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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臨雲 - 囂張王妃(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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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30:1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他幾步迅速逼近,根本沒有絲毫停頓,快得完全看不出身形,一招將燕肅祁直直挑下懸崖。

燕肅祁失控地往下飛降,一張臉因為極度恐懼,而怪異地扭曲!

辰靳一身是血,冷眼看著他越墜越深,然後緩緩地,僵硬地,扭頭看向不遠處。

山崖雲深霧繞,已經早就看不到林陌染的身影。

他護了她這麼久,她竟然,在他眼前,這般消失離去……

辰靳緩緩丟開染血的錦扇,猛地雙膝一曲,跪倒在了地上,朝著上天,那該死的不長眼的老天,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嘶吼!

「啊!!」

另一個山道,斜刺裡,沖出一隊人馬,狂奔的馬蹄帶起一陣沙塵飛揚。

為首那人一身饕餮紋明光鎧,渾身浴血,身形卻穩重如山,頭盔下露出的雙眼,透露出一股濃濃的剛毅沉冷之色。

他策馬疾奔,一眼掃到了跪在懸崖邊的辰靳。心中瞬間泛起不好的預感。

迅速一個起落,用比馬匹更快的速度,飛躍至崖邊,腳步穩穩落下。

然而只一眼,臉色瞬變蒼白!

辰靳一身月白長袍染滿了鮮血,身上數處要害皆被刺穿,全靠他用深厚的內力屏住血脈,才不致失血而亡。

然而更來者驚歎的是,伴隨眼前之景,迅速滿上他心頭的疑惑。

「陌染呢?」

他不問這兩個字還好,一問,原本頹然跪倒在地的辰靳,竟然猛地站起來,同時一手取扇,直刺他咽喉!

「你還有臉問我林陌染?!她怕你獨自一人遇險,為了尋你,單槍匹馬闖入交戰的人群!」

不等他說完,來者一把扯掉面上的頭盔,露出一張俊逸豐神的面容,只是狠狠一個擰眉的動作,就透露出一股與生俱來的王者的淩厲氣勢。

燕樂晟此刻根本無法顧忌辰靳的重傷,他甚至無法克制自己的力度和情緒,一把就扯上了辰靳的衣襟,將他拉到自己面前,雙眸驚詫逼視——

「林陌染,在哪裡?!」

辰靳瞬間悲涼地閉上了雙眼,仍由他緊緊拽著自己,卻是沉重的一言不發。

燕樂晟徹底怒了,又怒又慌,那種心空空落落絲毫沒有依憑的失落感,狠狠折磨著他每一根神經。

他不敢想那個答案,不敢去想辰靳不回答他的原因。

所以他只能一遍遍重重地開口問,「她在哪裡?!回答我!!」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山崖間呼嘯的風聲,和辰靳無盡的沉默。

燕樂晟狂怒地甩開他,失聲嘶吼,「我把她交給你!我把她的安危交給你!!我讓她跟著你,讓你護著她!!!」

他雙目瞬間染上猩紅,直直注視著面前這個早已頹然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男人,情緒徹底失控,「你把她藏到哪裡了?!你把她藏哪裡了!!我把她交給你時,她還是好好的……好好的!為什麼……」

他無力地頹跪在地,眼睛無神地望著崖邊,那淹沒了一切的雲海。

雙眸中的猩紅,就跟他鎧甲上沾滿的鮮血一樣,蒼涼。

忽然,他似猛地意識到什麼,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亮光!

就好像無盡的黑夜裡,突然燃起了一根希望的燭火!

燕樂晟猛地站起來,一個飛躍,翻身上馬,狠狠一鞭抽在馬鞍上!

頭也不回地策馬而去!

「給我找!統統下去給我找!她不會死……」到最後,只剩下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在一遍遍默念,仿佛在強迫自己去相信,「她不會死……她是九命貓……」斤雜邊巴。

身後,卷起塵埃如風暴。

他一人一馬,率先沖下了山道,身後靈鷲藍緞大麾在風中肆意狂舞。

在他身後,醒悟過來的辰靳,亦如一道血紅的閃電,迅速跟了上去!

夜深時,山谷間的霧氣亦升騰而起,放眼望去,盡是一片茫茫的白色。

燕樂晟領著將士和暗衛,已經在這裡不眠不休找了四個時辰。

什麼都沒有發現。

只有摔成肉餅的燕肅祁,腦漿四溢地躺在兩塊巨石見,一雙眸子爆裂而出,毫無生氣地盯著天空。

而本該在他附近的林陌染,卻消失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因為太過焦慮,燕樂晟好幾次口吐鮮血,眼前發黑。他剛經歷了一場惡戰,本已體力透支得厲害,如今四個時辰,呆在霧瘴濃重的山谷,精神緊繃地尋人,身心上的透支更加嚴重。

幾個部下不忍地勸他去休息,都被他煩躁地一劍擋開。

「滾!要休你們自己休!我一定要找到她!」

後來,他們逐漸擴大範圍,卻仍是一無所獲。

辰靳失血過多,終是堅持不住,昏死過去。

燕樂晟只得命人將他連夜送回江陵,自己仍咬牙死死堅持著。

直到最後,他終於明白,這一次,再也找不回她了……

就如上一次一樣。

可是他堅信,她一定會回來!

「林陌染……」他反手用劍狠狠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慘然苦笑,眼神越過了面前這無數重山脈深林,「我會一直等,等你回來,不論多久……」

三日後,辰靳自北燕寢宮醒來。

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國喪。三日……悼,林陌染。」語罷,面目冷靜得看不見一絲漣漪。

中秋夜,碩大的月亮無依無憑,獨自懸掛在夜空之上,泛著慘白慘白的光。

武陵城外三十餘裡,一處篝火紛繁的軍營。

將士們三三兩兩圍坐在火旁取暖。神色間都透露出緊張和不安。

「大戰將至,戰王卻將自己反鎖在軍帳裡,不吃不喝三日,我怕……」其中一人苦惱皺眉,「要不要找人去問一下?」

另一人努嘴指了指坐在不遠處一個面容清秀白皙的男子,小聲道:「要不,還是去勞煩一下那位剛來的?聽說戰王對他十分客氣禮讓。興許他去喚門,戰王就會出來了……」

「不見得。」一個資歷頗為年長的老兵抱著手裡的鐵劍,神色肯定地搖頭,「你瞧那新來的,面容長相,可是像極了一個人?」

幾個小新兵還未見過大世面,自然都是茫然地搖搖頭。「像誰啊?」

那老兵意味深長一笑,卻是閉上了嘴,什麼都不說了。

不料就在這時,緊閉了整整三日的軍帳門簾。突然被猛地一把掀開。

「刷」的一聲,和走出來的這人的氣勢,如出一撇!斤雜豐亡。

燕樂晟面色陰鬱沉冷地走了出來,每一步,都沉穩無比,那剛毅不失英武的面容,並沒有因為整整三日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瘦削而減色幾分,反而越發顯出一股淩厲張狂的氣勢。

他的身上還是那件染了血的明光鎧。

他還記得,這是六日前,他出征那日,她親手為他穿上的。他捨不得脫。

他緩緩抬頭。望了一眼天上那輪慘白的滿月,眸中迅速閃過一抹難以捕捉的痛楚和思念。

原來,這麼快,就過去六日了。

那日她墜下懸崖,他瘋了似地在崖底尋了一天一夜,卻什麼都沒尋到!

第二日。出乎意料的是,他卻突然宣佈,停止一切搜尋,整裝出發,指揮著大軍,一刻不停地直取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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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30:2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前兩日,他遇城則攻,攻無不勝。明光鎧上新血舊汙,疊了一層又一層。

他卻彷佛不知道疲憊似的,用一種讓南燕國人集體恐慌的驚人殺傷力,一路殺到了武陵城外。

這是南燕的國都。

此刻,南燕國剛收到燕肅祁,他們的太子身亡的消息。舉國發喪。

燕樂晟正欲不管不顧地攻城殺戮時,一個自稱林肅的清秀男子,隻身一人。冒險闖入軍營求見。

在看到他那張熟悉的面容時,他幾乎瞬間停止了心跳。

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她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嗎?」

就是因為要找你,她不肯跟我回宮!遭受了這麼多苦難波折!就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間接地讓她……喪了命。

燕樂晟狠狠壓抑著心頭的狂躁和哀慟。

不等他的回答,負手將他請進了大帳。

可是林肅,卻冷靜地,對著他的背影,道出了一句話,「師父說,她這一世歷劫,已經結束了。」

猛地,面前那個背影瞬間變得無比僵硬。

燕樂晟邁出去的步子,堪堪凝固。整個人,仿佛已經被澆注進濃墨的夜色中,再也不會動分毫。

不會呼吸,不會……等待。

諷刺的是,同一天內,江陵傳來消息,皇上蘇醒,醒來後下了一道諭旨,國喪三日,悼念林陌染。

彼時他正要擦拭鎧甲,聽聞傳令的飛騎一字不漏將諭旨傳達給他時,手一抖,感覺心臟瞬間被狠狠掐了一下,疼得一口氣緩不過來,差點兩眼一閉昏死過去。

再然後,他將自己關在軍帳裡。

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黑暗中靜坐了整整三日。

從一開始每時每刻都能感覺到她在自己身邊,輕笑,大笑,逗笑,淡淡的緊張,卻要倔強地極力掩飾著……仿佛黑暗中一伸手,就能觸到她額間,那飛揚的黑色翅膀。

到後來,她消失了。他的腦海中只剩下一汪死水。

轉眼,又是中秋。

他抬眼看著這輪明月,這輪殘酷的明月,並不因為誰的消逝而改變圓缺。

旋即,他收回視線。

眼眸一垂,眼角一凜,神色已恢復了往常的冷靜沉重。

燕樂晟邁步走向一直守在軍帳不遠處的那個清秀男子,恭恭敬敬地一拱手,幾句話,將他請進了大帳。

方才議論紛紛的幾個士兵,將這一幕看在眼底,心思各異。

那老兵忽而琢磨出什麼來,「嘖」了一聲,詫異道:「你們說,這戰王,該不會因為那人長得和那人有幾分相像,就……看上人家了吧?」

幾個新兵面面相覷,一來搞不清他話語中的「那人」和「那人」的區別,二來嘛……

「這可是倆大男人!戰王難不成還有龍陽之好??」

新兵一時感覺有些破滅,自己的偶像,自己如此崇拜的一個武神般的磊落漢子,竟然喜歡男人?

