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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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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如錦 - 望族福星(卷一)篡位小主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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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19: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姑娘這是幸災樂禍呢?」大丫頭蘭心一邊將手中的果子露遞過來,一邊笑問陸清寧。

這蘭心是大太太謝氏前幾日給了陸清寧的,與蘭心同時出了千疊園進了別的院子服侍的,還有慧心和靈心,分別跟了陸清瑩和陸清雅,另有一個叫素心的,進了陸文淵的淵園。

從那天起,陸清寧便明白,謝氏這是打算明打明的行使正室權利了,還好還好,還不算晚……

「就蘭心姐姐最聰明!」陸清寧佯嗔著笑道:「那不如蘭心姐姐也跟著蘇媽媽一同喝喜酒去好了,若有什麼更值得樂呵的事兒,回來也好跟我學上一學。」

蘇媽媽這人如今是主動多了,可若叫她到了酒席上、四處跟別的丫頭婆子打聽事兒,似乎還是有些拉不下臉來;而蘭心就不一樣了,丫頭畢竟是丫頭,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無意間便能聽回很多故事。

「奴婢都不用去喝什麼喜酒,便有事兒跟姑娘學,只不過……這事兒似乎並不值得一樂。」蘭心垂頭道:「靈心一大早兒便挨了四姑娘一嘴巴……」

陸清寧微微一愣。這四姑娘陸清雅,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清雅園的丫頭婆子統統都被換掉了,只剩下一個奶娘是動不得的,她竟然還敢這麼囂張,這是想死得快些?

蘭心倒是將四姑娘的「良苦用心」看得清楚,「靈心是太太給的人,四姑娘打了她,面上看來是四姑娘不給太太面子,實則還不是想叫靈心去跟太太訴苦,若太太真心疼靈心呢,興許便能將她再調回來。」

「若太太不心疼靈心,四姑娘也好趁機遊說靈心,叫那丫頭從此死心塌地跟著她一同胡作非為?」陸清寧皺著眉給蘭心的話做著補充。

這麼聽來,陸清雅倒還真不是犯傻呢。靈心若能被調走,陸清雅才不管太太再指派來別的什麼丫頭,反正可以照方抓藥,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打一雙;若輪到哪個走不成呢,隨便一遊說,說不準便跟陸清雅成了同盟。

只可惜啊,這四個心字排行的丫頭,都是太太陪房的家生子,不管是靈心也好,還是慧心也罷,老子娘和兄弟全都靠太太賞口飯吃呢,太太叫她們去哪裡伺候,她們誰敢不去,又有誰敢去了之後陰奉陽違?

叫丫頭們不管家人的死活,背了主子跟外人沆瀣一氣,這幾乎是不大可能的事兒,因此陸清雅這點兒小心機,擱在這種丫頭身上根本不好使。

倒是靈心那丫頭怪可憐的,為了自家親人的安寧,從此便要跟著這殘暴的四姑娘受這種罪,也不知哪一日才能重見天日。

「我若是沒記錯,你們幾個年紀差不多,最小的也有十三了?在莊子上時,還都學了些拳腳?」陸清寧歎罷靈心的處境,便問蘭心道。

蘭心的杏核眼頓時一亮。可不是怎麼著,頭午時候靈心抽空跑來清寧園跟她哭訴,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四姑娘滿打滿算將滿十一歲……靈心都十四了,十四的大丫頭竟然奈何不得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說抽大嘴巴便任由她抽?

「我可什麼都沒說!」陸清寧放下喝了兩口的果子露,又拿白水漱了口,抬腳便要往床邊走。

老太太的禁足還有兩三天才滿呢,就算是裝裝樣子,稍微眯一會兒也得去花廳打個轉兒;何況姑奶奶滿身都是玩兒轉後宅的本事,她可不想迷迷糊糊錯過了學習的機會。

按說她本不該給丫頭們出這種「餿主意」,畢竟她如今也是個做主子的,更願意看見下人的忠心耿耿;可她在心裡衡量來衡量去,陸清雅根本就是她的仇人,既是如此,別說是靈心,哪怕是個外人她也要偏幫。

「姑娘本來也沒說什麼。」蘭心垂頭走到床邊挑起幔帳,又扶著陸清寧坐到床邊給她脫鞋,手底下別提多麼溫柔細緻了。

靈心是個實心眼兒的,總以為跟了四姑娘便是四姑娘的人,尤其是伺候四姑娘又是太太指派的,便是挨打受罵也得受著,忍不下去了、哭上一場訴訴委屈,還是得回去接著伺候。

她蘭心卻受不得這個。方才之所以跟自家姑娘提起,也是抱著僥倖,想著若是姑娘仁慈,到太太跟前兒求一求,也許便能救靈心脫離苦海,至於清雅園,再派個厲害丫頭去不就成了。

可如今被姑娘這麼一提點,她忽然覺得,與其將靈心從清雅園換出來,還不如繼續留在那兒呢。

她們幾個可是才從太太陪嫁產業調進來伺候的,進了後宅沒幾日、便到姑娘身邊做了一等大丫頭,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多少人嫉妒,又有多少人等著看她們鬧笑話?

若靈心第一個扛不住,這不單單是辜負了太太的期望,還堵死了那丫頭往後的路;反之若叫靈心活泛點兒,不但四姑娘奈何不得她,還能替太太分憂解愁呢不是?

「我算是知道了,太太為何將你派到我這裡來。」陸清寧躺在枕頭上,閉著眼悠悠的出了口氣:「不單單是你年紀最大,你也比那幾個都聰明……」

或許跟了陸文淵的素心也不差,可太太更看重的,恐怕還是素心的拳腳功夫最好,比其他幾個更能護陸文淵一二吧。

「姑娘高抬奴婢了。」蘭心將頭垂得更低,「奴婢若是最聰明的,方才便不會想借姑娘的口給靈心求情,奴婢已經知錯,還請姑娘責罰。」

陸清寧輕笑出聲:「若靈心再來與你哭訴委屈,我便把這第一聰明封給她。」

蘭心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是誰說的,三姑娘火爆有餘靈性不足?真真是瞎了她的狗眼!

喜墨被抬房的第二日清早,添芳園裡的老太太包氏起得極早,才剛卯初,內室裡便亮了油燈,隨即又傳來了叫水洗漱的聲音。

原本老太太也想借著禁足這一段偷偷懶,最近這十來天,每日不睡到卯時末絕不起身,於是今天的早起、在僕婦們眼裡反而成了怪事,添芳園裡的下人們一時忙碌得慌了手腳。

而園裡的小廚房更是忙得不像話,只因老太太起得突然,她們來不及將早飯準備停當,幾個婆子還有些怨聲載道起來,說什麼禁足便安安靜靜的禁者有之,埋怨著又出什麼么蛾子者亦有之,正像是所謂的牆倒眾人推。

「快快閉嘴吧,都緊著忙乎手底下的事兒才是正經。也怪我,全然忘了昨晚擺的那幾桌酒……」小廚房的管事娘子叢大娘急壞了,挽了挽袖子便蹲到灶台底下拉起了風箱,這對於平日只管袖手發號施令的她來說,可是前所未有的新鮮事兒。

「昨晚擺酒又如何,眼下禁足未解,難不成咱們這老太太還等著新人來給她敬茶?」管面案的連大娘嘴裡嘮叨著,還不耽誤手底下的活計,幾刀下去伸手一抓,便是一把極細極長的銀絲面盤在面案上。

「雞湯還沒熬得?」扔下手裡的菜刀,連大娘轉頭喝問道:「今兒日頭從西邊出來了,也就是做一碗雞湯面能勉強過關,難不成連這湯底都沒有,叫我乾等著抓瞎!」

正拿著木勺攪湯的黃嫂子嘿嘿一聲笑:「連大娘莫急,反正不論是不夠豐盛,還是這早飯上晚了,罪過兒都不是您一個人扛得過去的,大夥兒一起吃掛落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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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20: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小廚房裡有人急成火上房,譬如叢大娘連大娘,也有人按部就班不慌不張,譬如黃嫂子;殊不知老太太的內室裡,根本便不管屋外如何,兩個大丫頭一個管梳頭,一個管挑衣裳首飾,分明是要鋪開大場面的模樣兒。

「老太太戴這套滿池嬌的赤金頭面可好?」大丫頭夏妍打開妝奩,小心翼翼的將最上面一層抽出來,抄起軟布呵著氣將分心和金簪擦了又擦。

老太太的頭髮還在冬青手底下纏繞著,既點不得頭也搖不得頭,只是垂著眉眼不說話,看來卻不大滿意;冬青輕笑:「你這丫頭糊塗了,放著那麼些金鳳八寶鳳累絲鳳不朝外拿,戴什麼滿池嬌。」

依舊是垂著眉眼,老太太的嘴角兒卻有了笑意:「冬青說得是,夏妍將那滿池嬌收起來罷。」

夏妍的手微微一頓,說了聲奴婢真糊塗、還請老太太恕罪,也就順勢笑著將分心擺回匣子裡,又麻利的抽出妝奩另一層,裡面分明是幾隻鳳釵整齊的擺在一起。

「冬青姐姐給老太太梳的是同心髻吧,配這對玉觿赤金累絲鳳可好?」這對鳳簪一大一小,羊脂白玉做底,細密的金絲盤旋圍繞出鳳身鳳翅,鳳嘴中垂下長長的一串瓔珞,乃是九顆黃豆大的紅寶石串成,粒粒圓潤飽滿。

說是這麼說,夏妍心頭卻道,這該死的冬青又顯機靈了,誰不知老太太今兒該戴正室才戴得的鳳釵呢,只是不知那位新姨奶奶到底來不來敬茶。若是不來……這麼一通折騰下去,她們兩個丫頭才是吃排頭的那個倒楣鬼。

「夏妍姐姐……」一聲怯怯弱弱的話語在內室門外響起,似乎是院子裡管灑掃的丫頭小翠。

夏妍聞聲忙往外走,裙角匆匆的帶起了一陣風。老太太立刻皺起了眉頭,忍了又忍到底沒說話,冬青卻受不得這個,一句話摔到門邊去:「敢情添芳園的規矩都喂了狗了!」

「你何苦來,」老太太難掩苦笑,伸手按住了冬青的胳膊,「如今我只剩下你一個貼心的,你便委屈些、陪著我裝聾作啞吧。」

老太太這話,說得對也不對。春夏秋冬四個大丫頭,被老太爺賣了兩個還剩了兩個,並不是只有冬青一人兒;可冬青知道,夏妍這丫頭心也大著呢,昨晚見喜墨正式被抬成了姨奶奶,別提多羡慕了,指望那丫頭好好伺候老太太,無異于癡人說夢……

「老太太打算在咱們這正廳接茶?」冬青拿著小梳篦將老太太的碎鬢髮又抿了一抿:「要不要奴婢出去吩咐一聲,將倒座歸置歸置?」

在冬青心裡,喜墨算哪門子姨奶奶啊,老太太雖是不打算如何為難新人,冬青卻覺得得給她個下馬威才好;若是在正廳接了那小騷蹄子的茶,可是給了她大臉了!

