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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臨雲 - 囂張王妃(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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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27:5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真看不出來這個大姨娘,平時安分低調,卻原來是個深藏不露的角色!想來他和趙婉瑩商量著用線紮布偶時,這個大姨娘就已看穿他們的陰謀了,卻一直不說,隱忍在現在,卻恰恰給了他們最致命的一擊!

大姨娘又恢復了那種強自鎮定的神色,努力讓自己挺直腰板,目光坦然地望著燕肅祁。

「王爺,你知道奴婢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她言中有意。

外人聽起來,還道她這樣做是指和林奕通姦;然而燕肅祁卻明白,她說的這樣做,是指背叛他,卻幫助林陌染。

燕肅祁冷著一張臉,目光寒烈瞪著她。

大姨娘輕歎搖頭,語氣中隱約可聞一絲落寞,「王爺,奴婢嫁入九王府,也有十五年了。這十五年來,你何曾多看我一眼,何曾將初娘子當做自己的女兒?就連奴婢的廂房,你也是從未踏入一步!奴婢這麼些年,自認為安分守己,不給你添亂,也不給九王府添亂,本以為你會從此在意我幾分,至少,能為初娘子多考慮幾分!可是沒有!我的隱忍,我的付出,對你來說都是個屁!」

大姨娘越說越激動,面色一片異樣的深紅。

因為克制怒意,她渾身都在顫抖,「王爺,十五年來,我自問沒有求過你一件事,只有初娘子的婚事,我求你給她安排一個好人家!而你,你卻為了你的仕途,要將她嫁給那個快七十歲的江陵太守!」

如果說方才,林陌染還不知道大姨娘為什麼要幫她……如今聽完她聲淚俱下的一番控訴後,終於明白。

初娘子一心只愛著蘇靖一人,而如今,林奕率先趕回來救黎笙,蘇靖還一人遠在嶺南未歸,這一邊,燕肅祁卻逼著她嫁給一個七十歲的老頭!依初娘子的性格,肯定是整日整日的尋死覓活。

大姨娘實在沒辦法了,情願扛下這種種罪名,讓林陌染欠下自己一份人情,用自己的死,去換取初娘子最後的希望。

想明白的林陌染,只能一陣輕歎搖頭。她抬眼,就看見大姨娘投來的一道毅然的目光,那神色,是在告訴她,不要試圖去阻止任何事!

大姨娘很快轉向了燕肅祁,逼問道:「這是奴婢最後一次問王爺,是不是真的狠心,要將初娘子許配給那老太守?」

燕肅祁眼中絲毫不見憐憫,卻泛起了深深的厭惡,就像在看一個爬滿了蒼蠅的腐屍。

他張口就道:「你這個骯髒的女人,自己做下了那麼多齷齪的事情,還有資格在我面前跟我談條件?!還有資格來逼問我指摘我給初娘子安排的婚事?!本王告訴你!那江陵太守,將來可是會成為北燕舉國上下舉重若輕的頭號人物的!我將初娘子許配給他,實際上是替她謀了一片頂好的出路!從此以後吃穿不愁,還能坐享權勢,連帶著助力我們王府也走上權勢的巔峰……」

他話未說完,誰都料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啪!!」一聲脆響!

一向懦弱膽小的大姨娘,竟然一個邁步沖上去,猛地一巴掌扣上了燕肅祁的臉頰。

她的速度不快,可是卻沒有一人反應過來,要將她攔下。只因為全場那麼多人中,根本沒有一人會料到,大姨娘竟然敢動手打九王爺!

就連府外站著的林陌染,那清清冷冷的臉上也劃過一絲驚詫。

而被打懵的燕肅祁,好半晌才回應過來,暴跳如雷,反手就一個巴掌抽了回去。這一下直接將大姨娘打翻在地!

「賤女人!」他狠狠呸了一口,「來人!給我亂棍打死!打死這個通姦的賤女人!竟然敢打我,呸!」

粗重的棍子帶著淒厲的風聲,狠狠砸在大姨娘柔弱的身軀上。

她疼得一聲慘叫,像個瀕死的蠶,猛地將身子蜷縮了起來。然而小廝們上前,一左一右將她四肢扯開,攤平了在地上,棍子再一次砸了下去!直將她每一寸筋骨,寸寸砸碎……

林陌染實在看不下去了,領著一群人闖進府裡就欲救人!

一聲冷喝,「都讓開!」湧上去就將那些操著棍子的王府家丁推搡到一邊。

這時的大姨娘,已然渾身是血,一動不動躺在地上,喘著大氣。

林陌染連忙查看她的傷勢,就要招呼人給她請大夫。

不料大姨娘忽然一手緊緊抓住她,那蒼白的面上綻放出一絲紅潤的光澤——

林陌染暗叫不好!這是迴光返照啊!

這時就聽大姨娘斷斷續續地鄭重開口,「初娘子……嫁……翰林府……」

言罷,頭一垂,重重地躺在了地上,已然氣絕。直到死,眼睛都不曾閉上。

大姨娘去的淒慘,王府內外,一時間紛紛靜默,都是有些唏噓。

如此形勢下,燕肅祁自然不得不放了黎笙,然而卻仍是扣押著林奕不放。

「此人和我府上姨娘通姦,忤逆了我九王府!自然要交由本王處置!」

林陌染閉上眼,緩緩吐了一口氣,將大姨娘的死所帶來的悲戚情緒,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才轉身,堅定地面對燕肅祁。

這一次,她勢在必得,「九王爺,恐怕林奕我不能交給你。且不論他是否和你府上姨娘通姦,就算真的有,也輪不到九王府來處置!一來他不是九王府的人,二來你手上也沒有他的身契!要想治他的罪,還需交由官府來定奪!」

燕肅祁一噎,還想強辯,「他是在我王府犯的罪!勾搭的又是我王府的人!本王如何不能處置他了?!」

趙婉瑩神色一厲,也想上前幫忙。

不料這時,又是一行人從不遠處緩緩走了過來,還未行至,就見到一大面明黃色的旗幟,在半空中招搖飄蕩。

那是象徵皇帝的皇旗!

圍觀百姓好一陣竊竊私語,原只想看王府怎麼處置通姦的男女,沒想到還額外欣賞了一出宅鬥大戲,探聽到如此多的王府辛秘,不僅如此,如今連皇上都驚動了,真不知道今晚這事會演變成什麼樣的結果!

然而好奇歸好奇,百姓們還是急忙退開,讓出一條大路來。

可是皇帝的旗幟到了,張揚望去,數十人的龐大隊伍裡,卻看不到皇上本人!

只有領頭的一個面容清臒的太監,手裡舉著一面金鑲銅牌,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生疼。

魏喜邁著沉穩的步子,直徑走入王府,卻停在了門後,再不走入半步。

他伸出手裡的銅牌,沉聲道:「在下魏喜,今奉了皇上之命,來向九王爺傳遞一件事。還請九王爺……跪迎聖駕!」

燕肅祁的面色極為不爽,陰沉森冷盯著魏喜手裡的銅牌。

可是縱然再不爽,燕樂晟離退位還有兩天,如今始終還是當今的天子,魏喜舉著皇帝御賜的銅牌,就相當於皇上親臨,他必須跪下迎接!

燕肅祁臉上閃過諸般兇狠神色,最終仍然不情不願,雙膝一曲,跪在了地上。

這時,魏喜才緩緩開口道:「皇上讓咱來告知九王爺,林奕是他暗中派來調查林陌染的人,大姨娘則是林奕安插在王府的線人。」

一言至此,魏喜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林奕腰間,那一枚燕樂晟賜給林陌染商隊的玉佩,接著續道:「九王爺若是不信,自可取下林奕腰間所系玉佩查看,那是皇上交待任務時,親自賜給林奕的身份的象徵!有此玉佩者,便是皇上認定的暗衛!既然是暗衛來和線人對接,便不存在通姦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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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28:0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燕肅祁哪裡肯信,或者說他根本不甘心!起身一把將林奕腰間的玉佩給拽了下來!拿在手裡,斜著眼端詳。

玉佩通體碧瑩,上刻「燕宮」「紀燕和元年」等字。

只稍一眼,就能辨認出這確實是燕樂晟御賜之物。他臉色一狠。轉眼就想將玉佩砸在地上!

冷不防,林陌染不高不低說了一句,「打了皇上的人,還能說是個不知者無罪;如今要是再砸個玉佩……魏公公,這可是大不敬之罪吧?」

魏喜亦淡淡應著,「是。」

燕肅祁手一收,恨恨地盯了林陌染一眼,將玉佩擲到林奕身上,轉身就走!

林陌染看了看仍躺在地上可憐兮兮的大姨娘,眼神中閃過一絲憐憫,想起她臨死前託付的話,瞬間心裡湧起一陣憤慨。

她抬頭,一張口就喊住了要匆匆離去的燕肅祁。「王爺且慢!你打了皇上的人,難道不該說聲道歉?你錯殺了無辜的大姨娘,難道不該給個說法?」

燕肅祁腳步一滯,極不情願地轉過身。道:「給這兩人鬆綁!把大姨娘抬下去,尋個墓地葬了,這樣總行了吧!」

林陌染一挑眉,「就這樣?」

聞言,燕肅祁亦挑釁地反瞪她,「就這樣!你還想怎麼樣?」

林陌染面無表情,「道歉。」

「道歉?!」燕肅祁失聲大笑,「你要本王向誰道歉?不過是一個奴婢!且在場的人剛都聽說了,是她自己跑出來親口承認的罪行,本王這才下令重罰!何錯之有?」

「可錯之有?九王爺尚不知錯?」林陌染笑歎了一口氣,「罷了。便讓妾身來告知你,何錯之有!」

她朗聲開口,「你錯在僅聽大姨娘一面之詞,不加調查,不辨是非真相,就下令重罰。以致錯手殺人!你錯在,將通姦罪名加在兩個早已是夫妻關係的無辜之人身上,且不聽其人辯解,強行治罪!你還錯在草菅人命,罔顧王法,既已知錯,卻毫無悔改之意!」

林陌染一口氣說完,身心順暢。

燕肅祁卻一口氣提在胸口,氣都不順了,「你!一個小小的側室!還輪不到你來指摘本王言行!」

哪料到一旁的魏公公,不聲不響補了一刀,「九王爺,真不好意思,咱家剛才忘了說,皇上還有說。今日之事全憑九王妃做主。」

燕肅祁面色頓時一青。再一看林陌染那副表情,怎麼看怎麼像抱了粗壯大腿在耀武揚威!