大帳中,燕樂晟將戰陣軍事圖攤開,冷靜地分析著明日的作戰計畫。

「東門,是武陵城最為薄弱的地方。我們可以用大部隊聚集在南門叫囂,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然後派一股精銳士兵,偷襲東門……」

林肅負著手,望向那一雙沉水般的曜黑眸子,神色安靜地聽著,不時點點頭。

燕樂晟一口氣分析完,問他道:「林軍師意下如何?」

林肅贊許一笑,補充道:「在下只提一點,還望戰王繼續緊閉軍帳。同時換掉一身明光鎧,穿上普通將士的著裝。明日一戰,在下即能保證……必勝!」

「只是……」他苦笑輕歎,望向燕樂晟一身的污濁,道:「還請戰王將自己拾掇一下。我妹妹若是在,想必也不願看到你這副模樣。」

「呵!」燕樂晟低笑一聲,眼底一沉,又迅速抬起頭,朗聲道:「你說的對!她若是在,定會很高興看到我打了勝仗凱旋而歸!」

他掩飾著自己的失落和心酸,用大笑驅散眼中揮之不去的哀慟之意,故作灑脫地,一掌拍在林肅肩上,道:「今晚陪我喝一壇!要醉得盡興才好!」

林肅卻不動聲色地搖頭一聲歎息,回絕了,「戰王若想盡興,那在下還是不去為妙。以免酒後胡言,讓戰王……想起一些不必要的往事。」

燕樂晟只得自己捧了一壇酒,坐在月色下的大帳邊,一個人悶悶地喝著,一杯接一杯。

滿嘴盡是苦澀的酒味。

飲至深夜,林奕來了。

「戰王。」

他將手中的油布包裹遞上去,「這是閣主事前囑託我交給你的。」

燕樂晟的目光凝著這不過兩寸長的小布包,抖著手拆開,細眼一看,忽而眸子裡就亮起了一點光。

也不知是醉的厲害,還是為何,他始終顫著一雙手。

那麼小心,緩緩地接過這支牡丹簪,捧在手裡,就如同捧著她的烏黑秀髮,眼裡心中,盡是蒼茫無邊的痛。

林奕猶豫片刻,歎氣道:「戰王,閣主在簪中還留了一封書信與你。」

「她的……書信?」

燕樂晟黯沉的目光瞬間如燭火,綻出了些許掙扎的焰光,整張頹廢的容顏,終於又有了那麼些生氣。

他笑道:「她的書法,還是我教的。當年為了讓她耐下性子學練字,我還頗費了一番心思。」

憶起當初,嘴邊仿佛又嘗到了那甜糯糯的味道,想起她難得撒嬌埋怨,「最喜歡的荔枝糕都讓給你了,怎麼還抓我練字啊!有你在呢,這些可輪不到我來寫!」

「如今可不是輪到了?」他慘然一笑,「當初我若知道,教你練字卻是為了讓你與我寫訣別……我,定是不會教你的……」

他喃喃著,雙手更顫了幾分,竟是兩指撥弄了許久,都沒法將簪子上的牡丹花拆開。

「戰王。」林奕又是一聲長歎,側了側身,一手伸過去,「讓在下……」

燕樂晟迅速撥開,「別碰!讓我慢慢來!我要好好地、慢慢地看,看她留給我的這最後一些話……不能急,一定不能急!因為這些話一旦說完了,就再也沒有了……」

一言至此,聲音竟不住地嘶啞顫抖。

林奕不忍地扭過頭去,閉上了眼。

那根簪子裡,果然只有一挽白絹,靜靜地躺在簪杆中。

燕樂晟深吸一口氣,將白絹抖開,上面寥寥數字,他卻仿佛用盡了一生的時間,才將它念完。

「江山為杯,星月做酒,縱教此身化塵,何妨一世共醉?」

燕樂晟努力睜開的雙眸中,漸漸氤氳出潤濕的霧氣,這周圍的空氣好似把肺部也黏住了,他大口大口吸著氣,手越發抖索起來。

這是她許諾給他的……一世?

還真像她會說的話,似乎把天地之間萬物都納入了懷中,那麼灑脫,置生死於度外。

可是她真不該,不該用生死去許諾他一世!

「啪」的一聲,他顫抖的雙手再也拿不住那一支沉重的牡丹簪,十世琉璃玉猛地摔在地上,跌成了一地明晃晃的碎片——

唯有那方刺眼的白絹,還被他死死地握在手心。

這是她許他的一世,他如何敢鬆手?

可是她的一世呢?早已結束。化為天地塵埃,無跡可尋……

林奕終是看不下去了,輕聲勸他,「戰王,逝者已矣,生者當如斯。閣主如此胸襟闊達,自是不希望看到陛下為她而難過至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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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30:4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燕樂晟無力一笑,悶聲道:「我不難過。我只是覺得虧!答應她的事,我全都做到了,可是她呢!我平生只求她一人一事,為何她卻做不到!給我好好地活著,就這麼難嗎?!」

林奕直搖頭,皺眉長歎,「戰王,您喝多了……」

「喝多了?」燕樂晟把手裡酒杯一揚,「多嗎?呵!不過區區一壇酒,怎麼會多呢?」

他語氣一頓,方才的眸中的些許微光,倏忽全部散去,死氣沉沉一如他嘶啞的聲音,「只是她不在罷了,朕一個人……喝不完……」

月色下,一人,一壇酒。

每一杯,都飲盡了碧落黃泉。

同一時刻,江陵。

北燕宮。

辰靳一身玄袍,狠狠推開了翠柳齋的門,冷厲的目光直鎖著那個正慌慌張張從裡屋走出來的女子。

柳琦看著他手裡泛著冷光的利劍,頓時失神驚呼,「皇上,你這是要作什麼?!」

辰靳狠笑擰起嘴角,一字一句緩緩道:「朕聽說,殺了你,就能換得她活……」

話音落,一劍,夾裹著勢不可擋的力量,刺向了她的心窩。

卻沒有血。

柳琦就這麼迎著劍刃,揚起了輕笑,一步步走向他,任憑劍越刺越深,貫穿她的身體。而她的面色,始終如常。

辰靳微微驚詫失神。

「皇上。」她突然低笑起來,附在他耳邊,如同魔音蝕骨一般,聲音無比嬌媚,「你殺不了我。因為我根本不是人!」

那一雙猩紅的眸子,在夜色中泛著妖冶的光澤。

十六月圓夜,兵臨武陵城。

南燕國都,武陵城。緊閉的高聳城牆之下,北燕三軍嚴陣待發,齊整的烏黑色盔甲綿延數裡。將城外十裡青草染成了一片雄壯悲烈的淒涼之色。

而在十萬大軍當中,一面巨大的玄色戰旗上,一個狂草書就的「燕」字,在烈風中狂舞飛揚,氣勢磅礴。

戰旗前,軍陣的最前方,只巍巍然立著一個身姿英武的將軍。

這人面色冷峻如霜,一雙沉穩的眸子,緊緊鎖著那一扇城門,深邃無比。身上,饕餮紋明光鎧映月而輝,泛著冷冽蕭殺的光。在他身後,靈鷲藍緞大麾迎風肆意飛揚。獵獵作響。

只一人,站成了千軍萬馬的氣勢,絲毫不輸於身後那磅礴的烏黑色大軍。

同一時刻,武陵城內一片死寂之色。

城牆上。守城的士兵們,一雙雙眼睛佈滿惶恐之色,望著那來勢洶洶的大軍,和大軍前那英武不可一世的將軍,都是一臉頹喪。

「怎麼辦?前幾次攻城,都不曾見到戰王出戰,還有人瘋傳,說因那人死了,戰王至此一蹶不振,帶兵打仗都是瞎指揮的……今兒怎麼來勢如此兇猛!」

「可不是!瞧著前幾次攻城作戰,對方戰術指揮都是毫無章法。五次進攻,五次都兵敗!還以為戰王就這水準!連太守大人都說不必從嶺南搬救兵!怎料到戰王竟是如此英武的一個人物!瞧這氣勢,難不成之前都是裝的?」

相較於城內眾人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城外數萬人則鎮定得多。

每個人,望著站在大軍之前那一人,那人肆意飛舞的大麾。內心都會迅速升起一股滿滿的自信。

戰王從來不會打敗仗!萬千河山,萬千種排陣戰術,都在他心中,如明鏡一般。

更何況他還有林軍師的幫助!這兩人並肩作戰,就意味著勝利!

是以千軍萬馬數萬人,路遠迢迢跋涉而來,一路征戰至今,卻無一人面露疲憊之色。相反,那一雙雙眸子宛如火一般,燃著熊熊的戰意!

