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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陸清寧拼命忍笑,朱天黎一張老臉也笑得通紅,老太爺卻有些真惱了:「那他們不借,他們給錢買咱們家的莊子,你給不給?」
「不給,陸家還沒窮到賣莊子的份兒上!」陸文淵也不懼老太爺的怒氣,嘎嘣俐落脆回答,「牙行裡擺著那麼多待出售的莊子,上好的地界兒上好的房屋有得是,隨他們買哪個!」
「不過若是他們仗著他們家官兒大,想來強的……咱們家實在打不過,也只得吃了這個虧。」
陸清寧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哈笑起來——陸文淵這辦法其實最好了,裝無賴裝懵懂是打退有心人最好的利器。
老太爺和朱天黎的笑聲比她還大。
不將陸家的莊子借給齊霄一行人做秘密聚會場所,那是理所應當的,陸清寧方才說的全在理上,他們早就明白,可是苦於沒有回絕的好理由,否則老太爺今兒也不來這裡。
誰知道就是個小孩子的幾句話,瞬間點醒了他們;等齊霄那些人再來詢問商量結果,就給他們來這套好了!商人重利,就這德行,愛咋咋地!
茶案上的茶此時也過了三巡,正事也算談完了;朱天黎便洗了手,準備親自沏一壺新茶,好叫老太爺和姑娘少爺歇一歇,泡茶的當口閒聊起來,說起今年的茶品相不大好,碎末太多……
「咱們那幾十家茶莊子沒有一家是賣次茶的,難不成就將那茶末子扔了不成?」朱天黎頗有些心疼。
若是給小茶莊當成倆錢兒一包的高末兒賣去,這好茶的茶末兒茶梗兒又不是高末兒能媲美的;小茶莊的老闆定是想靠它賺上一筆,價錢定的也會比高末兒高不少,窮人家買時便得思量思量。
老太爺也歎氣——就算降到次等高末兒的價格,也比扔了強,可萬一被小茶莊子打著陸家茶的旗號叫賣,傷的就是陸家名聲。
「是什麼樣的茶末子,朱爺爺可否取來叫三娘一觀?」陸清寧頗感興趣的問道。
「怎麼,你有好主意?」老太爺微笑著看她。
陸清寧笑著搖頭:「現在還不敢說,等三娘瞧過了再說吧。」
招財燒好水送過來後,人便去了門外,聽見屋裡召喚他,忙無聲的小跑進來,聽朱天黎叫他去前面門面取些茶末兒進來,立刻應聲而去,一邊往外走一邊納悶兒,要些破茶末子作甚,難不成好茶喝膩了……
「三娘若是沒記錯的話,咱們家那些織布作坊也出細棉布的?」陸清寧將招財取回來的茶末子翻看了一下,就笑問老太爺:「若是為了成本考慮,細棉布也使得,畢竟細棉布比軟煙羅便宜,不過效果就沒有軟煙羅好。」
「若是細棉布可以換個織法,織得松一些更好了,不但比軟煙羅還好用,成本也低。」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細棉布帕子掏出來,在帕子上畫了個格子。
「都做成這麼大的小布袋,裝上比平時泡茶略多的量、再封好口子,取一角上縫一條細繩兒,用來掛在茶壺茶杯外,便可以熱水沖泡了;等沒了茶葉味道,拎著繩子將茶包提出來扔掉即可。」誰叫這個年代沒有無紡布來著,好在陸家有紡織作坊。
