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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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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臨雲 - 囂張王妃(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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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29: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初娘子抿唇搖頭,「若怡不曾記得。但記得睡下到醒來時,不超過三炷香的時間,醒來時人站在二姨娘房門前,當時也不覺得怎麼累,不像是曾走到倦芳閣那麼遠的地方。」

這回答算是含蓄的。想必初娘子自知有這種病情,平日裡還是會細細觀察自己的身體是否疲勞,以推測是否夢遊。

林陌染信了七分,卻更加思慮,道:「若是你不曾去過倦芳閣,那本妃在倦芳閣見到的人,又是誰?」

大姨娘和初娘子面面相覷,都答不上來。

林陌染略微不安地在房中踱了幾步,從窗外望見二姨娘緊閉的房門,想到什麼,「你們與二姨娘同住一個院子,應該也有兩三年了,她知道初娘子的病嗎?」

大姨娘點點頭,「知道的。但怕就怕初娘子打去年秋天起,就沒再犯病,許是她早就忘了,所以今日才會被嚇到。」

……不應該。這麼特殊的病情,怎麼可能不到一年時間就忘了?

她又問,「二姨娘知道初娘子今日穿著桃紅色的衣服嗎?」

大姨娘想了想,「應該是知道的。畢竟同在一個院子裡,初娘子早上還過去給她請了安。」

……難道有人假冒初娘子來嚇她?事後還可以借初娘子的病情推脫過去。但二姨娘怎麼知道初娘子今日會犯病?

林陌染想不出一個正確的答案。

黎笙忽然一拍腦袋,提議道:「那人穿著桃紅色衣服,我們只要找到另一個穿桃紅色衣服的人就好了啊!」

「那還得祈禱她不要在我們談話的這段時間裡,將衣服換下藏起來!」

林陌染說罷,示意大姨娘和初娘子起身,正色道:「本妃先查是誰在裝神弄鬼。至於你們隱瞞初娘子病情,平日裡又假裝她體弱多病……本妃事後再來向你們討要解釋!」

她轉向黎笙,「我們儘快回去!此間事情,先不要對外人說。」

黎笙應道:「是!」

西偏院鬧鬼鬧得厲害,沉雪塢這邊卻是絲毫不受影響。

婆子們都去歇晌了,院子裡只餘一個掃灑的粗使丫鬟,在整理梅樹旁的落花。堂屋臺階上,夏雪拉著許媽媽一左一右坐著,一人捧著一個荷包在繡鴛鴦。

林陌染領著黎笙走進去時,兩人都是詫異地抬頭一看。

「怎地去那麼久還不回來?」許媽媽張口就道,「都快錯過午膳了!」

她邊嘮叨著放下手中的荷包,邊去廂房喊婆子們,「都起來!都起來!娘娘回來了!給我爬起來,去廚房拾掇拾掇午膳!別把娘娘給餓著了!」

說話間就走去了廚房張羅飯菜。

林陌染心疑,和黎笙悄悄對視一眼,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問:這沉雪塢太平靜了!而且,明知道她回來晚了誤了午膳,怎麼不見有人去喊她?

這廂夏雪把針線收拾了,接過黎笙的手,就將林陌染扶進堂屋去,口中道:「奴婢還以為娘娘去大姨娘屋裡用膳,不急著回來呢!」

林陌染眉宇一揚。

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旁的黎笙已經詫道:「我們原是去的倦芳閣,去大姨娘屋裡是臨時起意,夏雪姐姐你如何知道的?」

夏雪笑著點她額頭,「我見你和娘娘老半天不回來,就差小丫鬟去問了。小丫鬟回來說,娘娘中途拐去了西偏院。我想著娘娘和大姨娘感情不錯,許是去探望初娘子了。」

「哦!」黎笙了然點頭,「原來是這樣。」

林陌染卻抬眼問道:「那小丫鬟今日可是穿著紫色的短布襖?」

夏雪一愣,回想了片刻,搖頭道:「奴婢記著,是個三等的小丫鬟,喚綠鴛來著,是穿著青色的布衣。」

黎笙就皺起眉來,「那可就怪了!」

「怎麼怪了?」夏雪不禁追問。

林陌染捧著手裡的茶,細聲道:「也沒什麼。就是拐去西偏院的中途,聽說二姨娘見鬼了,那鬼穿著桃紅色的衣服。」

黎笙見她直接把倦芳閣見鬼影的事情忽略掉,隻字不提,臉色微一詫異,也不再說什麼。

夏雪卻是嚇了一跳,驚呼一聲,把正準備進屋上菜的許媽媽也嚇得一抖。

「哎喲我的夏姑娘!可把我這老傢伙嚇得不清!什麼事值當你大呼小叫的!」

夏雪連忙捂著嘴,想說不敢說,「見、見鬼了?」

她是最怕這些怪力亂神,忙對許媽媽道:「咱們是不是要請個道長神婆來驅驅邪?那鬼都跑去西偏院了,指不定哪一天跑到我們這兒來!」

黎笙便安慰她,「夏雪姐姐莫怕!以後我每天晚上跟你一塊兒值夜,鬼來了,我們還有兩個人呢!」

夏雪拼命搖頭,「不成不成!還是得做場法事!」

許媽媽淡定地上著菜,邊道:「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們家娘娘清清正正的,怕個啥!」

她撇著嘴,不屑道:「二姨娘那幾個,每一個好東西!就知道欺負娘娘,難怪被鬼纏上!纏得好!活該!」木上貞血。

這話把林陌染逗樂了,大咧咧走上去把碗筷一端,笑道:「就是!咱身正不怕影子歪!還是趕緊填飽肚子要緊!」

一眼瞅見餐桌上,一條不屬於膳食的東西!

她兩指將那根細細的銀帶拈起來,疑道:「這是什麼?」

夏雪一驚,忙過來將銀帶搶到手裡,臉上泛紅,「是、是奴婢的。方才繡荷包時,放這忘了拿……」聲音是越說越細。

林陌染瞅著有趣,有心逗她,「該不會是哪個情郎送的吧?哎,我們家的小夏雪長大了,知道思春了啊?」

夏雪急急看她,嗔道:「娘娘可不許這樣拿奴婢取笑的!是府裡一個好姐妹送的!」說罷,就拽著銀帶,捂著紅透的臉蛋開溜。

銀帶太長,垂在她腳邊,直直拖了一路過去。

許媽媽便沖著那個跑開的背影啐道:「小妮子!也不知道是哪個相好送的!給漿洗房用來晾衣服都嫌長,難不成她還要用來紮頭髮?」

林陌染一愣,低頭望著那地上細長的銀帶,在陽光下反射迷離閃爍的光線,一時發起了癔症。

是有點長……到底是誰送給她的呢?

「啊!!」

她忽然感覺手臂一燙,輕叫一聲,忙回神扭頭——

「娘娘!又想什麼呢?」許媽媽拿著她的碗,裡面裝滿了菜,放到她面前,「快吃飯吧!再不吃就涼透了!」

她便悶悶地低頭咬了一口白玉飯,心中越發不安。

方才的倦芳閣時,心臟明明一陣絞疼,預示著有事情要發生,可是如今看來,為什麼一切都這麼平靜?

太詭異了!到底是哪裡她沒想明白?

這一下午倒是相安無事,各院守著各自的心事歇下,整個王府顯得異常平靜。

林陌染躺在她那張寬大的黃梨木榻上,一手卷著榻邊的卷幔把玩,心中輾轉思索。

從她決定去倦芳閣。到聽見莫名其妙的人聲,再遇到鬼影,最後是二姨娘鬧著見了鬼……

夏雪說,沉雪塢的綠鴛曾經去找過她,但她並未見著。

按理說這些個三等小丫鬟,去喊她回院吃飯,不管她是回還是不回,都得上前規規矩矩請個安,哪有見到她拐去西偏院,就自個兒回來覆命的?

還有許媽媽說,銀帶很長,晾衣服都嫌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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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29:5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林陌染一拍腦袋,「唉!怎麼會想到銀帶去了!」腦子真是成了一團漿糊!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有!

再也睡不著。索性坐起來,披著鼠絨短褂就往外走。

守在外間的是許媽媽,她便喚道:「把綠鴛喊來,我有話要問她。」

許媽媽應聲而去。

不一會兒。綠鴛打著哈欠走了進來,顯然方才還在歇息,這會兒見到林陌染,也只是木木地請安,「娘娘喚綠鴛?」

林陌染直接問道:「夏雪說,上午本妃回來得晚了,是叫你去喊話的?」木上司巴。

綠鴛乖巧點頭,「回娘娘的話,是奴婢。」

她目光一凜,「本妃為何沒看到你?」

綠鴛忙不迭道:「奴婢才剛走到倦芳閣,就聽素琴說。你折去西偏院看望大姨娘了。奴婢想著正院的大廚房還溫著給娘娘準備的膳食,怕要是要直接送到西偏院去,就趕緊跑回來了。」

「那為何最後沒有送膳食去西偏院?」

綠鴛搖搖頭,「奴婢只是傳話的,不知道廚房為何沒給娘娘送。」

也是,一般涉及到膳食、衣著這些事情。都是主子身邊的大丫鬟或媽媽親自操辦,輪不到三等小丫鬟來插手。

林陌染點點頭表示明白,漸漸放緩了語氣,又道:「你去倦芳閣時,素琴未曾和你說過其他的事?」

綠鴛更加茫然,「不曾,素琴姐姐只是告知奴婢娘娘的去向,其餘的,奴婢也未曾細問。」

她有些害怕自己做事沒做周全,不安地抬頭望著林陌染,「娘娘,可是奴婢哪裡做錯了?娘娘要責罰奴婢?」

林陌染淡笑,「本妃就是問問。」

她又對身邊的許媽媽說,「怎地二姨娘院裡鬧了鬼,這麼大的事。竟然還未在下人中傳開?」

許媽媽也是沒有頭緒,皺著眉呐呐道:「不知其他院子是不是也這樣?」

此言一出,林陌染就像被當頭打了一棒!