夜色中,跳躍的篝火映照下,只見燕樂晟冷冷抬起了手——

所有人的視線,城牆上的,城下的,城內看不到的。數十萬雙眼睛,帶著各種神色,都凝聚在了在了他這一抬手的動作裡。

猛然,他迅速揮下!斬裂了半空中凜然的風!

「攻城!!」

伴隨著這兩個字話音剛落,是三軍爆發出的一聲聲整齊高吼,「戰王!戰王!」

五聲之後,急促的鼓聲破空而響!

十萬大軍潮水一般,湧向了這座孤立無援的南燕都城。

燕樂晟領著七萬大軍攻打南門,氣勢雄偉不可擋。

而同一時刻,東門處,一股只有三千人的小分隊,也在林肅的帶領下,悄無聲息地開始了行動。

半個時辰後,南門的守城已形同虛設,根本無力招架。

北燕士兵卻仍舊來勢兇猛,勢不可擋。

「報!!南門請求支援!!」

一份份戰報被傳到南燕皇宮內,鳳疏烈的書案上。

此人一雙粗重濃眉斜飛入鬢,兩撇粗硬的鬍鬚朝天飛起,一張臉,給人的感覺,端的是無比粗魯蠻橫。

如今他死死凝著一雙眉,眼中閃過憤怒、不甘、恐懼和懊悔種種情緒。

「不過是一群莽夫!就知道硬攻!武陵城南門又高又厚,只要我們死死守住,就不信他們能攻進來!」身形乾癟的武陵太守鄭寶才,一邊擦著汗,一邊故作鎮定。

然而他話音剛落,又一個傳報的士兵飛身進來。

「報!!東門被攻破!還請鳳親王立即從水門乘舟撤離!」

「什麼!」鳳疏烈猛地站起,一掌拍向身前的書案,兇狠的目光,從傳令的士兵瞬間轉向了鄭寶才,「你不是說,那人死了,他就廢了嗎?!」

鄭寶才嚇得一哆嗦,「這兩日攻城,確實不曾見到他……指揮也毫無章法,還道是,是……」

他話未說完,屋內忽然又響起一陣冷笑。

鳳疏烈看向一旁,方才始終沉著一張臉不說話,如今卻冷笑連連的趙琅坤,想到了什麼,憤怒的神色頃刻間一滯。

趙琅坤一臉嘲諷神色,幽幽道:「老夫早就說過了,此人的實力不容小覷,望攝政王能早日向嶺南申請援兵……呵呵,你們不聽,還道是老夫故意嚇唬你們。」

鳳疏烈頓時無言以對。

他一生縱馬沙場,何曾將誰放在眼裡!當時聽了趙琅坤的話,只道是危言聳聽,北燕一個尚文輕武的國家,哪裡有悍將?!

更遑論,這次帶兵作戰的,是深居宮內、毫無作戰經驗的帝王!

論實戰經驗,他自詡是絕對不會輸的!不料就是這一役,因為輕敵,他徹底敗了!

「撤!」

鳳疏烈冷冷地吐出這個字,當即收拾起重要物質,大步邁出宮門。

鄭寶才趕緊屁顛屁顛地跟上去,也想一起逃生。

不料剛出了宮門,被鳳疏烈一掌推下了馬車,「你給本王守在這,城亡……你亡!」

鄭寶才乾癟的一張臉,「刷」的白了個徹底!兩腿一軟,當即就跌坐在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斤東歡技。

人們都顧著從水門逃生,根本沒有人看這個昔日仗著官勢為非作歹的奸臣一人。不少過路的人還故意走過去,踢一腳,或者用石頭砸他一下。

「呸!就是你,連軍餉都貪污!士兵們吃不飽肚子,誰跟你賣力衝鋒打仗?!」

鄭寶才猛地站起來,臉上仍舊是兇悍的神色,也「呸」了回去,「我他媽就貪污怎麼了!我告兒你!即便今日武陵城破了,改朝換代,要稱北燕為王,這個武陵太守還是我來當!你們日後,還是要在我的管束下生活!識相的就趕緊給我讓開!不然以後有你好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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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眾人聽他此言,不置可否。但一想到昔日他的暴行,還是有些人害怕地讓開了道路。

鄭寶才抖著腿,頂著一頭亂髮,還以為自己像個雄雞一樣,裝模作樣地仰頭挺胸大步往前走。

就在這時,南門突然爆發一陣激烈的金屬撞擊聲!

緊接著,是潮水一般突然湧來的百姓,口中驚惶叫喊著:「南門破了!南門破了!大軍攻進來了!」

當下再沒人顧著和鄭寶才抬杠,都是呼啦一下拔腿就跑!

然而旋即,又一波人奔了過來,面上帶著狂喜叫喊著:「北燕大將軍給咱發了好些糧食!!大將軍還說了,只要不反抗,我們都能繼續在這裡生活,還能去他那兒登記,領取過冬糧食!」

人們面面相覷,一時都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好的事情發生!這可是戰爭,敵軍破了城後第一件事,不都是四處殺戮嗎?這個北燕戰王,卻是發糧食??

然而第三波人很快就證實了他們的想法,各個手裡捧著一袋米,興高采烈,全然沒有了方才交戰時的死寂之色,還勸著別人道:「快去啊!戰王準備了好些糧食,這個冬天不用愁啦!」

那些方才還遲疑的人,終於不再猶豫,都一哄而起,奔了過去。

轉眼間,方才要逃難的人們又都紛紛折了回來。

鄭寶才孤零零一人被落在原地,被四面八方趕回來的人們撞得東倒西歪,漸漸的,也不由自主地往大軍所在的南門走去。

南門早已擠滿了一大群人,黑壓壓的人頭,各個都是一臉喜色,接過大米的人則是千恩萬謝,就差沒當即下跪磕頭,承認戰王的統治了。

鄭寶才仗著自己是武陵太守,蠻橫地擠上去,一路將好多人推倒在地,他卻絲毫不在意。

擠到了大軍前面,那高坐在馬頭之上的戰王面前,頓時堆起滿臉媚笑,討好地一拱手,道:「久仰戰王威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尋常!」

戰馬上,面色沉冷的男人只是淡淡掃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表示回應。

鄭寶才當了好多年的太守,從來都是作威作福慣了的,何時受到這樣的冷遇,脾氣登時就上來了,指著自己道:「戰王,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武陵的太守!這裡的百姓,都聽我的!你要想接管這個城市,恐怕還得先問問我的意見!」

「哦?是嗎?」男人終於有了回應,卻是冷冷擰著眉,嘲諷地一笑,「我要問你的意見?」

鄭寶才被對方陰冷的氣勢給吼得抖了抖。

換來面前這男人更加輕蔑的一笑。

燕樂晟提起手中的劍,目光似笑而非地看著他,輕描淡寫道了一句,「那鄭太守,是不是得先問問我手中這柄劍的意見?」

說罷,忽然猛地揮出一劍!

一記白芒!

瞬間刺破此間風聲!

鄭寶才猛地睜大了眼睛,一雙瞳孔,驚恐地瞪著。

血色飛濺。

他捂著脖子上深深的血口,轟然倒下。

正爭搶免費糧食的百姓們都是詫異地望向了這邊。

燕樂晟在眾人的目光下,緩緩將劍一收,平靜道:「此等奸佞小人,本王不屑於交談!」

那冷酷的聲音,那凜冽的氣勢,那剛正不阿的品性!

瞬間贏得了所有在場百姓的敬畏!

眾人先是一愣,旋即,竟然猛地跪倒在地,朝著燕樂晟深深伏拜磕頭,口中大喊,「戰王英明!!恭迎戰王入主武陵城!」

然而燕樂晟卻在抬頭之際,猛地一震!

遠在人群之外,一人身著白衣,亭亭玉立於風中。

微風帶起她的裙尾發絮,衣袂翩翩宛如謫仙,只是那雪白的額間。卻有一抹耀眼的紅,似珠玉般鑲嵌在眉間。

深深地刺痛了他的雙眼!

「陌染!」

兩個字脫口而出!

他顧不得百姓還跪在前方,猛地喊了一聲。一甩馬繩,人已經不管不顧地施展輕功疾奔過去!

可是等他到達時,那人卻早已消失,彷佛從未出現過。

「戰王!」隨他趕來的部下焦急詢問,「可是發現了什麼?」

燕樂晟苦惱地捏著眉心,擺手淡淡道:「無事,許是我太累,眼花了。」

部下不再多問,下馬拱手道:「城中百姓都已安置妥當,大軍暫時仍紮營在城外。另,以鄭寶才為首的一批奸臣邪佞。都已悉數關押在一處,等候發落。只是獨獨不見了鳳疏烈和趙琅坤,南燕的璽印也不在宮中,想必他們早已從水門潛逃。」他將手中的一冊名單展開。詢問道:「這是武陵城中聲名較好的官員,按戰王您之前的吩咐,稍作安撫之後,全部繼續留任……戰王,您看是否需要過目?」

燕樂晟難掩滿目的疲憊,揮手道:「不必了。讓林肅自去安排吧。」

部下退走後,他斂去眸中神色,緩緩在原地踱了幾步,微吸一口氣,仿佛還能聞到那熟悉的清甜氣息,又不禁泛起一陣苦笑。

搖搖頭。牽著馬,獨自走出了武陵城門。

城外,天地蒼涼,秋色濃郁。

抬頭望去,東邊已經緩緩升起了魚肚白色。

黎明,再一次降臨這苦難的人世間。

「他破了武陵城。」

山林中一間簡陋的四合院裡。女子一身如雪白衣,端坐堂屋主位。

只見她一張清秀芙蓉面,面容姣好如畫,雪白的額間一滴朱砂淚狀胎記,如同珠玉般鑲嵌在柳眉之間。身姿婀娜飄逸,氣質出塵,如雲外仙客,卻難掩眉宇間淡淡的愁緒。

面對旁人的追問,她神色肯定地又重複了一句,「是的,只用了五日時間。」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無比震驚。