然而一回神,他忽然笑了,再一開口,清冷的嗓音沒有絲毫停頓,就開始道歉,「本王錯怪了大姨娘,導致她無辜慘死。為此,本王深感愧疚,此時在這裡,請大家做一個見證,為了彌補大姨娘,本王願意答應她臨死前的最後一個請求,不將初娘子許配給江陵太守。」

他說罷,望著林陌染,眸子一閃,道:「如何?」

確實挑不出毛病。他甚至將她要說的話都全部說了,只除了……

「還有一點。」林陌染抬高下頜,道:「我要你答應翰林府的求婚,將初娘子許配給翰林大學士的庶出公子蘇靖。」

燕肅祁這次並沒有猶豫,極快點頭道:「可以。明日本王就派人去翰林府求親。此事,魏公公可以作為見證。」

言罷,他勾唇一笑,「還有什麼?愛妃不如一併道來。」

他情緒轉變實在太快,林陌染一時又摸不准他心裡在謀劃啥歪點子,張了張口,沒有說話。

「若是沒有別的事……」燕肅祁站定道:「本王倒是有個疑問。」

他目光有意無意帶著點諷刺意味,看向了林陌染,「既然九王府闔府被封,九王府的人都被軟禁,那麼……身為本王的側妃,林陌染為何還逍遙在府外?難不成,側妃就不是我九王府的人了?還難不成,她擁有我皇兄御賜的免死金牌,可以淩駕于王法之上?」

「來人!」他斷喝道:「請側妃入府!恭送魏公公回宮!」

王府小廝們不由分說將林陌染扯進來,又將魏喜等一行人請出去。大門在他們兩撥人之間「呯」的一聲迅速合上。

林府的下人們幾欲沖進來,卻都被這一道門嚴嚴實實的隔絕在外。

林陌染站在前堂,還能聽到府外那高高低低的急切呼喚,「娘娘!大小姐!」

而面前的燕肅祁只是冷哼了一聲,撇著一抹陰森笑意,道:「將側妃娘娘和她的狗腿送回沉雪塢!」

又上前在林奕身上補了一腳,道:「把這個礙眼的丟出去!」

黎笙被人拽了起來,睜著一雙怒目,眼睜睜看著林奕一瘸一拐被捆綁著趕出府,視線所及,都是他背上猙獰的鞭痕!

兩人隔著府門,默默相望,一臉隱忍,可是誰都沒有說話,直到大門嚴嚴實實地合上。

此情此景,真叫林陌染心疼。

她收回目光,不忍再看。

可是不管怎麼說,他們的命至少保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她一向樂觀,知道事情再難也總會有轉機!

離府不到半月,沉雪塢也成了一個荒廢的院子,雖不至於雜草叢生,但是院中的清冷和破敗,還是讓林陌染心生一種物是人非之感。

幸而許媽媽和黎笙,還在默默地守著這寸曾佈滿她們回憶的地方。

而今,她扶著虛弱的黎笙一步步走回來時,第一個跑出來迎接她們的就是許媽媽。

「娘娘!」許媽媽滿臉擔憂,伸手將黎笙接過,穩穩扶著,這一邊就扭頭仔仔細細打量林陌染有無受傷,「娘娘你可還好?自那日你單騎衝破人牆,闖出九王府,老奴就一直沒有收到你的消息!丹色壇各成員都快急死了!」

林陌染疲憊地擺擺手,「我沒事。你們不要擔心。我只是有些累……」

對許媽媽來說,她逃出王府不到半月。

然而對林陌染來說,這半月,卻是要命的半月!

她見證林萱靈堂被燒,親手殺死了趙楚珩,進了宮,又逃出宮,為了救黎笙、林奕,再次被押回九王府這個牢籠……這期間波折,三言兩語都道不清楚,實在太累了!在如此疲憊緊湊的節奏下生活,每天都跟打仗似的,一不留神就感覺自己已經過了好幾百年。

許媽媽很知趣地沒有再問什麼,而是扶了黎笙去偏房,自給她上藥。

林陌染獨自走回堂屋,歪身坐在窗前的羅漢榻上。

這裡的丫鬟婆子都被中饋打發到別的地方去了,如今的沉雪塢,只剩她們主僕三人,很靜,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忽快忽慢,忐忑不定地跳動著。

忽然,在這紋絲不動的靜謐中,出現了一些別的聲音。

輕微的一聲歎氣。

林陌染猛地站起身,還未回轉,就被一雙手從後面牢牢抱住,瞬間被摁進溫暖熟悉的懷抱!

「樂晟……」她鼻頭一濕,聲音也啞了。

燕樂晟好生心疼,俯低了身子,在她鬢邊輕蹭了蹭,仍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問:「娘子可有想我?」

林陌染閉上眼,滿心辛酸,好半晌才鄭重道:「……想。」

沉重的一個吻,伴隨著一聲更加沉重的歎息,覆上了她的唇。

斯磨間,她耳邊盡是那一聲充滿了愁緒的歎息。她真的好想問他,為何今日如此疲憊,為何今日不親自來九王府幫他救人,而只是派了魏喜一人前來,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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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28: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嘶!」

唇上突然襲來一陣銳痛。

燕樂晟雙眼明亮望著她,笑道:「小東西!朕在吻你,你卻在走神?」

語氣中滿是寵溺和無奈。

又是一聲歎,「以後,朕就不能想何時吻你,就何時吻你了……」

「因為你要出征?」林陌染抬頭,不解道:「辰靳為什麼會出爾反爾!還有你,為什麼要答應他親征南燕?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燕樂晟疲憊地捏著眉心,苦笑道:「今晚不說這個,好嗎?我的時間不多了……」

聞言,林陌染瞬間難過起來,他明日就要出征了啊。

然而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氣惱,「你不當皇帝,你跑去出征,你倒是逍遙快活了!可是我呢?我還被你丟在這水深火熱之中呢!」

她一疊聲開罵,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裡已然染上了哭腔,「你要走可以,你走之前,好歹把我也帶上啊!」

話音剛落,燕樂晟有力的雙臂已經再一次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繃緊的高大身軀,隨著她的心跳而顫抖不已。

「陌染……」他一遍遍低聲呢喃這個名字,忽而用沉重的語氣,緩緩道:「如果我沒有回來,你、你就嫁給辰靳吧。除了他,朕不放心將你交給任何人!」

「你說什麼葷話!」林陌染掙扎著就要推開他,卻被他更加用力抱住。

滾燙的胸膛,緊密地貼著她的身體,她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在這窒息的氣氛下,終於忍不住,一行清淚劃下了臉頰。

她嘶啞難言,忍著心中的難過,狠狠地抽泣了兩下,然後就倔強地用手背將眼淚隨意一抹,抬頭堅定地看著燕樂晟,笑得一臉燦爛,道:「燕樂晟,我們成親吧!」

燕和二年,立秋。這日有兩件喜事。

新皇燕辰靳繼位,大赦天下,延續舊有年號,宮中其餘制度一切照常。繁榮的北燕王朝,經過短短數日的混亂後,再一次步上了正軌。

另一件,則是翰林府大學士之子蘇靖,迎娶九王爺庶長女。聽聞迎親隊伍綿延整整五裡,比當初總督府嫁女的排場還大!而新郎官騎著一匹棗紅色高頭大馬,武將出身的他身姿昂揚挺拔,面目威嚴不失清雋,端的是一個俏郎君。

這一日,還有一件壯舉。

北燕前任君王燕樂晟,被封為戰王,出征南燕。今日是他拔營離開江陵城的日子。

全城百姓早有風聞,傾巢而出,密密麻麻地站滿了街道兩旁,靜候大軍的到來。可是沒想到,他們左等右等,盼了又盼,好不容易盼來一群黑壓壓全副武裝的士兵!

再定睛一看,本該站在大軍前鋒之後的統帥,位置卻是空的!就連那個威風凜凜的帥旗,都是被一個面生的少年將軍在撐著!

百姓盡皆駭然——身為統帥的燕樂晟,大軍出征之際,他去了哪裡?!