瞬間想起什麼,「興許,真的就只有我們沉雪塢,什麼都不知道!」

許媽媽迷惑不已,「這,這是為啥啊?」

林陌染冷笑,「恐怕是,有人在給沉雪塢下套呢!」

她攏好短褂,領著許媽媽和綠鴛就大步走出去,邊吩咐道:「去把沉雪塢所有人都喊起來!要快,不然來不及了!」

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

許媽媽才張羅著把人喊來,那邊匆匆跑來一個雲雀閣的小丫鬟,上氣不接下氣,「側妃娘娘,讓奴婢、來稟告娘娘,雲雀閣出事了!!」

夏雪先把對方攔下,護著林陌染,道:「什麼事?先把話說清楚!」

小丫鬟兀自喘著,「死、死人啦!雲裳姐姐被鬼害死了!」

「被鬼?!」

眾人都是詫異——

林陌染眉頭就是一蹙!這人拿捏的好時機!她剛把人喊來,驚雷似的信息就炸過來!對方不費吹灰之力,就教沉雪塢所有人都一下子全知道了……

她噙著冷笑,面上卻表現出關切,「雲裳?可是婉瑩妹妹身邊的二等丫鬟?上次送毒點心的人其中一個人,可不就是她麼?」

她先輕描淡寫地將前賬翻了一遍,才續問道:「你且說,如何被鬼害死了?」

小丫鬟害怕地絞起衣角,斷斷續續道:「奴婢不、不清楚。是側妃娘娘身邊的大丫鬟,雲薔姐姐讓奴婢過來傳話的。」

林陌染便道:「得了。許媽媽,叫眾人先散了吧,夏雪、黎笙,且陪本妃去一趟雲雀閣。」

一路上,王府的下人都是一副驚慌不安的表情,目送著林陌染一行人走進雲雀閣,在她身後嘀嘀咕咕,都很好奇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麼。

黎笙湊過來低聲問,「娘娘方才說,有人給沉雪塢下套。可是方才叫了奴婢們聚在一起,卻什麼話都未曾說,這是為何?」

林陌染歎氣,「不必說了。已經來不及了。」

她只能祈禱在接下來的對弈中,能扳回一局。

雲雀閣前院,一群人將大門圍堵得水泄不通,有官府來查案的,有才趕到的仵作,還有王府一溜來看戲的閒人。

內衛們將人群撥開一條通道,林陌染等人才得以走進去。

撞入眼簾的,是三五個跪倒在地上的丫鬟婆子,中間躺著一個面色青白、已然泡得有些發腫的女孩,看上去十三四歲,和黎笙差不多般大,穿一件白色的寢衣,沒有鞋子,披頭散髮,想來是死去有些時候了。

「啊!」

走得近了,黎笙忽然捂嘴輕叫一聲,「娘娘快別看!」

林陌染已經低下了頭,視線投向那個死去丫鬟的面容,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那張臉上的驚恐和絕望之色,瞬間讓人心寒了半截!

她惶惶地移開視線,感覺一向淡定的心跳,竟然也不自禁地加快了好幾下!

夏雪落在後面,見兩人都是一副驚懼的模樣,更加不敢看,直接就將目光撇開了去。

身後的仵作很快趕了上來,喚著幾個官府的侍衛,「把屏風抬過來,我要先驗屍!」

正跌坐在一起哀哭的丫鬟和婆子被趕了起來,幾個人忙做了一團。

黎笙和夏雪忙扶著林陌染往雲雀閣裡屋走。

裡屋臺階上,趙婉瑩頹然著一張臉,跌坐在一旁的扶手矮凳上,臉上全是哭過的淚痕。大丫鬟雲薔在一旁伺候著,不時低聲安慰幾句。

她見了林陌染緩步而來,竟然突地站起懇求道:「姐姐!雲裳是我從趙家帶來的陪嫁丫鬟,這麼多年來,在王府一直非常忠心耿耿,我帶她更是如親姐妹般!如今她死得如此蹊蹺!妹妹我心裡難過得受不了!求姐姐一定要嚴查!讓雲裳死也死得明白啊!」

林陌染眯起眼,一時有些迷惑,若真如當初她推測的那樣,這個局是趙婉瑩下的……如今為了陷害她,而犧牲自己的陪嫁丫鬟,未免下手太狠了些?

但轉念一想,若出事的是個普通丫鬟,而不是趙家的陪嫁,如今事情的影響力也不會那麼大了……

趙婉瑩見她默然不語,又神情切切續道:「姐姐身為王府正院!如今王府後宅出事,必定不會坐視不理!妹妹我對姐姐只有一個請求,查出害死雲裳人兇手!」

呵!先是給她戴上一頂高帽子,讓她騎虎難下,然後再放低自己的身段,可憐巴巴地只提一個請求……結果呢,這個請求恰恰是她最難辦到的!

上午在倦芳閣遭遇的那陣心焦疼,仿佛還在隱隱作祟,提醒著她不能放鬆警惕。如今西偏院和雲雀閣相繼出事,很有可能,下一個就輪到她!

林陌染回望趙婉瑩,正色道:「追查兇手,這是自然。妹妹也不好太過哀傷。我們先等仵作的驗屍結果,也請雲薔姑娘為本妃講解一下事情的始末。雲裳之死,誰第一個發現的?」

「是奴婢。」雲薔微微福禮,道:「因側妃娘娘平常不喜太多人在身邊伺候,早上便打發了雲裳等幾個丫鬟去廂房休息,裡屋只留了我一個。中午用膳時,我去廂房找丫鬟們出來伺候娘娘用午膳,卻沒見到雲裳。那時想著她是貪玩,去了哪個姨娘的院子裡串門,也沒多在意,直到方才午歇起來,聽到廂房幾個小丫鬟說,雲裳一直未歸,這才起疑。奴婢原先在雲雀閣周圍尋找,後聽人說,曾見雲裳跟了什麼人,往倦芳閣去了,便帶了幾個粗使婆子去倦芳閣尋,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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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30:15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她神色閃過一絲害怕,哆嗦了一下,才續道:「沒想到卻是在倦芳閣的一口枯井裡,發現了她,已然……溺斃了。」

林陌染神色微動——竟然死在倦芳閣!

這時,站在她身後的夏雪忽然驚叫了一聲,「啊!又是……!」

院裡院外的眾人,都齊刷刷將目光投向了她。

夏雪臉色泛白地死死捂著嘴,卻是低下了頭,什麼也沒說。

趙婉瑩一下子越過林陌染,來到夏雪面前,一把拿開她捂著嘴巴的手,急切道:「你方才想說什麼?什麼又是?!」

夏雪拼命搖頭,「不、沒有。奴婢只是覺得有些害怕……」

趙婉瑩不依不饒,「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關於雲裳的死!你告訴本妃!!」

「不!娘娘!奴婢不知道!」夏雪苦苦地掙扎,想抽開自己的手,「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

林陌染只好站過去,將她護在身後,淡淡看著趙婉瑩,道:「妹妹切勿激動。夏雪若是知道什麼和案情相關的事,一會兒等仵作驗了屍,本妃親自幫你問清楚!」

趙婉瑩這才不甘心地放開手,又默默地跌坐到矮凳上。

這邊黎笙將夏雪拉到一邊,小聲埋怨道:「你喊什麼啊!真想讓大家都知道娘娘上午在倦芳閣麼!這會對娘娘不利的!」

夏雪已經知道錯,喃喃地點了點頭,神色間很是懊惱。

因眾人都在,黎笙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就放開她,轉向林陌染,「娘娘,此間雜亂,要不要等仵作驗出了結果,我們再回去?」

林陌染正有此意。

不料趙婉瑩又猛地站起來,道:「姐姐!此間事未了,你身為正院,如何能離開?妹妹一個人,怕是沒法妥善處理後事啊!」

她說得神情悽楚,眾人都覺得十分在理,怎麼說,死者都是她最為親近的陪嫁丫鬟之一。她一時傷神,沒法處理後事,林陌染身為正院,理應在這個時候挑起大樑。

林陌染此時若是走了。大概就會被人扣上冷漠無情的帽子。

果然,院子裡當即有人喊了一聲,「是啊!如今官府的人都來了,王爺和余嬤嬤又都不在府上,奴婢們只能指望正妃娘娘了!」

真叫人費解!想當初她進王府時,沒幾個人把她當回事!如今怎麼卻成了只能指望她?

趙婉瑩欺壓正院的時候,這些人也在場,當時場景也還歷歷在目,眾人也是一邊倒向林陌染,覺得趙婉瑩太過分!

可如今反過來,這些人又倒回去維護趙婉瑩了。真是牆頭草,是非不分!

林陌染好笑又好氣,一想,也罷!

乾脆找人搬來一張軟凳,一屁股坐下去,準備看看某些人要演一齣什麼樣的戲!

沒多久。仵作驗屍完畢,上來彙報。

「死者應是死亡之後才被人推入水中,並非溺水而亡,從肌膚發脹的程度來看,具體死亡時間應是今日巳時到午時之間。」

巳時到午時,正是她前往倦芳閣的時間!