「武陵城牆素以堅固著稱!又是鳳疏烈親自鎮守的都城……鳳疏烈此人,半生戎馬,作戰經驗十分老辣!怎麼會,短短五日時間就被戰王給攻破了呢?」

女子一揚眉。「我早說過,戰王此人十分了得!一個區區的武陵鳳氏,根本奈何不了他!」

她話音剛落,客座上一人忽然站起,大著膽子道:「閣主何以對北燕戰王如此熟悉?難不成,你們曾有交情?!」

問到最後,語氣也不自覺犀利了幾分。

然而女子並不惱,只是輕笑望著他,嘴角蘊著一抹複雜莫名的深意,道:「絳色壇壇主,這是在懷疑本閣主……暗中和北燕重臣往來密切?」斤協匠巴。

那人冷哼一聲,「我可沒說!只是我們絳色壇逍遙自在慣了,不喜歡跟這些迂腐做派的官員打交道!」

「逍遙自在慣了?」那女子一陣冷笑,氣勢徒然森冷了幾分,一字一句道:「那是因為從前沒人管教你們!今日你們四壇,即已重新回歸琉璃閣本閣主治下,那麼從今以後,本閣主喜歡什麼,你們就必須喜歡什麼!」

女子的突然發難,頓時讓站起的那人閉上了嘴,卻是滿臉不甘心。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

主位旁,一位躬身站著的老媽媽,趕緊堆起笑臉出來打圓場,道:「閣主傷勢剛剛康復,不易動怒!」

又遞過去一杯茶,示意她喝下去消消氣,才又笑著續道:「方才閣主說到,你在大軍之中看到了一個和肅哥兒長相相似的人……那人可是他?」

女子搖搖頭,「城中太亂,我尋不到機會上前與他攀談。是以尚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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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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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絳色壇那人一聽林肅的名字,頓時氣消了一半,粗獷的眉目染上一層擔憂,道:「那日他與我們馬隊分別,說是要去尋戰王。但過去這麼久了,我們都不曾收到他的消息。興許閣主在城中看到的那人,就是他也說不定!要不要屬下派人進城……」

女子看著他雙眸中升起的一股子興奮難抑的亮光,心中頓時泛起一股古怪噁心的想法,毫不猶豫拒絕了,「不成。我有別的任務給你。」

男子頓時頹靡了一半,猶自不甘心地還想開口。

女子冷哼一聲制止了他,「虞一龍!如今放眼琉璃閣,就只有你們絳色壇中保留著幾個馴馬高手!如今要事當前,馬隊擔當著重任,如何能任由你不顧大局,肆意妄為!」

名喚虞一龍的男子,只好壓抑住失望的神色,頹然坐回了凳子上。

這時,女子才開始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

「林奕,你和柳十八等人,繼續暗中監視戰王動向,隨時向我稟報!」

「虞一龍,你領著馬隊,跟玄色壇的人聯手,將上一批自嶺南運來的商品,全部置換成糧草,運到山裡藏好!」

「許媽媽,你和丹色壇的人,繼續尋找林肅口中所說的師父,如今在何處,務必請他到此處,讓我一見!」

三壇負責人紛紛領命響應。

此時屋內,只剩下最新回歸琉璃閣的朱色壇,還未有分配任務。

眾人的目光,都不禁紛紛投向那個自進屋之後,就再未開口說過一句話的男人。說他是男人嘛,但此人卻是一身朱紅色廣袖流仙裙,化著濃豔的妝容,一顰一笑間都帶著女氣。

絳色壇好幾個老大粗漢子,早就對他垂涎三尺,自他進屋就直勾勾盯著他,眼中滿是不加掩飾的愛慕。

他不禁毫不厭惡,反而暗中拋去好幾個媚眼,那嬌羞的模樣,惹得男人們紛紛氣息不穩。

女子看著這個比女人還美上幾分的妖冶男人,一時間也很是頭疼。

她接管琉璃閣時,可從未有人告訴過她,僅存四壇的其中一壇,竟然是以開辦青樓窯子發家的,如今還兼管了唱戲賣藝的活兒。

「柳色。」她一開口就覺得十分不自在,瞧瞧就連這名字都十足的風塵味道。

男子輕飄飄扭著腰身回道:「屬下在。」

「我安排給你的任務十分簡單。不管你用什麼手段,三日內,把戰王帶到我面前。」女子忽而低笑,「本閣主要將他擄來……當閣主夫君!」

眾人散去後,女子這才松松筋骨站起來,大大咧咧地把腿往榻上一靠,方才那嚴肅冷厲的氣勢,瞬間蕩然無存。

許媽媽走過來笑道:「小姐,你若是想見他,直接派人跟他說一聲你在這裡,他肯定是連夜就趕來了!何必搞得那麼神秘,還閣主夫君呢!」

她噗嗤一笑,又道:「我瞧著他那會兒找你找了整整一天一夜,是一點都不曾休息過!那癡情勁兒,真不是其他男人可以比得上的!」

女子搖搖頭,立刻反駁道:「誰說沒有男人比得上?我瞧著虞一龍對我肅哥那份癡情勁兒,也不是一般男人可以比得上的!」

許媽媽當即大笑起來,「肅哥兒從小就長得秀氣,若不是出了那樣子的事,這會兒上林府求親的人定然是絡繹不絕!只是老奴沒想到啊,肅哥兒魅力竟然這麼大,連男人都愛慕上他了……」

主僕兩在屋內正說笑,屋外,一個挺著大肚子的秀氣女孩,捧著一碟子蔬果點心走了進來。

許媽媽趕緊去扶,「哎喲喂!我的小祖宗黎笙姑奶奶,你可別摔著了,這些活兒讓小翠兒她們幫著打點就成!你這都五個月身孕了,得好好休息!省得林奕回來又怪我們閣主,總安排活兒給你幹!」

黎笙輕巧一笑,一手忍不住撫上肚皮,帶著淡淡的慈愛目光道:「寶寶乖得很!可不像他爹那般鬧騰,值不當你們擔心!」

又轉向累癱在主位上的女子道:「小姐,你也吃點東西吧!自在武陵城遇到了戰王,你回來後就一直魂不守舍的!奴婢都說了,你若是想他,就去見他啊!」

女子略一思索之後,卻答非所問,「他為了安撫民心,將大軍儲備用來過冬的糧草,全都派發出去了,你說他傻不傻?他這麼不要命地打仗,究竟是為了啥?」

黎笙微微歎氣,「奴婢又沒帶兵打過仗,哪裡知道戰王圖得啥!但有一點奴婢可是知道的!林奕每次暗中監視戰王,回來後都說,沒人的時候,戰王總是喜歡掏出隨身攜帶的一段白絹,上面歪歪扭扭寫了許多字,一個人凝望著白絹上的字出神……」

女子身形微微一僵,不自覺地就收起了搭在榻上的二郎腿。

坐直後,神色間又隱隱現出幾分憂鬱來,再開口時,依舊是答非所問。

「萬一三日內,糧草來不及運到……我真怕他敗了啊!」

她頓了頓,又是一陣苦笑,「他敗了尚且沒什麼,他能力強悍,捲土重來也是可以的。我就怕依他那性子,是定要死戰到最後一刻,都不肯言敗的人……萬一他死了……」

她的話就此頓住。

整個人,也這麼呆住了。失神地,凝望著屋外,那一彎尖尖的新月。

覺得心裡,真是又痛又自豪。

這就是她愛上的男人,愛了九世。

她的歷劫早已結束,返回九淵洞天的仙狐居時,她見到覃婆的第一句話就是,「送我回去!我要見他!」

覃婆一聲歎息,「小十三,你的歷劫已經完成,可以等候列入仙班。若你還執意入世,就必須用你僅剩的命魂入世!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林陌染毫不猶豫,「意味著我放棄仙身!從此淪為凡人!」

覃婆面色閃過一抹痛楚,「不僅如此。這已是你的命魂,若是再丟,就此灰飛煙滅,從此不得入輪回,你……還執意要去嗎?」

林陌染一聲低笑,「去!為何不去?成仙有什麼意思,遠不若人間一世快活!」

這世界上,偏偏就是有這麼一個人,有如此大的能耐,讓她死去活來兩次,放棄仙身,冒著灰飛煙滅的危險,都始終不能將他放開。

女子施施然起身,神色以恢復如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三日內,讓虞一龍親自將糧草押送到戰王面前。告訴他,這是本閣主給他下的聘禮!」

三日後。武陵城外,北燕大軍營地。

燕樂晟正在帳中審閱武陵城各項工作的開展進度,時不時皺眉,在呈報上寫幾句批語,神色間隱隱有些疲憊。

未幾。他放下紙筆,微微松了一口氣,轉而向身邊默默坐著的清秀男子,道:「城中各官員都已恢復入職了?」

書案前,林肅一身飄逸青衣,飲著手裡的茶,緩緩點頭,「昨日已恢復正常。城中商戶農耕也已如常。」他略一皺眉,「只是武陵太守一職……」

燕樂晟捏著眉心,「出征嶺南前,由你暫代。」

林肅一笑應下,「卻之不恭。但非長久之計……戰王若不嫌棄,林某可舉薦一人。」

「哦?」燕樂晟輕笑。「誰?難不成你們林家在南燕,還有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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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林肅低笑搖頭,「非也。此人是在下一個非常要好的朋友,可謂生死之交。」

「不錯。」燕樂晟點頭道:「本王相信你的眼光。那人是誰?現在何處?」

林肅放下手中茶。正要開口。

門外忽走進一人來報,「戰王,大營外有一對馬幫求見!」

燕樂晟微微詫異。

卻見林肅一雙眸子徒然亮了三分,起身微笑道:「恭喜戰王。林某舉薦的那人,就在大營外!」

燕樂晟頓時失笑,也站起身,「那便去見一見!看你相中的人,有何特別之處!」

大營外,虞一龍被數名士兵包圍著,仔細盤查,正感到不耐煩想罵人時。就看到遠處一身戎裝、氣魄非凡的男人,大步朝這裡走來。

再一看,眸子「騰」地一下就亮了!