原來今日還有第三件喜事,悄悄地發生在四合院裡,沒有人知道。

一大早,林陌染就藉口去參加初娘子的喜宴,要求出府。

燕肅祁自然死活不答應。

卻不料,過了不久,宮中竟然傳出一道諭令,說是翰林府大學士請求皇上寬赦林陌染一日,邀請林陌染參加婚宴,以此對林陌染這位媒人聊表謝意。

燕肅祁沒轍,當著魏公公的面,命人將王府大門打開,眼睜睜看著林陌染上了那輛據稱也是御賜的馬車。

馬車一路晃悠,繞過了翰林府,卻直徑將她送去了城西的小四合院。

燕樂晟已經穿著一身大紅新郎服,喜滋滋地在院子等著她。

林陌染想不到的時,他竟然把陌鴛和小瑾也帶來了。

「怕小翠兒一個人忙不過來,讓陌鴛過來幫幫忙。」他解釋道,又一笑,「你那小腦袋瓜,竟然能想出陌鴛這麼個好名字!」

林陌染把嘴一撇,「小瞧我不是!」

這時候小翠兒過來趕人了,「新娘子要趕緊梳妝了啊,再不打扮怕要誤了吉時!其他閒雜人等,統統回避一下,抱歉抱歉!」

說罷,將燕樂晟客客氣氣地請了出去,門一扣,就將他堵在了外面。

林陌染眼看著他一臉難以置信,到憤憤然,到最後無奈接受,再到門合上前,他揚起的一抹深邃笑意,心中又甜又暖,望著青銅鏡裡的這張臉,不禁也揚起了微笑。

屋外,小瑾很是不情願地扯著燕樂晟的衣袖,埋怨道:「為什麼連小瑾也不能進去?小瑾也想幫忙!」

燕樂晟彎腰將她抱了起來,笑道:「你個小不點幫什麼忙!別添亂就成!一會兒哥哥和火燒雲姐姐拜堂時,你記得在後面撒紅豆,知道了嗎?」

小瑾鄭重地點著頭,「嗯嗯!知道!」

吉時轉眼便到。

鳳冠霞帔的林陌染,被小翠兒和陌鴛一左一右扶著,緩緩步出了堂屋。

玉肌皓腕柔若無骨,柳腰輕擺,步履如蓮,遠看是芙蓉含春,近看是洛神謫仙。然而因為緊張,那蔥白的十指卻是下意識緊緊捏住了喜帕的一角,將新娘子的心情暴露無遺。

燕樂晟靜靜地凝望著他的新娘,一分一秒都不捨得移開視線,望著她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將手遞過來,放在他的掌心。

肌膚相觸,溫暖如玉。

那一刻,他心裡泛起的一陣悸動,叫「安心」。

嘴角情不自禁地緩緩勾起一抹笑,久久沒有逝去。

這時,作為證婚官的林奕,高喊了一聲,「一拜天地!」

燕樂晟便牽了林陌染,兩人面對天地,穩穩地拜了下去。起身時,微風卷起新娘的紅蓋頭,他看見林陌染嘴邊同樣勾起的弧度,仿佛天邊梅花綻放,暗香清幽傳來。

三拜結束後,燕樂晟輕輕扶著林陌染,小心翼翼跨過門檻,將她引進堂屋。

為了舉辦這場喜事,堂屋裡已然裝扮一新。

紅木門扉上懸著大紅燈籠成雙對,對門的八寶格窗上,紅雙喜並紅色錦鯉相映成趣。拉開紅簾,里間的榻上,大紅絲綢錦鯉被鋪著紅棗花生,榻旁則綴著鴛鴦繡簾。就連屋內的衣籠和矮桌,都被細心地鋪上了一層紅布。

雖然簡陋,卻處處體現了對這場婚禮的重視。

燕樂晟扶著林陌染在榻邊坐下後,這才迫不及待地挑起她的喜帕。俯身細看,更加喜不自禁!面前就是獨屬於自己的新娘子,芙蓉面遠黛眉,娉娉嫋嫋,巧目含笑,端的是美豔無比!

「陌染……」他情不自禁吻上去,細細品味這重要的一刻。

斯磨間,耳邊卻傳來林陌染的一聲輕笑。

她笑著拍他的手,催促道:「還不趕緊洞房!一會兒就要出征了!」斤名溝亡。

他微微一詫,在她張揚的笑意見,瞬間迷失了身心!

「娘子……」他俯身湊在她耳邊,蠱惑一笑,張口就對著她敏感的耳垂咬了下去。

這一下,簡直要了林陌染的命!

她渾身一顫,繃緊了身體!待恍過神來,張口就要嗔罵。

不料壓在身上的男人,忽而一手就覆上了她的前胸,伸手一扯,胸前頓時微涼!

林陌染大窘,光天化日之下,她原以為他會速戰速決,哪裡想到他竟然這麼有「性」趣,還玩起了惹火的前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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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2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燕樂晟不管她目中求饒的神色,依舊笑得邪魅,手再一扯,直取她最敏感的那處……

瞬間,一聲難抑的輕吟自林陌染喉間溢出。

她扭了扭腰身,美眸半垂,性感萬分!

燕樂晟眸色一沉,小腹頓時繃緊!隨即再不能克制,猛地一手將鴛鴦繡簾扯上,將屋內春光盡皆擋住。

繡簾後,一陣悉數衣物摩擦聲響,然後漸漸地,是兩人融合成一片的微喘和輕歎。刹那間滿室生香,春意融融。

此一夜,莫吹羌笛驚鄰里,不用琵琶喧洞房。

月落星沉時,夜涼如水。

靜寂的江陵城西,一座四合院緩緩推開了門扉,借著門廊上懸著的大紅燈籠裡透出的微弱燭光,隱約可見一匹輕騎悄無聲息地跨出了門檻。

馬蹄踏碎一地的初秋薄霜。不安分地磕絆著微濕的青石板。

而高頭大馬上,男子一身饕餮紋明光鎧,手握韁繩,穩坐如山,那濃墨勾勒的深邃眉目間,細看還蘊一絲淡淡的笑,直入眼底。

他牢牢掌控著馬頭,轉身深深看了一眼四合院,旋即飛身隱入夜色之中。

過不了多久,一頂輕巧精緻的轎子也自四合院中抬了出來,前後四個轎夫,踩著窸窸窣窣的步子,也跨出門檻。沿著和那匹輕騎相反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著。

再然後,隱在城西小巷的這片四合院,終於熄掉了那盞燃了大半夜的燈燭。

北燕江陵城。終於徹底安靜下來。

第二天天剛明,林陌染打著哈欠伸著懶腰,一腳隨意地踢開了堂屋的門。

屋外春光明媚,雖然昨日已經立秋。然而這臨近江南的繁華都市,卻絲毫沒有荒涼的秋意。

小翠兒早早侯在門外,見她出來,立刻上前要給她梳洗更衣。

林陌染用手撥拉著那頭烏黑長髮,想了想,擺擺手,「就這麼披著吧。反正今日哪裡也不去。」

她今天不打算回九王府。燕肅祁一心要困住她,哪能讓他得逞呢?昨日既然都已隨燕樂晟逃出來。就斷沒有再回去的道理!

今日,她便在四合院裡,當個徹底的宅女。

「去,放出風聲,就說我在宮裡。」她微微一笑,辰靳今日想順順利利地繼位。怕是不可能了。他不讓燕樂晟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她也不讓他過好日子!

小翠兒詫異之下,一時不明白她的用意。

林陌染湊過去,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她這才露出了然大悟的神色,點點頭,走出了院子。

四合院裡,便只剩下她,和之前許媽媽召集回來的,曾效忠母親的部分丹色壇舊成員。

此時,她除了是丹色壇的現任壇主,還是琉璃閣的候選閣主,眾人看她的眼神都帶著一絲敬畏,遠遠地侯在一旁,神色恭敬。

她還記得其中有個叫柳十八的女劍客。輕功十分了得,當即喚了她來身邊,吩咐道:「你便領著一群人,到九王府門前……」

柳十八不動聲色地記下來,告辭後自去喬裝。

撥完了心中的小算盤,林陌染喜滋滋地躺倒在軟榻上,閉目安享這入秋前最後一段燦爛的暖陽天。

因為安心,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直睡到新皇披上龍袍,在太廟祭祖的時刻。

此時,十裡外。

和四合院隔著一片白牆黛瓦的朱雀大街,辰靳裹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正乘著一輛龍鳳頂八抬大轎,領著百餘人,招搖過市。清冷的眉目,時不時低垂打量路旁的行人,視線落處,似有意無意地在尋著什麼人。

然而轎子晃過了半條街,始終沒有見他眸子亮一下,漸漸的,連那原本就清雋冷漠的面容,也變得更加森然。

這時,一直在人群夾道的正中央穩穩行走的轎子,忽然毫無預兆地晃了一下,緊接著,這頂裝飾華麗繁重的禦轎,竟然猛地停了下來。

八個轎夫神色惶恐,眼睛齊齊盯著前方,那來勢洶洶的一大撥人群!

「皇上……」伺候在旁的魏喜皺了皺眉,眼神飄向依舊穩坐在轎中的辰靳,見他只是眸子抬了一下,並未表現出半分情緒,心裡一沉,道:「是否需要老奴出手清理掉……」

辰靳一手閑閑地把玩著拇指上的玉璽,薄涼的唇忽而扯開一抹淡漠的笑意,「無妨。讓他過來。朕剛好也有事問他。」

魏喜淡淡應了聲,退在一旁,警惕的眼神卻始終沒有遠離那個被人群夾裹著、被迫一步步走來的男人。

等人群離得近了,嘈雜聲更大。竊竊私語中,不難捕捉到幾個關鍵的詞語,九王妃,新皇,宮裡,帶回九王府。斤長聖技。

稍一細想,就能自動組合成一句話:九王妃被新皇帶進了宮裡,昨天信誓旦旦稱九王府被查封,九王妃也應該被一併軟禁在府裡的九王爺,今日便要來向聖上討人了!