老太太接茬兒苦笑:「你這丫頭,我若去倒座接她的茶,不是自降身份了?」

冬青一愣,隨即便佯裝抽嘴:「老太太饒了奴婢吧,是奴婢考慮不周。」

「冬青姐姐何止是考慮不周。」夏妍撩開簾子閃身進來:「回老太太的話兒,方才小翠喊奴婢出去,是她乾娘有話帶給老太太。」

老太太輕挑眉梢。小翠的乾娘是前院兒的粗使婆子頭兒,前院後院根本便是兩不相干,這老婆子有什麼話帶給她?

「什麼,孫姨奶奶並沒打算給老太太敬茶?」聽夏妍嘀嘀咕咕學說完,冬青險些將手裡的梳篦扔到地上:「老太太雖在禁足,敬茶總是該行的規矩吧,怎麼還能免了?」

夏妍繼續笑著擠兌她:「冬青姐姐太急切了,全然失了當家主母身邊大丫頭的風範。這茶只要不敬,那位的姨奶奶身份便得兩說著,我聽著倒像是好事一樁呢,有什麼可急的?」

這話雖然直指冬青不懂事,冬青卻總算聽明白了,不敬茶原來也不是壞事,她早怎麼沒想起來?不由垂頭道:「既是如此,咱們何必大清早的忙來忙去,早打定主意不接這茶不成麼……」

老太太冷笑:「她不來敬茶是她的事,我不做準備是我的不對,難不成你以為我還錯得起?」

說是這麼說,老太太心頭卻是火冒三丈。這可是牆倒眾人推?她不接新人敬茶是一回事兒,新人不來敬茶卻是另外一回事兒,待禁足期滿,被新姨奶奶落了個面子的她、還怎麼當這個家!

陸清甯在理事花廳裡陪著二太太和姑奶奶吩咐完這一天裡要做的事情,已經是日上三竿頭。

二太太葉氏伸了個懶腰,笑吟吟接過陸清寧遞來的茶:「這幾日喝慣了三娘泡的好茶,我房裡的茶怎麼被比得一點味道也沒了,真是怪事。」

姑奶奶陸婷姝輕掀蓋碗,撇一撇浮沫:「等二嫂的五娘也學會泡茶後,三娘的茶也會被比沒了。」

葉氏撲哧一笑:「婷姝說得有理,三娘泡的不是茶,是孝心。三娘啊,你閑來無事也往清許園走一走,幫二嬸教導教導你那不成器的五妹妹可好?」

「瞧二嬸說的,若只是姐姐妹妹坐在一處說笑玩耍,便算是叫三娘整日去瞧五妹妹都使得,可若說是教導,三娘便是打死也不敢去了。」陸清寧半玩笑著回二太太。

說笑間,就見梅媽媽匆匆走進來,附在姑奶奶耳邊說了幾句話。眼見著陸婷姝的眉頭越皺越緊,後來卻忽的鬆開,反而帶了笑意點頭:「我知曉了。」

等梅媽媽站直了之後,陸婷姝便將手裡的茶碗放到一邊:「孫姨奶奶一大早兒便開始給老太爺晾書,眼下才晾了一小半,二嫂你說,是咱們派兩個婆子去幫忙呢,還是……」

葉氏咕嚕一笑:「還有這事兒?按說是應該幫幫忙,省得咱們那姨奶奶太過勞累,可我怎麼覺著,這書若是能晾上三五天才好?」

「晾三五天是不大可能的,梅雨要來了。」陸婷姝緩緩搖頭:「要不這麼著,若是午後還有沒晾出來的,明兒再派人幫忙吧。」

陸清寧低頭輕笑。若孫姨奶奶還是老太爺書房裡的丫頭喜墨,趕在梅雨季節之前晾一晾書,這活計本該是她做不假;可今兒不是該給老太太敬茶的麼……

老太爺書房裡有兩個書童呢,那位姨奶奶誰都不用,一人兒做起了既繁瑣又勞累的事兒,立刻派人幫忙去,會不會反而敗了老太爺的性?索性大夥兒都裝作不知道,陪著老太爺唱出好戲又如何——陸婷姝的決定也挺妙。

「若是連茶都不敬,姨奶奶這身份豈不是很尷尬?」陸清寧小心翼翼的問道。

她不是土生土長的大齊人,前世雖然看過一些小說,對古代的描述終究似是而非,做不得在大齊生活的標準;原主兒陸清甯又是個小姑娘家,根本不曾給她留下太多有用的記憶。

難道眼下這個時代,妾室根本不用得到正室的認可,有男人撐腰便足夠了?若真是如此,她往後的路豈不是更艱難了,難不成她一輩子不嫁人?

葉氏到底是個快人快語的性子,不等陸婷姝說話,便笑著告訴陸清寧:「三娘莫急,用不了明日便見分曉。」

陸清寧訕笑著低了頭。這話跟沒說有啥兩樣兒?孫姨奶奶不去敬茶,老太爺必有後手,她當然知道;可她不是想多打聽打聽大齊的風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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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20: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三娘難道忘了,佛堂裡還有你親祖母的牌位呢。」陸婷姝微微眯起了眼。

陸清寧登時坐直了身子:「姑母說得是。」

她怎麼把那個牌位給忘了呢?就算她不大懂大齊的風俗,原配永遠是原配,繼室永遠是繼室,繼室在原配牌位面前也得自稱為妾,就算不管小說裡寫的對不對,腦海裡的殘存記憶可是非常清晰的。

既是弄明白了這個,她也就松了口氣。不過,老太太包氏便這麼認了?新姨奶奶被抬房,老太太連茶都沒喝上一口,還不能說人家名不正言不順,若換了是她陸清寧,不把這後宅翻個底兒朝天才怪。

「我倒但願她鬧上一場。」葉氏又喝了口茶,將茶葉抿出吐掉,「不然大夥兒都成了白忙活。」

陸婷姝冷笑道:「我把方才二嫂說三娘的話還給二嫂,莫急。」

包氏若真是個好相與的,抑或是個能忍的,還用等今日?她陸婷姝就不信了,不過是被禁了次足,又被老太爺借著孫姨奶奶給了個下馬威,若這麼點兒小懲處便能令包氏改了性子,從此變成賢妻慈母,她把陸婷姝三個字倒著寫!

或許老太爺不止是想給包氏下馬威,而是想徹底激怒包氏呢?陸清寧垂頭琢磨著。

若老太爺真是她想的這樣兒,她們與其坐在這裡等包氏原形畢露,不如做個推牆手。可她又無法確定,老太爺到底是不是這麼想的……

或許姑奶奶說的對,等老太爺真令孫姨奶奶去牌位前敬茶,此事才能見分曉,既是如此,那便等吧。

「我卻忘了件正事兒!」陸婷姝突然出聲道:「梅媽媽,只能勞煩您再跑一趟了,您去大廚房叮囑管事陶媽媽一聲,二姑娘若再去廚房學廚藝,叫她想轍推了。」

「另外再告訴陶媽媽,也不單單是二姑娘,只要不是大廚房的人,不是領飯的時辰便別在那裡面出入了!」

這廚房重地,哪是誰說去便能去的?若在她和二太太管家之時出了什麼事,老太太這禁足不解也得解了!

陸清寧卻聽出來另一層意思——昨日午後,二姑娘陸清瑩竟然提著食盒來了管事花廳,說是在大廚房跟面案黎嫂學做了點心,來給二太太和姑奶奶送些嘗嘗。

她都想得到二姑娘這是借機獻殷勤來了,姑奶奶能想不到?或許二姑娘除了獻殷勤還有別的想法兒,比如也想跟著學一學打理中饋也說不準。

只可惜姑奶奶今兒這一聲吩咐啊,將二姑娘所有的想法打得粉粉碎……

待梅媽媽應聲離開後,這理事花廳裡就只剩下二太太葉氏、姑奶奶陸婷姝和陸清甯了,陸婷姝的臉色立時便冷了下來:「咱們家這二姑娘也不知隨了誰了,小聰明不少,全都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

葉氏微笑:「小姑忘了她的生母是誰了?」

陸婷姝狠狠的啐了一口:「我倒沒忘,恐怕是二姑娘自己個兒忘了!」

這二姑娘和四姑娘,怕是都想給她當閨女呢,個頂個兒的上趕著來花廳獻殷勤不說,還時不常往她院子裡去呢,敢情都當她陸婷姝是個傻的!她寧願去族裡尋個旁支的孩子回來養,也不可能看上這種別有用心的東西!

