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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谷山村是四面環山,自是靠著這大山生活著。
因著四面都是山,谷山村出行即是很不便利,都要繞著山腳走幾個時辰到唐家村才是平地,或是翻過一座山頭,就到了順水村,村邊有一條驛道,通往鎮裡及縣裡,再或者翻過另外兩座山頭,不止翻一座,就到了另外的村落裡,因著兒女嫁娶,那幾條路雖不好走,走的人還是不少。
這谷山村可謂是個窮鄉僻壤,出行不便不說,連地因著大山遮擋,陽光不足,產出不高,且都是山,能開墾的地方不多,故而整個村子裡都沒有多少地,村民連溫飽都是問題,有條件的自然是想往外搬,可這談何容易,別的不說,外邊都不一定有地給你種。
當然,靠山吃山,這村民最大的產出就是這山了,這谷山村別的不多,就樹多竹子多,冬天可以去挖冬筍,春天挖春筍,這拿出去賣都是一項收入。還有各種野果野菜,小孩子最喜歡的就是農閒時間去山上摘野果野菜了,為了家裡省了一口口糧不是。
而薛蕓露就正帶著自己的妹妹薛蕓霜和村里幾個姑娘一起去山上撿板慄,還一種是圓圓的,和板慄類似,口味也差不多,就是難剝了點,村裡人叫它慄子,不過等曬乾了就好剝了,村裡人都會撿一些,平日裡當零嘴吃,過年過節還可以剝了煮雞。
在平日有事上山的時候大家都會注意著各種野果樹,到了果子成熟季節就去摘就是了,也免得到時候滿山找。
她們今天要去的就是一處有好幾顆板慄樹的地方,大家不僅挎了一個籃子,還有人拿了一把刀,到時可以從路旁砍一根小竹子,把樹上的板慄都打下來方便大家撿。
大家住的地方都是山腳,可這板慄樹卻在半山腰,不爬個半個時辰爬不到地方。按照這邊的歲數算法,算得是虛歲,薛蕓露自己已經十三歲了,到了十月份過了生日就是正式的十三歲,吃著十四歲的飯了了,當然這也算的是虛歲,妹妹薛蕓霜也有十歲,倒不曾拖大家的後腿,兩姐妹就悶聲走在中間,幾個男娃已經跑到前面去了,時時爬到樹上嚇嚇她們。
薛蕓露一邊走著還注意著路兩旁的樹木,邊走邊看,看到什麼就在心裡記著。
翠花見薛蕓露那樣子就走到她身旁蹭了蹭她。
「我說蕓露,你這是在記著哪塊有野菜呢,還想回的時候摘點?」
「是啊。」薛蕓露大方承認,到沒有不好意思,她家情況村子裡都知道,就剩幾個老弱病殘,沒個正經的勞動力,不弄點野菜,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還是村民好,農忙時候都幫著她們家一點,偶爾也會給她們家送點菜,好歹有口飯吃,餓不死。
「待會的板慄你多撿點,明日我們還去撿。」
薛蕓露微笑點點頭,「好啊,明兒個等我把家裡活幹完就去叫你,我倒知道那邊山上有兩棵慄子樹呢,前陣子撿柴的時候發現的,現在應該熟了。」
「好咧,我明天等你喊我。」翠花家寬裕一些,家中的二叔在縣裡做事,每月都有進項,她前幾日還聽她祖父和她爹商量著讓她二叔在她二嬸娘家村裡買地,以後讓她二叔搬到外邊去。她二嬸家可離縣城沒多遠,搬到那邊可就方便多了。而她二叔二嬸是個好的,賺的錢留自己用的外都交了公,連她二嬸都在縣裡找了事做。
她家寬裕,但也沒有瞧不起家裡揭不開鍋的蕓露,反而會想法子幫著些,她二叔二嬸每次從城裡回來帶給她的糖她還偷偷給過蕓露,把蕓露感動的直掉淚。