燕肅祁硬著頭皮站在人群之首,額上的汗密密織了一層。

他壓根不知道林陌染是什麼時候出的府,更想不到,今日一大早,府外就圍滿了一圈百姓,神情激昂地告訴他,「九王妃被新皇帶走了,如今正在宮裡,你還不趕緊去找皇上要人?!」

燕肅祁聽完之後懵了一懵。

直到又一個熱血的群眾大喊了一聲,「九王爺,昨日可是你說的!九王府被封,九王妃也不能置之事外,理應一同被軟禁!她不能因為被新皇看中,就因此淩駕于王法之上吧!」

燕肅祁下意識抬頭朝那裡看了一眼,覺得這人有點面熟。

然而不容他多想,竟然有幾個膽大之徒就走上前來將他簇擁,然後是越來越多的人,將他一圈圈包圍了起來,各個皆是神色激動,一副誓要替九王府討回公道的模樣。

最後人實在太多,就連看守王府的宮廷侍衛都不敢靠近,被裹在人群之中的燕肅祁就更加寸步難行。只能被動地被人潮帶領著,一步步硬著頭皮往前走。

經過玉樓春時,還聽到眾多百姓在小聲議論。

「這九王妃真真是個禍水紅顏,迷惑了燕昭帝不說,如今就連剛繼位的新皇,也對她垂涎三尺!聽說不顧九王府闔府被封,昨晚硬是將她從王府中強搶入了宮呢!」

燕肅祁更加咂舌!

因為一大早下人便發現,林陌染確實從王府消失了。就連她身邊的許媽媽和黎笙,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所以他心裡也沒底。

從前只聽趙琅坤說,大兒子趙楚垣對林陌染情根深種。難不成,真的被他帶進宮裡去了?

如此迷迷糊糊一知半解,就被人群帶到了新皇御駕遊街的地方。

等回了神一抬頭,身著明黃色龍袍的男人,近在咫尺打量著他,那眼神冷得如一口老井。

辰靳眸裡尋不到半分神色,清清冷冷,就這麼不動聲色望著眼前的燕肅祁,帶著玉璽的手,骨節分明,正閑閑垂在膝上,撥弄著龍袍上的一處鳳凰刺繡。

這人的氣場和燕樂晟比起來,全然不同。

說他冷,他不及盛怒時的燕樂晟一半的冷厲。

說他神秘,他又帶著一臉玩世不恭的笑意看著你。別人不知道,至少燕肅祁明白,這種神色,從來不會在燕樂晟臉上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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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而如此,這樣的神色讓他感到有些害怕,因為捉摸不透,因為找不到信任的連接點。

還因為陌生。

兩人久久不開口,人群中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九王爺!快說啊!昨日你不是言辭鑿鑿,定要將九王妃接回府內的嗎?怎地今日這般沉靜?難不成,九王爺昨日種種只是做戲?」

有人開口,立刻就有人幫腔。現場當即炸開了鍋。

「是啊!九王爺!昨日見你不顧皇威,據理力爭,將逍遙法外的九王妃再次領回府內軟禁!還道你真的是個深明大義,知法守法的漢子!」

「依我看,新皇繼位第一天,就奪人妻子,此舉違背倫理綱常!九王爺,你定不能將九王妃拱手讓出去!」

燕肅祁被吵得頭皮發麻,可是這些話,他哪裡敢說!

昨日他也不是為了遵循什麼狗屁王法,他只是恨林陌染,想將她關起來折磨而已!這些人怎麼那麼蠢,連他這點心思都看不透!還將他標榜成深明大義的漢子?當真可笑!

可是在辰靳那一雙冷眸的逼視下,他卻笑不出來。

辰靳穩穩坐在轎中,從掀起的轎簾處望進去,那冷峻的面容一般隱沒在陰影裡,緩緩地,浮起一抹曖昧不明的冷笑。

他有點明白這事是誰的手筆了。

不錯,還能玩點小花樣,證明她如今還活得好好的。

心念至此,繃緊的神色終於放鬆。

他轉而看向面前這個一臉茫然中夾著幾分戾氣的男人,心想,是該好好跟他玩一把,不然豈不是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轎外,人們的議論正到了最激蕩的時刻。

這時,一直靜默的轎子內,卻突然傳來一道幽幽的,帶著點涼薄諷刺的淡笑聲,「九王爺,你的老婆跟人跑了,你不去追,卻跑到朕的御駕前做什麼?」

燕肅祁騎虎難下,此刻只能順著百姓的輿論,恨恨道:「本王聽聞,她昨夜被你帶進宮裡,直至現在仍未歸!今日此來,便是想向皇上請教,我的側妃到底在不在你的宮裡?」

聞言,轎子裡的那人忽然清朗地笑了,笑了良久,辰靳才回神看著他,一聳肩,無辜地道了句,「朕不知道。」

燕肅祁當場氣結,「一句不知道,就想打發了我?皇上可知,現在江陵城中都瘋傳,我的側妃已被你帶進宮中!而今,你卻矢口否認!」

「嗯。確實有這麼一回事。」辰靳點了點頭,神色間卻絲毫不為所動。默了片刻,他忽然眼神一閃,饒有興味地提議道:「不若這樣!朕和你比一場,看是誰先找到她!若先找到她的人是你,你便可領回府去;若找到她的人是朕……那麼朕就將她占為己有!」

燕肅祁的臉色當即沉了下來,「你!你跟燕樂晟就是一個德性!奪人妻子的浪蕩之徒!且不論這天底下有多少女人,就說你那宮裡妃嬪不下百人,為何還要跟我區區一個親王搶!你們,就不覺得有失體面?!就不想想我的感受?!」

「九王爺此言差矣。」辰靳輕飄飄一聲歎,打斷了他的控訴,「你將皇家賜婚的正妃拒之門外時,有沒有想過皇家的面子?你慫恿府裡的側妃姨娘陷害林陌染時,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你把她的奴婢婆子毒打丟出府去,有沒有覺得失了她的體面?」

一句三問,問得燕肅祁啞口無言。

辰靳閑閑地掃了他一眼,半張臉漸漸陰沉了下來,「今日繼位,本來朕心情甚好,被你這麼一打斷,頓時興味索然。」

他頓了頓,喚一旁的魏喜道:「燕樂晟已經出城了吧?正好朕有事要宣佈,就借他弟弟來當個見證!」

他眼神一凜,射向了燕肅祁,道:「把他帶上!」

太廟依舊是那一百二十階白玉石長梯,融在日暉之下,可是今日站在那石階之上,身著龍袍的人已不是原先那位。

辰靳依著祭祖的程式,先祭天地。再給太廟裡供奉的先皇功臣一一點香叩拜。

末了,到了該念祭辭的時候,辰靳忽然一抬手,制止了身邊的魏喜,「朕,還有一個人要拜。」

在百官的詫異中,他緩緩自袖中取出一副袖珍的畫像,小心翼翼地攤開。斤長助血。

褐底的繡像上畫了一個身著鎧甲、面孔威嚴的大將軍,眉目間隱隱含著一股子煞氣,兩眼圓瞪,目露凶光!

光是這樣看他一眼,都仿佛能感受到那逼人的氣勢從紙上躍然而出!

一旁的魏喜低頭細看一眼,突然面色一變。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了幾分,灼灼地鎖著辰靳,口中一聲低喝。「皇上,不可!」

辰靳充耳不聞,不慌不忙將畫像展開,輕輕一抖,整幅畫像的原貌就展現在了眾人面前。

上面只一人,斜刺裡寥寥幾筆算是題詞,再無贅餘的描述。

可就是這樣簡單的一幅畫,卻讓在場的官員大臣們,齊齊錯愕地瞪大了眼睛!這一刻,他們真情願自己瞎了!

魏喜的眼神已經由銳利轉為警惕。再三斟酌,忽然瘦長的臂膀就往辰靳手裡的那副畫猛刺了過去——

辰靳早有防備。輕鬆一躍,躲開了他的攻擊,嘴上勾起笑容,「魏公公,襲君可是砍頭的大罪,你可悠著點呐!」

魏喜面色一沉。收起手臂,卻是沉聲勸道:「陛下,還請將畫像交給老奴,此等物品,不允許出現在北燕國內!今日必須燒了它!」

「燒了它?」辰靳一臉好笑,「那可不行,這是我當成寶貝一樣的東西,怎能讓你燒了!」

一旁的大臣終於忍不住了,猛地上前一步跪下,神色厲然道:「皇上!這可是叛逃南燕的逆賊鳳疏狂啊!皇上你身為北燕新帝,怎能留著這等孽障的畫像在身邊?還請務必儘快燒掉!」

辰靳冷眉一沉,握著畫像的手緊了幾分,滿眼挑釁地看向跪地的大臣,緩緩咬字道:「你憑什麼說他是孽障!」

他將畫像一展,面目沉冷。朗聲道:「將九王爺燕肅祁押上來!這件事,朕要當著他的面說!」

一直被按在人群之後的燕肅祁,被踉踉蹌蹌地推了上來,滿臉憤恨。

辰靳不慌不忙瞥了他一眼,「接下來朕說的話,你可給我聽仔細了!這副畫像中所畫的,確是多年前叛逃南燕的鳳疏狂鳳大將軍!而當年,朕在宮裡剛出生之際,並不是被趙琅坤抱走的,而是他!他撫育朕長大,教會朕武功,卻從來沒有在朕面前提過一句攻打北燕、奪回王位的話,他只是默默地教朕怎樣當一個好皇帝,以圖將來他去世後,朕能繼承他的帝位。他還說,從此以後,無論北燕還是南燕,都將是燕家的天下,如此他便可無憾。所以朕,始終對他心懷感激!」

眾人聽到最後,全都驚愕得閉上了嘴。

他們萬萬沒想到,他們選出來的新帝,竟然是叛國賊的養子!

