會叛變,但咱們絕不能同張家結親,那會給白家招來禍事啊!”

  思及夢裡崔開平為她的死而悲切落淚的神情,白蘊惜心頭一緊,哪怕不為白家,只為了他,她也不能辜負他、嫁給別人。她既已收下他的玉扣,定要等他回來。

  說完,她朝母親下跪,求道:“娘,女兒不會騙您,為了咱們白家好,女兒絕不能嫁給張泰。”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顧氏扶起女兒,聽了女兒這番話,她心裡雖不太相信,但難免受了些影響,有些煩亂,“這事你讓娘再想想。”

  翌日一早,顧氏院子裡,兩個兒媳和白蘊惜都來到屋裡向她請安,但遲遲不見白昭嫻。

  顧氏也不以為意,這些年來白昭嫻也不是日日都會過來向她問安。

  幾人一邊飲茶一邊敘著話,二媳婦武蘭和長媳江蓉婉提起了安定侯府的親事。

  “也不知道昭嫻是不是知道要嫁進張家,害羞的躲在自個兒屋裡,打昨兒個我就沒見著她呢。”武蘭笑道。

  江蓉婉呷了口茶,淺笑著說:“難得她也會害羞。對了,母親,這安定侯府什麼時候會派人來換庚帖?”

  顧氏瞅了安靜坐在一旁的女兒一眼,她昨夜想了半宿,覺得女兒的夢雖有些匪夷所思,但她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也不敢拿她的終身大事來賭,萬一真像女兒夢裡那般,豈不是害了她、也害了白家。

  雖有些可惜,但須州也不是沒其他的好人家,因此她心裡已打消讓女兒嫁給張泰的念頭。

  顧氏張嘴正要說什麼時,這時一名下人神色匆忙的進來稟道:“夫人,不好了!”

  見那下人是在白昭嫻身邊伺候的侍婢,顧氏納悶的問道:“出了什麼事?”

  “大小姐她留書出走了!”侍婢將帶來的一封信遞上去。

  顧氏聞言一驚,她身邊的一個婆子連忙接過信交給顧氏。

  顧氏拆開信看完,怒斥一聲,“簡直荒唐!”

  武蘭與江蓉婉相覷一眼,忙問:“母親,昭嫻信裡寫了什麼?”

  “你們自個兒看。”顧氏將信遞給武蘭,神色凝重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女兒。

  白昭嫻留書私自出走,這張家不日就要來換庚帖,屆時若找不回她,到時候只怕女兒不得不嫁給張泰。

  這原本是她求之不得的事,可在聽了女兒那個夢之後,她心裡免不了有個疙瘩。

  武蘭和江蓉婉看完信訝然道:“昭嫻怎麼這麼糊塗,竟為一個男人不肯嫁給張家二少爺,私自出走。”

  顧氏吩咐身邊婆子去找府裡的總管,讓他派出府裡下人去將白昭嫻找回來。

  “這事不得聲張,你讓他們暗地裡找。”

  那婆子應了聲,領命去找總管。

  顧氏接著肅聲警告屋裡所有人,“出了這個門,全都把大小姐留書出走的事給我爛在肚子裡,不得洩露一句。”

  下人們全都福身答了聲是,武蘭和江蓉婉也應了聲。

  “母親,當務之急是要先把昭嫻找回來,要不我也派我房裡的幾個丫頭一塊出去幫忙找。”對白昭嫻竟為了一個男人不惜私自出走,也不肯嫁給張泰,武蘭心中不齒她的所為,但她也是白家人,昭嫻的事若傳出去,她難免也要被人笑話,因此也想儘快將人找回來。

  江蓉婉也附和了聲,“我房裡的下人也可以派出去幫著找。”

  一直沒出聲的白蘊惜眉心緊鎖,她沒料想到姊姊在被她拒絕後,竟會一走了之。

  倘若找不回她,爹震怒之下更不可能退了張家的婚事,那最後只怕會要她嫁給張泰,若是如此,豈不是跟她夢境裡一樣。

  她掐著手裡的絹帕,不成,她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回到自己的房裡,她將下人遣出去,出聲詢問久久——

  “姊姊留書出走,萬一我爹要我嫁到張家去,我該怎麼辦?”

  “宿主想扭轉命運,就不能嫁進張家。”久久稚氣的嗓音在她耳邊提醒她。

  “那我該怎麼做?”白蘊惜求助的問道。

  久久的虛影浮現在她眼前,小嘴兒得意的高高翹起,兩手叉著腰,說道:“這就輪到久久出場了。”說著,她小手朝她比了個三,“你有三次機會能從我這裡得到三枚錦囊,每枚錦囊裡都有一個提示,能助你渡過難關。”

  聞言,白蘊惜滿臉驚喜,迫不及待道:“真的嗎?那你快把錦囊給我。”

  久久眉毛一挑,鄭重警告她,“你要記住,你可是只有三次得到錦囊的機會,若是用光就沒有了。”

  白蘊輕點螓首表示明白,而後朝她伸出手,“把錦囊給我吧。”這次的事她委實想不出該如何解決,只能寄望錦囊。

  久久的手淩空一點,眨眼間,白蘊惜手上便出現一枚銀白色的錦囊。

  白蘊惜瞪著手上憑空出現的錦囊,愣了須臾後才回過神來,急忙打開錦囊,從裡面取出一片拇指大小的竹簡,望著上頭寫著的兩個字,她呆怔了片刻,呐呐的問了句——

  “服蝦?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系統給你的提示,其他的要靠你自己。”說完,久久的虛影頓時消失。

  白蘊惜盯著竹簡上的字,揣測著上頭的意思,“服蝦,這是要我吃蝦嗎?”可她不能吃蝦呀。

  幼時她吃了一回蝦,而後便……於是娘不准她再吃蝦,她也不敢再吃了,可錦囊的提示竟是讓她服蝦,難道提示給錯了?或者不是叫她吃蝦,而是有別的意思?

  白蘊惜狐疑的垂眸思忖,半晌後,想起當年吃蝦後發生的事,她靈光一閃,莫非竹簡的用意是讓她……

  顧氏將白昭嫻留書出走的事告訴丈夫白鼎然,他勃然大怒的責備顧氏。

  “你是怎麼管這個家、怎麼教養女兒?竟然讓昭嫻做出這種事來!這事若是傳出去,我白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他面容端正儒雅,雖已年近五十,看起來也不顯老。

  顧氏沒有辯駁,溫順的認下錯,“我也沒想到昭嫻會這麼大膽私自出走,這件事確實是妾身的疏失,我已讓總管暗地裡派人去找她。”

  見她低眉認錯,白鼎然稍稍息怒,“若是讓安定侯知道這事,這樁婚事怕是保不住,不成,不能再安排昭嫻嫁給張泰,改成蘊惜。等張家派人來拿庚帖時,你就拿蘊惜的給張家。”

  雖有料想到丈夫可能會這麼做,但此時聽他親口說,顧氏心頭還是免不了有些驚訝。

  “老爺要讓蘊惜嫁進張家?”

  “她和昭嫻都是嫡女,兩人年紀又只相差了一個月,誰嫁進張家都一樣,這事我會同安定侯提一提,就說昭嫻幼時已定過親,不能嫁給他家二公子。”想好了這事的解決辦法,白鼎然面色也緩和了下來。

  顧氏想起女兒說的夢境,試探的問了句,“老爺不能退了這樁婚事嗎?”

  “為何要退了這樁婚事?如今想同安定侯結親之人多不勝數,難得他想與咱們結親,豈有往外推的道理。再說你不是一直想替蘊惜安排一門好親事,昭嫻沒這福氣,剛好給了蘊惜,你還有何不滿?”白鼎然詰問。

  “這安定侯門第太高,我是擔心咱們蘊惜高攀不起。”

  “蘊惜也是我的女兒,怎麼會高攀不起。”以為她是擔心自個兒的出身,白鼎然安慰了她幾句,“你莫要想太多,你如今是我的正室夫人,不再是側室,蘊惜自然也不再是庶女,而是我的嫡女,她的身份就同昭嫻一樣。”

  “但我娘家還是比不上姊姊的娘家,怕張家會嫌棄她。”為了女兒,顧氏儘量試著想勸丈夫改變心意,退了這門親事。

  “安定侯願意同咱們結親,看上的不是你的娘家,而是咱們白家。”白家也算是大族,除了他這個須州太守,他還有一位堂兄在京裡任官,另有兩位族兄也在其他地方上任。“好了,這事你別想太多,去準備蘊惜的庚帖,另外她的嫁妝也可以開始置辦了。”

  明白丈夫主意已定,顧氏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回了自己住的跨院,沉吟須臾,她讓人叫來女兒把這事告訴她。

  “你爹打算要讓你嫁給張泰,娘也勸阻不了你爹。”

  聞言,白蘊惜沉默一瞬,輕點螓首,表示知道了。

  以為她這是答應了,顧氏勸解她幾句,“你別拿夢裡的事當真,娘曾聽人說,夢裡的事有些是同現實相反的呢,所以你作的夢說不得也是相反的,咱們白家不僅不會有事,也許還能藉著安定侯府更上一層呢。”

  “嗯,女兒告退。”知道母親已為她的事盡力了,白蘊惜不想再讓母親為難,因此沒有再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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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嫁他人婦(2)