「林肅!」他一把撥開擋在面前的士兵,疾步走過去就拉起了林肅的手,左右仔細端倪,松了一口氣。大笑道:「小樣兒!你混得不錯嘛!如今都是戰王大帳中的座上賓了!」

聞言,林肅只是謙卑一笑,神色極為溫潤內斂。

而燕樂晟則爽朗笑道:「林肅才華橫溢,排兵佈陣,有勇有謀,著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斤叨莊號。

虞一龍聽了林肅被誇,似乎比自己被誇更加興奮,臉色紅潤光澤,不住點頭,「那是那是!肅弟是虞某這輩子最佩服的人!」

「你姓虞??」

虞一龍此言一出,燕樂晟的笑容頓時一滯。

微詫之後,他開始細眼定神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來,沉聲道:「虞將軍是你什麼人?」

燕樂晟的問題剛出口,虞一龍的面色也沉了下去,笑容漸漸褪去。換上一副戒備的模樣,「什麼虞將軍?」

燕樂晟皺了皺眉,對方如此戒備,顯然讓他一時不好開口。

還是林肅大方笑道:「虞一龍便是虞將軍的弟弟。虞將軍隨先皇征討南燕,不幸戰死沙場後。虞一龍便棄官從商,跑到武陵一帶經營馬幫。」

燕樂晟面色十分複雜,猶豫良久之後,才道:「你可曾聽你哥哥提起過,一個叫百草穀的地方?」

虞一龍微微思考後,斷然道:「從不曾聽過。」

然而一旁的林肅,卻突然沉了一下眉,旋即又迅速恢復了如常神色,不動聲色將此話題帶過,道:「虞一龍之前在北燕西北的涼州,擔任過兩年的駐城太守,就任期間,曾六次擊退西域諸國的進攻。而今,武陵地處全國軍事要塞,北臨北燕,南接南燕,東可渡海,地理環境十分特殊。在下認為,要守好此城,非虞一龍莫屬!」

聞言,虞一龍憨厚地撓了撓頭,道:「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燕樂晟微一沉吟,「你還經營著馬隊?馬術十分了得?」

「算不上十分了得!」虞一龍大笑,「起碼不會掉下來!」

他憨厚的態度,惹得燕樂晟一陣爽朗大笑,旋即點頭,「好!不錯!林肅,你推薦的此人,著實不錯!大智若愚,個性爽朗,確實適合管理民風彪悍的武陵城民!」

林肅微微斂眸,「戰王謬贊。」

燕樂晟止住笑,又道:「方才士兵來報,說你要求見本王?」

虞一龍這才醒悟過來,連忙示意左右,將身後三輛裝滿了糧草的馬車,拉到燕樂晟面前。

一袋袋新出大米,一捆捆剛晾曬好的馬草,還有數不清的醃制好的臘肉、蔬菜瓜果……全都是如今軍中急缺的物資!

這三日來,為了安撫武陵城民,原本軍中儲備用來過冬的糧草已經所剩無幾,大軍正愁著不知該從哪裡收集糧草……不料今日,竟然有人雪中送碳!

此人,為何會對北燕將士如此慷慨解囊,傾囊相助?

燕樂晟詫異地眯起眼,「這是?」

虞一龍一拍胸脯,無比自豪道:「這是在下的閣主,給戰王你送來的聘禮!因人手不足,虞某今日只帶了三車過來!一會兒還請戰王派兩百名部下,隨虞某到北去三裡的山道上,取回餘下七百多車。另外,閣主還有一句話想托在下詢問戰王!」

燕樂晟在聽到七百余車時,神色一動;待聽到「聘禮」二字時,更是微微睜大了眸子。

定了定神,他才追問道:「貴閣閣主,想詢問本王什麼?」

虞一龍滿目亮光,興致勃勃道:「閣主讓我來問你,你可願上鳳聖山琉璃閣,給咱們閣主當夫君?」

燕樂晟頓時一臉驚詫,瞬間繃緊了身體,沖上一步,急道:「你說的,可是十色琉璃閣?!你們閣主,可是眉間有兩瓣黑色梅花?!」

虞一龍思疑道:「確實十色琉璃閣,可是咱閣主,眉間並沒有黑色梅瓣啊,只有一顆珠玉型的朱砂痣……」

聞言,燕樂晟繃緊的神色一松,眸中的光芒消減了一半,皺眉喃喃自語,「難道……不是她?」

虞一龍不耐煩催促道:「是不是她,你上山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燕樂晟頓時抬頭,斷然道:「上山可以,但嫁娶茲事體大,還請虞壯士替本王轉告貴閣主,恕本王不能答應。」

虞一龍微惱,「我們閣主說你將糧草送出去,怕大軍挨不過冬天,將閣裡本季準備出售的商品物資全都拿來換了糧草送你!她對你這麼好,你居然還不領情!」他伸手就去扯燕樂晟,「不成!你不肯上山,我就交不了差!你必須得跟我走一趟!」

燕樂晟一揮寬袖,不見如何動作,就憑空帶起一股凜然的風,將虞一龍重重拽著他的手一下拂了開去。

虞一龍被這深厚的內力給震得一震,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時,臉上頓時閃過一抹驚詫!沒想到一個出身皇室的王爺,功力竟然如此深不可測!莫說他今日只帶了幾個部下過來,就算他將半個馬幫都帶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更遑論將他強硬帶走!

虞一龍思索片刻,知道自己不敵,今日沒法完成任務,只好將求助的目光轉向林肅,道:「肅弟!你需得幫我勸他一勸!我們閣主自從在武陵城一役中見到戰王后,十分仰慕他的為人,定要我將戰王帶回去,給她當夫君!你看她就給了我三日期限,眼看今日是最後一天,若是我完不成任務,可指不定閣主又想出什麼招數懲罰我!你是不知道咱閣主的手段,上次開會我遲到,她竟然罰我跳了五天的什麼果來著?哦對!小蘋果!可把我累得不清不楚,左右手用起來都感覺不協調了!」

林肅聞言一陣低笑,片刻,卻思疑道:「我們琉璃閣的閣主,回來了?是個女的?」

虞一龍頓時醒悟道:「啊我忘了!閣主回來時,你剛好離開!是個女的,長得……」他一摸下巴,盯著林肅看了好久,像突然才反應過來一樣,大叫道:「對!就長得你這副模樣!」他一說完,像終於發現什麼新鮮事似的,立刻道:「我滴媽呀!林肅,你該不會和咱閣主,是兄妹吧?!」

他話音剛落,林肅還未見任何反應,燕樂晟已經率先一步又逼近過來,音量比方才瞬間抬高了不少,一臉急迫,「你確定?你們閣主,和林肅長得像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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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虞一龍被嚇得一下,好半天才點了點頭,「是啊,確定!」他趕緊退後一步,「怎麼?該不會是我們閣主跟你有深仇大恨?你想追殺她?」他連忙面色兇橫地擺手,斷然道:「那可不成!咱閣主雖然脾氣怪了點,老愛拿我開刷,但卻是虞某這輩子見過最漂亮最有氣魄的女人!誰要是敢傷害她,虞某第一個跟他拼命!」

豈料燕樂晟根本不等他說完,忽地急切一展輕功,瞬間躍至他面前!

一把扯著他衣領將他提起來,輕輕鬆松快速一個飛躍,就穩坐在了馬上——同時將虞一龍往另一匹馬背上一丟,喝道:「帶我去見她!馬上!!」

話一說完,鞭子一甩,就奔了出去。

虞一龍還摸不清頭腦,就見方才還在地上的燕樂晟已經長身飄逸地坐在了馬背上,再定神一看,他竟然一抽馬鞭,瞬間飛奔出老遠!

直到手裡被塞進一根馬鞭,他低頭一看林肅那張神秘莫測的溫潤笑臉,才猛地回神。

「去吧!」林肅彎眉笑地如同三月春柳,「替我問候……我的同胞妹妹。」

山道上,燕樂晟急切地揮甩馬鞭,一雙沉穩的眸子漸漸浮起急躁的神色。

馬蹄踏地有聲,一路飛馳,卷起塵埃如浪。他卻仍嫌棄太慢,微惱地皺起了眉。

身後虞一龍就更慘了,拼了命地追,卻是根本追不上,一路上只能不停大喊,「喂!你等等我!你不認識路啊!」

山道千曲百繞,仿佛心靈感應般,燕樂晟一路疾馳,竟然都沒有繞錯。

身後,虞一龍好不容易趕上來,頂著風,滿頭髮絲淩亂,詫異叫道:「你來過?」

燕樂晟死死擰著眉。回以他的,是一陣沉默,和抽得更快的馬鞭。

轉眼就沖上了半山腰,快馬轉個彎——

一排簡單卻不失韻味的四合院木屋群落就此映入眼簾!