「因為這茶包方便快捷,又不用擔心有茶末入口不舒服,價格上完全不用太低廉;若是有客人不識,夥計們隨便稱呼這東西叫茶包也好,叫袋泡茶也罷,還能賣個新鮮,祖父和朱爺爺覺得如何?」
老太爺和朱天黎同時撫掌大笑,朱天黎更是笑道:「陸氏袋泡茶,三姑娘好主意!」
得了老太爺和朱天黎的讚不絕口,陸清寧卻不好意思起來——袋泡茶在上一世太常見了,她不過是個「剽竊」者啊;不過話說回來,她眼下生活在大順朝,又沒搶立頓的生意……轉眼也便笑起來。
而老太爺若不是這次出門來隻帶了招財一個人,進寶並不曾跟著,幾乎立刻就想打發一個長隨去各個紡織作坊傳話去了。還是陸清寧笑著說不急,又趁勝追擊起來:「祖父書房裡有本書,講過西北等一些邊疆民族甚喜磚茶。」
「那磚茶並不使用嫩茶所制,而是些偏老的茶葉與茶末茶梗蒸壓而成;若是祖父能查訪到擅作磚茶的師傅,咱們家茶山上的老茶和這茶末子豈不是都有了去處?」
陸清甯上一世的祖父便是茶莊經理,因此她多少懂些茶經與各種茶的歷史,磚茶從唐代便有生產,可盛行起來還是明清。
曾經的那個歷史是那個樣子,眼下這個時空卻還沒有大批量磚茶面世,卻又有古籍記載過,豈不正是個好機會,能將陸家的茶葉片片都利用上?若不做磚茶,茶樹上的老葉子都是扔掉的東西!
老太爺也記著有這麼本古籍,似乎還是唐代傳下來的孤本,只可惜那上面並不曾記載太詳細的蒸制壓制方法,聽她說起不由皺眉:「擅作磚茶的師傅好找麼?」
比較起方才的茶末子做成袋泡茶,朱天黎似乎對這個磚茶更感興趣,畢竟這個磚茶是更不容易跟風模仿的。
這麼想罷他立刻笑道:「既是早有古籍記載,查訪查訪吧,訪不到也就罷了,若是訪得到……豈是袋泡茶那些小利能比擬的?」
陸氏茶莊也有西北來的客商。偶爾也有人問起,這裡可經營磚茶,得到的都是否定回答,雙方未免都有些失落——大順朝西北邊疆和境外的很多民族都喜歡味道濃郁的磚茶,可那東西卻只有少數兩家在做,豈不是把錢都賺了,他們卻無法分一杯羹。
「祖父和朱爺爺可以一邊派人查訪,一邊差人試著少量的做一做,只要能將茶葉壓制成型,就成功了第一步。」陸清寧提議。
話是這麼說。也只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吧;若真是那麼好做的,江南種茶的大戶不少。不是早都做出來了。
老太爺和朱天黎卻笑說是個好主意。
別人家也種茶,可又有幾家心疼那些老葉,只有陸家茶山多茶樹多,這越多就越心疼,何況陸家接待的客商也多——磚茶若是真能做的出來。那就是陸家又開了一條新財路,能帶來很豐厚的利潤呢。
「祖父和朱爺爺可見過鄉下脫坯用的那木頭盒子。上面沒有蓋子,下面沒有底的,只是為了將拌合好麻刀的黃泥固定出個模樣來。」前世的祖父也曾經給陸清寧講過茶磚大概做法,卻是當著聊天的閒話,她並沒太當事,也就沒太多問。
「古籍裡既然說磚茶是蒸壓而成,也許是要將炒好的茶葉蒸的微濕。這樣怎麼壓也不怕碎,還能壓得更緊實;最底下鋪一層老茶,葉片大兜得住,壓實了之後再鋪茶葉和茶梗再壓實,撒些茶末添補上空隙再壓……」
老太爺與朱天黎對視一眼。都微微笑起來。聽著倒有點意思!