  離開母親的跨院,回了自己的寢房,白蘊惜讓人取來筆墨紙硯,坐在案前默默抄寫著經文。

  以往她心煩時,便會藉著抄經來讓自己靜下心來。

  抄完一部經,她耳邊響起久久稚嫩的嗓音。

  “你可想好要怎麼做了?”她只能給錦囊,不能替她出主意,擔心她看不懂錦囊的提示,久久有些擔心的問。這次是她生命中最至關重要的一次,可不能出錯,一旦出錯,她的命運恐怕再難以挽回。

  白蘊惜垂眸注視著适才抄寫的經文,沒回答她。

  久久忍不住有些急了,虛影浮現在她面前,白發紫眸的小臉緊張的道:“哎,你是不是真看不懂呀,你怎麼這麼笨啊,你再好好想一想,用心想一想,你若真嫁給張泰,你跟你們白家就完了。”

  白蘊惜抬眸望著眼前僅巴掌大的精緻小人兒,見她一臉著急的模樣,覺得頗有趣,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怎麼還有心情笑?”久久忿忿的指著她的鼻子。

  “你這是在替我擔心呀。”

  “我被派來幫你,自然是希望你能成功扭轉命運,否則我豈不是白來一趟。”

  “若我沒有成功改變命運,最後下場仍如夢裡那般,你回去會受罰嗎?”她好奇的問。

  “受罰是不會,但是會被扣一百個積分。”每完成一件任務,她就能得到一百點積分,等積滿五千個積分就能得到獎勵。獎勵可以自己選,例如可以去投胎成人,或者提升系統功能,升到更高一等的世界去。

  她如今已有四千九百個積分,這次任務完成後就積滿五千了,她早已想好要嘗嘗當人的滋味,只要完成這件任務,她就能去投胎轉世當人啦。

  若是這次失敗,她就會被倒扣掉一百點的積分,還得再完成兩次任務才能積滿五千,所以為了白蘊惜和她自己,這次的任務都絕不能失敗。

  白蘊惜微微一笑,“你放心吧,我已想到要怎麼做了。”

  “你想怎麼做?”久久忙不迭追問,她雖然不能幫忙出主意,但能幫著參詳參詳,萬一白蘊惜想到的辦法太蠢,得讓她趕緊再想一個。

  白蘊惜將自己依著錦囊提示所想到的辦法,告訴久久。

  聽完後,久久用一種孺子可教也的眼神看著她,“你這辦法聽起來不錯,讓對方主動退親,你們白家還不會因此得罪安定侯,只不過你得要受點罪。”

  見久久也贊成她想到的法子,白蘊惜高興道:“若是能因此改變我和白家的命運,受點罪也是值得的。”

  三日後,張家派人來拿庚帖。

  顧氏讓身邊的侍婢將女兒的庚帖遞給來人,再客氣的敘了幾句話,送走人後,顧氏便去了女兒住的院子。

  “二小姐今兒個可有好些?”她詢問院子裡的下人。

  白蘊惜的奶娘回道,“夫人,二小姐臉上的疹子似乎越長越多了。”

  顧氏皺起眉,“蘊惜可有按時服藥和擦藥?”女兒前天晚上臉上忽然開始發起疹子,那時她也沒多留意,以為是天漸漸熱的緣故,擦個藥過幾天就好,哪日昨日疹子越發越多,連身上都冒出來了。

  “都按著大夫交代的做了,可小姐身上那些疹子就是沒退,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我去看看她。”顧氏走往女兒的寢房。

  白蘊惜躺在床榻上,見到母親進來,連忙起身。“娘。”

  一瞧見女兒那幾乎塊要佈滿整張臉的紅疹,顧氏倒扣了一口氣。

  “怎麼越來越嚴重?”

  “我也不知為何會如此,湯藥也喝了,膏藥也抹了,卻遲遲不見消退。娘,我這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白蘊惜細聲問著。

  顧氏安慰女兒,“別胡說,嚴大夫不是說你是服食了會發疹的物才造成的,過幾天就沒事了。”女兒幼時也有一次類似的情形,頓時女兒是吃了蝦致使全身起滿疹子,後來服了藥,養兩天便痊癒了,此後她就叮囑廚房,女兒的飯盒裡不許出現魚蝦之類的吃食。

  “可我這幾日又沒吃過魚蝦,怎麼會這樣?且都服了兩天的藥,疹子還不消,這次會不會是嚴大夫看錯了?”說到這兒,白蘊惜接著央求道,“娘,能不再另請個大夫過來我瞧瞧?”

  “嚴大夫醫術高明,咱們府裡大小病這些年來都是請他過來看,他應當不至於誤診才是。”

  “可我服了嚴大夫開的藥後,疹子卻越發越多。”白蘊惜滿臉愁容的捂著臉,“我這臉又癢又痛,我真怕自己萬一忍不住抓傷了會留下疤痕,那可怎麼辦?”

  瞅著女兒原本柔雅清麗的臉,此刻佈滿一顆一顆紅疹,看起來怪可怕的,顧氏也忍不住懷疑起會不會是嚴大夫錯診了。

  “好,娘讓人再給你另請個大夫過來看看。”

  “多謝娘。對了,可有姊姊的消息?”雖然姊姊為了不嫁給張泰,私自留書出走,致使與張家聯姻的人變成了她,但到底姊妹一場,她仍會擔心姊姊的安危。

  在那場夢裡,因她答應替姊姊嫁給張泰,所以姊姊並未出走,如願嫁給了在來年順利中了進士的邵由,但婚後兩人為了邵由納妾之事時常吵鬧不休,不過邵家並未受到安定候的牽連,所以姊姊是白家唯一逃過死劫之人。

  提起繼女,顧氏臉色冷了幾分,“不久前傳來消息,說她去了她外祖父家,娘打算過兩日讓人去接她回來。”還好這丫頭還有些腦子,沒直接跑去找邵由,否則她名聲可就毀了,還會因此連累到白家。

  “姊姊沒事就好。”

  再與母親敘了幾句話,送走她後,白蘊惜輕吐一口氣,叫來侍婢青兒私下吩咐她幾句話。

  青兒聽完,驚愕的瞪大眼,“二小姐,您當真要這麼做?”

  “我答應了開平哥要爹他回來,我不能嫁到張家去。”白蘊惜絞著手絹,強忍住滿臉、滿身的痛,不去抓撓。

  自家主子與崔開平的事她是知情的,見小姐為了遵守與崔開平的約定,不惜吃蝦忍受發疹子之苦,現下還打算自毀名聲,她在很心疼。

  “這幾日二小姐已吃了不少,若是再做出這種事,那您的閨譽……”

  “我這會兒也顧不了這麼多,眼下當務之點是要讓安定候府主動出退親,只要能不嫁到張家,要我怎麼做我都願意,青兒,我此刻身邊的信任的人有你,你按我說的去做是了,記著這事千萬不就讓府裡其它人知,就連奶娘都不能說。”一旦讓奶娘知道,她定會告訴娘,所以這事連奶娘她都瞞著。

  “可他都有半年多沒有音迅了,也不知他是不是……”三年多前,崔開平走後,每隔兩個月就會寄一封書信回來,讓住在她家壁的虎子托她轉交小姐,小姐嘴上雖沒明說,但每回收到他的信,小姐總會眉開眼笑,捧著信一讀再讀,可自半年多前開始,崔開平就不曾再寄信回來,這人也不知是生是死,若他已經死了,小姐這麼傻可就不值得了。

  白蘊惜出聲輕斥,“不許胡說,他不會有事的。”

  見素來脾氣溫順的小姐沉下臉,青兒連忙改口,“嗯,開平哥那麼機靈,又打小跟著寺裡的師父習武,定會平安回來的。”

  見小姐對開平哥這般癡情,她也希望他能平安無事,否則小姐這些日子所遭的罪和這片苦心就白費了。

  白蘊惜緩了神色,點點頭,“你照我說的去辦吧。”

  待青兒出去後,獨自留在房裡的白蘊惜輕撫著手腕上那枚玉扣,依她先前所作的那夢,崔開平不僅不會有事,他還會立下大功。

  但他突然斷了音訊,難免讓她掛心,也不知他是因何故沒再寄信回來。

  “你放心,我會等你回來,你要平安歸來。”她臉上流露一抹思念,幽幽對著手腕上的玉扣低訴著。

  須臾,她取出藏在櫃子裡,先前讓青兒偷偷幫她買來的蝦子,閉著眼,一口一口吃著,一邊在心裡為污蔑嚴大夫誤診的事,默默向他道歉。

  安定候府。

  晌午時分,張泰一名侍妾走進安定候夫人的院子。

  “桃娘,你不是來請過安了,怎麼又來了?”安定候夫人斜躺在軟塌上,見到她,不冷不熱的問了聲,她身旁兩名婢女一名替她捶著腳,一個替她捏著肩。

  “夫人,親身剛得知一事,特來稟告您。”桃娘福身道。

  “是什麼事?”