燕樂晟狠狠一勒馬頭。尚未停穩,人已經利箭一般飛躍而起,直奔入其中最大的一間木屋。

屋內很安靜,沒有人,只見東南角一張軟塌上,一個身著薄紗白衣的女子,正側身安然熟睡。

那張柔美清秀的芙蓉面上,一瓣妖冶紅梅,獨自綻放,宛如珠玉鑲嵌在兩道秀眉之間。

燕樂晟一路上急躁狂亂的心,瞬間就沉靜下來了。

屋外。虞一龍堪堪奔至,見狀正要喚醒閣主——然而前腳還未邁進來,就被燕樂晟迅速一掌推出了門外!

還未及反應,眼前的門板貼著他的臉「呯」一聲合上!

虞一龍好生鬱悶,摸著自己的差點被砸到的鼻樑,嘀咕道:「功夫高深。也不是這樣顯擺欺負人的!」

而屋內,燕樂晟一秒內,擊退虞一龍、關上房門,身形卻紋絲不動,一雙深邃如井的眸子,只是看著那白衣女子,漸漸的,泛起了一絲溫柔的波瀾。

「陌染……」他小小聲喚著,怕驚醒她,又怕她突然消失,小心翼翼踱步過去,挨著她,輕輕靠著軟塌邊沿,跪坐在地上。

一隻手伸至半空,緩緩地。溫柔地撫上她的臉頰。

肌膚相觸,是熟悉到令他心顫的玉滑質感。

一瞬間,原本沉靜下來的心,猛地起了一陣悸動!

痛,狂喜,並存襲來!

讓他禁不住渾身緊繃!全靠強大的自製力死死克制著自己,才沒有激動地馬上將她擁入懷中!

她一定是極累了。連睡夢中都蹙緊了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難題。

燕樂晟微微苦笑,輕輕撫平她的眉頭。

便是這時,指腹下的眼睛輕顫了一下。

軟榻上的小女人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將臉對上他,緩緩睜開了眼。

她似一覺睡醒,見到丈夫歸來般,只是悠悠然勾唇,揚起清雅的淡笑,「你來了……我的聘禮,你收下了嗎?」

燕樂晟眼眶一熱,啞聲應著,「收下了!你……我也收下了!」說罷,低頭,薄唇襲上,深深貼覆在她冰涼的唇上。

一個狂熱的吻,悠長,深刻,釋放著無盡瘋狂的思念和渴望!

氣氛氤氳而變暖,變熱,變得躁動!

燕樂晟伸手扯開自己的鎧甲和衣襟,一甩大麾和下擺,隨意丟在地上,頃刻間翻身而上。

然而不等燕樂晟如何動作,她突然迅速一個轉身,衣袂紛飛,反客為主地將他壓在身下!

燕樂晟詫異挑了挑眉,面色中浮起幾分玩味,目光更加深沉。

林陌染深深一笑,那野性十足的笑,柳眉飛揚,珠玉紅梅妖冶無比!

瞬間讓燕樂晟沉醉迷失!

「女人!」他又惱又愛,咬牙切齒低吼,「是你自找的!」

一個翻身再次反客為主。

久旱逢甘雨。

從下午一直持續到掌燈,她們無比親密的感受著對方,再無隔閡。

仿佛大醉一場,酣暢淋漓,無比痛快!

之後,燕樂晟累得躺倒在她身旁,側臉眷戀地看著睡在身邊的這一張臉,久久失神,難以開口說一句話。

林陌染懶懶地把玩著他鬢邊的發,抿著淺笑,道:「戰王身為一軍主帥,大戰將至,不僅把軍中糧草都送出殆盡,還跑到這深山來私會女人,怠忽職守。若是傳出去,真不知道百姓們會怎麼想……」

燕樂晟一把按下她不安分的手,轉而一手襲上她的下巴,勾起,抬高,挑眉的神色無比囂張,「螻蟻尚有果腹的本性,更何況本王堂堂一個八尺男兒?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本王行事,不需要聽他們指摘。」

「哦?戰王這麼快就飽了?」林陌染纖纖玉指點著他的塊壘分明的緊實小腹,笑道:「可是我餓了,方才連午膳都沒來得及吃……」

燕樂晟大笑將她橫抱起來,大手一揮,取來一件寬大的衣袍,迅速將她嚴嚴實實地裹起來。

然後便這麼抱著她,大大咧咧地坐在八仙桌旁,指著方才就擺好的一桌糕點,「要吃什麼,我喂你!」

懷中的女人毫不客氣往桌上一指,「這個!要把皮去了,把頭尾掐掉,蘸一點蒜香醬,再蘸一點辣椒。然後用兩片薄面餅包好……」

她一邊喋喋不休地指揮,燕樂晟一邊仔仔細細地照做。

等最後終於包好送到她面前,他著實累得有些出汗,卻是笑容好好地送到她嘴邊,哄著,「來嘗嘗,看我手藝如何?」

林陌染很給面子地咬了一大口,嚼了幾下,皺眉道:「辣椒蘸多了……」

燕樂晟趕緊遞來一杯水,「快喝點水,去去辣味!」

林陌染不以為意擺擺手,「不辣,就是味道太重了。」說罷眼睛狡黠一眨,「你也嘗一口試試?我們那兒,管這叫老北京卷!」

燕樂晟不疑有他,既聽了她說不辣,那便隨意地咬了一大口——

瞬間!

「唔!」他的臉色當即變得十分詭異,差點就要一口吐出來!

趕緊大口大口猛灌了幾口水,才能開口,「這麼辣!你是怎麼吃的?!」

林陌染一勾唇,很是無辜地聳了聳肩,「當然跟你一樣,是用嘴吃的。」

「你一個江陵人,口味怎麼跟川蜀那邊一樣重!」

林陌染忍著笑,心想,我會告訴你我其實就是個地道的川妹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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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燕樂晟緩了緩,一邊灌著水,一邊眼看著她拿起自己咬過的肉卷,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面色頓時有些複雜。

好半晌,才用幾聲輕咳掩飾自己的尷尬,開口道:「我遇到你哥哥林肅了。如今他是我麾下的輔將左司馬。」

林陌染一邊嚼得香甜有味,一邊抽空點頭道:「看來我那天,並沒有認錯人。」

「你見過他?」燕樂晟瞬間坐直,眉間蘊著薄怒,「你去過武陵,到過我軍中?你為何不來見我?!」

林陌染一笑正要回答,忽而神色猛地一變!

就這麼片刻間,她原本紅潤的面色,突然轉而變為一片慘白!宛如一個紙紮的假人!

燕樂晟察覺她的不對勁,忙放下手裡杯子,兩手扶著她的肩,目光急切,「陌染!你怎麼……」

然而他的手剛碰到她的肌膚,她就仿佛被沸水給燙了一下,瞬間疼得縮了一下,避開他的觸碰!

燕樂晟詫異地看著自己的雙手,又看看她那片被他觸碰的肌膚,迅速泛起紅腫之色,大驚不已,「我……一碰你就疼?」

林陌染也不知所以,此刻她正被額間那抽經剔骨似的痛襲擊得幾乎昏死過去!全身上下,所有神經都集中在這一點上!斤大麗才。

這珠玉般的鮮紅朱砂淚!成了一個衝擊鑽,狠狠鑽著她的頭皮!

林陌染再也忍不住,一陣翻天覆地的疼痛之中,眼神漸漸渙散,最終兩眼一閉,向後跌倒而去,徹底昏迷不省人事。

「陌染!!」燕樂晟臉色大變!急忙跨上前去一把扶住她下墜的身子,將她攬入自己懷中,旋即對著門口大喊,「虞一龍!找大夫!快!」

屋外,虞一龍嚇得一個激靈!

就見到原本關閉的門,被一股氣流猛地衝開!

燕樂晟懷中穩穩抱著昏迷不醒的林陌染,滿目焦急,「你們閣主……」

他當即懂了!瞬間轉身拔腿就往馬廊跑!

山中不比城鎮,琉璃閣原本也沒有大夫,生老病死都是去鎮上的醫館請大夫。如今虞一龍雖然快馬加鞭趕到鎮上,又二話不說闖入最好的醫館,將裡面最好的醫生直接硬搶上了山……前前後後還是耽擱了半個時辰。

燕樂晟急得面色煞白,又不敢離開林陌染的床前,就這麼雙膝跪在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一動不敢動,生怕她突然醒來需要什麼東西時,身邊沒個人。

半個時辰過去了,她始終是這樣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睡著,呼吸越來越急切,身子卻越來越涼。

「陌染……」他不安地閉上眼,將額頭貼在她冰涼的手背上,啞聲一遍遍默念,「我在這!我就在這陪著你……你一定不會出事的!」

虞一龍在村口就停了馬,又嫌棄那文弱的大夫走得慢,乾脆直接將他扛在肩上,一路大步流星地飛奔過來,跳進屋裡,「呯」的一下將大夫甩在林陌染病床前,大吼道:「給咱閣主看病!治不好,爺就一刀把你腦袋砍了!」

大夫趕緊摸出藥箱,掏出布墊,將林陌染一手搭在上面,先把了一會兒脈。

「如何?」燕樂晟急切地問。

然而大夫放下林陌染的手後,卻一摸著鬍子,臉色思疑起來。

他轉過身,皺眉望向燕樂晟,猶豫了片刻,才終於肯定地道:「這位將軍……請恕在下無禮,你們大晚上的將老夫綁到此地,真的是為了給這位姑娘看病的?」

燕樂晟當即沉了臉。

還未發作,身後的虞一龍不幹了,暴跳如雷道:「媽的你這狗東西說的什麼屁話!老子不綁你到這給人看病,難不成還是綁你來給老子當壓寨夫人?」

他一疊聲罵的難聽。幸好大夫是個修養頗好的人,搖了搖頭,也不理他,只是對燕樂晟神色肯定地重複了一遍,「將軍,在下行醫二十餘年,從未誤診!今日亦可確切地向你們保證……這位姑娘,只是太過疲勞,熟睡了而已,再頂多感染了一點風寒,並無大礙!」

「只是,熟睡??」燕樂晟難以置信,一伸手想要喚醒林陌染,然而手還未觸碰到她時,突然想起方才她被他碰過的地方,仿佛被沸水燙過一樣紅腫,當即又迅速收回了手!