「是你在姑奶奶面前搗了鬼,是不是?」二姑娘陸清瑩才從小素打著的簾子下走進來,便紅著眼睛問陸清寧道。

陸清寧毫不掩飾的輕蔑一笑。

她本以為眼前這位是個懂得收斂的,至少要比四姑娘陸清雅強出許多,誰知還是高抬了她,這才一進門還不等站定便興師問罪的架勢,分明是一副不懂遮掩的性子。

過去的記憶裡,陸清瑩很會裝,不單單是她那生母于姨娘教導的好,恐怕也是沒誰真正惹怒她罷!如今於姨娘將她在亭子裡挑撥的幾句話上了心,正和曉月苑打得不可開交呢,沒工夫對著陸清瑩耳提面命,這二姑娘便暴露本相了?

「你還笑得出來!」陸清瑩強忍著眼框裡的淚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怎麼這麼惡毒啊!」

「我呸!」陸清甯滿嘴的茶水嘩啦一聲、立刻噴了陸清瑩一裙子:「你說誰惡毒呢?這陸宅後院裡還有比你陸清瑩更惡毒的人麼,還敢上我這裡指責我?你當你過去做的事兒我都不知道,還是當我三歲孩子了?」

這是欺負她裝縮頭烏龜了。小澄已經被打死,兩位姨娘和清瑩園清雅園的下人已經換掉,她陸清寧卻沒有接下來的動作,便都以為她將落水之事當成啞巴虧吃下去了!

「你記著,陸二,我陸清寧什麼都能吃,就是不吃虧。」陸清甯才不管陸清瑩如何心疼才上身的春裙染了茶漬,咬著牙又扔下這麼一句。

陸清瑩一時不知道該在這屋裡留下,還是抹頭便走了。過去姐妹間也不少起爭執,陸清寧也是這樣對付她對付四妹妹,今日再看,陸清寧倒還是那個陸清寧。

可她無論如何都覺得不對勁!往日裡起了爭執,陸清寧確實也是不吃虧的,卻也僅限於當日事當日了,根本沒有更多的心計在後面日子找補。

今日再一看,傻丫頭開竅了?小澄之死,調換下人,在姑奶奶面前吹風兒,可都是陸清寧一步步做出來的,這麼下去還了得?再用不了幾日,恐怕就敢將手直接抽到她陸清瑩臉上了!這也是她忍不住抬腳來了清寧園的緣故……

這麼想著,陸清瑩抬頭看向陸清寧的目光裡便隱隱藏了恨意。孰不知陸清寧上輩子便見多了這種眼神,根本不會被她嚇趴下。

「清寧園不歡迎你,你還是走吧,往後也莫再來了。」陸清甯完全失了與陸清瑩對抗的興趣。

「你還沒給我個說法呢,便想攆我走,沒那麼容易的。」陸清瑩倔強的看著她。

陸清寧再度失笑。敢情真是來跟她要說法來了?若這位是個明白人,她還願意告訴她一聲,姑奶奶和二太太只是暫時管家,大廚房是後宅重地,閒人最好不去。

可現在說那些有什麼用,無論怎麼說,人家也認為是她陸清寧搞的鬼。

「方才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如今你又當姑奶奶是三歲孩子了。」陸清寧笑道:「我若是姑奶奶,便算是想過繼個孩子,也得找那親娘死得早的、還不大記事兒的,怎麼到了你這裡,偏偏一廂情願的以為,姑奶奶願意領個十幾歲的大姑娘回家?」

陸清瑩的臉色登時變成死灰色。她姨娘也這麼說過,她偏偏不信,總以為只要她做得足夠好,年紀大些也不算難題。今兒這話又從她最討厭的三妹妹嘴裡聽到一次,她是該信,還是繼續不信?

陸清寧笑看著灰色的陸清瑩,心道這只是開始,口中卻道:「你若不信就算了,別站在我這裡礙眼,趕緊回去將你那裙子換了去,噁心死人了!」

茜草紅的新春裙,染上了老大一片茶漬,便顯得顏色髒極了;髒髒的底色上又掛著兩小片黃綠色的茶葉,更是要多難看便有多難看。

陸清瑩終歸只是個十二歲的姑娘,嘴兒一咧便哭出了聲:「你這個惡毒的陸三娘!好好一條裙子都被你弄成這樣,還敢笑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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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陸清寧撇嘴輕笑:「我可沒巴巴的跑到你清瑩園去,對著你的裙子潑茶水!也沒下帖子請你來我的清寧園!你偏生喜歡站在我跟前兒等我噴你,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老太太禁足期未滿,陸二根本就是告狀無門;找大老爺?大老爺比誰不忙啊,恐怕正忙著安撫他的清倌兒美人,說什麼好日子馬上就要到了,哪有工夫管幾個女兒之間的小打小鬧。

「你若想去找你的姨娘告狀,我也不攔著。且不說她一個妾室,還不配對我出言管教,單說幾天後又要抬進來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兒,她還不趕緊想招兒去,哪有閒情逸致搭理你的小事兒。」

陸清甯索性多跟陸清瑩透露一些,只要千疊園裡足夠安靜,外面吵成一鍋粥跟她何干,她還樂得看笑話呢。

千疊園除了大老爺到了可以進門,別人都免談,這是老太爺新下的死令。因此她才不怕別人鬧,若真有不怕死的,便鬧到千疊園去呀!

「你、你這是挑撥離間呢?」陸清瑩皺眉指著她:「你當我不知道你說這話的意思,太太要臥床養胎,沒時間沒精力對付新進來的姨娘,你便想利用我姨娘去當那個出頭的椽子?」

「拿開你的手!」陸清寧一臉的不高興,沒錯兒,她是不願意聽見自己的心事被人說破,可被人用手指著鼻子似乎更令她討厭呢,「我娘是響噹噹的陸宅長房正室太太,用得著騰出精力對付個小妾麼!」

陸清瑩立刻無語。她姨娘說過有一百次那麼多了吧,既是偏房側室,便只能依靠老爺的疼愛,若老爺的心不在這裡了,有兒女相依為命也是好的……

既是如此,不管陸清寧到底是不是挑撥離間,她也該離開了。姑奶奶那邊過繼一事,似乎再沒了念想兒,若再沒了姨娘,她在這陸宅哪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見這位二姑娘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她們姑娘跟前一點沒討到好,小素和蘭心幾個丫頭頓時笑成一團,就算如此,小素也沒忘趕緊把撒了茶水的地擦乾淨,擦罷地出來洗手,卻險些在門廊下跟施紅撞在一起。

「施紅姐姐來了,可是太太又惦記三姑娘了?」

「您說是祖父得知我父親要納妾,還是打那種地方抬來的,便將父親打了?」陸清寧坐在大太太謝氏腿邊,滿臉驚訝之色。

她的驚訝之色,不過是裝給謝氏看的,心頭卻道,這個死種馬,挨打挨得好!

太太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眼下正懷著身孕,他不知疼惜卻鬧著納妾,但凡擱在有些規矩的人家兒,當家人都得被氣歪了鼻子。

更何況老太爺早就厭煩了自家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打算開始整頓了;死種馬偏生看不出風向,還要從青樓往回抬人,除了叫老太爺更歎家風日下,必也會惱恨老太太這些年對幾位爺的教唆吧……

陸清寧倒不擔心,陸廷軒挨了這頓打,那新人抬不進來、姨娘們便鬧不起來。

她那晚與於姨娘多說了幾句,看來已經起了作用,一時半刻還止不住鬧騰;一旦哪一天那吟風苑與曉月苑鬧不起來了,再將沁玉抬房打破平靜局面,或是攛掇謝氏去外面給大種馬買個良家女子也一樣。

至於說什麼買良家女子做妾是推人入火坑,陸清寧才不在乎這個。良家女子若不想做妾,她們陸家也不會強搶民女,一買一賣你情我願,誰管得著!

在其位謀其政,換了誰都一樣,眼下的她為了太太和他們姐弟,還管得著陌生人的死活?不拿來利用夠了才怪!

可想是這麼想,太太既然急著將她喊來,一定是有別的想法啊。陸清寧忙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抬頭看向謝氏:「那太太打算如何應對這事兒?」

「是怕老爺遷怒太太,跑到正房來撒潑耍賴,還是打算跟老太爺替老爺求求情,反正抬誰都是抬,不如先斷了老爺折騰的根兒?」

謝氏苦笑道:「娘的甯兒真是長大了啊,這兩樣兒都叫你想到了。」

不單是她,換了別的女人正懷著身孕,也不願意跟自家老爺吵鬧吧;老爺已經不是什麼好依靠了,她下半輩子還得指靠孩子們,多一個子嗣便多一分力量不是。

若能說服老太爺,答應將那個早已成了外室的清倌兒抬進來,當然是最好不過。有那麼一個外室擺在那兒,任憑老爺日日出入那家青樓,更抽陸家的臉,還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鬧什麼么蛾子也出不去這後宅。

既是提到外室之事,陸清寧也頻頻點頭。她之前確實沒想到,原來那個清倌兒已經被陸廷軒花大價錢包了起來,怪不得那頭種馬整日裡來無影去無蹤的,敢情是在外面造了個溫柔鄉。

真是如此的話,老太爺再禁也禁不止啊。難不成還能將陸廷軒的腿兒打斷,叫他再出不了陸宅?即便如此,外面那女人可是青樓出身,要錢不要臉的一套早就學得淋漓盡致了吧,沒準兒哪天便會叫駡到陸家門口來。

與其在外面鬧得風聲雨聲亂糟糟,還真是不如弄到眼皮底下來!陸清甯本來有些埋怨謝氏的想法兒太包子,這麼掰開了揉碎了一想之後,反而覺得謝氏有些道理了。

「您如此的替咱們陸家著想,委屈著自己替陸家求名,若您真開口了,老太爺還能怨您不成?」陸清寧雖是理解了謝氏的想法,可她依舊不願為了這些事求到老太爺跟前去。

「不過叫我說呢,求情這事兒也不用著急,我瞧著老太爺只是一時怒上心頭才打了老爺,待他老人家想明白了這裡面的事兒,怕是不用您求情,他老人家也得點頭。」

要知道謝氏可是在臥床養胎呢。真需要求情的時候,還能用軟轎將人抬到老太爺那裡去?且不說這來回的折騰對身體不好,只說這場面,便像是要脅迫人了。

那這求情的任務可不得落在她陸清寧身上了?替陸廷軒那個死種馬求情,她怎麼想怎麼不是滋味。

再者說,經歷了跪求陳郎中那一遭,謝氏已然不拿她當孩子了,說什麼話基本不再忌諱,譬如方才那「外室」之說。

可這同樣的一番話,她陸清寧怎麼好拿到老太爺跟前說去。說是謝氏教她的,豈不是將謝氏十幾年的賢名打了水漂?哪個大戶人家會教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知道外面這些醃臢事兒?