  “妾身聽說二少爺要迎娶的白家二小姐得了怪病,全身長滿紅疹,多日不退。”她容色豔麗,是張泰數名侍妾裡最受寵的,她先前曾見過白家二小姐,她模樣十分清麗標緻,讓她有些擔心白蘊惜過來後自己會失寵,因此一得知出事便連忙趕來告訴婆婆,想攪黃這樁婚事。

  她心知張泰早晚要娶正妻,但那正妻可不生得太美,以免奪了張泰的心。

  見她說的事與兒子有關,安候夫人坐起身子,“你這事是打哪聽來的?可莫要道聼塗説,就來我跟前亂嚼舌根。”

  “妾身沒胡說,這事是從白家請的大夫那兒傳出來的,我有個遠房表姊就嫁給那大夫為妻,正巧我弟媳昨兒個上那兒去,聽她說起了這事,我弟媳知道咱們要迎娶白家二小姐進門,覺得這事非同小可,所以今早特地來告訴我,妾身不敢瞞您,一得知這事趕忙過來稟告。”

  “這麼說,消息是真的?”她可不能容許娶進門的媳婦染了什麼怪病。

  “錯不了,妾身哪敢拿這種事來欺瞞您,若是您不相信,可差個人親自到白家去瞧瞧那二小姐是不是長滿了疹子。”她溫言細語,面露擔憂的接著道,“妾身是擔心,萬一她嫁進來後把怪病傳給二少爺就不好了。”

  安定候夫人當即吩咐一個婆子,親自到白家去瞧瞧究竟有沒有這回事。

  不久,那婆子領著四個丫鬟提著食盒來到白府,在偏廳裡見了顧氏。

  “這巧味齋的糕點,我家夫人嘗了後讚不絕口,特地差我帶些過來給您和府裡幾位少夫人與小姐們也嘗嘗。”婆子臉上帶著笑,恭敬的抄著手。

  顧氏微笑的謝了聲,“夫人有心了,這麼惦記著咱們,府裡今早也做了些荷花酥,味道也十分爽口,你也帶些回去給夫人嘗嘗。”嘴上客氣的說著,她心下琢磨著在這當頭安定候夫人突然派人來送糕點,究竟是何用意。

  婆子笑呵呵接腔說,“多謝白夫人,我家夫人差我過來時,提起了幾年前她生辰時,白夫人曾帶白府兩位小姐親自過府給她祝壽的事,那時我家夫人就對府上兩位小姐贊個不停昵。聽說二小姐時常到寺裡抄寫經書,這回還特地吩咐我帶了串紫檀佛珠讓我送給二小姐呢,不知二小姐可在?”

  不好一來就要求要見白蘊慍,她委婉的以這種方式求見白蘊惜一面。

  顧氏不動聲色,溫聲笑說,“哎呀,這可真不巧,蘊惜她今兒個出門去上香了。”

  女兒此刻全身佈滿疹子的模樣可見不得人,萬一讓這婆子見了,到外頭去亂說,對女兒的名聲可不好。

  “是嗎?那可真不巧,不知二小姐是去哪座寺廟上香?!”

  顧氏隨口說了句,“她去善有寺。”

  “我家夫人有時也會去善有寺,聽那裡的和尚講經說法。”

  顧氏笑應道,“我偶爾也會上那兒去,以後有空倒是可以約候爺夫人一塊去聽經聞法。”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敘了幾句,婆子才告辭,因著沒能見著白家二小姐,出了白府,她即刻轉往善有寺,親自去查問白家二小姐是否真來了寺裡上香。

  而後她返回安定候府,向自家主子稟道,“白夫人說二小姐去了善有寺,奴婢出了白家便轉去善有寺問了寺裡的知客僧,那客僧說白二小姐今兒個並未去寺裡上香。”

  “白二小姐沒去善有寺,白夫人為何要這般騙你?”

  “怕是不想讓奴婢見到白二小姐。”

  安定候夫人忖道,“這麼說來二小姐可能真的染了怪病,所以白夫人才不肯讓你見她一面。”她臉色頓時一沉,“倘若白二小姐真得了怪病,我兒可不能娶她進門。”

  “不過咱們畢竟沒見到人,她是不是真染了怪病也不好說。”婆子謹慎答道。

  “你說的沒錯,這白鼎然到底是須州太守,咱們確實不好就這麼退了這門親事,還得要有憑證才成。安宋定侯夫人略一沉吟,吩咐道,“你再去她診病的大夫那兒走一趣,親自問問他白二小姐究竟是得了什麼病。”有了大夫的話為憑,他們要退親事,白鼎然也怨不得他們。

  “是。”婆子離了主子的跨院,先去張泰的侍妾那裡打聽大夫的醫館在何處,這才出門往醫館而去。

  半晌後,她將探得的消息,如實稟告自家主子。

  “夫人,那大夫說白二小姐確實全身起了紅疹,連日不消,至於是何緣由他也不知,換了幾帖藥方都遲遲不見效,故而他也無法確定這病何時才能痊癒。”

  聽完,安定侯夫人面露慍色,“白二小姐果然染了病,這白家竟然瞞著咱們不說?這可不成,這祥的媳婦咱們泰兒不能娶,萬一進門,把怪病傳給泰兒可怎麼好,我去找侯爺退了這門事。”說完起身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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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 00:31:2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歸心似箭(1)

  顧氏去看女兒,才回了自己的院,就見白鼎然面帶怒容走進來,她心下詫異不知是誰惹了丈夫生氣,小心翼翼迎上前去。

  “老爺這是怎麼了?”

  “張家說要退親!”白鼎然拂袖怒道。

  顧氏詫問,“張家為何要退親?”

  “他們聽說蘊惜染了怪疾,身上長滿疹子的事。”說完,他慍怒的質問顧氏,“你說你是怎麼掌家的,蘊惜染病的事怎麼會傳了出去?鬧得安定候今兒個還親自問我有沒有這回事,你可知當時我有多難堪?”

  他當時被安定侯猛然這麼一問,心裡一驚,本想將女兒起疹子的事三言兩語帶過,誰知,這安定候最後竟抬出替女兒診過病的大夫的話來堵他,最後安定候輕飄飄的說了句——

  “約莫是咱們兩家沒有當兒女親家的緣分,還是讓二姑娘好好養病為重。”就這麼回絕了兩家的親事,讓他惱怒卻又無話可說。

  見丈夫如此震怒,顧氏有些嚇到,她沒想到女兒染病的事竟會傳到安定候耳裡去。

  一愕之後,她細聲道,“這事定是哪個下人碎嘴,說了出去,可蘊惜不過是起了疹子,這病也不是治不好,安定候怎麼能就這麼退了親?”

  “這都幾日了,蘊惜那疹子都還沒消,張家還親自派人去問了大夫,知道就連大夫都對蘊惜這病束手無策,你讓人家張家怎麼想?”

  事關她唯一的女兒,顧氏護衛地說道,“蘊惜那病不會治不好的,我們再另請大夫過來瞧瞧。”

  “哼,就算蘊惜這病能治得好,張家也不肯再要這門親事了。”他先前為能安定侯結親有多高興,如今就有多失望。結不成親,白鼎然遷怨妻子,冷下臉說道,“先是昭嫻留書出走,接著蘊惜染病,你這陣子怕是也累壞了,我看你先休息休息,讓蓉婉先替你掌這個家吧。”

  聽見他竟要她交出中饋給長媳,顧氏錯愕的抬眸望著他。

  兩個女兒先後都出了事,白鼎然對妻子心生不滿,認為是她對女兒們不夠上心,才鐵了心要她交出中饋,“這個家確實該好好整治整治,你也辛苦這麼多年,府裡那些事就讓蓉婉去操心吧。”說完,他抬步便往外走。

  顧氏默然注視著丈夫毫不留情離去的身影,緊掐著手絹,她明白丈夫將結不成安定候這門親事全怪罪到她頭上,認為是她沒盡心照顧好兩個女兒。

  但她又不能綁著昭嫻,她要出走,她這個當繼母的能有什麼辦法,而蘊惜可是她親生的女兒,她打小在女兒身上費了多少心思,女兒染了怪病,難道是她願意的嗎?看見女兒那張清麗的臉上長滿疹子,她都心疼死了,恨不得痛駡那些治不好她的大夫,結果丈夫還這般怪罪她。

  這晚顧氏氣的一口飯都沒吃,將自己關在房裡。

  她身邊一個心腹婆子擔憂的將這事告訴白蘊惜,希望她能勸解勸解顧氏。

  得知娘因為她被張家退婚而被父親責備,白蘊惜連忙去看望母親。

  站在母親房門前,她抬手敲了敲門,出聲道,“娘,是我,我能進來嗎?”

  等了須臾,房裡傳來顧氏的聲音,“進來吧。”

  白蘊惜推開房門走進去,再掩上房門,轉身見母親坐在床榻前,她走過去在母親跟前屈膝一跪。

  顧氏訝道,“蘊惜,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對不起,都是女兒不好,才讓娘遭爹爹責難。”白蘊惜歉疚道。她刻意讓母親替她找別的大夫,就是存心想讓她染病的事洩露出去。她先前讓青兒私下裡把這事傳到安定侯府去。

  沒想到青兒不知怎麼的打聽到那大夫的妻家竟與安定候府的一名小妾是親戚,於是就這麼順水推舟,輕而易舉的把事傳到了安定候夫人耳邊,安定候府也如她所願退了這樁婚事。

  顧氏扶女兒起來,“這事怎麼能怪你呢,又不是你願意長疹子的。”

  白蘊惜猶豫該不該告訴母親真相,起疹子的事正是地一手造成,張家主動退了親,原該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卻因此害得母親受到父親責備,這不是她所樂見。

  尤其在見到母親神色陰鬱,愀然不樂的模樣,她心下更是惴端不安。

  “娘,是我的,要是我不長疹子,娘就不會被爹爹責駡了。”她從母親身邊的婆子那裡得知,父親因此要母親交出府裡中饋。母親掌了白家十幾年,父親這麼做無異是讓母親顏面掃地,這才鬱結不開,食不下嚥。

  白蘊惜歉疚的握住母親的手,“是女兒連累了娘。”

  “你別多想,不是你的錯,正好你不是也不想嫁給張泰嗎,他們主動退了親,正遂了你的願。”說到這兒,顧氏忽地一怔,望著女兒。

  見母親眼神灼灼的看著她,白蘊惜心頭一跳,心虛的避開她的眼神。

  “你老實告訴娘,你突然發了滿身疹子是怎麼回事?”就在張家來拿庚帖的前兩天,女兒突然發病,而後,她嚴令下人不許將女兒的事洩露出去,但還是傳到張家去,此時回想起來,這一切仿佛有人在暗中搞鬼。

  “我……”白蘊惜不知這怎麼說,撲通一聲再跪下。

  見狀,顧氏哪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真是你做的!”她氣惱的抬手打了女兒一巴掌,呵斥道,“你怎麼這麼糊塗,你為了不想嫁張泰,竟不惜讓自己起滿疹子,還把這事傳出去,你知不知道以後外人會怎麼說你,往後還有哪個好人家敢娶你?”