辰靳一一掃過他們面上神色,又亮出了手中的玉璽,「玉璽如今在朕手裡,你們縱然後悔,縱然不願,也要稱朕為皇上!更何況,朕確實是先皇立下的貨真價實的太子,朕想不到你們有什麼理由,不聽從朕的命令!」

「燕肅祁。」他冷冷地說完這一席話,又將矛頭轉向了燕肅祁,「方才朕的話,你都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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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燕肅祁閉緊了嘴巴,不肯開口。

辰靳也不惱,慢慢踱到他身邊,神色如附骨之疽,帶著一抹深入骨髓的冷意。他道:「你知道趙楚珩為什麼會死嗎?」

事隔十餘日,此事再次被他提起,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趙楚珩死得又蹊蹺又淒慘。好端端去祭拜亡妻,結果一夜之間火燒靈堂,再抬出來人時,人已經被燒成了面目全非的黑炭。

當時對外說法模棱兩可,燕樂晟極力掩蓋,而如今,辰靳顯然要開口揭曉當時的真相了。

「是朕殺了他。」他一聲冷笑,「朕在靈堂的棺材裡備滿了火石柴木。他進入靈堂時,朕就在屋樑上看著。知道朕為什麼要殺他嗎?」

辰靳陰狠的笑聲,讓燕肅祁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他續道:「因為他不僅和朕搶女人,還想篡位自己當皇帝!朕一來不喜歡跟自己搶東西的人,二來也不喜歡不聽話的人……你。」他冰涼的手指突然猛地刺出,一下子卡在燕肅祁的咽喉處,「從前燕樂晟和你是同胞兄弟,捨不得殺你。可對朕來說,你什麼都不是!朕可一點都不會不捨得!」

這一次,燕肅祁終於開口了,悶悶點著頭,「臣,明白。」

「很好!」辰靳滿意地收回了手,命人牽來一匹駿馬,將韁繩遞到他手裡,對上他錯愕的臉,道:「你現在騎著這匹馬出城,趕上你那出征的哥哥,把朕方才說的話,原封不動地說給他聽。」

燕肅祁腳步動了動,又凝在原地。

直到辰靳厲聲一吼,「還不快滾!」

他才抖了一下,翻身騎馬,一路沿著太廟外的官道,搖搖晃晃地飛奔了出去。

太廟裡,只留下神色各異的大臣,和繃著一張臉的辰靳。

他慢悠悠往回走,丟下一句,「朕累了,今天就到這吧。」然後轉身就上了轎子。

饒是大臣們經歷過再多的朝廷往事,想必也從未遇到過如此吊兒郎當隨性所欲的皇帝。

想當初一個燕樂晟已經夠讓他們頭疼了,如今這個新來的頭兒更甚……可叫他們這些一本正經慣了的老傢伙怎麼適應得了啊?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裡他們還在吐槽新帝行為散漫,那一邊,辰靳又幹了一件違背常理的事情。

他的轎子出了太廟,沒有踏上回宮的,卻是一拐,拐去了江陵城西的四合小院。

彼時,林陌染剛掙扎著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正伸著懶腰,神色悠哉地走出堂屋。院子裡灑了一地的陽光,又被梅樹枝椏分隔成點點星光。

她就這麼站在梅樹下,仰著頭,看那樹葉間漏下的陽光,鋪蓋了她一身,整個人就此融在光芒中,仿佛要化仙飛去。

辰靳一掌擊開院門大步邁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看到那張心心念念的芙蓉小臉,在陽光中泛著晶瑩剔透的美,美得驚心動魄!

他緩緩勾起笑容,輕步走過去,卻還是被她所察覺。

林陌染猛地眯起一雙眼,警惕地打量他,「你來這裡做什麼?」

辰靳失笑,「我自然是來找你。」他站定在她面前,俯身看著那張故意板起的清冷小臉,道:「還要問你一個問題。」

果不其然,面前的小臉繃得緊緊的,吐出一個字,「問。」

他也不惱,淡淡道:「你說你今天整的這麼一齣戲,是為了啥?為了砸我場子,還是為了讓燕肅祁出醜?」

林陌染目光一閃,輕飄飄道:「都有。」

辰靳當即無奈歎氣,「大小姐,我可沒有得罪你吧。好不容易當個皇帝過把癮,你還要來鬧我的場子!」

林陌染不答話了,抬高頭,卻問:「燕肅祁呢?」

聽聞這個名字,辰靳笑意更濃,「我放他出城了。你不是想趁機找到他藏匿在城外,用來謀反的軍隊麼?」

林陌染頓時沉了眸,「你連這都猜到。」

辰靳失笑,「別忘了,你身邊還有一個是我的人。黎笙告訴我,當時你和她去九王府倦芳閣閒逛時,發現了一個側門,門鎖是新的。」

林陌染噙著半抹笑意,未至眼底,道:「然後?」

「然後,黎笙還發現,側門附近有許多馬蹄印,是新踏上去後,又被沙土匆匆掩埋的。當時你也看見了,卻沒有跟她說,反而問起門鎖的事情,借此轉移她的注意力。」

林陌染點點頭,「當時我還不能完全相信她,所以沒有說。」

「不錯不錯!當真不錯!」辰靳眼裡泛起了欣賞之意,「能防人,能揪出內賊,能知微見著,還懂得拿皇上當槍使。」

林陌染當即回敬,「前面的話我認了,最後這句可不敢當。我向來只有拿你當槍使,可沒有拿皇上當槍使。」

辰靳不滿意了,一扯身上的龍袍,「喂喂!看清楚,我現在就是皇帝!」

林陌染哼笑一聲,「這個皇帝,你準備當多久?」

辰靳揚起一抹曖昧的笑容,「如果我說一直到我死,你信嗎?」

「不信。」林陌染冷冷一句話打發了他,「你當不了那麼久,燕樂晟遲早會回來。」

「好吧!」辰靳一攤手,「那我就等他回來。可是在他回來之前,這個位置還是我的。」

林陌染搖搖頭,無奈道:「你和他究竟搞什麼陰謀?」這件事,燕樂晟始終沒有告訴她,甚至在她面前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

沒想到,辰靳面色一沉,「我和他?」他笑道:「我和他如今只剩下一個關係,那就是你。」

他這話說得決然,哪知林陌染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推了回去,「我和你沒有關係。」

辰靳那死皮賴臉的痞勁就上來了,一手將她撈進懷裡,「現在沒關係,日後可以慢慢培養關係。遲早有一天,我和你的關係就會變得像從前你和燕樂晟的關係一樣。」

林陌染不等他說完,已經像兔子一樣掙脫了開去。

一邊嫌棄地理了理被弄皺的衣袖,一邊埋怨地看著他。

卻在這時,一個侍衛猛地將院門推開,探進來一張驚慌失措的臉,「皇上!不好了!燕肅祁領著他的孽黨,要去行刺戰王!」

辰靳還未動,身旁那瘦小的女人已經飛快地竄了出去,到馬廊旁一解馬繩,翻身上馬,動作絲毫不拖泥帶水。

下一刻,已經兩腿一夾馬肚,風一樣沖了出去——

「你慢點!」辰靳在後面焦急地追上去,腳步輕點,一個飛躍輕巧地跳上了她的馬背,將她整個攬牢在懷中。

低頭只看見風中那一張繃緊到極點的小臉,一雙眉擰得緊緊的,狂風將她的秀髮吹得淩亂飛起,她絲毫不顧。

「燕樂晟只有一個人!」她突然帶著絲微的哭腔道:「他為了跟我成親,昨晚留下來,沒有跟軍隊一起走!今天早上他才趕過去!他只有一個人!」

辰靳心裡猛地一酸,無奈長歎一聲,解下了自己的外套,將她裹緊,伸手從她手裡接過韁繩,將馬趕得更加飛快。

江陵城外,一片繁雜勝景。商攤小販綿延數十裡,人群往來,更有說書先生擺了一茶桌,依依呀呀不停地敘述。身邊喝彩的聽眾圍了整整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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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忽然一匹馬,載著一男一女,從這正熱鬧的街巷裡斜刺裡沖了出來,直奔城外更遠處。

人們慌不擇路,被嚇得抱頭鼠竄,一時間雞飛狗跳,咒駡聲連成一片,更加熱鬧。

那馬匹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

忽聞馬背上,一聲女子的嬌喝當頭傳來,再然後是凜然的一鞭,狠狠抽在馬鞍上。

「啪」的一聲脆響!

馬兒飛快地踏起四蹄,風一樣呼嘯而過,終於消失在遠處。

越往城外走。環境越荒涼,最後只剩一片沿河瘋長的草。

跨過江陵城的界山之後,眼前便是連綿的丘陵。

耳邊聽聞風聲呼嘯,送來陣陣金戈鐵馬刀槍撞擊聲。辰靳勒緊了馬頭。帶著一臉焦急的林陌染,謹慎前行。

山的另一邊,兩方人馬廝殺正酣。血沫橫飛間,是一個個倒下的身體。看得林陌染一陣心驚膽戰,手越握越緊,渾身僵硬。

「他不在這……」辰靳思疑地嘀咕了一句。

林陌染心一涼,「燕肅祁也不在!」

辰靳狠狠一拽馬頭,「走!」當下趕著馬飛奔闖過交戰的人群,往山的另一邊去,「沿著車輪的印子,這邊還有另一隊人馬!」他快速給她解釋。

奔出數裡。冷不防馬蹄子突然一抖——

「不好!絆馬索!」辰靳一聲驚呼,已然將林陌染整個裹了起來,單手撐著馬背,借力一躍而起。

瞬間飄忽落在一旁。再一看,馬已經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該死!」辰靳懊惱一歎。「方才太急,未曾覺察!」他驚惶察看被護在懷中的林陌染,「你可有受傷?」斤廣華血。

林陌染卻在思考另一個問題,「沒有了馬,怎麼趕上他們……」然而她搖頭之際,目光卻越過他,投向了靠近懸崖的地方。

那裡停著一輛馬車,馬車外,還站著一個人,直勾勾地陰笑著,看著他倆。

燕肅祁帶著一絲狠笑,身後烏金銀緞狐裘大麾在風中獵獵作響,「來了?」一開口就是無比諷刺的聲音。

林陌染厲然直視他,「燕樂晟呢?」

「他?呵!」燕肅祁淡淡瞥一眼懸崖,「他在下麵呢!你要不要下去找他?」

「我先找你!!」

誰也料不到。就連辰靳都還未動時,毫無武功功底的林陌染竟然快步沖了過去,反手從髮髻抽出一把短刃,猛地抵在了燕肅祁咽喉!