謝氏卻是一臉的苦笑:「我和老爺既是夫妻,無論老太爺怎麼想,求情的事我總該開個口。不管那清倌兒抬得進來抬不進來,我已經替老爺爭取了,他還能不顧十幾年的夫妻情分,再來我這裡吵鬧不休?」

原來如此,陸清寧終於聽明白了,原來謝氏最怕的便是老爺來吵鬧。可越是想明白了,她便越討厭那個陸廷軒,若不是孤兒寡母活在這種大宅子裡更苦更難,她真想半夜摸到陸廷軒屋裡去,一刀宰了他算了。

「您別為難,我去,我去替您給老爺求情還不成?」陸清甯慌忙安慰謝氏,可她話音還沒落,卻聽得外間一陣劈裡啪啦聲傳來,期間還夾雜著施紅幾個丫頭和高媽媽的求饒聲。

是陸廷軒迫不及待打上門來了!陸清寧迅速站起身便要往外沖,卻被謝氏一把拉住,滿臉的哀求:「若真是你爹來了,他正在氣頭兒上,你沖出去不是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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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陸清寧狠狠咬牙道:「誰死誰生還不一定!」

叫我殺了他,我這輩子都不出嫁給您養老!她真想這麼告訴謝氏。在這種年代,嫁人這種事兒就是受刑罰啊,真特麼不如當一輩子老姑娘……

「甯兒!」謝氏匆匆從床上坐起,旋即便捂住了肚子,額頭上還有豆大的汗珠落下來。

「娘!」陸清寧哎呦一聲撲回去:「您沒事吧?快躺下快躺下,我聽您的不出去了還不成!」

給謝氏保住這個胎兒,可是她眼下最迫切的事兒了。古代女子無論是生產還是小產都是鬼門關,她可不想才來到這個地方就成了沒娘的孩子。

謝氏可能也只是起得急了,被抻了一下腰,如今躺回床上,陸清寧只管在她床邊連聲撫慰,還拿了粒固胎丸、用溫開水調了喂她吃下,少頃便恢復了正常神色。

可就算如此,謝氏還是緊緊拉住女兒的手:「你瞧瞧,你爹來了一會子了,也沒沖進來,也許只是砸砸瓷器出出氣,頂不濟再給丫頭們幾下,要不然外頭幾個還攔得住他?」

陸清甯明知謝氏是怕她摟不住火氣,一不小心跑出去也許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才說的這一番話,心頭厭惡卻還是越來越深了。

若陸廷軒是個敢作敢當的,至於在外面拿著丫頭們和不會說話的瓷器撒氣?此時的她,真是寧願穿到一個孤兒寡母家,也不願意攤上這麼一個名聲狼藉的父親!

可她還是得忍氣吞聲去老太爺前給陸廷軒求情!只要她晚了半步,那死種馬不定什麼時候便會鬧到謝氏跟前來!

老太爺一臉鐵青盯著跪在面前的陸清甯姐弟,半晌都沒說話。陸清寧只覺得那冰冷的青磚地寒徹骨髓,卻還是默默告訴自己,忍一時之痛換天闊天空。

老太爺也不過是聽說陸廷軒轉頭便鬧到了千疊院,被氣壞了。等他緩過了這口氣兒,總不能還叫他們姐弟倆跪個沒完。

聽說老爺沖到太太廳堂裡去打丫環摔瓷器,陸文淵將一口小牙兒咬得咯咯作響,可聽說是太太想給老爺求情,這孩子猶豫都不猶豫,便沖進書房里間跪在了老太爺跟前。就連這小不點兒陸文淵都能忍,她怎麼就不能?

果不其然,也就半盞茶的工夫,老太爺的臉色漸緩,立刻從椅子上起身,一手一個攙扶陸清甯姐弟倆起身,嘴裡還恨恨的說道:「一對兒倔強的孩子!」

「好了好了,如今人也起來了,跟祖父說說,為何非得跪下給你們父親求情不可?是出於孝順,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陸清甯看了幼弟一眼,便打算由她先開口。陸文淵還小,萬一當著老太爺的面兒說出什麼大不敬的話來,今後的前途就毀了——在這種年代這種家庭裡,有個老太爺做後盾實在太重要了,她可不願叫陸文淵一句話說錯,惹得老太爺不喜。

不想陸文淵卻在後面伸出手,偷偷擰了她一把。陸清甯險些痛呼出聲,他卻已經開了口:「要不是姐姐今兒在太太正房,我爹說不準就闖進內室去了,淵兒好害怕……」

陸廷軒壓根兒也沒打算沖進內室去啊,她也沒用出去哭哭啼啼懇求啊……陸清寧垂著頭,眉毛眼睛扭得七扭八歪。這個陸文淵,滿嘴的瞎話張口就來不帶打腹稿的,虧她還拿他當成不懂事的孩子,拼命想護著他!

可又不得不說,他這話的效果太好了。老太爺本已緩和不少的臉色旋即又鐵青了起來,若是陸廷軒也在,保不齊被他抄起硯臺砸個頭破血流也沒準兒。

「祖父明鑒,三娘的母親在三娘來前再三叮囑,說……沒有任何事比咱們陸家的名聲更重要,與其叫那人在外面敗壞著咱們陸家名聲,不如抬進後宅來放在眼皮底下看著。」陸清寧趕緊作補充,這可是給太太買好兒的好時候,總不能錯過了。

老太爺若不是在乎聲譽的人,便不會突發奇想整頓內宅;更不會因為陸廷軒要抬進來的女人是個青樓出身的清倌兒,便給了他三十而立的大兒子兩個大耳刮子。

謝氏被老太太罰跪祠堂當天,老太爺已經對陸清寧表達了「陸家對不起謝氏」的意思,今兒再加些籌碼,只要老太爺還掌著謝家,便是謝氏與他們姐弟的護身符!

聽了陸清甯轉達謝氏的話,老太爺滿臉尷尬。不尷尬也不成了,一家子的男人個頂個兒擺出去都像個人模樣,卻個個兒不叫人省心,還要內宅女子給他們爭臉……

「三娘回去跟你娘說,咱們陸家有規矩,不論是良妾還是什麼,想進陸家的門兒只有一個法子,那便是簽署賣身死契。」老太爺終於吐了口兒。

可不是麼,陸廷軒再怎麼著那也是陸家長子,教訓可以教訓,卻不能活活打死;青樓女子再不堪,既已成了外室,如何能留在外面禍害陸家聲譽?

「謝祖父恩典。」陸清寧又拉著陸文淵一起重新跪下給老太爺磕頭,也許是她當年做特工吃過的苦多了,如今奴顏婢膝亦不曾覺得太難過。

等陸清甯離開老太爺的院子時,是陸文淵替老太爺送她出來的。他緊緊拉著她的手,滿臉忐忑的抬頭看她,她微笑著搖頭:「不用擔心姐姐,姐姐皮糙肉厚的,你擰我的那一把,還沒蚊子叮的疼。」

陸文淵的眼淚又要朝外湧,使勁吸了吸鼻子才忍住:「姐姐是千金小姐,生來就該享福,才不是皮糙肉厚的!」

「好好好,我是千金小姐,你好好跟著祖父讀書,將來做大齊朝最年輕的狀元郎,要麼便做最年輕的大富翁,姐姐也好跟著你享福好不好?」陸清甯低聲哄孩子狀。

陸文淵咧嘴兒笑了:「姐姐這主意真好。」

陸清寧只覺得鼻子發酸。剛剛換牙的小屁孩兒都比陸廷軒懂事啊,護過了娘又來護姐姐;可她自己呢,護來護去的也不過是怕人生被影響被改變……或許她該早些適應,將謝氏和陸文淵當成真正的親人了。

「記住了,你只管好好念書,千疊園的事兒不用你操心,萬事都有姐姐呢。」陸清寧輕輕撫了撫陸文淵的頭頂,便向他擺了擺手向後院走去。

通往後院垂花門的守門婆子,個個笑吟吟的爭先恐後跟她打招呼,陸清寧明白,這是跟著二太太和姑奶奶學管家的好處。

挨個回了聲媽媽們好,便喊上在垂花門邊小房裡等她的小素一同回清寧園——外院始終是外院,她迫不得已非去不可,卻不想叫小素也跟她一起去抛頭露面。小素年紀也不算小了,萬一被外院什麼亂七八糟的男子看上,她是給還是不給?