  白蘊惜細聲回了句,“開平哥會娶我的。”

  顧氏怒道,“娘不許你嫁給他,那小子沒家世沒門第,你豈能跟了這種人!”

  不想母親看低崔開平,白蘊惜替他說道,“若是他成了大將軍呢?”

  “你以為大將軍那麼好當的嗎?憑他那樣一個窮小子,想當大將軍等下輩子投個好胎吧。”顧氏板起臉看著女兒再質問,“你坦白告訴娘,先前你說的那夢是不是也是你瞎扯出來騙娘的,為的就是不想嫁給張泰?”她現下懷疑女兒先前說的那夢也是假的。

  白蘊惜正色道,“那夢的事是千真萬確,我絕不敢拿咱們白家的來欺騙娘。”

  “當真?!”

  為讓母親相信,她抬手發誓,“女兒若有句虛言,不得好死。”

  顧氏連忙攔下女兒的手,“娘信你就是了,發什麼誓?”

  見母親信了她的話,白蘊惜抓著她的手再說,“娘,您別讓爹同安定侯走得太近,依我作的夢,不出幾年安定侯一家便會跟著五皇子叛變,要是爹也牽涉其中,咱們白家可是會招來滅門之禍。”

  顧氏為難的搖頭道,“這須州是安定侯的封地,你爹又是須州太守,很難不與安定侯來往。我也不可能將你那夢同你爹說,你也知道你爹那性子,我要真說了,怕是要再被他給罵了。”

  “這事再想想辦法。”白蘊惜心忖,她被退了親,沒像夢裡那般嫁給張泰,爹應當不會再同安定候沆瀣一氣,也許不會捲入那樁逆反之事。

  如願讓安定候府主動退親,白蘊惜特地前往善有寺上香,拜謝神佛。

  來到普有寺,她下了馬車,瞧見方丈親自送幾名男子出山。

  “方丈請留步,咱們告辭。”為首一名穿著藏青色錦袍的男子拱手道。

  鬚髮皆白的老和尚宣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慢走。”

  送走他們,回頭見白蘊惜,老和尚微笑雙手合十,“白施主又來上香了。”

  自?惜朝她施了一禮,“方丈有禮了,我來拜謝神佛。”

  老和尚點點頭,沒再多問,提步要離開,白蘊忍不住出聲叫住他,“方丈。”

  老和尚停步望向她,“不知白施主還有何事?”

  白蘊惜遲疑一瞬,抵不住心中掛念,啟口問道,“以前住在這寺裡的崔公子去從軍了,不知他近來可有傳消息回來?”

  聽她問起崔開平,老和尚神色煦然的看著她,睿智的眼神仿佛泂悉了什麼,溫言說道,“先前他每兩個月便會寄信回來,不過這半年多來,老衲已未再收到他的音訊。”

  “是嗎?”即使從夢裡知道,日後崔開平會成為一名大將軍,但如今他音訊全無,白蘊惜心頭仍不免有些憂慮。

  老和尚寬慰她,“施主無須為他擔憂,開平這孩子福大命太。”他适才送走之人也是來打探他的消息,當年崔開平的母親離世前,將崔開平交付給他照顧時,曾透露過孩子的身世。

  “倘若他爹仍沒忘了他,找上門去,那一切就順其自然吧。”

  時隔多年,對方終於來了。

  聽見老和尚這麼說,白蘊惜心里安心了些,向老和尚行了個禮,走進大殿裡。

  她跪在佛前,望著眼前那莊嚴不語的佛像,回想夢境裡的事,她不知久久是不是神佛派來助她扭轉命運的,但至少她已成功退掉張家的婚事,沒如夢裡那般嫁給張泰,她會耐心等都會他回來,絕不會讓她和他落得像夢境裡那樣的下場。

  皇宮

  大正殿裡,皇帝鄒梓辰召見凱旋而歸的有功將士。

  花了五年的時間,終於平定西境的蠻人,皇帝龍心大悅,準備封賞這批功臣。

  此番翎兵的包老將軍受到皇帝的嘉勉後,特地指向一名年輕的將領稟道——

  “皇上,咱們這次能大獲全勝,多虧了崔副將,他不顧危險,深入敵營潛伏半年與咱們裡應外合才能一舉攻破敵軍大營。”這事他在奏報裡已提過,此次當著皇帝的面再替崔開平表功,是有心想提攜他。

  皇帝望向包老將軍指著的人,隱隱壓抑著某種情緒,不動聲色的打量他幾眼,出聲道,“你就是包將軍所說那屢立奇功的崔開平,倒是十分年輕,你今年幾歲?”

  頭一次面聖的崔開平既興奮又緊張,出列抱拳回道,“回皇上的話,臣今年二十了。”進宮前已有人來教過他宮中的禮儀。

  皇帝贊許的笑道,“好,年紀輕輕就立下此大功,來人,賜酒一杯。”看著崔開平的眼神流露出一抹熱切。

  二十年了,他終於再見到這孩子。

  殿上這麼多將領和大臣,崔開平沒想到自己只答了一句就被賜酒,一愣之後,咧嘴笑著,躬身一揖,“謝皇上賜酒。”

  他心忖定是皇上見他長得英武不凡,又戰功赫赫,才會賜他酒。

  一名內侍太監領著另一個太監端上一杯酒,崔開平端起酒杯,仰頭一口飲下。

  內侍站在一旁,不著痕跡瞥了他的拇指一眼,待崔開平飲完酒,在太監端起空酒杯退下前,內侍朝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微微頷首,這才離去。

  皇帝見狀,臉上掩不住一喜,抬手召喚,“崔開平,你上前來,讓朕看看。”

  崔開平有些納悶,不知皇帝要看他什麼,難道是見他長得俊,想看得更仔細一點?他回頭瞅了包老將軍一眼。

  包老將軍橫眉堅目的喝斥了句,“皇上讓你上前,你小子還愣愣的杵著做什麼,還不快上前去。”

  “哦。”應了聲,崔開平走到殿下,抬起臉直視著皇帝,适才他不好一直瞪著皇帝看,來到殿前,他與皇帝大眼瞪著小眼。

  皇帝看著他,他也看著皇帝,覺得皇帝模樣生得十分端正威嚴,雙眉又濃又長,狹長的眼角微微住上勾,他心裡嘀咕著,皇上那眉眼怎麼瞅著有點眼熟。

  皇帝仔細端詳崔開平清逸的面容,在他臉上依稀瞧見了故人的容顏,他忍不住喃喃低語,“像,尤其是那鼻子那嘴。”抑住心緒的激動,看完後,他讓崔開平退下。

  接著當著眾臣的面,皇帝賜封了包括崔開平在內的幾名將領,其中將崔開平封為三品的鎮國將軍,是此次封賞的幾名將領裡品秩最高的。

  侍立在殿下的將領和大臣們,對崔開平的破格封賞,都面露詫異之色。

  他們原以為依崔開平立下的戰功,最多封為四品的武勇軍,沒想到皇帝竟破格將他從一個六品副將,一下就冊封為三品的鎮國將軍。

  就連包老將軍也有些吃驚,下一瞬心道,興許皇帝見崔開平年紀輕輕便屢立大功,惜才愛才,這才破格提拔崔開平。

  封了賞,皇帝再嘉許幾句話便散了朝。而後他遣了宮人將崔開平領到禦書房去。

  被單獨帶到禦書房,崔開平有些納悶,但仍依規矩,躬身行禮。

  “臣崔開平參見皇上。”

  “免禮。”皇帝的嗓音裡透著一抹親近之意。

  “不知皇上召臣前來有何事?”

  阜帝啟口想向他探詢故人之事,“你娘她……”

  不等他說完,崔開平便道,“我娘在我六歲那年就病死了。”

  這事皇帝派去打探的人已稟告過他,而他想知道的是……

  “她病逝去,可有對你說什麼?”

  不知皇帝怎地突然關心起他娘的事,但皇帝詢問,崔開平也不好不答,想了想回道,“娘只讓我要好聽善有寺方丈的話,別胡鬧闖禍。”

  “她有沒有跟你提起你爹的事?”皇帝試探的問。

  “娘從未提過我爹。”崔開平猜測他爹不是死了,要不就是做了什麼對不起他娘的事,所以娘才會獨自帶著他相依為命,還讓他跟著她的姓。

  聞言,皇帝神色一黯,接著不死心再問,“你娘她當真一句都不曾提過你爹?”