這是燕樂晟臨走前給她防身用的。此刻,她只想用它來殺人!殺了眼前這個屢次擋在他們面前礙眼的男人!

就是他!在幕後和趙家狼狽為奸!幾次陷她和燕樂晟於不利!他早該死了!

「你表面貪財,實際上,卻是在秘密籌資暗中培養孽黨!這麼多年來,你在眾人面前一直扮演著懦弱無能的樣子,真是演得一手好戲碼!」

林陌染毫不留情一一揭穿他,「眼見著燕樂晟的注意力被轉移到趙家,你就趁機高調崛起,先是扮演深情王爺,企圖在百姓心目中塑造一個仁義的形象,想借此籠絡民心。然後又迅速集結逆黨,準備攻打江陵城,取得帝位!」

她頓了頓,諷笑道:「如果我沒猜錯,你甚至連諭旨都準備好了,就藏在那晚來靈堂祭拜的趙楚珩身上,想讓他暗中來個偷樑換柱,將趙琅坤藏在林萱腹中的真諭旨給掉包……不幸的是,卻被我一把火。把趙楚珩和偽造的諭旨都給燒成了灰燼。」

「不錯。趙琅坤這個老東西,差一點壞了我的棋局。」

「想當然,趙琅坤身為北燕老臣,自然是希望能以和平的手段取得帝位,而你,卻慫恿他兒子趙楚珩,企圖用武力謀反!生生使得他們父子反目。」

林陌染冷笑搖頭,「趙琅坤為了阻止你瘋狂的計畫,委婉地提醒了燕樂晟,要攻打南燕。這才使我們的注意力從西域乾羅國轉移到南燕和你身上!你得知後,暗中派人將他趕盡殺絕,逼得他不得不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隻身逃亡南燕!」

「分析得一點不錯!」燕肅祁直認不諱,「你們也不賴!我原以為,燕樂晟被封為戰王出征,真的是去攻打南燕。沒想到,竟是你們設好的套!他在城外設下埋伏,只等我領兵潛逃……呵!」

他一陣冷笑,「我折了三千多人馬,取他一條命,也算值了!」

話未盡,脖頸上的刀鋒瞬間逼近,在他早就被風吹得乾裂的肌膚上劃出一道血口。

林陌染雙眼通紅,發狠道:「你敢殺了他!我先殺了你!」

燕肅祁在她的逼視下,從容不迫地用眼神指了指他們的頭頂,「殺了我,你們也活不成。」

兩人聞聲望去,頭頂不過五六米高的地方,正懸著幾塊巨石,被幾個虎背熊腰的外地裝束的男子用粗繩捆著,粗繩之下,竟然吊著幾個遍體鱗傷的人!!

細眼看去,卻是之前聽從她的命令去江陵城散播謠言的丹色閣成員,還有……!

「黎笙!」林陌染失聲喚道。

身側,辰靳亦是繃緊了神色。

被吊著的幾人,包括黎笙在內,卻都是咬緊牙關,不發一言,滿臉堅忍之色。

燕肅祁神色瞬間無比得意,「你以為,你能佈局害我,我就不懂反將一軍的道理?左右燕樂晟已經墜亡在崖底,不若你從了我,跟我回南燕,還能救這幾人的命!回南燕後,我定叫父皇好好疼你!你知道,鳳大將軍平生最愛兩種東西,一是酒,二是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水嫩無比的女人!」

「呸!」辰靳對著他的臉猝了一口,「鳳大將軍?!他就是個竊取皇位的陰險小人!只要我辰靳還活一天,南燕的帝位絕對輪不到他來坐!而你,你竟然認賊作父!愧對鳳將軍多年來對你的念念不忘之情!」

「念念不忘?」燕肅祁頓時覺得可笑,「他明知道我是他的親生兒子!卻還是任由我被北燕帝困在這裡當人質!!你說我認賊作父?這麼多年來,我在這當個毫無實權的狗屁九王爺,喚那死老頭一聲父皇,才叫真的認賊作父!」

一旁林陌染皺眉詫道,「他是你弟弟?」

「不是。」辰靳飛快解釋,「鳳疏狂當年將我抱出宮,逃亡南燕時,並沒有帶上他的家眷。先皇便將他妻兒殺了,只留下一個六月大的男嬰,當皇子養在了身邊。」

他轉向燕肅祁,很是憤慨,「父皇從不曾虧待你,相反,因為當年對鳳將軍一家痛下殺手,他一直心懷愧疚,是以這麼多年來,始終將國內最好最珍貴的賜予你,甚至叮囑燕樂晟,要好好對你……」

燕肅祁一聲冷哼,嗤之以鼻,「好好對我?!好好對我的下場就是把我攆得跟落水狗一樣滿地找牙?!」

辰靳怒喝,「那是因為,你有了反心!」

「夠了!」燕肅祁冷冷回敬,「有反心也是被你們逼的!當年鳳家一門忠烈,為大燕打下多少江山,卻因為一句功高震主,被問斬九淵台!我父親迫不得已叛逃嶺南,自立南燕!而狗皇帝,竟然殘忍地殺了我全家!!這筆債他怎麼還?!燕樂晟怎麼還?!」

一語罷,他似再也不能等,眼中倏忽騰起怒卷的殺氣。

忽地反手一揮,大聲朝上頭喝道:「放巨石!」自己卻迅速反身,一手扯住身邊的林陌染,將她甩進了身後的馬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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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辰靳飛身要救——

不料林陌染猛地回身,一掌將他推開,柳眉屏著狠戾又堅毅的神色,「救黎笙!!」

下一刻,馬車卷起滔天的塵埃,飛馳而起!

辰靳微微一怔,死死擰緊了眉,然後不及猶豫,扭頭閃進了紛雜砸下的巨石塊間——

身形如箭,長臂瞬間救起幾人,又飛身而退。

腳步剛沾地,幾人堪堪站穩,還來不及言謝。

就見辰靳一言不發,又是幾步縱起,已然輕躍追向那輛早已不見蹤影的馬車。

馬車裡,林陌染因為被突然甩入,一頭狠狠磕在了車窗欄上,頭暈眼花。好半晌回過神,才發現車裡除了燕肅祁外,還有另一個女人,正陰冷冷地看著她發笑,那張豔麗的面容,散發出一股狠然的戾氣。

「林妹妹,真沒想到還會見到你呢!我們家王爺惦記著你,就連逃亡都要帶上你,你該覺得榮幸才是。只不過啊……」她忽然掩面嬌笑一聲,窩進了燕肅祁的懷中,嬌滴滴沖著燕肅祁道:「爺,能不能別讓林妹妹當側妃了,就讓她去南燕宮的浣衣局,當個伺候馬夫的小丫鬟吧。省得總在妾身面前晃,鬧心得很!」

燕肅祁雙手裹緊她的肩膀,笑道:「愛妻想怎樣,就怎樣。」

說罷,竟然毫不顧忌車裡還有第三個人在場,俯身低下頭,就噙住了她飽滿的柔軟,狠狠吸允起來。

趙婉瑩的嬌吟聲頓時傳遍了一整個車廂,還不忘對林陌染投來挑釁的目光,盈盈的笑意裡滿是怨毒。

不過轉瞬間,面前的兩人已經衣衫不整,呈上下姿勢交疊在馬車的軟凳上,粗重的喘息聲,聲聲如悶雷,吵得林陌染頓時心悶煩躁。

偏偏這兩人還以為她是被氣的,動作更加狂狼起來,聲音也越來越大。最後水漬聲、激吻聲和嬌吟響作一片,整個馬車都跟著他們在前後左右地震動。

林陌染只覺得噁心,乾脆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若是方才那柄短刃還在她手中,說不定此刻她真的會突然發難,一刀把燕肅祁的那處給廢了!

馬車駛過這片丘陵後,走進了一片更加嶙峋的山脈。四周荒無人煙,唯聞馬蹄聲陣陣,踏破此地的空落。

林陌染大概聽林奕他們說過,要從江陵去南燕,除了過長江之外,就是走五峰山。山路雖然崎嶇,但勝在隱蔽,很多逃犯匪盜為了躲避追蹤,都會選擇走這條路。

果不其然,馬車才走了片刻後,就有一隊人馬從山道兩旁沖了下來。

來者和車夫嘀咕了幾句,言辭間一開始還挺客氣,後來漸漸有些分歧,吵了起來。

燕肅祁皺眉,放開一身歡愛紅痕的趙婉瑩,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一撩車簾走了出去。

「什麼事?」

「太子殿下,你不是說,要帶你的人來支援我們嗎?前方那個將軍,武力好生了得!兄弟們都快支撐不住了!後面來的那人,雖只有一個,也是個能打的!兄弟們為了拖住他,死了不下十個啊!再這樣下去,我這班兄弟非都死光不成!」

燕肅祁漠然道:「我還沒說你們不頂事呢!你們倒好,來找我要人?!」

「太子爺!當初你可不是這樣的,說了只要我們跟你聯手滅掉這支精銳隊伍,將來你們打下北燕的江山,也會封我們一官半職!你這今天要是出爾反爾,可別怪兄弟們立刻撤人啊……」

「慢著!」燕肅祁這次放軟了語氣,「我不是這個意思。大家都是自己人,誰也沒有必要做得那麼絕,對不對?你也看到了,方才出江陵城不遠的山坳處,我已經折了三千人馬,如今是真的騰不出人手來幫你們……不若這樣,你們先頂著,放我過去,等我回了南燕,向父皇請示後,立刻派兵過來救援你們,如何?」

來者猶猶豫豫,開始推三阻四談條件,無疑是在說自己定了多大的壓力,付出了多少。

燕肅祁這時又開口說了句什麼。

林陌染一時沒聽清,正想將身子探過去,聽個仔細——不料就在這時,左手卻被什麼東西突然一繞!一股巨大的衝力猛地襲來!