不說別人只說她那個五叔,那就是個浪蕩公子啊,說得好聽是在前面幫老太爺幹點兒跑腿的活計,卻動輒便往後院跑,遇上個平頭正臉的丫頭便要調戲,小素這個悶罐葫蘆遇上他,那不是羊入虎口了。

小素之前還想跟著她一同往前面去來著,被她喝令著留下了,如今應該也弄明白了她的用意,只管默默跟在她身後,走出去一段路後方才低聲道:「以後姑娘若再往外院兒去,不如帶著我娘吧,姑娘身邊沒人跟著服侍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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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今兒不是事出突然、你娘去領夏裝還沒回來麼,下次我再往外院兒去,便喊著奶娘。」陸清甯很欣慰小素能想明白這些。她身邊的丫頭是寶兒不是寶兒她不清楚,反正叫老爺少爺看上了她是不甘心給人的,實在太噁心人了!

「三姑娘!」只聽笑吟吟一聲,嬌柔得能擰出水兒來。

陸清寧抬頭看去,桃紅的身影已經到了眼前,正是昨晚才被正式抬房的喜墨。不是說上午她還在忙著晾書麼,方才卻沒見到她人影兒,原來是來了後院!

「孫姨奶奶這是忙什麼呢?」

「婢妾才遵了老太爺的吩咐,去後面佛堂給老太太敬茶上香。」喜墨滿臉是笑,腰肢輕閃著避過陸清寧的半禮:「三姑娘真真兒是太多禮了,再如此的話,婢妾豈不是得見到三姑娘便躲著走了。」

陸清寧也不跟她客氣,又連聲道了兩個恭喜。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還真是不假,饒是這喜墨平日裡再收斂,如今連故老太太的牌位前都去過了,那便是名正言順的姨奶奶了,那笑容怎麼能不舒展?

陸婷姝說得也真沒錯兒,這敬茶的規矩還真是對著佛堂裡的牌位去的,只把添芳園那位當成了沒用的擺設。只是不知道添芳園那位知曉了後,會不會大發脾氣?

還是先不要管包氏如何反應了,陸清寧可不想站在這裡跟這位新姨奶奶多親近,而喜墨也是一樣——她們倆人兒在這兒親親熱熱的,難保不落在有心人眼裡,包氏還是活的呢,誰知道哪天又重新掌了家,借機為難二人。

於是道罷恭喜,兩人便各自奔東西了。走出去沒幾步,小素卻微微皺起眉頭:「昨晚的酒席上,老太太院兒裡還去了人的,孫姨奶奶不去給老太太敬茶,好似不大合適吧。」

「聽起來是不大合適,」陸清寧微笑:「可規矩都是人定的不是?你方才肯定也聽見孫姨奶奶說了,她可是遵了老太爺的吩咐……」

丫頭不怕笨,只要有人教。老太太平日裡什麼作風,想必陸宅隨便拉來一個下人都知道,可小素依然將老太太當成不可侵犯的後宅當家人,這分明是奴性太深了。

在這種年代,要想好好生活下去,身邊服侍的下人奴性越深當然越好。陸清寧才不會傻到給丫頭們傳播一腦門子獨立自強的思想,等她們獨立自強了,動輒便想背叛她怎麼辦,被人背叛出賣的滋味很好受麼?

只要教會她們誰是真正的主子便好了!二十一世紀那一套,根本不適合拿到眼下來當成生存指南,真拿來用了,也不過是死得快些。

小素絕對是個聰明丫頭,陸清甯既然說是老太爺的吩咐,她立刻不再說什麼,還心悅誠服的點了點頭。

孫姨奶奶本來就是老太爺的丫頭,如今雖然被抬了房,看起來是應該以尊重正室老太太為先,可若逆著老太爺做事,又能得什麼好兒?若換了她,也只認一個主子不是。

「咱們不回清寧園。」陸清寧一把拉住欲往自己院子拐去的小素:「才按太太的吩咐做了事,總得去千疊園回稟一聲,省著叫太太惦記。」

其實回稟不回稟的並不最重要,她更擔心的是,陸廷軒會不會再殺個回馬槍。之前她在內室裡陪著謝氏,那死種馬只在廳堂裡摔了一陣瓷器便耀武揚威的走了,可萬一他又覺得不夠出氣,又重新跑回去當面威逼謝氏呢。

若用常人的思路尋思,無論是誰鬧了這麼一場也不會再回轉;而謝氏之前既答應他將那外室抬進來,又沒有一毫猶豫便給了姨娘名分,就算最後事情不成,他也不該埋怨謝氏。

看似他之前鬧了一出兒,卻連內室門都不敢進,看來是還不敢太得罪謝氏;可他至少還想借著謝氏的口給他求情,好將那清倌兒抬進來吧,否則鬧這一場為的什麼?

畢竟在他的心裡,肯定是認為他已經成了家,只要他的正室太太張嘴了,老太爺也得聽上幾分,何況謝氏又懷了身孕,根本無法服侍他……抬來個新人不也是替她分擔分擔麼。

既是如此,就算他不會再鬧第二次,屢次三番去纏磨謝氏也是極可能的。於是陸清寧打定主意,今晚還留在太太房裡用晚飯,不跟他撞上則罷,若是遇上了,抽冷子便擠兌擠兌他,也好出一口心頭惡氣。

抱著這種想法兒,陸清寧又來到了千疊園。才一進廳堂,便瞧見之前空了一大半的博古架子上又擺滿了新玩意兒,不禁皺眉喊道:「高媽媽呀,太太的陪嫁雖是不少,怕也禁不得某些人禍害吧?」

高媽媽被她用「某些人」這個詞兒代替老爺駭了一大跳。可細細一琢磨,三姑娘這麼說也好,省得再直呼誰誰誰的、落個不敬的罪名,便一臉笑容低聲道:「三姑娘莫怕,這一撥兒換上的都是贗品,加在一起也不值幾十兩銀子。」

陸清寧咯的一聲笑,這主意誰出的啊,還真不錯,「施紅姐姐的臉上可上了藥?我那兒本來還有半盒子清淤膏,可惜前幾日給了孫姨奶奶了。」

「三姑娘不用惦記她,太太早賞下藥,叫她去後罩房歇著了。」高媽媽一邊說著話兒,一邊給她撩起內室的簾子。

施紅當時生怕陸廷軒闖進內室傷了太太,拼命地攔著他,臉上被狠狠抽了一巴掌,三兩天內是無法來內室服侍了。

謝氏正半靠在大迎枕上等陸清寧進屋,見她跟在高媽媽身後進來,便有些急切地問道:「老太爺怎麼說?」

等她將前前後後學說了一遍,謝氏垂頭低歎了一聲,這才抬起臉來:「這樣便好,高媽媽替我看看黃曆,選個好日子罷。」

「那沁玉……」高媽媽將這三個字說出口,猛然意識到三姑娘也在,立刻將後半句話直接吞回肚子裡。

可陸清甯將高媽媽這神色和舉動看得清楚,立刻站起身來一把抓住她胳膊:「高媽媽您跟我說,沁玉又出什麼么蛾子了?莫不是她聽說外面那位抬不進來了,擔心自己的事兒也泡了湯,便緊跟在老爺後面來折騰太太了?」

高媽媽囁喏著不說話,陸清寧卻知道,果然是被她說准了,她這滿心的火氣啊,立刻又騰騰的往頭頂上竄起來。

這種通房丫頭還留她做甚!不過是個奴才而已,動輒便敢來主子房裡鬧,難不成還因為她不懂事會撒潑便給抬成姨娘!

就算為了給即將抬進來那位樹個敵,也不是非她不可啊,若說現成兒兩個有生養的姨娘人老珠黃不夠分量,再買個新的回來不成麼?

高媽媽苦笑道:「我的三姑娘啊,買個新的回來倒是容易,可萬一沒有沁玉這麼潑呢?再者說,沁玉本就是通房,就勢抬成姨娘也就罷了,若從外面買個來,那便是大張旗鼓的納兩個新人,老太爺不得更惱了大房?」

陸清寧聽不懂也就罷了,可她聽懂了。越是聽懂了,便越覺得這種時代的女人好悲哀,眼下的謝氏,恐怕會是她在十來年後的寫照?

添芳園的老太太包氏等了一天又一天,三天過去了,孫姨奶奶的茶還不曾端到她跟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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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如今的孫姨奶奶、曾經的喜墨丫頭早去佛堂的故老太太牌位前磕過頭了,這事兒當時便有人輾轉的傳來添芳園,她自然也就知道了。可她琢磨著,畢竟這也是個規矩,給故老太太磕了頭再來她這裡敬茶,那個姨奶奶的身份才更牢固不是,可左等右等……

「這都幾天了啊,當我是個死的麼!」老太太越想越不對路子,一巴掌便險些將炕桌推倒,桌上的小花瓶咕嚕嚕滾下去掉在木炕上,水淅淅瀝瀝灑了一片,彈墨的大迎枕沾了水,墨色更深了。

「老太太可不能再動肝火了,小心身子骨兒,」冬青緊著安撫包氏:「您想想啊,也就是多等一天的事兒,明兒您的禁足期便滿了,幾位太太姑娘少爺少不得都來添芳園給您請安,老太爺一定是將孫姨奶奶敬茶之事安排在明日了。」

冬青言之意下的意思,也不外是人越多越好,越是如此老太太的腰杆兒才越硬。介時那孫姨奶奶來敬茶,老太太少不得要擺出當家主母的譜兒,好生訓誡那位一番,不比眼下威風得多?

這一番話還真起了作用,老太太的怒火漸漸將息。誰知眨眼間這西次間的槅扇便被風風火火的夏妍推開,又慌慌張張探頭進來道:「老太爺叫孫姨奶奶幫著大房打理大老爺納妾之事呢。」

嘩啦啦,老太太手中的茶碗鏗然墜地,又濺起無數碎瓷與水珠。夏妍冒冒失失闖進來說了那麼一句,本已知是錯了,如今立刻跌跌撞撞進來,也顧不得地上水濕,就勢便跪在了地上:「老太太息怒!是奴婢嘴欠惹老太太生氣,還請老太太責罰。」

冬青含著眼淚怒瞪了她一眼,也跟著跪在一邊:「老太太還請保重自己的身子骨兒,奴婢願意替夏妍接受處罰。」

夏妍再市儈,再想攀龍附鳳,再怎麼想出風頭壓她一頭,也是跟她從小一起長起來的。她們姐妹四個已經被賣掉兩個了,若夏妍再被老太太攆走,這日子還過不過了?怎麼對得住十幾年的情分!