林陌染不動聲色,「先生可能看出,這個丫鬟的死因是什麼?」

仵作摸著下巴的一撇鬍鬚,沉思片刻,斟酌道:「在下暫不確定,但從外表來看,身體並無任何損傷。而從死前肌肉緊繃和面部的表情來看,死者臨死前最後一刻,一定看到了什麼恐怖的場景。」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不出所料。當中一部分人率先想到了二姨娘上午喊鬧鬼——

有婆子立刻嘀嘀咕咕起來,「難不成是見了鬼?雲裳是被鬼嚇死的!」

有丫鬟當即嚇得面色慘白,「倦芳閣,鬼……是不是她?她又回來了?!」

「噓!不准提她的名字!你是想她化作厲鬼來找你嗎?!」

那小丫鬟立刻禁了聲,只剩睜大眼睛怯怯地探頭望向雲裳的屍身。

林陌染轉向趙婉瑩,見後者也是一臉驚懼的神色,問道:「妹妹,我初到王府,尚不知,她們口中的她……指的是誰?」木亞場巴。

趙婉瑩失神道:「三姨娘……是三姨娘!她又回來了!她還不肯放過我們!」

看來倦芳閣當年發生的事,一定很慘烈,讓王府的這些女人們都記憶猶新,時隔三年仍舊怕三姨娘會化作厲鬼回來報復。

林陌染揮揮手,正要讓人將雲裳抬走,門外一聲高喊——「王爺駕到!」

燕肅祁風塵僕僕地當先一腳跨入院中,看都不看林陌染一眼,直接越過她,伸手將趙婉瑩擁入懷中,「婉瑩別怕!本王在這,不會讓任何傷害你!」

唉,這綿綿的情話,他就不能等她這個頂著正牌妻子稱號的人走了再說?

非要當著她的面演這麼一出感情戲是為哪般?

林陌染撇過頭去。

她還以為默不作聲任由他們夫妻倆一唱一合也就罷了,不料燕肅祁摟著懷中的趙婉瑩,忽然扭過頭來沖著她,厲聲道:「本王不過離府半日!府內後宅竟然就鬧出這麼多醜事!你身為王府正妃,是如何作為的!」

林陌染白眼一翻,心想,你最寶貝的女人要鬧,我怎麼攔得住?

嘴上卻淡然回道:「確是妾身疏忽。想來雲雀閣和西偏院原就十分熱鬧,平日裡更應該多留意才是。」

什麼叫原就十分……熱鬧?這是在說雲雀閣和西偏院一向都不安分嗎?

趙婉瑩和燕肅祁何嘗聽不出來,沒想到這個時候她還能撿著話頭嗆自己,當即心中更氣!

燕肅祁指著不遠處,靜候他發令的官府官兵和仵作,怒道:「死因可是查清了?這件事是如何發生的?本王問你,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處理?!」

林陌染一張嘴,「安葬死者,報案。接下來的事,自有官府處置。」

燕肅祁氣不打一處,「就這樣?你身為王妃,就這樣把事情撇出去,不管了?」

林陌染覺得好笑,「一則本妃不懂驗屍,無法查明丫鬟的死因;二則本妃是九王府王妃,不是衙門捕快,更不是巡捕官,追查兇手這類事,大概不是王妃的工作吧?難不成九王府的王妃,還得是捕快出身的才行?」

燕肅祁聽了,放開懷裡的趙婉瑩,一步邁過來,眼神咄咄逼人,「這是在王府後宅發生的事!王府後院,就該你管!本王不管衙門捕快如何辦事,本王如今只問你,你要如何處理?!」

燕肅祁從前不曾這般口齒伶俐,今兒怎麼變了個樣似的,眼瞧著這是跟她杠上了!

林陌染一時閉口不語。

一旁的夏雪神色擔憂地走過來福安,勸道:「王爺,今日之事發生得太過突然,王妃娘娘也是剛剛得知,想必正在思索對策,還請王爺給娘娘留些時間,不要太過焦急。」

燕肅祁冷哼一聲,移開了逼視的目光。

夏雪又提醒道:「方才側妃娘娘正說到……倦芳閣的三姨娘……」

燕肅祁眼神一凜,「又提她做什麼!」

趙婉瑩「哇」的一聲就委屈地哭出來,道:「雲裳就是被她害死的!我如何不能提了!」

燕肅祁眯縫著眼,「誰說雲裳是被她害死的?」

趙婉瑩哭哭啼啼續道:「方才你未回來時,仵作說的!雲裳沒有外傷,又不是溺斃,死前卻像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那不正是見鬼了嗎?今日上午,二姨娘也說床邊站著人影!!難道還不是她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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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燕肅祁微微打了個寒顫,嘀咕道:「胡說!事情過去那麼多年,她早就變成一具白骨,怎麼回得來?更何況,上次請的道長,不是已經把倦芳閣用符鎮住了嗎?她就算真的回來,也出不了倦芳閣半步!」

趙婉瑩一聽「倦芳閣」三個字,突然猛地一個激靈,目光直勾勾地就看向了夏雪。

夏雪一驚。

還未想好要做何反應,趙婉瑩忽然一把將她扯了過去,推到燕肅祁面前,「你問她!!她方才說‘又是’,定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夏雪不安地拼命搖頭,「奴婢不曾!不曾看到什麼!」

「你不想說?」燕肅祁豎起一對冷眉,哼了一聲,道:「你不想說,必定是因為,這個人兇手不但是你認識的,還是你一心要維護的!對也不對?!」

夏雪一個哆嗦,「噗通」一聲就往地上跪了下去,忙不迭地磕頭,「王爺冤枉啊!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還狡辯!」燕肅祁怒氣騰騰,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不吃點苦頭,嘴巴就硬得很!我讓你狡辯!」

說罷,又是「啪」的一聲!

一記狠戾的耳光,直接將夏雪打翻在地上,半邊臉迅速浮起五道清晰的指印!

一旁的黎笙看得心驚膽戰!死死拽著林陌染的衣角,一張小嘴抿得緊緊的,泛起青灰的白色。

林陌染卻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步搶過去,橫在夏雪面前,厲聲道:「夠了!不去找兇手,在這裡抽小丫鬟耳光!有用嗎?!」

趙婉瑩大喊,「她知道兇手是誰!她知道!」

林陌染深深吸氣,一字一句道:「不!她不知道!」她望向燕肅祁,面上沒有一絲表情,淡然道:「夏雪方才要說的話,本妃替她說!」

「娘娘!!」黎笙一聽,暗叫不好!連忙跑過來拽林陌染,「你要是說出來,他們一定會誤會你的!何必將清清白白的名聲拿出來給他們踐踏呢!」

她這話說得重了些。可亦非全然不對!

從在點心下毒,到壽宴上誣陷……趙婉瑩的每一次囂張行為,不都是為了踐踏她的清白麼?

林陌染苦笑搖頭,「本妃若是今日不說,只怕他們要踐踏的,就是夏雪的命了!清白和一條鮮活的人命相比,算得了什麼?」

燕肅祁聽她說完,已是滿臉不耐煩,「你要說就說!唧唧歪歪那麼多勞什子做什麼!」

林陌染斂了容,沉聲道:「今日大概巳時末,午時初的時候,本妃在倦芳閣附近散步。」

「難不成竟然是……!」趙婉瑩驚叫一聲,遠遠地退離她一步,目光又恨又驚地鎖著她。

林陌染搖頭續道:「雲裳的死和本妃沒有任何關係。本妃只是進府這麼久了,還未去倦芳閣看過,閑來散步時走到那處附近,見景色陌生,便多心留了片刻。至於雲裳和兇手其人,本妃當時卻不曾看見。」

這時黎笙也站過來,緊隨在她身後,道:「王妃娘娘所言,奴婢可以作證!今日是奴婢陪同王妃一起去的。」

燕肅祁嗤笑一聲,「你是她的丫鬟,對她自然是千般忠心萬般維護,你說的話,怎能作數!」

黎笙臉色一白,卻無法開口反駁。

趙婉瑩依舊用防範的目光盯著林陌染,卻思疑道:「要不把二姨娘喚來,看她那邊有無線索?」

燕肅祁略一沉思,點了頭,「妥!」又指了一個跑腿的丫鬟,道:「快去喚二姨娘!」

二姨娘是被軟轎抬過來的。整個人十分憔悴,披一件拖遝的錦絨長褂,發簪斜斜插著,碎發淩亂於耳鬢,就連妝也是匆匆補上去的。她卻半分不在意。

跟隨其後的是大姨娘和初娘子,母女倆可憐兮兮地牽著手,走得近了,雙雙抬頭朝林陌染投去一道懇求的目光。

那意思是,求她不要把初娘子的病情抖出來!

夢遊症可大可小,若是府裡迷信,很可能會以為她被夢魘附身,繼而將她趕出府去也說不定!本就是王府裡一個可有可無、舉步維艱的庶女,她們實在不願冒這個風險……

林陌染心中了然,也回以一個輕微的點頭示意。

這邊廂,二姨娘被抬進了雲雀閣。轎子剛放下,她就急急小步跑過來,一下子抱住了燕肅祁的腿。哭道:「求王爺救救奴婢!奴婢還不想死啊……」

燕肅祁壓抑著神色中的厭惡,略略抽開了自己的腿,問道:「爺保證你死不了!你且說,午時是如何見了鬼的?」

二姨娘一個哆嗦。眼底浮現驚恐的神色,嗚咽著道:「奴婢那時剛用完午膳,窩在窗邊的太妃榻上歇晌,身邊只留了一個大丫鬟伺候。睡得半夢半醒間,奴婢一個轉身,突然就看見、看見……」

她無比恐懼地瞪大了雙眼,仿佛那個恐怖的場景再次出現在眼前,臉慘白一片——

「看見什麼!快說啊!」趙婉瑩催促道。

二姨娘忍著啜泣,「看見一個身穿桃紅色衣服的女人,披頭散髮,無聲無息地站在我的床邊。那眼睛就這麼直勾勾地看著我!!」

燕肅祁倒吸一口涼氣,「你可看清她的模樣?!」

二姨娘捂著嘴,「是、是她……是三姨娘……」

林陌染低頭苦笑。

這個二姨娘,果然是在演戲!