  “真沒提過,對了,我娘臨終前將一枚玉扣交給我,說那是我爹留給我的。”見皇帝不停追問他爹的事,崔開平心忖莫非皇帝認識他爹不成。

  “玉扣?”皇帝聽了他的話,神色一愣,下一瞬間想起什麼事,輕喃道,“難道是她從朕衣裳上拔走的那枚玉扣?”

  崔開平沒聽清他的喃喃自語。

  皇帝看向崔開平情急的再追問,“那枚玉扣呢?”

  “我送人了。”提到這事,崔開平咧著嘴,笑露一口牙,迫不及待的想趕回須州去見白蘊惜。

  “你怎能把你娘給你的玉扣隨意送人?”皇帝不悅的呵斥。

  “既是我娘留給我的,我為何不能送人?”崔開平反問。

  “你就不會留下來當個念想嗎?”斥責了句,接著想到他小小年紀就失了雙親的照料,皇帝輕歎一聲,擺擺手說道,“罷了,這事也怪不得你。”

  望著他那張有幾分肖似母親的面容,憶起過往與崔開平母親之事,皇帝放緩氣再說,“西邊的戰事定了,如今東南方的流寇還未能清剿、朕打算派你領一萬兵馬去剿寇,你可願意?”事實上他日前已接到奏報,東南方的流寇已被圍剿得泰半,他此時讓崔開平去平寇,是有意想讓他領了這功勞。

  他自然也不會虧待真正有功的將領,不過是想藉此機會給這孩子封候,他虧久了這孩子和他母親,礙于他母親的身份,他無法光明正大的認回開平,只能這般來補償。

  崔開平一顆心早飛回了須州,聽見皇帝又要派他去打仗,想也不想的便開口拒絕。

  “臣要回鄉,不能去。”

  自己要平白送他功勞,他竟還不願去,換了旁人皇帝哪容得下,但他對這孩子心有虧久,怒其不爭的質問,“你為何不願意去?”

  “我要回去見一個人。”

  “是什麼人讓你這般急著回去?

  “就是我送玉扣的那人。”

  見他提及這事喜形於色,皇帝心裡一動,問道,“對方可是個姑娘?”

  崔開平笑咧著嘴,朗聲回道,“沒錯,對了皇上,依您看我這鎮國將軍配不配行上太守的女兒?”

  “鎮國將軍是三品武將,太守是三品文官,自然是配得上。”回答完,皇上接著關切的詢問,“莫非你看上的是哪個太守的千金?”

  聽皇帝親口說他醒得上太守的女兒,崔開平開懷笑道,“是須州白太守大人的千金。”

  見他已有意中人,皇帝一時興起道,“你既有意中人了,不如朕為你指婚。”

  “皇上要為臣賜婚?”崔開平大喜,有皇帝下旨賜婚,這可是大大的榮耀,他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忙謝恩,“那臣先謝過皇上了。”

  “朕為你賜婚可是有條件,你得去清剿東南的流寇。等你回來,朕就給你封候,你想想等你封後,再去迎娶白本守的千金,不是更為風光?”皇帝循循善誘。

  “封侯?”崔開平瞪大眼,清俊的臉上露出疑惑,“皇上給我封候,這是為什麼?”打一進禦書房,他就覺得皇上對他有些另眼相待,如今還要幫他封侯,更讓他起了疑心,他曾聽過一句話“禮多必有詐”,但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武將,對方可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他有什麼可讓皇帝覬覦的?

  沉默須臾,皇帝未答反問也,“你母親的閨名是不是叫崔允慈?”

  适才見他一直追問娘親的事,崔開平心中早覺有異,如今聽他道出母親生前的閨名,證實了他心中的清測,“我娘閨名是叫崔允慈沒錯,皇上可是認識她?”

  注視著他,皇帝回想起當年的事,徐徐說道,“昔日朕未登基前,有次曾落難,幸蒙你母親出手相助。”

  他瞥了眼崔開平拇指上那塊黑色的胎記。當時兒子出生後,他只待了兩天就不得不離開,後未再回去尋他們母子早已人去樓空。

  這些年來他一直暗中派人打探他們母子的消息,不久前才終於有了音訊,沒料到崔允慈已亡故,而他流落在處的兒子竟在此番戰役中立下大功。

  崔允慈原是他身邊侍衛長的妻子,因她身懷武功,女扮男裝在外行走。十幾年前,他因到皇兄害被父皇趕回封地,崔允慈便扮成男裝隨他們行。

  去往封地途中,他遭到追殺,身邊的侍衛泰半被殺,侍衛長護著他一路逃走,最後在敵人連番追殺下,為保護他也犧牲了。

  當時他身邊只剩下崔允慈一人,她忍住喪夫之慟護著他走。在患難之中,他對她動了情,最後兩人總算抵達封地,不想在一次酒醉下,他與她有了肌朕之親。

  那時他以為她會留在他身邊,沒想到當她懷了孩子後,竟不告而別。

  就在她生產前一日,他終於尋到地,當她產下孩子兩天后,他因有事暫時離開,沒想到她竟趁機帶著孩子走了,這一次,她走得無影無蹤,他沒能再找回她。

  他眼神幽幽的望著崔開平,沒想到這一別,他與崔允慈竟是天人永隔,再見無日。

  在崔允慈之前,他早已娶妃,有數名妻妾,還有幾個皇兒,但這一生最讓他刻骨銘心的,卻是那段與崔允慈在患難之中生起的情。

  她是那樣颯爽的女子,直到她離開他,他始終不知她對他是否有情,抑或心有所怨。

  聽皇帝說起娘親曾幫過他,崔開平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怪不得我說皇上怎地對我特別好。”

  “看在你母親的分上,朕想認你為義子。”雖然不能名正言順的將他認回來,但他仍想給崔開平個名分。

  先是要給他封候,現下又要認他為義子,崔開平萬萬沒想到因為他娘,皇帝就如此恩寵於他,有些受寵若驚。

  侍立一旁的總管太監見他似是傻住了,笑呵呵提醒他——

  “皇上如此恩寵,鎮國將軍還不快謝恩?”

  崔開平一愣之後,跑下叩謝皇恩,“臣謝皇上隆恩,但臣出身貧寒,身份低微,恐當不起皇上義子。”

  皇帝沉聲道,“誰敢說你當不起,朕肯認你,你就當得了朕的義子,何況你騎勇善戰,足智多謀,年紀輕輕就替朝廷立下大功,足堪為眾臣和百姓的表率。這樣吧,朕先下旨認你為義子,等你此番前去東南剿清那些流寇,凱旋歸來後,再給你封候。”

  不等崔開平答腔,皇帝逕自興匆匆再說,“既然朕認你為義子,那也順便賜你一個名字吧,就叫……鄒熙。”鄒是皇姓,如此一來,也算是將兒子認了回來。

  崔開平一愣,想不到皇上連姓給他改了,剛想反對,總管太監又笑呵呵的催促他謝恩。

  “皇上賜國姓,這可是莫大榮耀,鎮國將軍還不快謝恩。”

  崔開平有些惱,又不是他求著皇帝給他改姓,怎麼還要他謝恩,但想起進宮前包老將軍一再叮囑他要守皇宮禮儀,不得不咬牙忍了,再屈膝跪下,“臣崔開平叩謝皇上。”

  “鎮國將軍,皇上既然賜給您新的姓名,您日後可要用這新名字才成。”總管太監是皇帝的心腹,自然明白皇帝為何對崔開平一再恩寵有加的原因,好意提醒他。

  崔開平頓時一驚,“難道我以後不再用崔開平這名字了?”他一點都不想改名,何況皇帝不只給他改名,連姓都換了。

  瞧見他似乎不願改名,皇帝也沒太為難他,說道,“你若不習慣,暫時可再用原本的名字。”他心裡苦笑,換了旁人能得他賜名早就千恩萬謝,回去後恨不得把這榮寵昭告世人,偏生兒子一點也不領他這情,看那神情似乎是在埋怨他多事。

  “皇上,這崔開平王的名字是我娘給我取的,跟了臣二十年,讓臣改名實在不願意。”

  皇帝擺擺手,“罷了,那你私下裡還是用這名字吧。”

  “多謝皇上。”明明是皇帝多事給他改名,他竟然還得謝恩,簡直是豈有此理,他一點都不喜歡宮裡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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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歸心似箭(2)

  出了宮後,回到驛館,崔開平找僕從要來文房四寶,急著要給白蘊惜寫信,半年多前他潛伏在敵營,沒法寄信回去。

  今日得了鎮國將軍的封賜,他迫不及待想告訴她這事,提起筆,一股腦兒的刷刷連寫了幾大張的信箋。

  寫完便差人查回城。

  翌日,皇帝在大殿上,當著眾臣的面下旨認崔開平為義子,並踢名鄒熙。

  如此聖寵,讓不少朝臣既羨又妒。

  兩日後,崔開平點一萬兵馬,前往東南。

  皇帝設下水酒,親自為他餞行。

  對此,大臣私下裡,悄悄議論著此事——

  “皇上對這位鎮國將軍可說是聖寵有加,不過只是領兵一萬,竟親自為他餞行。”

  “皇上讓他領兵前往增援東南的管將軍,我怎麼沒聽說東南那兒軍情告急的事?”

  “我記得先前管將軍送來的奏報上,是說東南方的流寇已清剿大半,只消再一個月左右就剿滅那些流寇,莫非事情有變?”