「都起來!」老太太耷拉著眉毛惡狠狠的喝道:「我說是你們的錯兒了麼,不由分說便跪在地上將我的軍!」

地上的兩個大丫頭,誰不知道自己這主子是個什麼性子,立刻慌不迭打地上爬起來,一個掏出帕子撿碎瓷,另一個便出去端水盆拿抹布來抹地。

清寧園裡。陸青寧似笑非笑的斜睨了水草一眼:「你說今兒怎麼就那麼巧,偏偏遇上了夏妍?老太太的禁足還沒解呢,她怎麼有空往大房這邊跑,偏又不是得了老太太的話來瞧太太的。」

從千疊園請了安回來,好巧不巧便與夏妍在小路上撞上,她刻意多跟那丫頭說了兩句話,如今回到自己屋裡,她便拉著水草不撒手,又研究起來夏妍的用意。

水草卻有些慌了神,微微一蹲便急切的回道:「姑娘,奴婢跟那個夏妍可不熟……奴婢可沒給她通什麼風兒啊。」

陸清寧立刻輕笑出聲:「誰跟你說這個了?我是說,你也是總出去四處打聽事兒的,你看她是不是也跟你似的,專門跑來咱們這邊打聽什麼來了?」

水草頓時松了口氣如釋重負,嘿嘿笑起來:「原來是這麼回事兒啊,姑娘方才那話可嚇死奴婢了。這不用說啊,夏妍就是來打聽事兒的,姑娘若不信便回想回想她那對眼珠子,滴溜溜四處亂轉的那模樣兒。」

「那你說,如果是老太太聽說老爺要納妾,犯得上打發個貼身大丫頭跑過來麼。老太太可是巴不得老爺身邊鶯鶯燕燕一大群,大房每天著了火似的她才高興,如今又要抬進來個清倌人,不是正合她的心了?」陸清寧繼續笑問。

夏衣發放完畢便要去給針線房送回執,蘇媽媽便出去做這件事兒了。陸清寧正趕上這麼個機會,能不像個孩子似的被盯死,當然要跟水草聊個夠本,否則她哪敢明目張膽的問這些。

至於蘭心和小素,一個是太太給的,跟蘇媽媽差不多都是看小孩的,一個是悶罐葫蘆又是蘇媽媽的親閨女,她哪敢拉著那兩個聊這種事兒?

跟那幾個比較起來,水草才是最合適跟她探討的人,立刻就了她的話兒回道:「姑娘還記得被賣了的那兩個,叫春巧秋豔的那兩個丫頭麼?奴婢聽蘇媽媽說,若不是老太太犯了錯,便打算將那兩個塞給大老爺和二老爺呢。」

陸清寧聽了這話兒,心頭立刻明瞭。敢情那夏妍打了這個小算盤?春巧秋豔被賣了,她便以為能輪到她來給大老爺當姨娘了?如今一聽說陸廷軒要納妾,立刻便猴兒急的跑來……

怪不得聽她說起這兩日便要給陸廷軒的新姨娘擺酒,夏妍的小臉兒便立刻變成苦瓜樣兒,恐怕是覺得沒了攀高枝的機會了吧。

高媽媽前兩日說的還真對,將沁玉一起抬成姨娘也好。沁玉的臉皮多厚啊,規矩到了那丫頭眼裡都沒了用處,若換成夏妍這種缺心少肺的,如何能跟青樓裡出來的紅姑娘對抗,又如何能跟宋於兩位姨娘打擂臺?

水草說罷那幾句,又朝窗外瞄了一眼,見小丫頭穩兒轉兒都在門廊下麵玩耍,便低聲補充道:「不過奴婢瞧著啊,那夏妍不單單是來打聽大老爺納妾的事兒。孫姨奶奶的抬房酒都擺了好幾天了,恐怕老太太的忍耐到了頭兒。」

那兩個小丫頭都是這陸宅的家生子,跟她們幾個大的不一樣,她們這些大的全是太太的陪房。既是陸家的奴才,誰也不知道她們跟後宅這些媽媽嫂子有什麼干係和勾搭,能避著便得避著不是麼。

陸清寧當然將水草的謹慎看在眼裡,心裡也不由笑道這丫頭最近沒少長進。不過這幾句倒比頭幾句還有用處,畢竟夏妍只是個想攀高枝的丫頭,不足為慮,老太太的反應卻是比較重要的。

「老太太的禁足期滿是不是明日啊?聽你這麼一說,老太太明日也許會發飆,咱們只管等著看好戲,必要之時做一做推牆手罷。」陸清寧微微眯起了眼睛,來了這麼一句。

第二日,卯時中。陸清寧打扮停當,正要帶著蘇媽媽和蘭心往老太太的添芳園去請安,才剛走到廳堂門口,就聽守門婆子高聲喊道:「轉兒快去回姑娘,梅媽媽來了!」

這婆子,恁大的嗓門兒,還用轉兒來門廊裡回稟?怕是後罩房都聽得到她這一聲吧!陸清寧微微一笑,不等蘭心去掀簾子便囑咐道:「去替我將梅媽媽迎進來吧。」

最近這些天,陸婷姝抽空兒便跟她講過去的事兒;陸清寧也終於明白了,這位姑母那日所說的「以己度人」是什麼緣故了。

按說老太爺膝下只有陸婷姝這麼一個養大了的姑娘,便該是掌上明珠一般;可就算故老太太還沒亡故時,陸婷姝也沒少吃現任老太太的虧——正室和小妾之間的爭鬥,永遠都不會停休,殃及兒女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不是她從中作梗,我又怎麼會嫁錯了人家兒……如今再見你,動輒罰跪打手板兒也就罷了,前些天又被人害著落了水,分明就是要將我當初經歷的事兒再演練一遍,我怎麼能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禍害我們陸家姑娘。」陸婷姝說起這番話時,牙根兒被咬得咯咯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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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今兒是老太太解禁足的日子,還不等去添芳園請安,梅媽媽來了!陸婷姝這是叫梅媽媽來給她通什麼聲氣,還是出了意料之外的事兒了?

陸婷姝身邊下人雖是不多,如今到底是跟二太太一同管家呢,若是不相干的小事,隨便打發個小丫頭子過來也就罷了,為何還專門打發梅媽媽跑一趟呢……陸清寧這麼想著,梅媽媽已被蘭心引了進來,站在她跟前兒施禮問安了。

她本就不是愛擺譜兒的人,梅媽媽又是姑奶奶身邊最得力的,忙伸手虛扶道:「梅媽媽無須多禮,蘭心快快請梅媽媽進內室。勞您大清早兒跑這一趟,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兒?」

梅媽媽垂眼隨她與蘭心進了屋裡,這才低聲道:「姑奶奶叫我來跟三姑娘說一聲,老太太今日恐怕會大動干戈,問三姑娘能不能託病不去請安。」

「三姑娘若是為難,我這便喊個婆子出府給三姑娘請個郎中回來。」

陸清甯即便聽陸婷姝斷斷續續講過過去的故事,如今也還是沒弄懂,老太太包氏與故老太太之間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故老太太已經亡故多年,包氏還要對著原配的閨女兒子乃至孫子孫女下手,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前世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情敵之間的仇恨會深成什麼樣兒。就算現任老太太和前任老太太是血海深仇的情敵吧,對手都死了,為什麼還揪著人家的子孫不放?

且不管這老太太為何這麼變態吧,託病做縮頭烏龜,可不是她陸清寧的作風。她當即便搖頭:「老太太既是要大動干戈,我總不能遠遠的躲著,只叫二太太和姑奶奶去受罪。梅媽媽速速回去跟姑奶奶稟報,添芳園見吧。」

梅媽媽一臉是笑:「我就說麼,三姑娘不是那畏畏縮縮的人。」

陸清寧頓時失笑。也就是梅媽媽這樣的人吧,才敢如此毫不掩飾的說出這種話來,若換了別的婆子來做這個差事,即便心中希望她也能幫二太太和姑奶奶抵擋一陣子,面上也得不停地勸她還是留在清寧園的好。

今天可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見老太太的機會,她是絕不能放棄的。就像前世玩網路遊戲一樣,如果註冊登錄了好多天,只能跟小怪們打鬧打鬧,大boss還沒見過一回,誰會甘心。

再說了,她也不能叫姑奶奶失望。姑奶奶是想護著她不假,可若果她真是一個隻知道藏在溫暖羽翼下面偷懶的笨蛋孩子,有什麼值得一護?護來護去護出個軟蛋,誰會真心喜歡。

就算出於骨肉親情吧,誰又能護她一輩子。一朝失去了遮風擋雨的大樹,要麼從頭歷練碰一身傷痕,要麼立刻被打躺下再也爬不起來,哪一種結果也不是她想要的。

既是如此,一眾人又重新出了清寧園的院門。梅媽媽出門來便速速往姑奶奶的小院走去,陸清寧則帶著蘇媽媽和蘭心直奔添芳園。

蘇媽媽本就有些擔心今日的場面,見梅媽媽走遠了,更是低聲埋怨道:「姑娘怎麼這麼不聽話?姑奶奶為了姑娘少受些罪,本是好意……」

「奶娘莫提了。」陸清寧沉聲制止道:「雖說躲一天算一天,誰也不能躲上一輩子。」

「姑娘都快十二歲了……」蘇媽媽喃喃的說道。

陸清寧撲哧一笑:「您的意思是說,我不用躲一輩子,躲到出嫁的年紀便行了?若真這麼躲來躲去的,您以為我便能嫁個好人家兒?恐怕會被那位操持著隨便找個人家塞出去呢,姑奶奶的婆家不就是這麼來的?」

「等到了婆家,還是一味的躲避忍讓,這輩子就算毀了。」

蘇媽媽本是很隱晦的示意了那麼半句,根本沒想到陸清寧能毫不掩飾的跟她探討起來。姑娘才這麼大一點兒,便被她引著、堂而皇之說起了將來找婆家,這若是被太太知道了,她的老臉該往何處放?!