那人明明是初娘子,怎麼會被她認作了三姨娘……十四歲的少女和十八九歲的少婦,相差還是挺大的。

她不動聲色朝一旁的趙婉瑩投去一眼。見她那張猶帶淚痕的臉蛋上,也流露出一閃而過的得意神色。

這兩個,又搞什麼名堂……林陌染好生想不明白,難道又想出了什麼新法子來整她?

二姨娘這話,林陌染和大姨娘這些知情人,是不信的。

然而燕肅祁卻信了一半,喃喃道:「難道真的是她……殷阮她怎麼會……怎麼可能?」

趙婉瑩斂去得意的神色,也躊躇不安地湊過來,低聲道:「王爺,要不還是請個道士,來驅驅邪吧?」

燕肅祁很是苦惱地皺緊眉,猶豫良久,才痛下決定,道:「請!!馬上找個可靠的親信,去昆山將笞彌道長請來!」

未幾。又厲聲補一句,「此事,誰都不許對外聲張!不准叫王府以外的人知道!」

笞彌道長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一雙小眼睛眯縫著,面容清臒,全身上下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威嚴,卻無時無刻不在精打細算!

雲雀閣、西偏院率先被圍了起來,女眷在院外豎起屏風,都靜靜候著,不敢出聲。

笞彌道長帶著兩個小道童,燒了符紙,將灰燼泡在一個小瓷瓶裡,走到四個角落各灑幾滴,又對著半空結印畫符。

亂七八糟搞了一個時辰,笞彌道長才走到燕肅祁面前,皺眉道:「回稟王爺,據貧道觀測,這兩處院落中,並無任何鬼魅作祟;相反,院落各處十分清靜安寧,倒是靈氣十足。」

燕肅祁面色緩和了不少,任誰聽了別人誇自己府上有靈氣,心情都十分愉悅,但是轉念一想,又正色道:「那害人的鬼魅躲到哪裡去了?難不成害了人,就逃出了我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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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笞彌道長掐指算算,提議道:「貧道既受了王府託付,今日必將鬼魅揪出!既然此處二院不曾有任何發現,不若貧道前往別處院落觀測一二,王爺的意思是……?」

燕肅祁想都沒想,立刻點頭,「好!好!有勞大師!」

先去的地方是倦芳閣,笞彌道長為閣樓東南西北四個角落又加了一道封印,還是說沒有發現。

再去的是燕肅祁的前院和書房等地,也是沒有發現。

折騰到了晚膳時間,一行人跟著笞彌道長來到了林陌染的沉雪塢,這是王府最後一塊沒有被查驗的地方。

林陌染大大方方開了門。

她從未見過三姨娘,自認冤有頭債有主,三姨娘若是化作了厲鬼想來報復趙婉瑩,就算再怎麼路癡,也不會迷路到她的沉雪塢裡來。

更何況,根本沒有什麼鬼,西偏院的鬼影是初娘子,大姨娘還想巴結她這座靠山,斷不會害她!

笞彌道長有模有樣地擺開香案,燒了符紙,正要依樣畫瓢到四個角落走一圈,臨到東南的梅樹邊時,突然腳底一頓,半百的兩道長眉就蹙了起來——

眯縫的小眼忽而睜開,射出兩道精光,跺著腳底的泥地,就朝兩個小道童喝道:「挖!」

眾人本已疲乏,咋見事情突然有了不一樣的進展,紛紛來了精神,探頭就擠過來看。

只見兩個小道童自包裹裡取了兩個造型特別的小鏟子,一左一右就開始鬆土。

刹那間黃土紛飛。

黎笙拽著林陌染的手,緊張得心都要飛出來了,「娘娘,這是怎麼回事?」

林陌染安慰道:「別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黎笙點點頭,卻見一旁的夏雪望著那翻飛的泥土失神,捅了捅她的胳膊,喚道:「夏雪姐,你怎麼了?」

「啊?」夏雪一詫之下,猛地回神,「我、我也害怕……」

黎笙便也學著林陌染的態度,拍拍她的肩,「有娘娘在呢!莫怕!」

殊不知,林陌染此刻也有些不安起來。

只因為事件持續到如今,她沒有看出絲毫破綻,只覺得有只無形的手推著她,走向一個個節點。

梅樹旁很快被刨出一個小坑,約莫人半臂深。

一個小道童丟了鏟子,俯身去扒拉鬆散的泥土,不一會兒,扯出一件軟綿綿的物什來,用力一抖上面的泥土,甩在了前院的地上——

「啊!!」

圍觀的人中,當即有丫鬟尖叫,都是害怕得遠遠躲開去。

林陌染細眼看去,忽而心中一個咯噔!

就像陰雨迷蒙中突地看見一道光,一下子將她心中的疑問照映得亮堂堂的——

那是一件桃紅色的雲袖長褂。

想來原本的質地應是十分輕盈,如今卻破兮兮地躺在前院青石板上,厚重濕潤的泥土,早已將她的豔麗的色彩寸寸掩蓋。

「那是……那是!!」二姨娘低頭一看,兩眼一翻,嚇得就要昏死過去。

趙婉瑩也是一臉驚恐神色地往後退去,眼睛瞪得圓圓的,直勾勾看著地上那件衣服,發不出半點聲音。木亞溝亡。

燕肅祁卻是氣惱不已,一步踏過去,俯身就要將那長褂撿起來——

笞彌道長急喊一聲,「勿要碰觸!小心鬼魅俯身!」

一聽鬼魅竟然就附在這件長褂上,眾人「啊」的一聲炸開了鍋,紛紛往後湧,想要離這衣服更遠一點,膽小的丫鬟已然嚇得抖成一片。

燕肅祁冷銳地眯起眼,忽而抬頭,猛地看向林陌染,「你院裡為何藏著殷阮的舊衣服?!」

這是殷阮的?那個三姨娘?

林陌染也是迷惑不解,喊來許媽媽,「我不在時,可曾有人偷溜進沉雪塢?」

許媽媽當著王爺和這麼多人的面被問話,戰戰兢兢,細想了好半天,才肯定地點頭,「回娘娘的話,不曾有外人進入!」

那會是誰,竟然能神不知故不覺潛入她的沉雪塢,還將東西埋在梅樹下,而不被任何發現?暫態之間,她只想到兩個人,辰靳和林奕!

可是這兩個人,怕是連三姨娘是誰都不知道,更不會突然想到要用這段往事陷害她……

燕肅祁見她遲遲沒有開口,又想到不久前,她還敢背著他,在沉雪塢窩藏男人!如今只怕裡面還藏著更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一想到竟然有人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為非作歹,燕肅祁更加怒氣滔天,喊著身邊的小廝,就道:「給本王搜!把沉雪塢裡裡外外整個翻一遍!本王還就不信找不到兇手!」

黎笙和許媽媽當場就腦袋一麻——

反應過來,只能死死護著林陌染,口中喊冤,「王爺!不可能是王妃娘娘!一定是誤會了!一定是有人在陷害娘娘啊……」

燕肅祁充耳不聞,眼底泛起冷厲的血絲!

他終於找到辦法,將這個囂張不可一世、從不曾將他放在眼裡的女人,狠狠懲治一番!就算今日兇手不是他,他也要把握機會,少說打個十幾大板,多則將她毒啞毒傻,根本不在話下!

小廝們得了令,疾跑著越過林陌染主僕三人,魚貫闖入沉雪塢內閣,奔跑間,還故意將三人撞得東倒西歪——

林陌染被黎笙和許媽媽一左一右護著,面無表情望著燕肅祁,還有他身後,嘴角漸漸泛起冷酷又得意的笑容的趙婉瑩和二姨娘。

目光再一轉,轉向了夏雪,眉宇一皺。

夏雪因方才站得遠,來不及過來和她們緊緊偎依。這會兒已經被幾個小廝故意推倒在了地上,還被狠狠踩了幾腳。甚至有小廝在經過時,故意俯身摸了她一把——

夏雪孤苦無依地抱著自己的身體,泫然欲泣。

林陌染瞬間心裡泛起道不明的情緒——方才,在夏雪跌倒前的那麼一瞬間,她甚至懷疑過,是不是夏雪埋下的衣服?

因為至始至終,只有她知道自己去了倦芳閣,只有她一直留在沉雪塢……

可是如今見她如此淒慘可憐地,徒勞地抱著雙肩,想保護自己……

林陌染的心,就軟了下來。

她怎麼能懷疑夏雪?

這麼些年,一直是夏雪在保護她不被庶母庶妹欺負!

後來嫁入王府,也是夏雪,為了能替她爭得燕肅祁的寵愛,樹立正院的威望,不惜將自己清白的處女之身送給燕肅祁糟蹋……

就在方才,還因為替她求情,挨了兩個耳光,半邊臉到現在都是腫的!

可是她,什麼都給不了夏雪!如今連保護她的能力都沒有!

林陌染覺得腦子很亂!

從前,她是清明的,對身邊的人和事都看得很清楚!

可是這一次,為什麼她一點頭緒都沒有?!

這個時候……中午那條銀帶又突如其來地浮現在她腦海中!

銀帶!那條銀帶!

林陌染眼神就是一亮!她想到答案了!

可是就在這時——

「啊!」

身邊的黎笙突然慘叫了一聲,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

一個小廝在後面狠狠拽著她的衣裙,將她往地上拖去,臉上盡是猥瑣的笑意。

林陌染急忙伸手去抓!卻撲了個空!