  就在大臣們私下臆測著東南軍情是否有異時,一名太監在幾名侍衛的保護下,帶著皇帝的口諭悄悄前往東南。

  數日後,管季方聽完太監宣說完皇帝的口諭後,納悶的與心腹軍師商議皇帝那幾句口喻的用意。

  “皇上說他不會忘了咱們剿寇的功勞,那為何又要在咱們快剿完流寇時把鎮國將軍給派來,這不是讓他來搶咱們的功勞嗎?”辛苦兩年多,好不容易快剿完這些流寇,突然有人來搶功,任誰都無法接受。

  軍師忖思片刻後,說道,“皇上這麼做,怕是想給那鎮國將軍錦上添花,讓他的功勳再多添一筆,既然皇上說了他不會忘記咱們所立下的功勞,那咱們也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鎮國將軍究竟是什麼出身,皇上怎會如此恩寵於他?”管季方不解的問。

  這事軍師一時也回答不上。

  然而當崔開平來到東南後,管季方見到他,依稀在他臉上瞧見一位故人妻子的身影,不由得脫口而出,“崔將軍,恕我冒昧,敢問令慈的閨名可是叫崔允慈?”

  崔開平詫道,“管將軍也認得我娘?”

  “你果然是她的兒子。”二十幾年前管季方在禁衛軍當值,與崔允慈的丈夫倪陶相識,也見過性情颯爽,身手不弱于大內高手的崔允慈。

  他記得當今皇帝還未登基前,曾被先皇趕去封地,一年後被先皇召回京,聽隨皇帝回來的侍衛提及,倪陶在途中為保護皇帝犧牲了,後來全靠著崔允慈護衛著皇帝,避開追殺,一路抵達封地。

  很知崔開平王真是崔允慈的兒子,管季方心忖,皇帝約莫是看在崔允慈夫婦的救命之恩上才對他恩寵有加。

  他接著奇怪的暗忖,他記得當年他們夫妻倆送皇帝離京時,似乎並未有孩子,難道是後來才懷上的?而他為何會從母姓崔,而非從父姓倪?這其中莫非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隱情,抑或是崔開平壓根就不是倪陶的兒子?

  下一瞬,不經意發覺崔開平有幾分神似皇帝,管季方一訝之後思及一個可能,心下駭然一驚。

  傳旨太監抵達須州太守府衙,白鼎然連忙頷著衙內一眾太小官員接旨。

  須州離皇城有七、八日的路程,有些京裡的消息還傳到須州來,白鼎然在接完賜婚聖旨後,一頭霧水的向傳旨太監打聽。

  “請問公公,這位鎮國將軍鄒熙是何人哪?”怎麼皇帝會突然想到要把他女兒賜婚給這位聽都沒過的鎮國將軍。

  傳旨太監有意與白家示好,遂提點他,“白大人應聽說了這次我朝大敗西邊的蠻人吧,其中多虧了這位鎮國將軍,他不過弱冠之齡就立下此功,皇帝對他讚譽有加,已下旨認他為義子,還賜了國姓,這方可是非比尋常哪,府上千金能嫁給鋪國將軍,可是她莫大的福氣哪。”

  白鼎然訝道,“皇上認他為義子,還賜了國姓?”

  “沒錯,白府能與鎮國將軍結親,這可是好事一樁。”依皇帝目前對鎮國將軍的器重,興許白家也能跟著入了皇帝的眼,說不得這白鼎然還能高升回朝任京官。

  傳旨太監再對白鼎然說了些京裡的事,白鼎然約略得知這位鎮國將軍是皇帝跟前的紅人後,馬上遞上一疊銀票給傳旨太監。

  送走傳旨太監,衙門裡的宮員紛紛向白鼎然賀喜,應酬一番後,白鼎然滿臉喜色的回了白府,將這樁喜事告訴妻子。

  聽完,顧氏納悶的問,“老爺既不識得這鎮國將軍鄒熙,皇上為何要將咱們蘊惜賜婚給他?”白家遠在須州,又不在京城,且丈夫這須太守又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三品官,皇上怎麼會想到給他們白家賜婚?

  “這……”白鼎然被她問得一愣,而後忖道,“興許是在朝為宮的堂兄向皇上提了咱們?”

  一時也弄不凊原因,白鼎然也沒再多想,吩咐顧氏,“這回你可要給我照顧好女兒,莫要再讓她染上什麼病,這可是皇上賜婚,不能再出差錯。”

  女兒的病在安定候退親的三日後便痊癒了,先前他一度遺憾女兒的病怎地早不好晚不好,非要到拖到張家退了親才好,不過如今得了皇帝賜婚,他可不這麼想了,認為女兒先前那病,病得好,否則皇帝賜婚可就無福消受了。

  因為依本朝律例,若先有婚約在身,皇帝在不知情之下賜婚,若有人申明此事後,宮裡自會派人收回賜婚聖旨。

  依也從傳旨太監那裡打聽來的消息,皇帝對鎮國將軍寵愛有加,女兒嫁給鎮國將軍,說不更有助於他的官運,因此自是然更中意這門親事。

  “妾身明白,妾身會命人小心照顧好蘊惜的身子。”顧氏應了聲,再與丈夫敘了幾句話,送走他後便去了女兒的院子。

  她适才聽丈夫提起鎮國將軍才二十歲,年紀輕輕就是三品武官,又被皇帝認為義子,日後前途不可量,對這門親事她跟丈夫一樣很滿意。

  進了女兒的屋裡,顧氏滿臉笑意將這好消息告訴白蘊惜,並將帶來的聖旨一併交給女兒。

  聽完,白蘊惜錯愕的看著那道賜婚聖旨,“皇上為何要把我賜婚給鎮國將軍?”

  “這事娘也不知,不過聖旨既然都下了,咱們可不能抗旨,娘待會兒就去找總管,商量你出嫁的事。”顧氏只有這麼一個女兒,終於出嫁了,還是聖上賜婚,她喜孜孜的開始盤算要給女兒置辦哪些嫁妝,還有陪嫁的下人要多少個,喜服要繡上什麼圖樣和款式,還有配戴哪些頭、首飾等等。

  “娘,我……”白蘊惜嗓音梗在喉嚨裡,她想說她不要嫁給什麼鎮國將軍,但思及這是聖旨,她若抗旨肯定會連累到家人,一時間只能顫  著唇,泫然俗泣。

  她不明白為何她和開平哥之間會有這麼多波折阻撓,好不容易讓安定候府主動退了親事,卻迎來皇帝賜婚的聖旨。

  見女兒噙著淚,顧氏訝道,“你怎麼哭了?”下一瞬,她明白女兒的心思,低斥道,“你可莫要同娘說你不嫁,這可是皇上賜婚,違抗不得。”

  “可我答應了開平哥……”想到夢裡最後他抱著她悲泣的神情,白蘊惜心頭忍不住一陣擰痛。

  女兒又提起那人,顧氏沉下臉,“他走了三年多,一直沒回來,說不得早已死在戰場上。”

  白蘊惜神色激動的道,“不會的,也不會死!”

  “就算他回來了,你也不可能嫁他,你快把他忘了,你要嫁的人只能是這鎮國將軍鄒熙。”顧氏指著聖旨上的名字警告女兒。

  “……”白蘊惜胸口窒息得說不出話來,母親再叮囑了幾回,待母親離開後,她將自己關在店裡,啞著嗓問,“久久,我明明已退了安定候家的婚事,力什麼皇上會賜婚?難道不管我怎麼做,這一輩子都不可能與開平哥在一塊嗎?”

  久久的虛影浮現出來,紫色的眼瞳閃過一絲亮光,在查看她命運的軌跡。

  沒等到她的回答,白蘊惜追問,“你為什麼不說話?我跟開平哥這輩子是不是還是會像夢裡那樣,不能結為夫妻?”

  須臾,查看完,久久面露疑惑,她一時之間竟查看不了白蘊惜的命運軌跡。

  但白蘊惜拒絕了張家的親事,照理說,她的命  運應已逐漸扭轉才是,怎麼會什麼都查不到。

  久久皺著眉頭回答,“這事有些古怪,我一時半刻也是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你要不要再拿個錦柔看看?”

  聽到她的提醒,白蘊惜眼底然起一抹希望,急切的催促,“對,錦囊!你快再給我一個錦囊。”

  雖然方才是她建議白蘊惜用錦囊,但想到短時間便要用去兩個,久久忍不住有些猶豫起來,“可這錦囊給您,你就只剩下一個了。”

  “眼下這都過不去,錦囊留著又有何用,你快給我。”白蘊惜此時心急如焚,只想知道賜婚的事該怎麼解決,她要守著對開平哥的承諾,她絕不嫁給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好吧。”久久虛影抬指朝白蘊惜掌心一點,赫然憑空出現一枚銀白色的錦囊。錦囊裡會出現什麼提示,這是連她也無法事先得知的。

  白蘊惜迫不及待的打開錦囊,取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竹簡,只見上頭寫著四個字。

  靜觀其變。

  白蘊惜抬眸睇久久,不解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久久一愣,眸裡浮現一抹亮光,适才一直查看不到她的命運軌跡,此時才浮現出來,她忍不住在心裡暗罵一聲,主系統難不成又當機了,訊息才會廷遲出來?害白蘊惜白白浪費了一枚錦囊。

  但一來她不能向宿主洩露她的命運演變,二來是心虛,如果剛才不是她提議,白蘊惜也不至於這麼快就用掉第二枚錦囊。

  她抬起下顎,小臉嚴肅的解釋,“你莫急,也許事情會有轉彎的餘地,咱們再靜觀幾日吧。”

  到時候,只怕白蘊惜會驚喜得跳起來。

  “可……”白蘊惜張嘴想說什麼,這時房門外傳來青兒的聲音。

  “三小姐。”

  “什麼事?”白蘊惜擦了擦臉上的淚問。

  站在房門外的青兒小聲說了句,“虎子适才信過來給我。”本來今兒個輪她休息用不著來上工,於是她便返家了,但知道二小姐等著這信,才趕緊送過來。

  聞言,白蘊惜快步上前打開房門,青兒走進房裡,將信遞給她。

  接過信,白蘊惜急不可待的折開來看,下一瞬便蹙起眉。

  “信紙上的字怎麼糊了?”