「三娘說得起勁,不如我給你兩個管家歸你管著。你將這作坊打理起來如何?」老太爺笑道:「你也不用怕什麼抛頭露面,雇人建作坊備料備工具的事兒都叫兩個管家打理去。」
「那敢情好!」陸清寧不待答話,陸文淵又從一邊蹦起來,替她做了主,「祖父不是開玩笑,是說真的對不對?」
第三十二章
「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老太爺雖不是開玩笑,卻也時刻不忘引領自己最喜歡的這個孫兒:「可你三姐姐還不曾答應呢。」
陸清寧怎麼會不答應,又有陸文淵怕她不好意思應下,先給她做了先鋒,聞言立刻笑道:「若是試製,三娘能行;等真做成了,要大規模起作坊,就得祖父再找人掌舵了。」
這也叫以退為進對不對?她都將磚茶試製成功了,老太爺怎麼會將她換掉,就算換掉,也得給她個過得去的說法和部分利潤才對——這樣的話,她這輩子都有了傍身的銀錢。
「那咱們就說好了,如今已然是臘月底,等出了正月,就開始起作坊招人手,萬事俱備之後,茶樹也開始出嫩芽了,你只管放開手做去。」老太爺笑道。
又吩咐了朱天黎一些事宜,老太爺便帶著陸清甯姐弟倆離了陸氏茶莊。上了車後,車夫九功就趕著馬車往同福街而去——說是帶陸清甯姐弟倆看什麼自家鋪子,其實就是見見朱天黎,如今正事兒談完了,也該做些別的了。
到了同福街那個小院兒,老太爺下了車,便笑著喚陸清甯姐弟倆:「你們瞧瞧,這小院子若是改造成鋪面可使得,這也是個三進院,前面做了鋪面,後面也可以住人,還不用單另再給郎中們找房住。」
陸清寧因是男裝,坐在車上也不曾避諱,馬車轎廂兩邊的側窗一直都敞著,這一路將這同福街也看得差不多了,卻不曾發現任何一家專治婦嬰病痛的,如今再聽老太爺這麼一說,心裡更是高興:「三娘覺得這位置好得很。」
「這小院一直閒置著,可是因為這條街都是醫館藥堂,做別的生意撐不下去,更不適合住家?」
老太爺頷首:「正是如此,所以這處院子便閒置了好些年,所有的椽子怕是都腐了,你若覺得好,還得從頭修繕。」
陸清甯想起木香看過的幾處門面,處處都不如這個位置好,每年的租金也不少,有那租金也足夠修繕房屋了;可轉念又想起什麼來,不由看向老太爺:「那……那三娘要給家裡交多少租金呢?」
老太爺被這話問愣了,難道他方才提過租金的事兒?仔細回憶了片刻,知道自己並沒說過什麼,不由從頭開始審視這個孫女——這孩子從來不曾想白佔便宜啊!這、這哪裡像他那不成器的大兒生的孩子!
「等祖父找幾個管事帶人將這院子修繕好,就帶你去衙門裡換名上檔子,這房子祖父送你了。」老太爺風輕雲淡的說道。
陸文淵一直都緊緊握著陸清寧的手,方才聽他姐姐還要給家裡交租金,就用力捏了捏他姐姐的手掌心,如今聽了老太爺這話,也顧不得捏手了,喜笑顏開仰起小臉兒:「謝謝祖父!」
老太爺笑壞了:「怎麼,如今算是如了你的意?你當初日日在我耳朵邊念叨,說什麼你姐姐的醫館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可是早就打上這小院兒的主意了?」
「你日日嘮叨不休,祖父日日一聲不吭,你心裡可曾怪祖父不近人情?」
陸文淵紅了臉,拼命搖腦袋:「沒有沒有,孫兒從來不曾怪祖父,祖父是胸中有大丘壑的人,只要不搭言兒,必是有算計,今兒這不就是考了我姐姐一場?」
老太爺仰天笑了一陣,這才正顏道:「這話你倒說對了,若是你姐姐愚笨,莫說這小院兒,就連帶她去陸氏茶莊都是不可能的事兒。」
又轉頭問陸清寧:「你可懂了祖父的意思了?」
陸清寧垂頭做恭謹狀:「三娘明白,有付出才有回報,三娘也是家中的一份子,若是不能為陸家做出貢獻,也就沒資格得到什麼。」
敢情今兒這所有的安排,全是為了考量她?六弟去老太爺跟前給她求這小院兒,為何從來不曾跟她透露過?