黎笙「呯」的一下,腦袋磕在地板上,兩眼一黑,就痛得昏了過去。

小廝見她沒了反應,不但不害怕,反而得寸進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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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嘩啦!」

狠狠一下將她半邊衣裙扯破,雪白的玉臂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林陌染何止是氣憤!她恨不得就此一刀將那個小廝殺了!

「你們!都給我住手!!」

她猛地抬起一腳,鳳回首硬邦邦的鞋底踹向那個小廝的後腦!

小廝只覺後背生風!

突然就是一個硬沉的重物狠狠砸了過來,就像腦袋被按在地板上狠狠剁了一腳!

還來不及叫一聲,他就重重倒了下去——

林陌染一解鼠絨短褂,就蓋在了黎笙身上!又扯起摔倒的夏雪,另一手牽著許媽媽,將三人穩穩地護在自己身後!

這一秒鐘的突變,讓在場的人都看花了眼。

上一刻主僕三人還慘兮兮地被推來推去,下一刻,方才還囂張的小廝們都是戰戰兢兢地躲到了一旁,一臉驚惶地看著被林陌染一腳踢暈的那個小廝,大氣不敢出!

「鬧夠了沒?!」林陌染瘦弱的身子如今卻張揚出一股巨大的力量,長髮無風而自揚,「鬧夠了,就給本妃麻利利滾出去!」

她冷冷的目光轉向燕肅祁,語氣強硬,「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把你的這些狗腿子都領出去,本妃來告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渾身噴發出一層無形的氣焰,將那些小廝又生生震懾地退出去幾步!

到最後,不等燕肅祁下令,小廝們一個接一個倉皇奔出,都不敢再多留。仿佛林陌染就是個厲鬼,隨時會撲上去一口咬掉他們的腦袋——

笞彌道長神色間有些忌憚,暗中和二姨娘打了個眼色,兩人都是沒有吭聲。

林陌染將兩人的舉動收入眼底。心中已然肯定,又是趙婉瑩和二姨娘,勾結了昆山寺的道長給自己使絆子!她決不能讓兩人計謀得逞!

「夏雪。」她先喚道,「去把別人送你的那條銀帶拿來。」

夏雪呆了呆,才回神轉入廂房,過了片刻,手裡捧著一條足有一人等身高長的銀帶走了出來,遞到林陌染手上。

林陌染將銀帶抖開,任由它在風中搖擺不定,開口問夏雪道:「這條銀帶,是誰給你的?」

夏雪一開始支支吾吾,不願開口,扭捏了好半天,才指著人群中的綠鴛,小聲道:「奴婢瞧這銀帶好看,從綠鴛手裡搶來的。」

原來是搶別人的,難怪一直不敢說!

許媽媽低聲嗔道:「瞧你那點!一個銀帶,值當去搶別人的麼?」

林陌染輕笑,又轉頭正色道:「今日本妃帶著黎笙去倦芳閣散心時,的確遇到了一些詭異的事。當時沒有多想,如今看來,卻是和眼下這個案子息息相關!」

「綠鴛。」她又喚,將銀帶伸過去,「去!用銀帶將那件衣服穿起來,掛在樹上。」

眾人都道那衣服上附了厲鬼,綠鴛哪裡敢碰!當即咬唇往後退,一臉不情願。

林陌染只好指著那個小道童,「她們都怕鬼。小道士,你出身道家,想必是不怕的,還請你幫忙,將衣服掛起來。」

這話說得絕!若是小道士不去,那就證明他出身道家,竟然還怕鬼,可見道行不夠精深……那麼笞彌道長一行人捉鬼本領的真實性,也要大打折扣了。

小道童和笞彌道長打了個對望,果然沒有辦法拒絕,只好極不情願地接過銀帶,撿起衣服,一穿,再一掛——

桃紅色的衣服在樹杈上隨風而舞,襯著漸暗的夜色,還有張牙舞爪的樹杈,很是詭異!遠遠望去,就像一個身著紅衣的厲鬼,在半空中飄蕩!

看著圍觀眾人紛紛擔驚受怕地撇過頭去,林陌染淡然一笑,道:「這就是本妃今日在倦芳閣看到的景象。至於二姨娘在西偏院房中看到的桃紅色人影,也是雲裳穿了這衣服入了屋內嚇她的。」

二姨娘當即叫道:「不可能!守院門的婆子當時說了,不曾有外人出入!」

林陌染望著她淡定分析道:「確實沒有外人。只因二姨娘你和婉瑩妹妹感情好,雲裳常出入西偏院,所以婆子並未在意,也就此忽略了。」

此言確實有幾分可信!二姨娘張了張嘴,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反駁。

林陌染遂扭過頭,續道:「綠鴛,你可是在倦芳閣附近拾到這條銀帶的?」

綠鴛苦著臉點頭,「是奴婢在倦芳閣撿到的!可是這件事和奴婢沒有任何關係啊!奴婢只是聽了夏雪姐姐的話,去倦芳閣喊您回來用膳!奴婢當真什麼都不知道!」

林陌染深笑,「這件事確實和你沒有任何關係。只因用這件衣服裝神弄鬼嚇唬本妃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她目光冷冽地看向趙婉瑩,沉聲吐了兩個字,「雲裳!」

眾人再次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是雲裳?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原來不是鬼,而是雲裳在裝神弄鬼,可是雲裳怎麼卻……」

趙婉瑩也抬頭駁道:「妹妹斗膽質疑一句,若是按姐姐這般分析,裝神弄鬼的人是雲裳,那她為什麼卻死了?難不成她是覺得嚇唬了姐姐你和二姨娘,內心過意不去,自盡的?」

「不,她不是自盡的。」林陌染搖搖頭,「她是不幸遇到了過河拆橋的主人,替對方辦完事,結果對方為了滅口,將她殺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趙婉瑩。

雲裳是她的丫鬟,能指使雲裳幹這種事的人,只可能是她!殺害雲裳的人,自然也是她!

燕肅祁冷著一張臉,護著趙婉瑩,喝道:「林陌染!無憑無據,你勿要血口噴人!」

林陌染輕描淡寫一笑,「我無憑無據?好!這便給你證據!」當先一步往沉雪塢外走去!

燕肅祁攔下她,「事情還未瞭解!證據呢?如今你是想要逃走?」

林陌染扭頭,烏髮迎風,英姿颯颯,「證據,就在倦芳閣那個石碑下面!」

倦芳閣的石碑依舊靜靜地躺在雜草之中,像個蟄伏的小獸。

林陌染領著眾人將石碑圍成一圈,也學著笞彌道長的模樣,對那小道童喊:「挖!」

笞彌道長聽了她竟然用主子的口氣吩咐自己的道童做事,面上閃過一片隱忍的怒雲。小眼睛狠狠暼了她一眼,嘀咕了一句什麼。木以叼圾。

林陌染渾不在意,看著小道童不情不願拿出鏟子開始挖,邊給眾人解釋道:「今日本妃行到倦芳閣此處,隨行的丫鬟黎笙突然被這塊石碑絆倒,然後她告訴我,她聽到了人聲……」

人們打了個寒顫。

林陌染歎口氣,「如今想來,那竟是雲裳在求救。而我們卻就這樣走了開去,錯失了救她的機會。倦芳閣地處偏僻,又是傳說中鬧鬼的所在,平常沒有人走動,她獲救的幾率。可說是十分之低。兇手找的這處,當真是個殺人滅口的好地方!」

正說著,小道童忽然叫了一聲!

原來他這一鏟子下去後,石碑突然開始搖晃。未幾竟然整個向後倒塌——露出下方約一米深處,一個半人等寬的小窟窿!

眾人驚異莫名!

林陌染淡淡道:「你們不是想知道,雲裳是怎麼死的嗎?她就是在這裡,被活生生悶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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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仔細看來,那窟窿四面砌了粗糙的石磚,當上方石碑壓下來時,被埋在此處的雲裳只能或蹲或坐著,連抬起頭都不行!再仔細看,四面牆壁還有深深淺淺的刮痕,想必是雲裳被困時拼命抓繞想要逃出去。

「所以她死前的表情才會那麼恐怖。」林陌染道,她沒法告訴別人缺氧窒息而死有多痛苦。只能另想了一段措詞,「試想一下你們自己被困在這暗無天日又狹窄的地方,沒有人來救你,周圍沒有任何聲音……」

膽小的丫鬟們立刻被嚇得嚶嚶嚶低聲啜泣起來。

林陌染便住了口,「兇手算准了時間,等她咽氣沒多久。就將她挖出來,丟在倦芳閣的枯井裡。枯井裡積了雨水,將屍體漸漸泡開,所以我們看不出任何她死前的痕跡。」

她的這段分析,無異於狠狠打了笞彌道長的臉!

笞彌道長很是不服氣,嗆道:「這全是你一個人的說辭!如何能信!更何況,就算她是被悶死的,也不能排除兇手是鬼怪!」

林陌染真心想開噴,有完沒完!沒見過知識這麼鄙薄還如此強詞奪理的,「那道長待要如何?」

笞彌道長支支吾吾了半響,說不出個所以然,可就是不願鬆口!

正僵持著,不遠處突然奔過來一個婆子,喘著氣喊:「王爺!奴婢在沉雪塢發現一樣東西!」

林陌染認得這個婆子,平常守在後宅大門。進進出出都要經過她,並不陌生。當時一行人來倦芳閣捉「鬼」時,她嚷著害怕,沒有跟過來。

燕肅祁急急問道:「發現了什麼?」

婆子這才舉起手裡的東西——一個樣貌醜陋、穿著桃紅色衣服的布娃娃!!

「這上面還寫了東西。」婆子道。

燕肅祁一把搶過去!