緊接著,她整個人就不受控制地往後狠狠摔了下去!

想像中的巨響並沒有傳來,反而是身子,突然產生了失重感!

林陌染瞬間睜大眼睛,抬頭看去——

自己一手被細繩綁著,整個人飛出了馬車後窗,已經有半個身子懸空在崖邊!!

一抬頭,是趙婉瑩那張陰測測的笑臉,「林妹妹,你真以為我會任由燕肅祁將你活著帶回南燕,繼續在我面前晃嗎?」

她一手拿著一把剪子。堪堪卡在細繩上,只差一寸,鋒利的刀刃就能將細繩剪斷!

趙婉瑩滿臉挑釁,頗為享受這種操控著別人生死的感覺,輕笑道:「如今,只要我現在一刀子剪下去,你就會無聲無息墜落山谷,連屍首都找不到!」

林陌染這才發現,那原是綁著窗簾的繩子,被趙婉瑩解了下來。

一頭還系在窗戶上,另一頭系著一塊大石頭,在她腳邊繞了一股。方才趙婉瑩就是把大石頭推下懸崖,借石頭下墜的力道將她帶出了馬車。

如今。只要趙婉瑩手裡的這根繩子一斷,她就真的要被巨石連帶著,飛速墜下山崖。

雖然她還有兩條命,但一想到其中一條要以這樣無辜慘烈的方式折損掉。就覺得心有不甘!

林陌染轉念一想,試著先跟她拖延時間,只要燕肅祁發現,應該不會讓她就這樣死去。

「趙婉瑩。」她故作鎮定,淡笑道:「你不覺得就這樣讓我死,太便宜我了嗎?」

趙婉瑩微一皺眉後,旋即了然,「林妹妹別妄想拖延時間,你越是想拖延,我越是怕夜長夢多,說不定就剪得越是順手!更何況。只要你今日一死,橫豎都是我賺了便宜。只要這樣就夠了!」

林陌染卻耐心跟她周旋,「你就不想想,你今日把我弄死,明日去到南燕宮,連給未來的公公。南燕國國主準備的禮物都沒了,豈非有失禮節?」

此話確實說到趙婉瑩痛處,他們逃得匆忙,別說備禮,就連隨身帶的細軟物資都不多。若是將林陌染留下,必要時還能將她賣了換錢……

趙婉瑩愣神之際,林陌染手裡的動作也絲毫沒有停。

她保持上身不動,以免趙婉瑩察覺,暗中卻躬起身子,手腳並用。好不容易將纏在左手腕的細繩給取了下來。微一細想,轉手將細繩反系在了馬車的車輪上,只一手輕輕掐著,以防趙婉瑩懷疑。

準備就緒後,她決定將死還是生的結局,讓給趙婉瑩自己去選擇。遂仰起頭,又催促了一句,「趙婉瑩,按我說的,將我拉上去。不然你和燕肅祁都會吃不了兜著走!」

趙婉瑩似已經有些動容,將繩子往上提了一提,忽然臉上又閃過一抹狠戾,陰森森笑了起來,「林陌染,你當我是傻子嗎?!將你送給南燕國主,萬一你討得了對方的歡心,將來指不定就是南燕國皇后!還是要爬到我頭上去!你以為,我趙婉瑩會這麼傻,給你這樣一個絕好的機會,繼續爬到我頭上羞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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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29: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她陰森森笑罷,再不猶豫了,手起刀落,一剪子狠狠剪了下去!

細繩頃刻間便斷為兩截。

然而本在冷笑的趙婉瑩,卻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

巨石拽著馬車,往懸崖的方向挪動著!

而本應該迅速掉下去的林陌染,卻緊緊攀在了車沿上,一點一點挪了上來!

「不可能!」趙婉瑩恍然醒悟發生了什麼事!她竟然將細繩和馬車綁在了一起!趙婉瑩怕死地迅速想鑽出馬車——

不料就在這時,林陌染為了爬上懸崖,猛地一下用力,反作用力帶著馬車又是狠狠一抖!

趙婉瑩重心不穩,反而一個跟頭往後摔了下去!

這一摔,連帶著整個馬車都是一抖,車輪便都開始向後滾動!

「救命!!」掙扎著爬起來的趙婉瑩,還未及把手伸出車門,馬車就快速地往懸崖邊退了過去,連帶著幾匹馬都被猝不及防地拽倒在地!

「燕肅祁!救我!快救救我!!」

她帶著慘然的哭腔,驚慌失措大聲呼喊。

然而驚詫回神的燕肅祁,瞬間的怔忡後,卻只是迅速揮舞佩劍,一刀斬斷了馬匹和馬車相連的車鞍!!

「不!!」趙婉瑩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毫不猶豫的動作,瞬間面如死灰!

這個男人,方才還跟她在車內抵死纏綿,深情言愛的男人!轉眼間,竟然能這麼冷靜地旁觀她的死亡,而不願冒死伸出援手救她!

「燕肅祁!!你不得好死!!」一聲絕望悲愴的哭喊聲,隨著馬車重重墜入山谷,也漸漸變得消沉,無數回音,在山谷間飄蕩!

直到馬車墜地時傳來一聲巨響。

所有的聲音,才戛然而止!

周圍,只剩下一片死寂。

燕肅祁神色複雜地注視著趙婉瑩墜亡的地方,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這麼高的距離摔下去,她必然是屍骨無存的下場,瞬間一陣戚然浮上心頭。

然後,他緩緩地,將目光對準了林陌染,眼中迅速騰起一股狠戾,「你!」

他揮舞著手裡的劍,大步朝她走過來,「你在馬車上動了手腳!你害死了她!!」

林陌染毫不畏懼,聳聳肩嘲諷道:「九王爺又何曾不是殺她的兇手?如果方才,你不是一意要保住馬匹以便趕路,一劍斬斷了車鞍,馬車就不會這麼快墜下去,趙婉瑩說不定還有救……」

燕肅祁惱羞成怒,猛地揚起手就要給她一巴掌!

林陌染不避不懼,迎面直視他,「仔細別毀了我這張臉!若是討不得你父皇的喜歡,你可是再也沒有別的女人可以送了!」

一句話揭穿他,他帶上趙婉瑩,也不過也是為了送給父皇,討得對方歡心,作為換取政治利益的工具罷!他根本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深愛她!

被揭穿的燕肅祁,怒目狠狠剮了她一眼,最終還是憤憤地放下了手。

「把馬套好!」他轉身指揮著方才匆匆跳下馬車的車夫,指著兩匹馬其中一匹道,「把這個女人綁在上面!」

然後一臉陰鬱地走到方才從山坡沖下來的那隊人馬前,怒道:「還不滾開!眼瞎了,沒看見嗎?!本太子的太子妃,方才被這女人害死了!本王現在沒心情也沒閑功夫跟你們在這唧唧歪歪!馬上讓開!惹火我了,小心我一直罪狀告到父皇那裡!別說封官了!保不保得住這條小命都難說!」

然而為首那男人,卻是眼睛直勾勾掃向了被車夫狠狠拽上馬的林陌染,沉眉深目中劃過一絲複雜的思慮,轉瞬即逝。

他隨即淡淡看了燕肅祁一眼,也不知是聽了他說的話,還是看到了林陌染這個人,竟然很爽快地,一言不發帶著他的兄弟們,又沿著來路返回,頃刻間,黑壓壓十餘人,走得乾乾淨淨。

三道上,只剩下兩匹馬,三個人。

清清冷冷站著,面上帶著一抹劫後餘生的疲憊。

燕肅祁不敢再作耽擱,迅速上馬,一手緊緊摁住身前的林陌染,一手牽著馬繩,狠狠一夾馬肚,往深山深處走去。

殊不知,等他們三人走出一段距離後,方才山坡上的那群人,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山道。

然而這一次,為首那個男人的身邊,卻多了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俠客。

只見他一手扯掉了遮住半邊臉的面巾,露出一張清秀白皙的面容,額頭飽滿,五官立體,一眼看去,竟和林陌染有七八分相似。

在他身後,一名隨從追隨著他的目光望去,似有所悟,道:「肅弟,方才那女子……是否要派弟兄們去救?」

男子思疑片刻,道:「我自己一人去便可。」

旋即又轉向為首的男人,雙手抱拳,恭敬道:「懇請師兄派人前去支援戰王!」

為首男子搖頭歎氣,「此事,我也希望能幫你……只是閣主那邊……」

男子正色應道:「閣主那邊,我自會勸解!師兄且放心!」

「如此,也好!我也懶得替這班狼心狗肺的收拾爛攤子!要不是鏢車被姓鳳的扣押了,我們堂堂絳色閣馬幫,如何會淪落到助紂為虐的地步!」

他一夾馬肚,「弟兄們!跟我上,助戰王打一場硬仗!」

眾人跟著齊聲喊,十余匹健壯的駿馬,頓時卷塵而去。

這一邊,清秀男子冷靜對身邊幾名隨從吩咐道:「你們去看看後頭那位,追上來沒有?必要時,助他。」

林陌染雙手被縛在身前,身後又是燕肅祁的大手,牢牢掌箍著她的腰身。

這一路行來,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沒法逃開去。

「省點力氣。」頭頂傳來涼涼的聲音,燕肅祁冷笑道:「你若實在想動,不妨等到了我父皇的宮裡,躺在他身下時,再好好地動!」

「呸!」林陌染啐道:「小心我一手掐斷你那老色狼父皇的命根子!」

「那更好!讓他絕子絕孫,我就能穩坐北燕太子之位,不出三年,我就能繼承皇位。」

他低手掐住她的下頷,迫使她抬頭迎視自己,「我保證,如果那時候你還能引起我的興趣,我定會將你迎娶進後宮,繼續當我的小妾!」

林陌染只覺得一陣噁心!