他不敢大意,把小翠兒叫來,「把你們家小姐喚醒。」

沒想到小翠兒只是搖了搖林陌染的手臂,林陌染竟然就緩緩睜開了眼。

等她迷迷糊糊看清屋裡坐著站著的人時,神色才漸漸凝重起來,一下子坐直,眼睛掃過不遠處垂首站立的大夫,和坐在床邊滿臉焦急的燕樂晟,臉色浮起瞬間的疑惑,詫道:「你們這是……」

原本見她醒來,燕樂晟眉頭已然舒展,如今聽她這樣問,彷佛全然忘記了方才發生的事情,眉頭當即又皺得老深,反沉聲問她,「你不記得了?方才你喊疼……你的手臂?」

他目光掃過她手臂上,方才被他碰過的地方,如今卻是光滑如玉,哪還有半點紅腫??

燕樂晟驚疑不定。一心以為是自己看錯!可是方才她的疼痛,來得如此急切又迅猛!她手臂上那片被燙傷的痕跡,那麼恐怖!怎麼可能是假的呢?

「陌染……」他思疑片刻後,還是決定再試一次,「我現在碰一下你的手背,你若是……若是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就馬上告訴我,知道嗎?」

林陌染完全不明白他在搞什麼,當即點點頭。

燕樂晟便小心翼翼地將手伸過去,但一想到方才他只是扶了一下她的手臂,她就痛成那個樣子,當下又有些不忍!

剛想算了,要不這幾天都不碰她……沒想到林陌染自己將手貼了過來!

小小的手掌,一下子鑽進他的大手裡,十指相扣!

燕樂晟頓時嚇得繃緊了神色,連忙想要把自己的手鬆開——卻被林陌染瞬間抓得更緊。

沒有異樣。

林陌染淡定的神色告訴他,她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燕樂晟繃緊的神色這才猛地一松——

可是不料!就在他們都鬆懈的時候,林陌染驀地像被燙傷一樣,迅速收回了手!

「唔!!」

這一次疼痛襲來地更急猛烈!讓林陌染瞬間疼得蜷縮了起來!

「陌染!!」燕樂晟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她疼得蜷縮在榻上,卻不敢伸手碰她,又急躁又苦惱!

他猛地轉向大夫,「你說她沒事!那她現在是幹什麼!為什麼我一碰她,她就會疼成這個樣子?」

大夫顯然也沒見過這樣的場景。當即也是呆若木雞,半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這個?」

虞一龍更急,大手一下拽起他的衣襟,就吼了起來,「你到底是不是大夫!呸!還全武陵最好的大夫呢!連風寒是什麼症狀你都分不清嗎?!誰他媽得風寒會疼成這個樣子,啊?!」

「在下真的不懂啊!」大夫頓時欲哭無淚,急急辯駁道:「從脈象看來,姑娘體征各方面確實正常得緊,根本沒有生病的跡象!就連風寒,也只是一點點,連藥都不需要吃……這,怎麼會!」

小翠兒也是急得在床邊拼命想要抱住林陌染。卻被在劇痛中亂動的她幾下子推出好遠。

正亂成一團的時候,沒想到更恐怖的事情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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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32: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方才只是喊著疼的林陌染,如今竟然抱著手臂,像蝦一樣弓著。開始了劇烈的抽搐!

她的這番舉動,把在場的人都狠狠嚇了一跳!

燕樂晟更是一陣青筋暴跳,不忍心看她獨自苦苦掙扎。

「陌染!」

他試圖去抱她,卻又根本不敢碰她。只能站在榻邊,眼睜睜看著她身在巨大痛苦之中,啞聲死死掐著拳頭,目光凜然如業火灼燒,心疼得無以復加。

林陌染抽搐了片刻後,才緩緩恢復平靜。這一次,又是漫長的昏迷不醒,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體一片冰涼。

與方才不同的時,此刻的林陌染,面色中還夾雜著劫後餘生的疲憊。

燕樂晟默默地立了片刻,長歎一聲閉上眼,頹然地跌坐在榻邊,兩指狠狠壓著眉心。神色極為苦不堪言。

便在這時,房門外又走進一人,一身飄逸青衣,面容清秀如畫。

林肅緩緩點頭向屋內幾人示意後,目光落在榻上,正沉睡的女子身上。

秀氣的眉宇間漸漸浮起一抹愁緒。然而這抹愁緒,也絲毫不能影響他那渾然天成的淡然優雅氣質。

他輕歎一聲,語氣亦還是那般從容不迫,只是多了幾分無奈,道:「染妹妹這模樣,只怕是中了魅瘴啊……」

林肅這麼一說,那個大夫才突然醒悟過來,連忙也點了點頭,附和道:「這症狀,確實像極了魅瘴!魅瘴這種東西。在下行醫期間,也略有耳聞。說這原是西域一種古老的蠱毒,後來漸漸發展成不需要蠱,而是將毒直接下在人的魂魄上,也能使人產生中毒的效果。而姑娘的反應,確實和身中魅瘴之人的反應類似。」

「她的反應?」燕樂晟擰著眉,「她的反應,就是指……我不能碰她?!」

他覺得這簡直荒唐!誰給他們下這種毒?居然是為了阻止他觸碰她嗎?

林肅輕笑搖頭,「戰王,這可就得問你了。」

燕樂晟一手扶著額,眸子燃起深深的思慮,「本王這些日子都在帶兵打仗,除了林肅和虞一龍,並未接觸過任何陌生人,更遑論西域的蠱師。」

虞一龍一聽自己被點名,連忙擺手,急道:「我可不懂那勞什子玩意兒!」

林肅沉著聲,「在下和虞兄自然是沒有問題。怕就怕在……那人許是在很久之前,就對戰王你下了毒,而你始終不察罷了。」

「西域……」燕樂晟陷入了沉思,忽而喃喃詫道:「難道是她……」旋即又搖頭,「不可能!她和陌染從未謀面,不應該。」

在場清醒的人,都不知道燕樂晟口中的「她」指的是誰,都是一陣默然不語。

半晌,林肅忽而道:「在下有一位師父,經年雲遊四方,涉略甚廣,興許能破解其中淵源。」他頓了頓,「只是,他居住的地方距離這裡……有些遠。」

燕樂晟一聽有破解之法,當即站起身,堅定道:「你師父此時在哪兒?無論多遠!我立刻啟程前去求見!」

林肅目光望向一臉堅毅的燕樂晟,原本淡然的眸子,似浮過一絲思疑,沉吟了半晌才道:「師父此刻,就在百草穀。」

此言一出,燕樂晟臉色果然瞬變。

未及,望向林肅的目光中,多了一份凜然,他沉了聲,「你去過百草穀?」

林肅淡然地迎著對方複雜的目光,平靜的神色中,悄然掩去了所有情緒,輕聲應著:「是。」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虞一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想起今天初見時,燕樂晟也問過他這個問題,一時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究竟來。斤大丸圾。

最後還是林肅輕笑打破了此間的沉寂,他神色平靜道:「師父每逢立冬前後,都會回百草谷閉關三日。如今趕去,時間剛好。只是戰王如今有要事在身,輕易離開不得。不若讓琉璃閣其他幫眾護送染妹妹去?」

燕樂晟斷然搖頭,「不成!那地方可是百草……」

一語未盡,他卻似突然醒悟過來,堪堪頓住,將話頭一帶,改為:「陌染若是半路上又出現這種情況怎麼辦?不成!我對其他人不放心!」

林肅細心將他的話語和表情都收入眼底,面上卻不曾出現動容,而是道:「那便讓許媽媽和林奕護送她去。這兩個人,戰王想必是放心的。」

燕樂晟這次不再反駁,而是坐下來,隔著被子,緊緊握住林陌染的手,那深邃的眸子中,心疼擔憂之色不加掩飾。

半晌,他像是自言自語般,低聲喃喃了一句,「那個地方……是我的噩夢。」

林陌染一直昏睡到第二天天明方醒。

燕樂晟一夜未眠。夜裡返回軍營處理第二天的各項事務後,天未亮,又快馬加鞭趕了回來。

林陌染睜開眼時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他那張憔悴的臉。

她迷迷糊糊開口,詫道:「這麼早,你怎麼就起來坐著了?昨晚沒睡嗎?」

燕樂晟忍著胸口的悶疼,低聲安慰她,「我不困。昨夜軍營有些事,我趕回去處理了。見你睡得香,便沒有吵醒你。」

林陌染窸窸窣窣拉開半張被子,笑道:「要不要進來睡個回籠覺?我把被子都暖熱了,很舒服。」

燕樂晟看著她移開半邊軟榻的位置給他,還將被子來開一角,邀請他進去,他卻怎麼都不敢也不能碰她!

一念至此,眼眶就是狠狠一熱。

他死死壓抑著胸口那股越來越深刻的疼痛,苦笑著替她將被子掖好,隨意撒了個謊,道:「一會兒我還得趕回軍中,今天就不能陪你了。」

才和她相見,又要跟她分別,在此之前,還不能觸碰她!