眾人這才看清,布娃娃畫了五官,身上貼著一道道符紙,還寫了「殷阮」二字。

燕肅祁氣得兩手顫抖,將布娃娃一把甩到林陌染臉上,「你紮布娃娃,還在上面寫了殷阮的生辰八字?!」

乖乖不得了!被扣上這麼大一定黑鍋!

不等林陌染分辨。

笞彌道長疾步過來俯身撿起布娃娃,片刻,冷冷道:「王爺,這上面的符紙……是招魂用的啊!」

燕肅祁的目光就像刀子一樣投了過來,「這下我看你還狡辯!!」

林陌染不理他,轉向婆子,「你在哪裡發現的?還有,你為何會進入我的沉雪塢!」

婆子大喊冤枉,「是在埋褂子那個坑裡發現的!夏雪姑娘說那個坑怪滲人,讓我們幾個上去用土填了……」見林陌染依舊不信,又道:「一起填的幾個婆子都可以為老奴證明!!」

燕肅祁冷冷橫在她面前,「林陌染,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一旁的趙婉瑩一副兔子受驚的模樣,「你為什麼要招她的魂,還要害我院裡丫鬟!」

兩人夫唱婦和,壓根不給林陌染開口狡辯的機會。

笞彌道長也一步跨過來,「那鬼魅如今沒了依附之物,定然是俯身在召喚它出來的王妃娘娘身上!」

一聽鬼魅附在林陌染身上,趙婉瑩迅速退後一步,「道長可有方法除掉它?」

笞彌道長道「有是有!就怕王妃不願意!」

燕肅祁冷哼,「那可就由不得她了!」

林陌染被幾個內衛反手扭住胳膊,猛地推出了王府大門。

燕肅祁站在門內冷冷看著她,諷笑道:「當初你強行進了我九王府的大門!如今,本王不也還是強行將你丟出去了!」

他大手一揮,「冰水備好,給我狠狠地潑!務必將她身上的髒東西給爺潑出去!」

立春的天氣依然是寒涼的,被推出王府的林陌染本就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錦裙,他竟然還打算用冰水潑她!

一旁的笞彌道長燒了符紙,將灰燼灑在水中,小眼睛精光四射!

雖是夜晚,周圍卻也漸漸圍攏了不少圍觀的百姓,都是莫名其妙地看著這裡。

燕肅祁便朗聲對著眾人道:「九王妃行詭術,紮小人,招來厲鬼,毒害我王府中人!害死一名丫鬟,還讓數人受到驚嚇!今日本王便請來道士施法驅邪,並忍痛懲治惡妻,為王府除害!」

「住手!娘娘!!」黎笙拼命掙扎著想要越過身前的內衛,無奈她雖有武功基礎,力氣卻不大,橫沖左轉就是無法突破重圍,望向林陌染的雙眼佈滿了驚惶。

林陌染握緊了拳頭,周圍這麼多人看著,她不能退縮!

「王爺說的這些,都不是妾身所謂!難道方才,妾身為王爺分析的案情,王爺沒聽明白?也罷,妾身勉為其難,再為王爺分析一次!」

她目光堅定望著燕肅祁,卻是大聲對圍觀的百姓說,「王府裡的那名丫鬟,是在一個石坑中被活活悶死的,不是鬼怪所為!而是人為!若王爺一意認為兇手是妾身,那麼很抱歉,妾身當時並不在……」

燕肅祁根本不給她說完的機會,一甩手,「還等什麼!給爺潑啊!!」

「嘩啦」——

一盆冰水不由分說兜頭就倒了過來!

林陌染站穩了腳步不願退縮,眼睛卻不由自主地閉上,咬緊牙關,準備承受這股刺骨的冰冷!

不料過去良久,竟一絲冰冷都未曾感覺到!!

反而身體周圍,隱隱泛起一股溫熱的氣息——這個氣息!!

她猛地睜開眼!

燕樂晟維持著一手撐開披風的動作,另一手牢牢將她裹進自己懷中!

那一盆冰水,竟是絲毫都未曾濺到她身上!而是盡數被他的披風擋了下來!

燕樂晟髮鬢全是噴濺的水珠,沿著鬢角一滴滴往下落,那削薄的雙唇,此刻被凍得青紫,卻仍是朝她緩緩扯出一個笑容——

林陌染慌得伸手捧住他的臉,觸手冰涼!!

呢喃了好半天,她覺得自己只會心疼顫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燕樂晟苦笑收回披風,身子冷得晃了一下,另一手仍然將她圈得很緊,很緊……

片刻,他緩緩靠在她肩膀,啞聲道:「你,冷麼?」

下一秒,兩眼一閉,身子就歪了下去——

「皇上!!!」

他從宮中帶來的太監一發全湧上來,又是給他解開濕透的衣服,又是遞上湯婆子暖著他的心窩肚子各處。

一陣手忙腳亂之中,傳來他清朗的笑聲,「九弟這一盆冰水,倒是醒神!可惜了,這價值八十兩黃金的西域進貢的鷹羽披風,朕還打算送給你呢……」

不遠處的燕肅祁,聽聞此言,原本還噙著銳光的雙眼,一下就瞪直了!臉上盡是懊悔的神色。

林陌染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然而手背擦上臉頰時,才發現上面卻全是淚!可是心裡,那種孤立無援的孤獨感,是徹徹底底放下了——

他來了……就定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委屈!

太監們忙了半天,燕樂晟總算緩了過來,頭髮仍然半幹,卻掩飾不住他渾身散發出的那股威嚴冷酷的王者之氣。

他站起來,第一句話,「明日早朝,九弟你就不用來了,拿剩下的冰水洗個澡,去去汙,你身上太髒。」

燕肅祁的臉「刷」一下白了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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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至於九王妃……」燕樂晟扭頭,尋到那個一直默默注視著他的女子,她雖然一言不發,但那雙眼中透露出來的濃濃的擔憂,早已將她的心事出賣……可愛的是,她自己猶渾然不覺。

他眼底漸漸浮起溫潤的光,輕笑道:「九王府鬧鬼不乾淨,九王妃就隨朕去昆山,陪太后小住幾天吧。」

噗!這是約會嗎?林陌染啞然失笑。

燕樂晟又轉向趙婉瑩,目光徒然升起冷意,「朕記得,你應諾了母后,要隨她去昆山寺小住!為何沒有告知一聲,就私自下山回府?!」

趙婉瑩一抖,「妾身、妾身聽聞雲雀閣出事……」

林陌染這才想起,趙婉瑩本應該在昆山,怎地突然出現在雲雀閣!都怪今日形勢太亂,她都沒顧上細想!

如今想來。趙婉瑩等人必定是一早就謀劃好,要在今天動手,所以她才會從昆山寺偷跑出來!

趙婉瑩分辯完,就是一陣發抖,可憐兮兮地望瞭望燕肅祁,希望他能幫自己一把。

然而燕肅祁,也是恍然明白過來,趙婉瑩竟然敢在答應了太后之後,又撇下太后私自逃下山,這罪可就大了……他怎麼敢保她?

燕樂晟冷眼看著這兩人神色各異,諷笑道:「雲雀閣出再大的事,你也不能將太后一個人晾在昆山!你可知,這是犯了欺君之罪!」

趙婉瑩一下就給跪了。「妾身知錯!妾身求皇上寬恕!」

燕樂晟哼道:「你自去求母后寬恕!朕沒這閑功夫管你這!」

趙婉瑩委屈地咬牙,一雙幽怨的目光只是望著地面,「妾身這便回府收拾細軟!」

燕樂晟一揮手,「不必了!來人。立刻送她上山!」

說是「送」,然而看幾個侍衛的架勢,儼然是押送才對!一左一右架起趙婉瑩的胳膊,就將她往府外拖,一路拖到早已備好的馬車,像丟包袱一樣,一發力就將她甩了上去!

「哎喲!!」

馬車內頓時傳來趙婉瑩的慘叫聲。

燕樂晟又轉向林陌染,眼中的漠然點點褪去,化作溫潤笑意,用與方才截然不同的語氣,道:「弟妹是打算立刻與朕前往昆山。還是打算收拾一下細軟?」

他不讓趙婉瑩收拾,卻細心問她要不要收拾……這天差地別的待遇,任誰都看得出來,皇上對趙婉瑩是厭惡到了極點,對林陌染卻是寵得超越了兄長與弟妹之間的關係。

林陌染厭惡地瞅了瞅王府大門,和傻掉的燕肅祁。撇嘴道:「妾身在馬車上等,就不進去了。黎笙替我收拾便可。」

黎笙「哎」的應一聲,歡天喜地就往後院跑!

燕樂晟極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幽幽地勾起一道冷笑,轉向了笞彌道長,似笑非笑打了一聲招呼,「道長,別來無恙。」

笞彌道長還仗著自己是皇家寺院出來的得道之人,以為皇上也會仰仗他幾分薄面,很是受用地應了一聲,「別來無恙,別來無恙!」

誰知史上嘴巴最毒皇帝燕樂晟,下一句話卻是,「前幾天母后請你做法。事後卻發現清正宮裡不見了幾個前朝古瓷瓶……這筆賬,朕今日與道長算算?」

笞彌道長一聽,冷汗就下來了,「什麼、什麼瓷瓶?皇上與貧道開玩笑呢!」

燕樂晟煞有介事地搖搖頭,鄭重道:「朕平時是挺愛開玩笑的,砍個頭抄個家,對朕來說,也跟玩笑差不多……」

「哎喲!皇上饒命!」一聲哭叫!