她表達反感的方式,就是把腦門狠狠往燕肅祁下巴頂過去——

腦門可比下巴硬多了,這一下,她又用了十足的力氣。

頂過去的瞬間,只感覺頭皮一抽,自己率先痛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她的腦門都這樣疼,更遑論燕肅祁的下巴!

頭頂頓時傳來一聲悶哼!

「嘶!」

燕肅祁疼得兩眉一蹙,眼睛都眯了起來!下意識就鬆開了掌箍在她腰間的手,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

感覺到腰間力度消失,林陌染靈機一動,忽然一個翻身,直直就往馬背下摔了過去——

燕肅祁大喊,「你敢跑!你能比我的馬跑得快?!!」

林陌染身子一翻,一聲輕笑,「比不了快,那便比慢唄!」

同時抬手從髮髻上一抽,抽出根銳利的發簪來,身子墜地的瞬間,反手狠狠一下,刺進了馬腿上!

馬吃疼一聲長嘶!瞬間發狠地往前奔去!

燕肅祁這才明白她竟然打著這麼個注意!若是仍由瘋馬拽著他往前跑,指不定會被甩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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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他不敢繼續留在馬背上,狠狠一咬牙,還是果斷一個飛躍,棄了馬,自己空中一個回翻,雙腳重重踩在了地上。

這時,馬兒已經嘶叫著轉過一個懸崖,後腿因為負傷,掌握不好方向,一個猛地撞上了道路旁的石塊,直直橫飛了出去,重重倒地之後,四蹄抽搐了一陣,就累得再也沒有爬起來。

燕肅祁早已火冒三丈!她毀了他的馬車,如今又毀了他其中一匹馬!只剩下一匹!斤廣呆號。

他一手重新將林陌染拽緊!把馬車夫從馬上扯下來,狠道:「你下來!把馬讓給我!」

馬車夫一聽,哪裡肯啊!這荒山野林的,且不論後面還有一群馬賊盯著,這時候要是沒了馬,他不是被活活餓死在山道上,就是被馬賊給亂刀砍死!

左思右想,他突然兩眼發狠,一腳踹向燕肅祁的手,自個兒抓牢了馬繩,飛也似的逃往大山深處!

燕肅祁頓時氣急敗壞開罵道:「王八羔子!你給我滾回來!!」

林陌染在一旁冷冷笑了,「一個小小的馬車夫都不聽你的。你還想當皇帝,指揮天下人?」

燕肅祁將狠戾的目光投向她,頓時眼中生氣一抹嗜殺之意,「是你!每次都是你!壞了爺的好事!這一次還差點把爺害死!林陌染,我先殺了你!管他什麼狗屁送給父皇的禮物!我今天一定要殺了你!」

他發狠的叫囂之下,猛地反手一個用力,將林陌染半個身子推出了山道,壓在了懸崖的邊上!

林陌染抽掉發簪的長髮,瞬間如野草般,墜落在山谷邊,隨風在空中亂舞!而她耳邊,全是碎石雜物被燕肅祁的動作帶飛,撲簌簌往下掉的聲音!

餘光往旁一瞥,目之所及都是光滑的岩壁,根本沒有的依憑!

若是從這裡摔下去,只怕她會死得比趙婉瑩更慘!

「去死吧!」

燕肅祁卻沒有給她任何思考的時間,這一次,他發狠一聲喊,手中力道猛地將她往前一推!

林陌染整個身子就如同飛舞的落葉,瞬間飄蕩到了空中!

下一刻,伴隨著呼嘯的風聲,她完全不受控制地,直直地往懸崖深處墜了下去!

徹底懸空之際,她下墜的身子突然被一股瘋狂的力量給拽住了!

一抬頭,辰靳那張驚惶到極點的臉,就這麼映入眼中!

「抓緊!我帶你上去!」

他半個身子懸空在山谷間,全靠腳尖倒鉤著路邊一株長歪的老樹幹。手臂用盡了全力,死死抓住她的手。

「別放手!」他咬著牙,像在對林陌染說,也是在對自己說。

林陌染原本已經墜下的身子,就這麼被他一點一點扯回來。由生到死,就是他一手臂的距離。

因為施展太多力氣,腿和腰同時繃緊,辰靳那俊逸的面容開始充血漲紅。

「我不會讓你死……不會!」他突然猛地發力!

林陌染被他拽得飛上了懸崖,一手攀在了老樹幹上,終於有了一個可以自主發力的點。

然而耳邊,卻同時傳來一聲骨骼脫臼的聲音。

辰靳原本就受傷折斷過的右臂,因為救她,用力過度。再一次發生了骨折!

「你……?」林陌染驚呼,「快放手!不然你的手會廢的!!」

辰靳死死咬緊牙關,「不放!」

風將他鬢間的碎發吹得淩亂,卻絲毫不能掩蓋那張絕世俊朗的容顏。

他可以一如從前那般玩世不恭。就如同對待其他任何事物一樣,用敷衍的態度地對待她的生死。他可以瀟灑地一走了之,他甚至不欠她什麼,至始至終只有她欠他。

可是他沒有,他寧願豁出自己的一切,只為了救她。

這樣一個男人,要什麼沒有,何必為了她,如此……

「你忘了,我是九命貓……」林陌染狠狠心,就想放開手。

辰靳瘋了似的將她拽得更緊。啞聲嘶吼,「不准!只要我在這,就不會讓你失去任何一條命!一條都不行!」

她眼眶一熱,堪堪忍住正要滿溢的淚水,一時間耳邊只剩下他嘶啞的這一聲叫喊,久久地震懾著她的心。

可是忽然之間。本是拽緊她的辰靳,身子猛地就是一抖。

「抓緊!」

他只來得及交待這一句,手臂一松,人就被什麼力道給扯得向後翻去。

燕肅祁陰冷的笑聲旋即傳來,「不放手,那就一起死!」

再然後,是刷刷的金屬碰撞聲,破空而來。

燕肅祁的劍勢太猛。

身子倒掛在懸崖邊的辰靳,根本使不上力氣去回擋他的招式,無奈之下只能僅用折斷的手臂,堪堪將林陌染勾住,然後起身,只用左手舞扇招架對方的攻勢。

林陌染好幾次被他飄忽飛躍的身形帶得左右搖擺,又聽得耳邊他因為手臂被折強忍痛苦的吸氣聲,更堅定了要放開手的想法。

她先試著自己攀扶在樹幹上。然後一點一點鬆開他的手。

感覺到手上力度消失,辰靳分神詫異回頭,見她只是懸在樹下,放下了心,這才開始全力應對燕肅祁的進攻。

因為受傷的右臂沒辦法用力,辰靳扇舞的速度失了一分淩厲,竟然和燕肅祁不相伯仲。

半空中,林陌染也不知道自己吊了多久,感覺手臂漸漸酸麻,頭頂依舊傳來猛烈的打鬥聲,夾雜著辰靳時不時分神發出的叫喊。

「陌染?」

「嗯……」

一開始,她會迅速回一句,以免他擔心,疏忽了燕肅祁的進攻。

後來,他越喊越急。

「陌染!別放手!一定要抓緊!我馬上來!」

她卻有些無力回應,好半晌,迷糊地點了點頭,也沒意識到他看不見,手酸麻得連聲音都懶得發出。

突然頭頂探出一張臉。

卻不是辰靳。

燕肅祁揮舞著劍,嘴邊勾起森寒的笑意。

一揮手!

樹幹應聲而斷!

這一次,因為相隔太遠,辰靳終於無法再救她!

呼嘯的風聲夾裹著林陌染瘦弱的小身板,疾速降落!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辰靳,竟然不要命地,整個人躍出了懸崖,飛身跳下裡,拼命地要勾著她的手。

「夠了!」林陌染慘然一笑,啞聲沖他喊,「你為我做的這一切,已經太夠了……」

她的聲音,漸漸被風聲所淹沒。

她和辰靳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大,他拼命要伸過來的手,終於,也夠不著了。

林陌染閉上眼的前一刻,看見就在自己墜落的而不遠處,另一道黑影也急速地跌落下來。

辰靳發狠地,招招直取燕肅祁命脈,扇舞的動作大開大闔,根本不顧及自己的防守。

甚至好幾次,燕肅祁明明一劍刺中了他的要害,鮮血直流。

他卻仿佛沒事人一樣,只顧著使出最淩厲的殺招!

終於,燕肅祁被逼退到懸崖邊,只差一步,就會墜下,落得和林陌染一樣的下場。

「燕辰靳!」最後時刻,他企圖搬出鳳疏狂的名義,做著最後的抵死頑抗,「我爹養大了你,你卻要親手殺死他的唯一的兒子!!」

「所有傷害過她的人,我都不能容忍!」辰靳一張臉死灰般陰沉,冷冷看著他,「趙楚珩是死,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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