要說前幾年蕓露家的日子還是過得去的,她爹是個木匠,哪家蓋房子啊,做傢具啊都得請他,一年到頭也有不少收入,可是一年前他在外邊做完活要回家的時候被抓了壯丁,全家的進項就沒了。禍不單行,她爹被抓走的時候她娘就有了五六個月的身子,今年三月初發動,沒想到難產,只看了一眼她生出的孩子就歸天了。她那個弟弟薛雲霖如今是喝米湯和百家奶,她們這種鄉下人家可請不起奶媽,更別說喝牛奶了。
她上頭還有個祖母,她祖母身體不好,乾不了啥活,能做個飯帶帶她弟弟就已經不錯了。她爹倒是有三個兄弟,可惜啊,兩個沒養活,還一個出生不久就被她爺爺給抱養出去了。現在醫療條件差,特別是鄉下人窮,很多時候就沒這個錢看病。當年她小叔出生的時候正逢乾旱,家裡養不活就給抱養出去了,那邊富裕還給了這邊幾兩銀子,到底也撐過了旱期。
她娘去了後,她家就剩她她妹她弟還她祖母四個了,而這四個老的老小的小,都不是能幹重活的,若不是鄉里鄉親們接濟點,她舅舅家,她兩個姑姑家接濟點,估計他們家的人還得餓死在這村裡,特別是她弟,才出生就沒了娘,若不是身子骨還不錯,估摸著也養不活。她娘可是生了六個,在她之前還有個哥哥,養到兩歲發熱來不及治就那麼沒了,薛蕓霜之後還有兩個女娃,一個養了一年,沒了,還一個出生就沒了。
兩姐妹一人撿了一簍子沒裂開的板慄,都不剝殼,這板慄殼帶回去還可以當柴燒,而且在這裡剝費事。還有一些是已經開裂,裡面的板慄掉出來的,兩姐妹也裝滿了一個布袋子
回到家中的時候她祖母正在做飯,她家吃不起白面白米,連差一點的糙米面都沒有多少,還是她舅舅家送的,估摸著做的不是紅薯飯就是煮紅薯,再或者就是用玉米面做的餅子。
果真,她放下籃子進廚房一看,灶上蒸了幾個玉米麵餅子和幾根紅薯。
這玉米面還是去年收割了包谷曬乾後她大姑父抗去磨的,磨的很粗,不細,一畝田的包谷除去交稅的,就只磨了幾十斤的玉米面,這一家四口刨去奶娃娃薛雲霖,也得省著吃,一天一人有一個玉米麵餅就不錯了,吃到現在不過剩下一兩斤了,也撐不了幾天了。
今年的包谷收是收回來了,不過還沒曬乾,還不能磨粉,得過陣子曬乾了才能磨了。
她們家也是種了水稻的,不過種了兩畝田,又是背陽的地,產出不高,就收了三百多斤的稻谷,交了稅就剩一百多斤了,打成米那就更少了。倒是紅薯種的多,主要嘛,紅薯好種,不需要怎麼打理,像他們家沒人幫忙啥都種不下來。
她祖母見她們回來了,忙接過她們手中拿著的野菜,又讓他們去休息會,這板慄待會再剝。
兩姐妹嘴裡雖應著,可手裡不停歇,一人吃了一根紅薯就搗鼓那兩籃子帶殼的板慄。
這板慄殼有刺,在撿的時候兩姐妹就被刺了很多下,不過大家都不喊疼,現在連飯都吃不起的時節,誰還在乎那點子痛的。
蕓露想著那些沒裂開的放放可能會好剝點,就和蕓霜一起把裂開的挑出來,沒有裂開的提到一旁的雜貨房,攤在了地上。當然她爹還在的時候是個勤快的,自己就是個木匠,她舅舅是蓋房子的,這谷山村的房子都是用木頭蓋的,故而閑的時候蓋了兩間木房子,剝了松樹皮當瓦,所以蕓霜家最不缺的就是房子了,新蓋的舊的,要有六七間,一間當了農具和倉庫,剩下幾間就家裡人住著,還給她兩個姑姑一人留了一間房,這兩年時不時回來幫忙,也有個住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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