  “虎子說這信送過來時便這樣了,興許是在路上淋了雨才會這般。”虎子拿信過來時,她見信封上有水痕,所以特意問了句。

  白蘊惜努力辨認信上的字,有些字跡模糊不清,有些還能看得出來,她只好從前後文來推測信上寫了什麼。

  信裡崔開平寫道,他是如問英勇過人、足智多謀的助老將軍大敗蠻人,因此立下大功,皇帝又是如何對他讚譽有加,封了他什麼將軍,但前頭那兩個字整個暈染開來,完全辨認不出來。

  最後他在信末寫下——

  等我剿完東南的流寇,我很快就會回來,你等我。

  看完,白蘊惜將信按在胸口上,眼裡隱隱泛淚,,知他平安無事還立下大功,她總算能安了心,可皇帝偏在這時候賜婚,這是要活活折散他們兩人哪。

  青兒見主子看完信後竟掉了淚,她驚訝的問,“二小姐,莫非開平哥出了什麼事?”

  “他沒事,他立了功,皇上封他為將軍。”

  “這不是好事嗎?那二小姐怎麼哭了。”青兒愣愣的問,看小姐這模樣也不像是喜極而泣,倒像是十分悲傷。

  “你沒聽說皇上為我賜婚的事嗎?”

  聞言,青兒瞠大眼,“什麼!皇上給小姐?奴婢先前趕著要把信拿來給小姐,進府後就直接來了小姐這兒,還沒聽說這事。”她這才明白主子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也不禁為她難過。

  崔開平好不容易掙了個將軍,結果皇帝竟然給小姐賜婚,簡直是在棒打鴛鴦嘛。“二小姐,皇上賜婚不退嗎?要不您像先前退掉安定候親事那樣,再裝病?”

  白蘊惜黯然道,“這是皇上呢,我即使病得更重也得出嫁,除非我與別人有媒妁之言的婚約在先,才能退婚。”而她與崔開平之間並無正式婚約。

  “那開平哥怎麼辦?”她跟住在她家隔壁的虎子一塊長大,她常聽虎子提起崔開平有多心儀二小姐的事,就連他跑去從軍也是為了二小姐,他知道他的出身配不上二小姐,,所以想拚搏出一番功業,再回來迎娶她。

  如今他就要回來了,小姐卻被皇帝賜婚給別人,她真不敢想像等開平哥回來後這事,會是何種心情。

  再思及先前安定侯家的婚事,青兒不禁想,難道二小姐與開平哥註定有緣無分嗎?

  白蘊惜默然垂首,她如今也不知該怎麼辦,她想起妹姊為了逃婚留書出走的事,心裡一動,接著又想到母親,再想到府裡待她不錯的兩位兄長和嫂嫂與幾個侄兒和父親……不由得打消了念頭。

  皇帝賜婚,她若敢逃婚便是抗旨,與姊姊逃婚的下場可是全然不同。

  她忍不住羡慕起姊姊,數日前她被接回府裡,雖被爹責罰了一頓,但在她表明非邵由不嫁後,爹也查了邵由的家世,得知他祖上曾出過太傅,家中也算頗有資產,遂答應了她,只要邵由明年能考中進士便同意他倆的婚事。

  而她與崔開平,倘若沒那道賜婚聖旨,也許爹娘也會同意他們倆的婚事。

  待青兒離開後,白蘊惜垂眸凝視著手上那枚“靜觀其變”的竹簡,心下茳然,這究竟是何意,是她要等待,接下來會有什麼變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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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翻牆夜會(1)

  山林裡剛發生一場大戰,屍橫遍野,血流滿地。

  管季方身上也受了些傷,手裡拎著一把沾著血的長刀,走向不遠處的崔開平,開口便道謝。

  “多謝崔將軍及時帶兵來救援,否則本將軍這回可真要栽個大跟頭,中了這些賊廝的陷阱。”先前剿寇一直很順利,眼看就要把最後一支流寇剿滅,沒想到對方竟狡猾的布下陷阱引誘他過來。而後隱藏了一批人手,伺機發動先前設下的陷阱,埋伏暗算他和土兵們。

  猝不及防間,他手下那些士兵大亂,折損了不少弟兄,連他也陷入重重包圍,就在他不甘心的以為這回要死在這裡時,崔開平帶著那一萬兵馬宛如從天而降,趕來馳援,不只救下他和一干弟兄們,同時也將那批流寇殺得精光。

  原本以為崔開平只是來蹭功勞,沒想到反倒被他救了,管季方此時心情有些難以言喻。

  將手裡的長槍扛在肩上,崔開平道,“我也是先前聽軍師提起這次管將軍率兵要來清剿這批流寇,覺得有異,所以不放心的帶人過來瞧瞧,沒想到正好能幫上管將軍忙。”

  “崔將軍膽大心細,有勇有謀,也難怪皇上和包老將軍都對崔將軍讚譽有加。”管季方笑道,為自己先前小看了此人,有些汗顏。

  “管將軍謬贊了。”崔開平咧嘴笑著接受他的稱讚,接著問,“這是最後一批流寇嗎?”

  “沒錯。”

  “哎。”崔開平雙眼亮晶晶的盯著他問,“既然剿完了流寇,那我能不能先回鄉一趟?”

  “不知將軍的家鄉是在哪兒?”

  “就在附近的須州。”說是附近,但其實從這裡過去至少還要兩、三日的路程。

  見他歸心似箭,管季方隨口打趣的笑問,“將軍可是想回去見嬌妻?”

  崔開平赧然的撓著臉,“還不算啦。”

  “原來崔將軍是急著回去會佳人哪。”崔開平眼裡那濃烈期待的眼神讓管季方拒絕不了,破例的答應了他,“去吧,這兒交給我,各位到瑤州會合,一塊回京面聖。”

  “多謝官軍。”崔開平欣喜的拱手,找來自個兒的坐騎,登時飛馳而去。

  抵達須州時已是半夜,分別三年多,崔開平難耐相思,等不到天亮便悄悄進了域,來到白府。

  他翻過白府圍牆,雖未來過白府,但他以前曾向青兒打聽過白蘊惜住的小院位在白府何處。

  府裡有侍衛巡夜,他避開那些巡衛,依著青兒告訴他的地理位置,一個院落一個院落的悄悄找過去。

  來到一處屋前種滿梔子花的小院前,他看向小院上頭題著“芳菲閣”三個字,臉上一喜,發現門上落了鎖進不去,索性繞到後頭挑了扇窗子潛進去。

  小院不大,崔開平沒多少功夫便找到白蘊惜的房前,外頭有丫鬟值夜,他悄悄上前,猛不防出手擊昏那丫頭,而後輕輕推開房門進去。

  白蘊惜懷著心事並未睡得太沉,且在有人闖進房裡時,她耳邊就響起久久的警告聲,“白蘊惜,有人闖進你房裡。”

  她頓時清醒過來,在來人走近床塌前,她出聲喝問,“是誰?”

  “咦,你怎麼醒了?難道是知道我來了,心有靈犀嗎?”

  聽見那三年多不曾聽見的熟悉嗓音傳來,白蘊惜瞪大眼,不敢置信的喃聲道,“我居然聽見開平哥的聲音,我這是在作夢嗎?”

  “不是、不是,你沒在作夢,我真的回來了。”崔開平連忙搖著頭,咧著笑,大著膽子上前輕握住她的手。

  “你摸摸,真的是我。”握住她的柔荑,他一張清俊的臉孔歡喜的漲得紅通通,胸口怦怦歡快的動著。

  三年多來,他日日夜夜思念著她,每一次上戰場拚殺都是為了能立下戰功好早日歸來,如今終於能回來見她了。

  他雙眼亮得猶如星嶽,在黑暗凝視著她。

  “你真是開平哥?!”白?惜怔愣一瞬,驚喜的望著他。

  “沒錯,這天亮得太慢,我實在等不及,忍不住就先過來看你了。”他想把她抱在懷裡,但怕嚇著她,只能強忍著,一點一點慢慢靠近她。

  “你……”能再見到他,白蘊惜歡欣得不知該說什麼,“你平安回來就好,對了,你信上不是說去東南清剿流寇,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距離她收到他寄來的信才過了八天,他就回來了,快得讓她有些意外。

  “我幫著管將軍剿完最後一批流寇,便快馬加鞭的先趕回來。”

  “你擅自回來可以嗎?”她有些擔心的問。

  “管將軍讓我到瑤州跟他會合。”所以算算時間,他後天得走了。

  這些年來的相思在見到她後,就像渴望許久的人終於得到食物和水一樣滿足。崔開平心裡早打定主意要娶白蘊惜,如今他已把她當成未過門的妻子看待。

  坐到床榻上,崔開平再也忍不住的輕輕將她擁進坯裡。“蘊惜,我當上將軍了。”親昵的喚著她的閨名,他興奮的親口告訴她這件事。

  “恭喜你。”她放縱自己依偎在他懷裡。

  “這麼一來,我就娶你為妻了。”崔開平歡天喜地的對她說出這句話。

  但他這話卻像一把錘子,狠狠將白蘊惜從他回來的欣喜之中給打醒,她離開他的懷抱,咬著唇,哀傷的注視著他。

  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崔開平能感覺得出她此刻不對勁的情緒,“你怎麼了?”