竟然是笞彌道長身邊那個道童,嚇得沒站穩,一下子跪跌在地上,哭喪著臉,張口就招了,「都是道長看那幾個瓷瓶值錢,非要小的偷來!小的賣身契還在道長手中,不敢不從啊!還望皇上念在小的不是主謀的份上,饒了小的吧!」

燕樂晟眯眼笑了,望向笞彌道長,「道長?哦不!朕該改口叫你盜賊。」

笞彌道長依舊松樹似的挺立在那裡,也不知道是氣硬,還是後臺硬,總之就是死皮賴臉不認帳,吐了一句:「孽障!自己做了壞事,竟然還誣陷師尊!」

燕樂晟果斷不聽他廢話,也是一揮手,隨意道:「把這個也綁了上山。」

侍衛們拿了繩子,要將笞彌道長綁上馬車。

燕樂晟忽然又嘖了一聲,道:「慢著。素聞道長有日行千里之神功。想來是不屑於坐馬車……將他綁在馬車前面吧。」

還走過去拍拍對方的肩膀,意味深長一笑,「一會兒,還請道長放慢腳步,等我們一會兒。畢竟這四匹馬的車輪,飛跑起來也不過日行百里而已。」

這話的意思在明瞭不過,一會兒你跟緊點,因為我要把馬車趕得日行百里那麼快!

笞彌道長臉色「刷」一下氣得通紅,竟然猛地喊了一聲,「你怎麼敢!我是趙丞相的舅老爺!」木土央扛。

他不喊這話還好,一喊,燕樂晟臉上就連維持的假笑都頃刻間消失殆盡。

他冷冷地鎖著笞彌道長一雙小眼,丟給他一句話,「抱歉得很!這北燕暫時還未歸趙家管!你是趙丞相的舅老爺?哼!對朕來說,跟大街上爬過的一隻螻蟻沒有任何區別!」他狠狠下令,「帶走!」

天子氣度果然不同凡響,一發威,連治三人!就連號稱太后最寵愛的九王爺都不敢吭一聲。

末了,燕樂晟始終未和燕肅祁說一句話。他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徑上了馬車,坐在林陌染身邊。

這一刻,他對燕肅祁失望到了極點。

這一刻,他終於不想再顧忌和林陌染違背倫理的關係。

馬車一路晃悠,天色漸暗。

燕樂晟見林陌染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裙子,怕她冷,解下了自己的長褂披在她身上。還是不放心,喊了馬車外的黎笙,從包袱裡又拿了一件短褂讓她穿上。

最後乾脆將她整個抱在自己懷裡,見她也只是略微推卻了幾下,便不再拒絕,心中一喜,啞聲道:「你失約了……」

林陌染一愣,這才想起,今天距離那日入宮參加壽宴,已是三日過去了。

他們約好,今日在玉樓春想見。

「朕一下朝,就早早去了玉樓春,占了三樓最好的一個雅座,等著你……」

他娓娓道來,語氣中並無絲毫抱怨,仿佛等她的過程,也是極為享受的美妙過程。

林陌染低了頭,視線對上他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的指幹,如今正牢牢地牽著她,霸道地鑽到她手掌,又反手將她十指扣住。

口中不自禁就問道:「後來呢?」

燕樂晟苦笑,「後來朕等不下去了,就抓了玉樓春一個小廝詢問,你們老闆娘去哪裡了?」

「噗!你還真是!」林陌染住了口,她本想說他萌的……

燕樂晟摟緊她,「後來林奕來了,告訴我王府出事,牽涉到你……朕急得一路上抽斷了兩根馬鞭。」

他撩起馬車簾子,指著馬夫手裡的某根東西道:「你瞧!馬夫如今只能用藤條了……」

「哈哈哈!」她再也忍不住了,笑得整個人窩進了他懷裡,嘴上還故意責怪道:「你把馬都抽疼了!真是沒點愛心!」

燕樂晟將臉埋進她肩膀,嘟噥道:「朕顧不了那麼多,就怕你出事……」

此間溫情,脈脈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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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32: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林陌染一時竟覺得十分安逸。她想起那日在林府,和庶母一場惡鬥之後,她疲憊地整個人浸泡在浴桶裡……此時的感覺,就如那時一般愜意。每一個毛孔都舒展了,只為吸允他的氣息。

燕樂晟再次開口,眉眼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思慮,「陌染,朕想告訴你……」

他話未說完,馬車突然猛地減速!

一陣人仰馬翻,兩個人差點同時翻滾了下去——

「怎麼回事?」燕樂晟抬頭就朝外面低喝。

馬夫悄悄撩起半闕簾子,低聲道:「爺,丞相府的馬車,把我們的路給攔住了。」

這個丞相府的來人,自然不是別人,而是趙朗坤。

燕樂晟做了個「噓」的手勢,要林陌染乖乖坐在馬上裡,自己掀袍走了下去。

可是林陌染哪裡肯依,取了一塊頭巾將面半遮住,也隨著跳了下來,卻不走過去,只是倚在馬車旁,和黎笙並排站著,靜靜地看。

不遠處,趙朗坤已經領著自己的兒子,恭恭敬敬跪在前方,見燕樂晟下來,齊聲請安。

燕樂晟只淡淡回了兩個字,「何事?」

半明半滅的前方道路上,頓時傳來趙朗坤略微低沉沙啞的嗓音,「臣此來,是為側妃娘娘求情。請皇上看在趙家的薄面上,寬恕她這一回。」

燕樂晟漠然拒絕,「是太后要罰她。朕幫不了你。」

「那臣和臣長子趙楚垣,便求皇上……」趙朗坤忽然抬起了頭,決絕道:「將她就地賜死!」

此言一出,莫說燕樂晟,就連林陌染都感到十分愕然,好半天回不了神!

旋即,旁邊的馬車一陣呯嘭亂響,卻是趙婉瑩推開了看守她的侍衛,一撩簾子跳了下來,張口就哭道:「爹!你說什麼?你竟然要皇上將女兒賜死?!」

她難以置信地幾步奔過去,想聽趙朗坤當著她的面,再親口說一遍——

不料趙朗坤竟然站起來,一巴掌就甩上了她的左臉頰,「不成器的東西!太后指婚讓你嫁入九王府,是要你給九王爺當賢內助,替他分憂!如今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麼!」

趙婉瑩「嗚哇」一聲就哭出來了,「我幹了什麼?我幹了什麼!爹,你難道就從未替女兒想過嗎?女兒就是恨她,恨她奪了女兒的正妃之位!女兒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你!你個孽障!!」趙朗坤氣得又要一巴掌扇過去——

身旁一直半隱在黑暗中的趙府長子趙楚垣,突然跨前一步,一把攔下了他的手,一張桃花面上,丹鳳眉眼笑意盈盈,「爹!家醜不可外揚。這些事,不妨等回家後再說。」

說罷,似有意無意往林陌染處掃了一眼,那一雙迷情朦朧的眼眸,越發展露出幾分入骨的媚意。

想不到趙丞相的長子,竟然是這麼豔絕的一個男人!也難怪,德妃和趙婉瑩姿色都不差……想來是有遺傳的。

然而未幾,又聽他緩緩道:「皇上,九王妃,你們說,是這樣嗎?」言語間,又往前踏出一步,那張半隱在黑暗中的臉,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林陌染險險抑制住差點沖出喉間的一聲叫喊——

只因那張臉,她不久前才見過!

是辰靳!

雖然這人比辰靳多了一分媚骨,眼角也較辰靳更為上挑。但那秀挺的五官,頎長的身姿,無疑就是辰靳!

他不是燕樂晟的暗衛嗎?為何又成了趙府的長公子?

身旁,黎笙鎮定地拽了拽林陌染的袖子,「娘娘無須驚訝,哥哥向來知道他想要什麼。」

既然燕樂晟都沒有說話,她自然也不好插手管這檔閒事。

林陌染斂去了面上神色。不動聲色站著。雖然對方那魅惑勾人的目光直直打在她身上,著實叫她不舒服!

未幾,趙楚垣轉向趙婉瑩,忽道:「妹妹,我瞧著你當不上正妃,其實是有原因的。」

趙婉瑩跌坐在地上,抬起一張佈滿淚痕的臉,很是不忿,小聲嘀咕了一句,「不過是因為皇都新遷江陵,為了討好江陵總督林大人而已。」

「非也。」趙楚垣將她扶起,目光一閃,狡黠地望向了林陌染。「原因是,九王府正妃娘娘,確實比你要漂亮聰慧得多。若我是九王爺,我定會很寵很寵她!」

他毫不掩飾對林陌染的愛慕之情。當著父親和皇上的面,竟然就將這麼熱辣辣的情話脫口而出。木嗎向圾。

林陌染都不禁被狠狠噁心了一把!

眼見燕樂晟皺起了雙眉,沒想到片刻後,他竟然也沒說什麼。

趙楚垣見好就收,轉身對趙琅坤道:「父親。皇上一向寬厚,今日定會看在妹妹是女子的份上,饒她一命。父親也請息怒。我們這便護送皇上和九王妃一行上昆山寺!」

趙琅坤既不答應,也不搖頭,卻將目光投向了燕樂晟。

想當然,他就剩這麼一個寶貝嫡女,如何捨得說殺就殺。今日這一出不過是演苦肉計,刺激燕樂晟鬆口而已。

其實趙婉瑩並非犯下了什麼十惡不赦的罪過,如今又有一介老臣跪地請求寬恕,甚至不惜大義滅親,要當場賜死女兒……

燕樂晟不好再冷然拒絕,淡淡道:「起來吧。」算是回應了趙楚垣的話。

趙婉瑩這才淒淒慘慘地攀著自己哥哥的手。捂著浮腫的臉,一瘸一拐地往馬車走。

然而誰都沒記起來,趙婉瑩乘坐的那輛馬車前,還綁著一個笞彌道長!