即便他堂堂八尺男兒,沙場上血肉橫飛中都不曾眨一下眼睛的人,如此堅毅,都沒辦法做到,在此刻絲毫不動容。

林陌染察覺到他的異樣,頓時失笑道:「你怎麼了?說起話來怎麼硬邦邦的?生氣了?」說話間,一手伸過來,就要撫他的臉。

燕樂晟毫不猶豫躲開。然而一躲之下,才幡然醒悟,自己動作太大,怕林陌染是要誤會了!

連忙低頭,神色焦急地對上她的目光。

那一雙剪水眸子,果然已經泛起了一絲清冷的漣漪。她果然誤會了!

他原是怕觸碰到她的肌膚,讓她疼痛。可是看在林陌染眼中,卻是他在躲她,不想被她觸摸。

林陌染一下子坐起來,神色變得嚴肅,「燕樂晟,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燕樂晟一愕之後,旋即斷然道:「不曾發生什麼。」那語氣冷漠的,讓他都覺得無比心疼,「如果沒什麼事的話,你便在此好好休息,凡事多聽許媽媽和林奕的。軍中尚有很多事務,我先下山了。」

說罷,當即轉身,頭也不回地大步邁了出去。

只是在即將邁過門檻時,他動作頓了一頓,屋外陽光投射而來時,他低著眸,眼睫微微顫了一下,不經意間出賣了他內心的巨大擔憂和失落。

然而一頓之後,他再也沒有停留,狠狠心,快步上馬,馳騁而去。

屋內,林陌染久久默然坐在榻上,臉上漸漸泛起一陣思疑。

得知自己身中魅瘴,是在林肅用了早膳,特意上山來探望她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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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5 16:32: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林肅依舊是一身飄逸的青色錦袍,腰間一枚樣式簡單的玉佩,人未至,清雅恬淡的笑聲已經自屋外飄了進來,「聽說我的寶貝染妹妹醒了?」

「肅哥兒!」

林陌染眉間一喜,當即跳下榻,只穿著白色的羅襪,三步兩步就奔出了堂屋,一把勾住來人的脖子,給了林肅一個大大的擁抱!

這雖然是自她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見到原身的同胞兄長林肅,但這將近一年來,原身舊有的記憶和情感,已經和她悉數融合。是以此刻見到林肅,她是發自內心的欣喜。

「府裡人都以為,你已經不在了……」若不是性子還算好強,只怕她此刻就要抽著鼻子哭出來,「那會兒你們二十餘人離開江陵,前往舊都趕考,究竟遇到了什麼事,一日之間全部人都失蹤了?」

這段往事似乎讓林肅頗有些餘悸,當即皺了皺眉,道:「我也記得不太清楚。只知道醒來後,全身都是擦傷。那一天,若不是虞兄剛好路過,我只怕就要死在當場。後來,虞兄獨自一人背著我,跋涉了整整一日一夜,死活將我背出了那片深山,替我找來一位雲遊的神醫,診治了半月,方才好轉。」

林陌染恍然大悟,投過去別有用意的一眼,道:「難怪虞一龍和你感情這麼好!原來是初見一面,情根深種!」

林肅啐了一口,道:「小孩子心性!胡亂說些什麼!」眸子卻也不動聲色地閃過一絲感慨。

陪林陌染用早膳時,林肅便將昨夜發生的事細細說了。

說到最後,他忽而壓低聲音,在林陌染耳邊叮囑道:「琉璃閣和百草穀有過節,你帶著許媽媽和林奕去時,前往不要公佈這個身份!」

林陌染點頭鄭重應下,忽而眼神一凜,「肅哥兒,你方才說,魅瘴這這種毒,是直接下在人魂魄上的?」

「不錯。」林肅細眼打量她的表情,輕笑,「難不成,你想到是什麼人下的手了?」

林陌染揚起一抹狠笑,「是啊,真不巧,剛好有個小賊,偷了我一條命還未歸還!看來,是時候要找她算帳了!」

三日前,北燕皇宮。

二更過後,幽深的東南宮道忽然刮起一陣陰風,將路兩旁的燭燈吹得東搖西擺,漸漸滅去。

在最昏暗的陰影處。一座宮殿裡,隱約傳來一陣高高低低的叫聲。細聽之下,那聲音還夾雜著男子的輕喘,端的是讓人浮想聯翩。

走近了才看見,這宮殿裝飾華麗的牌匾上,用細柳體勾出三個清秀的字,翠柳齋。正是不久前被燕樂晟迎回宮後蘇醒的柳貴妃。

此時,翠柳齋的堂屋裡,只染著一根細高的紅燭,點了一籠濃郁的檀木熏香。

煙霧繚繞中,高高的紫檀木榻旁,粉帳垂幔被掀起一角,正露出裡面兩具交纏的胴體。

「嗯……」柳琦睜著迷蒙的雙眼。峨眉粉黛染上了一層誘人的紅色。

半柱香後,男人突然一陣猛烈抽搐,緩緩擁住了她雪白的雙肩,神色裡盡是滿足。

柳琦兩手勾著他的脖子。將飽滿的紅唇遞到他耳邊,聲音沙啞性感,「陸將軍不僅體格健壯,那處的活兒竟然也這麼好……」她低眸嬌羞一笑,「妾身這會兒……還想要呢!」

男人被誇得一陣心魂蕩漾,再一看她這羞答答的模樣,眼中頓時露出貪婪神色,目光從她精美的鎖骨到小腹,一路逡巡而下,重重地點了點頭,又開始動了起來。

柳琦一聲媚笑。閉上眼,高高低低地「嗯啊」喚著。

然而當身上男人又一次發出沉重的喟歎時,她的眼睛忽然閃現一抹嗜血的紅光!

猛地一起身,張開牙齒狠狠一口咬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唔!」

男人尚未從狂喜中回神,就被這一陣抽經扒皮的劇痛給震得渾身顫抖!

然而待他想要反抗時,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眼前的女人,將鋒利的牙齒刺入自己的血脈之中,眼睜睜看著曾經流淌在自己身體裡豐盈的血液,被這個瘋狂的女人大口大口汩汩地吞進了腹中。

到最後,他感覺身體越來越涼,兩眼一闔,摔下榻去。

柳琦滿足地一抹嘴邊殘留的血液,一雙妖紅色的眸子,就仿佛地獄裡走出來的鬼羅刹。

她一臉鄙夷地看了眼榻邊死去的男人,冷哼一聲,掀開被子走了下來,赤身裸體,卻渾然不在意。就這麼一腳踩在他的屍體上,諷笑道:「就你那三寸小腸,還活兒好?真是可笑!本妃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笑罷。直接踩過男人的屍體,輕輕一腳邁出門檻,纖纖玉足落在院子的青石板上,就這麼未著寸縷地走出了堂屋。

屋外,不知何時到來的辰靳,著了一身紫緞龍袍,正負手站在院子裡,面色是從未見過的清冷森然。

柳琦抬頭迎上面前那男人清冷的一雙眸子,妖冶地笑了,「皇上大半夜的跑到臣妾院子裡來,該不會是為了來聽牆根的吧?」

月光下,她一絲不掛的雪白胴體,還染著一層歡愛過後曖昧的粉色,和那絲絲縷縷的不明液體。然而她卻渾不在意,就這麼媚笑地仰起頭,望著眼前的男人。

辰靳只掃了她一眼,就厭惡地別過頭,冷冷道:「這是第七個。」

柳琦發出一聲輕笑,「皇上說什麼第七個呢?」

辰靳怒得一揮手袖,「半月之內,在你這翠柳齋裡,整整死了七個男人!你以為朕都不知道嗎?!」

「呵!」柳琦扭著腰身走上前來,臉上盡是鄙夷的笑,「染指後宮妃嬪,他們本來就該死!再說了,皇上管他們叫男人?一晚上七八次就已經是極限,更別說……」她的眼神漸漸放蕩起來,一雙手攀上了辰靳的肩膀,四處遊走,「他們根本給不了妾身想要的人間極樂。」

說話間,她越靠越近,整個人仿若附骨之疽,緊緊貼附在了辰靳的身上,豐滿雪白的胸甫在他手臂上摩擦,「皇上武功高強,體力充沛,每次見到皇上,妾身都有把持不住的衝動。」

她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魅惑,「每天晚上,都幻想著能和皇上一度春宵。皇上……啊!!」

辰靳一手鎖著她的腕骨,不見如何發力,就猛地將她整個推了出去三四米!

柳琦仿佛破布一樣,被他拋在了冰冷的青石板地上!重重摔了下去!

「你!」柳琦瞪著一雙充血的眸子,狠狠地盯著他,冷笑爬了起來,「皇上這是在為那個姓林的賤女人……守身如玉?呵呵!真是笑死人了!你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人,說不定如今正窩在燕樂晟的懷裡,盡情索要呢!」

她勾起諷笑,「想一想那個畫面,她被燕樂晟壓在身下,被燕樂晟滿足的時候,可有想起你……可曾想起你曾為她出生入死,想起你不惜冒著折斷右臂的危險救她!」她歎了一聲,「可是看看現在!她活著,竟然都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你!還是你派暗衛去打探,才知道她和燕樂晟又重新相聚……」

「啪!」

一聲清脆的巨響!

辰靳高舉著手臂,冷冽的眸子宛如一口深不可測的井,浸著如冰的月光,狠狠刺向柳琦,「蕩婦!別用你那張骯髒的嘴巴,玷污了她!」

柳琦捂著半邊臉,滿眸噴火地盯著面前的男人,「你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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