可是震驚之餘細細一想,似乎又真是這個道理——忍讓一時能換得海闊天空,忍一輩子卻得窩囊一輩子。蘇媽媽立刻垂頭低聲道:「姑娘說的是,是奶娘想窄了。」

陸清寧微笑著不待再說什麼,便見另一邊的小徑裡也走出一行人,分明是二姑娘四姑娘帶著下人,看來也是要去添芳園請安。

這兩位姑娘還真有意思,兩個姨娘都人腦袋打成狗腦袋了,她們兩個還日日拴在一起,無論去哪兒都焦不離孟。這是因為共同利益才走到一起的,還是兩人都沒心沒肺?說她們倆沒心沒肺,陸清寧寧願把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等兩條小徑上的人終於匯作一處,陸清寧抬眼便看見四姑娘陸清雅幸災樂禍的眼神兒。

她只管裝作沒瞧見般扭臉望天,腳下的步伐卻快了幾分,嘴裡還喊著蘇媽媽和蘭心:「不如咱們緊走幾步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陸三兒,你……」陸清雅果然被她這話惹毛了,立刻尖利著嗓子喊起來。

陸清寧等的就是這一刻。

陸清雅的「你」字剛出口,她立刻扭頭快步迎上前去,不等一眾人反應過來,便聽得哢吧一聲脆響,再看陸清雅,半邊臉已經高高聳起一片紅腫。

「你、你敢打我!」陸清雅一手捂臉一手指向陸清寧,語氣裡既有驚疑又有恐懼,還有數不清的惱怒憤恨,委屈疼痛一同湧來,眼淚刷刷往下流。

「你一個做庶妹的,遇上嫡姐不但不請安不問候,反而公然指著嫡姐直呼陸三兒,難道你不該打!庶妹不恭不敬,嫡姐何來友愛!」陸清寧的聲音比她還大。

後宅裡到處都是忙碌的僕婦,陸清寧之所以這麼大嗓門兒,便是想叫越多人聽到越好。

老太太不是很喜歡體罰人麼,她偏要上趕的送上門去,然後看看老太太如何反應。她就是要把老太太頭一天解禁給搞渾了水!

若那老太太一反常態,反倒誇讚她陸清寧做得好,那麼往後的日子還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畢竟這說明老太太不是原主兒記憶裡那種混不講理的,實際上還有幾分心計。

反之呢,若是老太太只管揪住她陸清寧打人不對,要麼罰跪,要麼打手板……她也就認了。往後有的是機會找補呢,誰惹她一分,她便要叫那人還她十分!

還有陸廷軒那個死種馬。他不是最喜歡他的四姑娘麼,她陸清寧倒要看看,等四姑娘一狀告到他面前去,他如何處置這件事。若他果真是個好歹不分的糊塗蛋,也不要怪她壞了父女情分!

陸清雅先是被她一嘴巴打懵了,此時又被她這一番看似有理的言論嚇了一跳。

可這位四姑娘自有一番小心計,沒片刻便反應過來,立刻惡狠狠的駁斥道:「是你先說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你先挑釁的!」

「哦?」陸清寧微微一笑,立刻又朝她走了兩步,嚇得陸清雅慌忙退後,生怕再來上三拳兩腳吃不消,這才笑著接上話兒:「你說是我先挑釁的?誰聽見了?」

冷眼掃了掃陸二和陸四的下人:「你們哪一個聽見我先挑釁了?」

靈心和慧心到底都是太太選來的人兒,聽見三姑娘發問,立刻同時搖頭;另外兩個小丫頭也是有眼色的,忙不迭緊跟著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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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21:4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陸清雅見狀立時便急了,指著靈心罵道:「你個死丫頭既跟了我,便是我的奴才,今兒竟然敢吃裡扒外,瞎了你的狗眼!」

陸清寧咯咯一笑,「四妹妹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長了一張口不擇言的嘴?吃裡扒外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沒弄懂,不是都說一筆寫不出兩個陸字麼,怎麼在你嘴裡我卻成了外人兒了呢?」

「敢情四妹妹喜歡一心幫著你將我當外人的丫頭?我倒覺得,那種教唆著主子不學好的死奴才,便該統統拉出去遠遠的賣了!再不便像小澄那般,大板子打死了算!」

「我看我今日也得行使一回嫡姐的權利了。靈心,你們四姑娘有些瘋魔了,這幅樣子實在不適合去添芳園請安,你立刻將她拉回清雅園,不要叫她出來丟人顯眼!等我回了老太太和太太再說!」

靈心必是早得過蘭心私下的警告和教導,立刻垂頭應道:「是。」

話音一落,她一把便挽住陸清雅的胳膊,另外那小丫頭見狀,也匆忙跟上去挽住另一邊,不由分說便拉著她們這位姑娘順著小徑往回走。

陸清雅被她挽們得緊,胳膊根本抽不出來,急切之下抬腳便踹。靈心和那小丫頭早有防備,看著一腳過來便高高跳起,再一腳過來,又高高跳起,陸清寧看得有趣,只管掩了嘴笑起來。

「三妹妹如今好本事。」從一開始,陸清瑩便一直都作壁上觀,眼下見陸清雅那邊幾人走遠了,立刻幽幽的來了這麼一句。

陸清寧冷笑:「二姐姐謬贊。二姐姐若羡慕我,便也去傻呵呵的被姐妹們陷害一回,等你在閻羅殿裡走一遭兒回來,也會長本事的。」

說罷這話,她立刻帶著蘇媽媽和蘭心揚長而去,只留下陸清瑩愣著神站在原地。

「姑娘這麼跟她們撕破臉也好。」蘭心低聲道。

陸清甯落水時,她還沒進陸宅來伺候;可既進了清寧園服侍,前前後後也就知道了個清楚。她們這幾個心字輩的丫頭,在外面莊子裡便是被作為主子貼身丫頭調教的,這麼點事兒再看不懂,也白白學了好幾年。

蘇媽媽卻忐忑極了。就算之前姑娘說了,不能做縮頭烏龜,可也不能這麼上趕的惹是生非吧?

四姑娘的生母宋姨娘只是個妾,倒是不足為懼,可老爺呢?老爺可是最喜愛四姑娘的,若是知道自家姑娘掌摑了他的心頭肉,豈不是對自家姑娘更為不喜了?

當年宋姨娘有了四姑娘,得知是個姑娘也不灰心,反倒跟老爺說,她給四姑娘取了個小名兒叫招弟兒——說來還真巧,從打四姑娘落地後,大房接二連三添了三個男丁,老爺那糊塗的,自那時起便說四姑娘真是招弟兒……對四姑娘的疼愛也愈來愈甚了。

「我爹?太太的身子擺在那兒,他不但不憐惜,反而跳著腳要納妾……他這樣的爹,我可不屑與他父慈女孝。」陸清寧雖是儘量壓低了聲音,恨意和厭惡卻是無法掩飾的。

「您可能會說,男子漢大丈夫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男人納妾也是為了開枝散葉。可我就想不明白了,他為何不能等一等,等太太順利生產後再張羅這些事兒?好在太太是個開明的,若是個小心縫兒的,就此被他氣死了也說不準!」

在這種時代,用二十一世紀的目光要求男人顯然不理智。可換了符合時代的理智來打量陸廷軒,他便合格了麼?

蘇媽媽先是一驚,隨即便是滿額頭的汗。

敢情姑娘最近天天長在千疊園,便是給太太寬心去了?這話還真是……不說透不知道,一說透了就嚇一跳!

蘇媽媽確實是認為男人納妾便是應該應分的,正妻寬厚大度也是理所應當的,可被自家姑娘這麼一說吧,她怎麼突然便覺得老爺那般不堪?!

一眾人說得好聽是來添芳園請安,可陸清甯帶著蘇媽媽和蘭心在廊下站了一刻多鐘,也沒進得了老太太的正房。

不過幾位太太也在廊下站了好久,比她還久,便連四太太也在其中——既是如此,她也無法有怨言。

老太太身邊的曹媽媽已經被送走了,只剩個常年不愛說話的田媽媽。若是曹媽媽還在,至少會出來說兩句好聽的,比如說老太太夜裡走了困,今兒起晚了……田媽媽卻不會那套,只在方才出來一趟,硬邦邦丟下一句等一等,便不見了人影兒。

五太太和六太太兩人兒已經站不住了,不但沒了站相兒,還低聲埋怨了起來。她們都是庶子的媳婦,又被老太太苛待慣了,婆媳之間早就撕破了臉,根本不屑裝什麼孝順媳婦。

若是往常遇上這類似的事兒,曹媽媽也會跳出來打一打再揉一揉,五太太和六太太多少會老實些。今兒卻是顯見著不能夠了,於是這兩位太太的嘮叨聲不由自主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陸婷姝此時也趕到了——她回來娘家那一日,便說自己是和離的婦人不夠吉利,執意遠遠地住在後宅最東面,而添芳園卻在緊西頭兒,若是一路走來,少說也得兩刻鐘。

這位姑奶奶又是個不愛坐碧油車和軟轎的,於是每次請安都會落在人後。陸清甯心裡明白,陸婷姝也是迫不得已來請安,能晚一刻便晚一刻。

可陸婷姝的雙腳還沒在回廊裡落實在,便聽得內室裡一陣摔碟兒砸碗的聲音。這是對她來的?怎麼偏偏她來了裡面便摔上了!