  “我……不能嫁給你了。”

  她說的話宛如一把刀,狠狠戳進他胸口,崔開平愀然變色,“這是為什麼?咱們當初說好,等我當了大將軍,便回來娶你當將軍夫人的!”下一瞬,他握著她的肩,急切追問,“是不是你爹娘強逼著你嫁給別人?我去找他們!”說著,他氣憤不平的要離開,去找她爹娘阻止這件事。

  灺拽住他的手,搖頭解釋,“不是爹娘,是皇上將我賜婚給鎮國將軍鄒熙。”

  乍然聽見她的話,崔開平又驚又怒,下一瞬,他皺起眉,“你說皇上賜婚,要將你嫁給何人?”他記得皇帝是說過要給他賜婚,他是鎮國將軍沒錯,但這鄒熙是誰?難道還有別的鎮國將軍?

  “鎮國將軍鄒熙。”白蘊惜啞著嗓再說一次。

  崔開平氣象敗壞的開口,“這鄒熙是哪個王八蛋?皇上明明答應幫我賜婚,怎麼會把你賜給別人?不成,我要回京去找皇上理論!”他面帶憤怒地大步往外走。

  “開平哥,你別衝動。”白蘊惜吃了一驚,連忙怕下床榻想攔阻他。皇帝可是天子,尊貴無比,哪容得了別人在他面前放肆,那是會掉腦袋的。

  崔開平來到房門口,猛地思及一事,停下腳步,後面追上來的白蘊惜煞不住腳步,撞上他後背,撞疼了鼻子,低哼了聲。

  崔開平卻咧著嘴大笑,猛地轉過身抱住她,喜逐顏開的說道,“我想起來了,這鄒熙就是我啊!”

  白蘊惜顧不得撞疼的鼻子,聽見他的話錯愕的瞪大眼,“你說什麼,你怎麼會是鄒熙?!”

  “皇上覺得我英武不凡,就認了我為義子,還給我賜了個名,連姓都改成國姓,我不太喜歡這名字,所以才會一時忘了這事,哈哈哈……”他抱著她笑得很歡,情不自禁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皇上剛婚的是我,不是別人。”

  白蘊惜雙頰羞紅,聽了他這話,仿佛一瞬間從地獄來到天堂,這驚喜來得太實然,她有些不敢信。“皇上為我賜婚的人是你?!”

  “沒錯、沒錯,這鎮國將軍鄒熙就是我,哎,都怪皇上,好好的給我賜什麼名,害我一時也沒記住。”崔開平邊抱怨皇帝,邊再偷親一下她的香腮。

  白蘊惜怔愣之後,忘情的舒管臂緊緊抱住他,她怎麼也沒想到鄒熙竟然就是崔開平,她這幾日的傷心全都白費了,但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此過也豁然明白,原來竹簡上那靜觀其變是這個意思。

  “開平哥,我好高興,我原以為我們兩個不可能了,沒想到賜婚聖旨上說的人竟然是你。”她歡快極了,一顆心都要炸裂開來。

  “都是皇上沒寫對名字,才讓你誤會了。”擁抱著她,崔開平心頭漲滿喜悅,比他當初立下大功時還要開心。

  依偎在他懷裡,白蘊惜一掃愁容,滿臉燦笑,“不可對皇上無禮,皇上認你為義子,還為你賜名,這可是莫大的榮耀,誰讓你信裡竟沒對我提這事,我才誤會了。”

  “好好好,全都是我的錯。”崔開平笑哄著她。

  白蘊惜接著好奇的問起,皇帝怎麼會為他們兩人賜婚的事。

  崔開平將那日在禦書房見了皇帝的經過告訴她,這兩三天來為了能早點趕來見地,他馬不停蹄,沒怎麼睡,說完,眼皮子已有些撐不住,下巴枕著她的肩,忍不住閉上了眼,嘴巴仍喃喃說著,“……蘊惜,我終於能風風光光把你娶回家了……”

  肩上一沉,白蘊惜轉過頭看他,聽見耳畔響起平穩的呼吸聲,發現他睡著了,她啞然失笑,扶著他躺到她的床榻上。

  抬起他的腳脫去鞋襪後,她坐在床旁凝睇著他。

  他回來了!而且她將要嫁的不是別人,正是他!

  “久久,我是不是扭轉命運了。”她輕聲問道。

  久久虛影浮現在她眼前,“暫時算是,不過這只是第一關而已,後面還有其它的事等著你呢。”她的滅門之禍還未度過呢。

  白蘊惜抬眸望向久久,“我不怕了。”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有他在身邊,她已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崔開平這一睡,睡到天亮還沒醒來。

  外頭的天光照進房裡,白蘊惜看清他的臉,見他臉上長滿胡碴子,即使他沒說,她也猜得出他是如何一路風塵僕僕趕來見她,她心中既喜又心疼,沒捨得吵醒他,坐在床榻旁癡看了他許久。

  三年多不見,他清俊的面容更顯成熟了,她輕輕將手指插進他的指縫裡,與他十指交扣,滿眼藏不住的溫柔纏綿。

  侍女端來洗漱的水要進房來,白蘊惜先一步起身走出房去,不想讓下人吵到他。

  房裡藏了一個大男人,她心知肚明難瞞住她屋子裡的下人,因此在她們發現前,她打發了一個下人去請母親。

  “你過去夫人那兒問問,若是我娘起了,就請她過來一趟。”她沒打算瞞母親這事,如今他可是她名正言順的未婚夫,她迫不及待想告訴母親這樁喜事。

  沒等太久,顧氏過來了。

  女兒難得差人去請她,她擔心是有什麼事,因此來得很快。

  “蘊惜,你一大早差人去請娘來,可是有什麼事?”顧氏一見到女兒,張口便問。

  在小廳裡,白蘊惜遣退下人,笑吟吟的挽著母親的手坐下來,說道,“我想跟娘說一件事。”

  瞧見女兒滿臉柔笑,顧氏有些狐疑,“什麼事?”自打接了賜婚聖旨,女兒一直愁眉不展,今兒個是怎麼回事,竟眉開眼笑的。

  “娘,您可知道這鎮國將軍鄒熙是何方人氏嗎?”

  “不知。”顧氏搖頭,蹙眉打量女兒,納悶她怎麼突然提起這事來。

  “原來這位鎮國將軍也是須州人,他幼時在母親病逝後便被善有寺的方丈收留在寺裡,一直到十六歲那年,他為了一個心儀的姑娘跑去從軍,想掙得一個將軍頭銜回來,好娶她為妻。”白蘊惜面帶笑意,徐徐跟母親說起崔開平的事。

  “他英勇的在戰場上屢立大功,而後凱旋歸來,皇上很讚賞他,遂封他為鎮國將軍,還將他認為乂子,並作主為他賜婚。”

  聽完,顧氏再也坐不住了,詫道,“蘊惜,你說的這人該不會就是崔開平吧!”崔開平的身世她先前已聽女兒說過。

  “沒錯,就是他。”她笑眯了一雙眼,頷首道。

  “不對呀,他不是叫崔開平嗎,皇上賜婚的鎮國將軍可是叫鄒熙呢!”顧氏質疑道。

  “那鄒熙是皇上賜給他的名字。”

  “你是說崔開平就是鄒熙?!”

  “嗯。”白蘊惜雀躍的點頭。

  顧氏難以置信,接著狐疑道,“這些事你打哪聽來的?”

  “是他親口告訴我的。”白蘊惜將他半夜來看她的事告訴母親,“他為了見我,在東南剿完流寇就馬不停蹄的連夜進城,這會兒就在我房裡。”

  還未從崔開平就是鄒熙的事回過神來,顧氏再聞女兒房裡竟藏了個大男人,當即驚呼道,“你說他在你房裡?!”

  白蘊惜紅著臉,輕點螓首,“為了來見我,他從東南一路趕來,太累睡著了。”

  “你一個未出閣的閨女竟讓一個男人睡在你房裡,成何體統!”顧氏呵斥。

  白?惜輕拽著母親的衣袖,“娘,皇上把我賜婚給他,如今我可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他這麼累,難道要讓我把他趕出去不成。”

  顧氏總算明白女兒怎麼會一臉喜色,就連她萬萬沒想到,皇帝給女兒賜婚的,居然就是她惦念不忘的人,這下女兒得償所願,怪不得臉上的笑意滿得快出來了。

  見女兒這般對喜,顧氏也很欣喜,不過嘴上仍是訓斥了她一句,“你可以讓下人安排他去睡客院。”

  “他同我說完話就得睡著了,娘,咱們先別吵醒他,讓他好好睡一覺,其它的事等他醒來再說可好?”她回母親柔聲撒嬌。

  顧氏也沒再為難她,頷首道,“罷了,既然他就是皇上給你賜婚的人,就暫時這樣吧。等他醒來,你讓他來見我。”女兒將嫁的竟然是她心上之人,如此巧合,顧氏暗道不可思議,也為女兒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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