不過也是呢,若是早早透露了,她的各種回答就會被老太爺看出端倪,反而顯得她做作,為了得到這小院兒無所不用其極,甚至阿諛了。
老太爺聽了她的話卻頻頻搖起頭來:「偌大的一個陸家,祖父還不老,你叔父們也正當年,還用你個小姑娘家貢獻?你好好看看你們大房,才會曉得祖父最深的用意啊!」
說罷這話,老太爺就歎起氣來,陸清寧忽悠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太爺這是想看看她能不能給弟弟們撐起一片天!
陸廷軒已然指望不上了,陸文淵是頭大的嫡子,雖然聰明卻才七歲,離成年還早著,小八小九才出滿月,若她也不爭氣,大房也就完了!老太爺這是想叫她擔負起嫡長子的責任來,將大房的重任挑起來!
她在內宅做的那些事兒,必是大多都不曾瞞過老太爺的法眼;她只是想給自己創造一個更乾淨的環境,照顧謝氏、保護弟弟們也是為了將來互為依靠,到了老太爺眼裡,卻既欣慰又滿意……這是不是也算無心插柳?
老太爺這麼做,也是因為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一房都不能放棄,陸廷軒不爭氣,便得想轍換人扶持吧?大家主還真難當。
陸清寧想通了,便笑回老太爺道:「三娘懂了,三娘今後一定好好給弟弟們做榜樣,就算不能為他們遮風擋雨,也要全力盡到做姐姐的責任。」
遮擋一輩子風雨,可能麼?她終究只是個姑娘家,等過些年嫁了人,若還一味的惦著娘家,豈不是成了搬倉鼠。
晌午飯時,老太爺陸珩帶著陸清甯姐弟去了天穎府最有名的天海居。這天海居酒樓建在無涯湖旁的一個天然小丘上,又因為是個三層樓,便敢說摸天又傍海……
這還是陸清甯來到大順朝後、第一次在飯莊子裡用飯,說不好奇那是假的;待那菜式流水般上了數道後,她卻有些失望——看著模樣,這菜肴並不比陸家後宅大廚房的廚娘們做得精緻多少。
陸文淵這個鬼精靈似乎知道他姐姐想什麼,「三……三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天海居的菜也一樣,你嘗嘗就知道了。」
陸清寧先是被他的一句三哥叫愣了,轉瞬也想到自己是男裝,微微笑了笑低聲道:「你小子是人肚裡的蟲兒不成?」
老太爺此時也舉起筷子示意姐弟倆可以開動了。陸清寧抬箸夾了塊樟茶鴨放進陸文淵的食碟,自己又搛了一小塊放進嘴裡,細細品嘗之後,立刻轉頭對著弟弟笑起來——他的話果然不虛。
正待再給陸文淵多夾些他愛吃的,陸清寧的動作猛然一僵,伸出的筷子也驟然就停在半空中不上不下。
身後不遠處的樓梯處,似乎來了群正在上樓的客人,還似乎帶了女子,一路上樓梯來一路調笑著,別提多肉麻了,她卻聽著那其中一個聲音很是耳熟!
老太爺微微皺眉,不知她是怎麼了;也許是一樣聽見了那嘈雜的吵鬧聲,偏頭看時,臉色頓時黑了。
陸文淵順著老太爺的目光看去,一對烏溜溜的黑眼珠也有些發直,臉色亦變得難看起來,小鼻孔憤憤的噴著氣。就像個惱怒的小馬駒。
這天海居並不是沒有雅室,可祖孫三人更喜歡在這二層依窗而坐;老太爺的意思大概也是想叫陸清寧開開眼界,多接觸接觸常人——他們陸家沒那麼多講究,姑娘只要爭氣懂道理,抛頭露面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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