被綁著走了一路,笞彌道長和兩個道童都是苦不堪言,更有圍觀百姓沿街砸了一他們身的蔬菜瓜果,如今全身掛彩,氣息奄奄。

眼見幾人走過去,落在中間的那個可不就是趙琅坤,他妹妹的丈夫!

笞彌道長一個激靈站起來,張口大喊,「妹夫!」

趙琅坤腳步一緩,回頭的瞬間就將此人認了個透徹,然而下一秒,神色間並未猶豫。又一撇頭,繼續走他的路。

燕樂晟故意道:「趙大人,此人你認識?」

趙琅坤當即搖頭,「臣不認識,不曾見過,想來是皇上路見不平嚴懲的哪個地痞流氓,臣一家清白做人,如何會與這等人相識?」

燕樂晟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幾人身後,這才了悟過來的笞彌道長,簡直氣得欲哭無淚!他怎麼說也是他趙丞相的妹夫啊!他竟然敢當做不認識!還三言兩語將趙家和他瞥了個乾乾淨淨!

小道童哭著去拉他袖子,「道長,怎麼辦啊,連趙丞相都不要我們了……」

笞彌道長內心被戳痛,一呲牙,吼道:「閉嘴!」

林陌染在一旁的馬車邊冷冷看著,心中好笑:還妹夫呢!你妹夫的!

轉眼馬車到了寺門,三米高白玉石牌坊上楷書寫就「昆山」二字,筆勁渾厚。

燕樂晟自命人將笞彌道長與兩個小道童解了繩子,讓自行回屋安頓。算是多多少少留了些面子給他們。

其餘人則依舊坐了馬車,往深處走去。

原以為趙琅坤父子將他們送到昆山寺就會折返,沒想到兩人還客客氣氣嚷著一定要給太后和柳妃請安。

踏入寺廟後院一處僻靜的小四合院,眼前景色突然一變!

此間山水流長,綠樹合抱,縱然深藏夜色之中、廟宇之後,也絲毫不能掩蓋它的優雅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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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兩位女官各提了一盞青燈,照著青石板路面,將眾人引入小院主屋。

主屋內,趙容和柳太妃正一左一右臥坐在高榻上,續杯閒談。

眼見幾人進來,柳太妃不慌不忙地從榻上走下來,給皇上請安,「皇侄近日可好?」語氣中隱約可聽聞一絲愉悅。

燕樂晟卻是面色如常,禮節性回道:「朕甚佳,也問柳太妃好。」

柳太妃臉上的笑,便幾不可察地黯了幾分。

站在他們身後的林陌染,卻很明顯察覺到兩人之間,一股無形的暗湧正在形成。一個暗送秋波,一個無形推擋。你來我往之間,這暗湧便漸漸洶湧,成了波濤……

林陌染待要細看這二人神色時,柳太妃忽然一道精銳的目光射了過來,直看得她把心提起來抖了兩抖!

未免落下把柄,她先乖乖開了口,「妾身給太妃娘娘請安。」

柳太妃面色一轉,仔細可見嘲諷的神色一晃而過。

然而很快,她眼中的鋒銳便被悉數斂去,轉而換上一副熱情的模樣,拉過林陌染的手,親熱道:「哎喲!這不是上回在壽宴上見的,九王爺府上的王妃嗎?幾日不見,九王妃是越發顯得漂亮了!太后姐姐,你是越老越有福,可把妹妹我羡慕的!什麼時候讓九王爺加把勁,多來幾夜春宵一度,來年給你生個大胖小子來!」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都是心思各異。

心知皇上對九王妃有情的,面露幾分尷尬;不知情的,也覺得這柳太妃措詞太不檢點,人家夫妻兩晚上那啥啥,是你掛在嘴邊嘮叨的麼?

那一邊,燕樂晟已然神色複雜地皺起了眉。

而這一邊,林陌染冷冷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承太妃娘娘貴言。」

穩坐高榻上的趙容便發話了,「妹妹陪哀家聊了好些會兒,想必也累了。青衣,你提著燈,送太妃娘娘回院吧。」

柳太妃顯然極不情願走,眼瞅著那個喚青衣的小丫鬟應了取來燈籠,站在院外等她,她仍舊穩穩站著一動不動。

忽而柔媚一笑,朝著燕樂晟開了口:「皇侄一會兒若是從妾身那個小院的偏門抄近道回宮,不妨來妾身小院坐坐。這麼些時日未見,妾身也有好些話想與皇侄說。」

語氣中一股子濫於言表的癡心妄想!

沒錯!就是那種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妄想!

林陌染頓覺心中有泛起一絲醋意,酸得她又煩又躁,恨不得用眼神在柳太妃身上射出幾個洞來!手握成拳,幻想著柳太妃就被她捏在手心,捏得死死的!

還算燕樂晟夠自覺,看都未看她一眼,冷冷回了一句,「朕明日還需早朝,恕不奉陪了。」

柳太妃自討沒趣,暗中向趙琅坤遞了一道眼色,扭了身子就往門外走去。將一屋子裡的其他人全部當做空氣。

柳太妃態度如何惡劣,林陌染全不在乎,她只回頭朝燕樂晟咧嘴一笑。

這一笑,把燕樂晟笑得渾身舒暢!看來身邊多幾個像柳太妃這樣的爛桃花還是不錯的,起碼可以反襯出他對她愛情的堅定!

趙容將他們的神色都收入眼底,卻沒有點破,視線轉向一直畏縮在人牆之後的趙婉瑩,再次發話了,「婉瑩回來了?」

趙婉瑩一抖,連忙走上前,就急著開口辯解,「太后娘娘,妾身是因聽聞雲雀閣……」

豈料趙容揮揮手,壓根不準備聽她那一套說辭,「里間,安逸等著了。」

這話是什麼意思?

旁人不懂,可她趙婉瑩自小出入皇宮,對這話是再清楚不過!

這麼多年來,從她到十二公主,「安逸」這兩字代表的就是一種痛!一種根本沒法求饒的痛哭的責罰!

「太后娘娘!」趙婉瑩瞬間就跪下了,「妾身知道錯了,求太后娘娘不要將妾身交給安姑姑!方才在山道上,皇上也說不會再責罰妾身……」

趙容不愧和燕樂晟是母子,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是一模一樣,「皇上是不罰了,可沒說哀家不罰。來人,請九王爺的側妃入里間!」

立刻有兩個嬤嬤將趙婉瑩一左一右架起,往里間拖去。

趙琅坤腳步一晃,下意識就想為愛女求情。

趙容卻淡淡道:「趙大人啊,這人老了,就分外想見故人!不若今夜你就在此小坐片刻,陪哀家說說先皇的往事吧。」

女兒還在里間受罰,他卻要在外間和太后閒談那些狗屁往事!這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可是趙琅坤身為臣子,不得不依從皇命,神色間壓抑著怒意,只得應道:「臣幸甚。」

他的話音剛落——里間突然傳來「啪」一聲悶響!

緊接著就是趙婉瑩撕心裂肺的哭喊:「唔!疼!別打了,安姑姑,求你別打了!」

安逸這個人,林陌染也是領教過的,鐵面無私,處罰人時斷然沒有任何情分可言,下手就更加不會留情了!

所以趙婉瑩這一番求饒,無異於是對牛彈琴。

很快,又是「啪啪」兩聲悶響!

趙婉瑩哭叫得更凶。

然而安逸手中的板子似乎就要跟她的哭聲對著幹!

她哭鬧得越凶,安逸下手越重!

到後來,整個主屋裡都是「啪啪」打板子的迴響,隱隱還能感覺到一絲震動。

眾人仿佛都能想像出里間的場景,趙婉瑩被幾個嬤嬤像豬狗一樣按在地板上,身側,安逸高舉三寸粗的後木板子,一下下狠狠地砸向她的臀部!一板子下去,瞬間皮開肉綻!

趙琅坤心疼地眉毛都豎起來了!

孰料趙容跟沒事人一樣,殷殷切切地請他上榻坐了,還親自給他添了茶,仿佛根本聽不見里間的動靜,笑著就問道:「上回說到先皇帶兵出征西域,尋到了一個奇怪的小城?」

趙琅坤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堵上,又是心疼又是急切,卻只能無奈地哭喪著臉,賠笑道:「是是,回太后,那是一座只有百餘人的小石頭城。」

趙容笑意更濃,「先皇為什麼說它奇怪呢?」

說話間,里間又傳來一聲恐怖的尖叫——這一次比上幾次都低啞了不少,想來趙婉瑩已經疼得沒有力氣叫喚了。

趙琅坤臉上的神情,就像隨時會哭出來。

方才他親手給了趙婉瑩一巴掌,是為了演好苦肉計。都已經心疼得不行!

誰知到了此間,太后竟然用懲罰下人的打板子打她……這才是真正的苦肉計啊!打在趙婉瑩身上,疼在他這個當爹的心上!

趙容只做看不見,又追問道:「趙大人,給哀家說說吧,哪裡奇怪?」

趙琅坤只好擦了擦額上的汗,心神不定地續道:「這石頭城裡的人,不信佛祖如來,卻信奉琉璃神,還將頭上戴了一根琉璃簪子的人奉為城主。只是那日臣隨皇上出征,並未見著。後來詢問才知,原來城主已失蹤十餘年……」

他斷斷續續地說,有時候甚至詞不達意。但是一旁的林陌染卻是猛地被震醒了幾分!

琉璃,簪子!

先皇和趙琅坤去的那個小石頭城,難道就是十色琉璃閣的總壇所在?!

她此間心神蕩漾,兩耳嗡鳴。竟不知燕樂晟什麼時候喚了她一聲——

「弟妹?」

直到燕樂晟輕輕扶著她的肩膀,四目相對——

「啊……」她驚得差點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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