陸清寧見她挑著眉梢看似要發火兒,立刻湊過去低聲說了一句:「姑母莫急,五太太和六太太恐怕是站的時候兒忒久了,有些不大耐煩,埋怨聲也大了些,惹惱了老太太。」

陸婷姝抬頭一看,她那五弟媳和六弟媳果真一臉忐忑,雙唇也都閉得緊緊的,面色這才稍微好看了些。

其實也不怪她吃心,過去她沒少受老太太這種氣,就算是新婚後回門,還假作不經意打個茶碗給她瞧呢……更別提和離後回了娘家常住,老太太那臉耷拉的,簡直都快要掉到腳面上了。

此時冬青也一臉為難的挑開廳堂竹簾走出來,轉著圈兒行罷禮,這才低聲道:「太太們,姑奶奶,姑娘們……老太太才一起床便覺得心口疼,這會兒愈發嚴重了,說是懶怠見人,不如眾位改日再來請安罷。」

「心口疼便得治啊!」二太太的大嗓門霍然響起:「快將田媽媽叫出來請郎中去,老太太慣用哪個郎中便請哪個來!歲數大了便得將身子骨兒當回事不是,哪能硬扛著啊!」

四太太立刻被二太太的話嚇到了,可不是怎麼著,有病便得治啊!忙匆匆上前拉住冬青:「老太太要緊不要緊?不如叫我們妯娌幾個進去瞧瞧她老人家,你這廂該打發人請郎中也趕緊走,否則我們也不放心啊。」

「我倒忘了四弟妹也在,乾脆四弟妹替我們盡盡孝心,進去服侍老太太吧;三老爺和三太太晌午前便該到了,還有一大攤子事兒等著我和姑奶奶打理呢。」二太太看來根本沒打算真心給老太太請安,如今便已經張羅離開了。

二太太這是生怕老太太聽不見啊,陸清寧輕笑。

三老爺和三太太回家來過端午是好事兒,可老太太不一定願意見到這兩口子——三老爺是跟老太太打了一場後離開陸宅的,面上說是去替老太爺打理天穎府之外的產業,其實私下裡就是跟老太太決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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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1 23:21:57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果然,二太太的話音一落,內室裡面又是叮噹一陣亂響。五太太六太太對視了一眼,立刻邁步出了回廊,反正冬青是老太太的大丫頭,由她出頭來說不用請安了,誰不願意早點兒撒丫子啊。

陸婷姝此時也給陸清寧使了個眼色,現在不走更待何時?多耽擱下去,裡面的那位再改了主意,還不得喊她們進去受罪?若真是對峙起來,就算沒一個是真怕老太太的,畢竟人家輩分擺在這兒……

「好久沒見到三嬸娘和五弟弟了,三娘也怪想他們的。」陸清寧一邊輕笑著,一邊挽上陸婷姝的胳膊往外走去,二太太此時已經走到了院門口站定,不停的用目光催促她們了。

老太太這次禁足期限是半個月沒錯兒,今兒便是正經的解禁日子。明明是解禁了,可以重新耀武揚威了,怎麼又不合時宜的發起脾氣來,難道不怕被老太爺再延長幾日做懲罰?

陸清甯細細的琢磨著老太太這麼做的緣故,猛然想起二太太刻意大聲說的那些話,頓時恍然大悟——三老爺和三太太回來,還需要二太太和姑奶奶打理各項事宜,分明是老太爺沒發話,叫這兩人將管家權利交還!

禁足雖解,權利未歸;老太爺新收了個姨奶奶,至今都好幾日了,也不曾去添芳園敬茶;三老爺要回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這麼三宗事兒摞在一起,外加之前禁足半月的鬱鬱之氣,無論如何都是對老太太的一種打擊不是麼。

老太太肯定也想忍。可五太太和六太太在窗外廊下越來越響的埋怨聲,終於成了她的導火索,庶子的媳婦都不拿她當根兒蔥了,還叫她怎麼忍耐?

「還不是自找的!誰叫她一味的想拿大?」二太太幸災樂禍的低聲道:「若人到了便趕緊叫進去,該請安請安,該伺候她吃早飯便吃早飯,至於惹得那兩個不停地埋怨?」

「如今還好意思將緣故推到別人身上去,她處處都不叫人消停,誰會心甘情願受著她!」

兩個庶子與庶子媳婦似乎是這陸宅最可憐的人。頭三位老爺都是先老太太的嫡子,年歲又都不小了,老太太充其量就是往各個院子塞幾個通房;而五六兩位,身份地位和年紀閱歷一概沒有,她真是想怎麼捏箍便怎麼捏箍。

「若不是你祖父總時不常的護著,你那五叔六叔都不一定能活到眼下這麼大歲數。」陸婷姝偷偷告訴陸清寧。

陸清寧聽罷這話,便如同一腳踩到了狗屎,滿臉的厭惡。敢情在那位老太太眼裡,人命這麼不值錢?!

陸清甯跟著二太太和姑奶奶直接來到了理事花廳,花廳門口已經有來得早的管事娘子們立等了。

二太太早有準備,知曉這些人是來等她們示下三老爺一家回來後的各項事宜,便將人都喊進來,有條不紊的按個兒吩咐了,誰去做哪件事,對牌也一一發放到需要的人手裡。

管事娘子們魚貫離去之後,梅媽媽也回來了——姑奶奶去添芳園請安時,梅媽媽就不在身邊。如今進得花廳來,梅媽媽又如往常一樣,也不向二太太和陸清甯施禮,便大步走到姑奶奶身邊,低聲耳語了一陣子。

二太太和陸清寧早就習慣了梅媽媽這樣兒,知道她一定又打聽出來什麼有用的事情了,只管面帶笑容的的等待。

而陸清寧也不由滿心感慨,不知只是陸家個別人如此寬厚,還是整個大齊朝都如此呢,若這時代的民風便如此寬鬆,不大講規矩禮教,好像也是她的福分了。

可話又說回來,如果規矩禮教真的只是說說而已,並沒人照本宣科的按著做,她方才在小徑上借著規矩教訓陸清雅,是不是也有些過分了?

不過她隨即也就釋然了,只因她方才根本就忘了一句話,規矩是人定的。

二太太脾氣雖然暴躁,對待自己人卻是很大咧的,只要能按著吩咐去做事,在二太太跟前便沒有那麼多臭規矩,何況是梅媽媽這個對她們管家很有益處的媽媽呢。

至於她教訓陸清雅的事兒,也是為了維護傳統美德、維護陸家聲譽不是?既是如此,她陸清寧教訓個不敬嫡姐的庶妹,有什麼了不起的?

梅媽媽跟姑奶奶耳語之後,又悄然離去。花廳門關上的那一霎那,姑奶奶陸婷姝便笑了:「二嫂,老太太犯了咳血的老毛病。」

二太太一愣。之前只以為老太太是裝病的,原來卻是真的?陸清寧也有些愣神,原來老太太還有這毛病,原主兒留下的記憶怎麼沒告訴她?

「當年她挨了老太爺那一腳,就添了這麼一個毛病,不過過後醫治及時又保養得好,輕易不再犯了,只有前年冬天特別的冷,才犯了一回。如今天氣這麼暖,馬上便要入夏了,她卻突然犯了老病,二嫂想不想知道是為了何事?」陸婷姝一臉壞笑,故意賣起了關子。

陸清甯極力掩飾著滿心的八卦渴望。老太太辦了什麼錯事,能被老太爺飛起大腳踢到吐血?今兒又是為了什麼犯了老病兒?後面這件事情也許馬上就有答案,可那陳年往事,似乎很有趣啊。

身邊的「大人們」,很多話都不背著她,這也是她的幸運所在。陸清寧這麼想著,便頗感興趣的抬了頭,等待被二太太連聲催促的姑奶奶趕緊開口接著講下去。

「老太太幾乎一夜都不曾合眼……恐怕是琢磨著禁足既已解了,老太爺便該去添芳園安歇,不想一夜都沒等到人,清晨醒來卻聽說……孫姨奶奶陪著老太爺歇在前院兒了,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陸婷姝到底有些顧忌陸清寧年紀小,說起這番話也吞吞吐吐起來。不過諸多磕巴猶豫之後,意思總算說明白了。

陸清寧知道,如果自己不在場,陸婷姝也許會淋漓盡致的多說些。二太太看來是頗有些意猶未盡,也許關心的還有某些細節,她卻是知道緣由便足夠了。

姑奶奶方才就是為了叫她明白似的,專門將老太太當年如何落下咳血的老病說了兩句,又加了句很久都不曾犯了,這不就是告訴她,老太太這次被氣得不輕?

看來老太太這一次啊,受的打擊還真不小。等午後去千疊園,一定得給太太報個喜,若不是太太當初咬牙跪了佛堂,哪會叫老太太這麼快便一落千丈呢。再說姑奶奶既然當面提起了這個,恐怕也是想叫她給太太捎個信兒。

也許太太早就看出來,老太爺終於忍無可忍了吧。由老太太這個陰險狠毒的婦人管著後宅,整日裡趁著手上有權利、趁機禍害陸氏子孫,老爺們又被她東一個通房西一個丫頭、挑唆得少有成器的,難不成叫老太爺忍到陸家徹底敗落那一天。

這麼想來,跪佛堂一事便是太太順水推舟給老太爺做個引子!事已至此,陸清寧終於肯定,太太根本不是原主兒記憶裡那種懦弱柔順的婦人了……

既是如此,太太的事兒更是她的事兒了,不說別的只說沁玉,還有那個即將在五月初十抬進來的雪芳,她便得打起全身精神替太太對付去——太太懷著身孕呢,少不得有她出面的機會,她只要某個細節稍微一軟,也許就會給了小人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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