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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八重櫻 -【翻紅閨女卷二:婚事不由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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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01:5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恰好五年前我曾救過容先生一命,容先生看在恩情的份上才收我當學生的。且您也是曉得的,容先生為人低調,收了我為徒後,再三囑咐不得外傳。」

「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長公主笑道,她又對身邊的侍婢道:「把本宮的扇子拿出來。」

侍婢應了聲,悄聲離去。

長公主對沈婠道:「說起來,你的女紅真不錯,扇面繡得很是精緻。」

沈婠笑道:「長公主謬讚了。」

就在此時,外邊忽然傳來一道落水聲,還有數道驚呼聲。沈婠一怔,看了長公主一眼,只見長公主眉頭微擰,吩咐道:「林管事,你出去瞧瞧發生了什麼事。」

不一會,林管事匆匆進來,他道:「回稟公主,是……是蓉林不小心掉到水裡了。」

蓉林正是方才去拿團扇的侍婢。

另外一個侍婢捧著濕淋淋的團扇進來,她有些緊張。這幾日長公主對這把團扇可以說是愛不釋手,如今蓉林竟然不小心帶著團扇一起掉進水裡,要是公主怒起來,怕是連命也會沒了。

果不其然,長公主的面色一下子就變得難看起來。

蓉林一身濕嗒嗒地跪在地上。

只見她拍案怒道:「蠢死了!二死了!又蠢又二,拿把扇子都能掉到水裡去!」

沈婠連忙道:「長公主息怒,恰好我府裡還有繡好的扇面,這幾日榮先生也在京城裡,婠婠再讓先生幫忙題字。公主鳳體為重,莫要為了不相干的人傷了身子才是。」

長公主的臉色這才稍微有些松緩,她對沈婠道:「這倒是辛苦你了。」

沈婠彎眉笑道:「不辛苦,長公主回贈我這麼東西,我都想再給長公主繡多幾把團扇哩。」

長公主輕笑出聲。

之後,她淡淡地看了地上的蓉林一眼,「出去吧,這回本宮暫且不與你計較。」

蓉林感激地磕了個頭。

沈婠又笑著和長公主說道:「婠婠愚昧,不知方才長公主所說的二死了是什麼意思?」

長公主輕咳一聲,只道:「與傻的意思相差無幾。」

沈婠離開長公主府時,正準備踏上馬車,蓉林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她欠身行禮,「奴婢謝過沈姑娘救命之恩。」

沈婠笑道:「舉手之勞,不必掛記。」

蓉林道:「奴婢有些話想與沈姑娘說,不知沈姑娘能否借一步說話。」

沈婠一怔,給身後的霜雪和輕羽使了個眼色,她們二人紛紛退到一邊。沈婠問:「蓉林姐姐想與我說什麼?」

蓉林小聲地道:「那一日奴婢見著沈姑娘了。」

沈婠心中一驚,警惕地看著她。

蓉林又道:「沈姑娘請放心,奴婢絕不會對任何人說起。今日只是想提醒下沈姑娘,長公主殿下是真心喜歡你的,但是若是觸及長公主的底線,長公主便是再喜歡你,也會毫不留情。」

蓉林再三壓低聲音,「謝三郎便是長公主的底線。」

沈婠問:「謝三郎是何人?」

蓉林道:「沈姑娘可知京城裡有一間十分有名的香囊鋪子,鋪子的老闆便是謝三郎。」

離開公主府後,沈婠吩咐了車夫去香囊鋪子。上一世,沈婠從未聽過有謝三郎這號人物,她如今去香囊鋪子,只是想確認下自己上一世到底有沒有見過此人。

蓉林說謝三郎是長公主的底線。

到底是什麼人能讓長公主如此看重?

到了香囊鋪子後,沈婠並沒有下車,她讓車夫停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如今正值初春,日頭雖有,但仍是有些冷,街道上人也不多。

香囊鋪子今日看起來也不及之前所見的那般興旺。

不過所幸的是,沈婠還是見到了謝三郎。

謝三郎在店鋪裡,樣貌生得極是俊朗,是風流倜儻般的人物,在人群中宛如鶴立雞群一般。沈婠聽得鋪裡的小廝大聲地喊了一聲「謝老闆」。

謝三郎含笑應了聲,看起來一點架子都沒有。

沈婠琢磨著,看來這謝三郎和上一世並沒有幹係。

李氏心急如焚,命人前去再三打聽,總算收到了消息——太后不日即歸。

太后歸來的前一日,李氏在府中用晚飯時,顯得格外高興,眉眼間的笑意是怎麼遮也遮不住。魏子昌看得頗是吃味,嘀咕了一聲,「母親有了媳婦,便忘了兒子。以後等沈府的大姑娘嫁進來後,怕是我們這些當兒子的就更沒地位了。」

李氏嗔笑道:「說什麼酸話,娘還等著你娶媳婦呢。京城貴女甚多,子昌你就快些尋一個來成親了吧。」魏子騫雖是快要與沈婠定親了,但怎麼說子騫都是二子,先於兄長娶妻倒有些壞了習俗。不過婠婠還有兩年方是及笄,子昌若能在兩年內覓得佳婦,也就不算是壞了習俗。

魏子騫幫腔道:「正是,大哥你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家了。」

李氏忽然想起之前沈婠曾和自己提過的事情,沈府的四姑娘李氏也是見過的,但卻沒有多大的印象。她道:「子騫,你可有見過沈府裡的四姑娘?」

魏子騫想了想,「見過是見過的,總是悶著不說話,不過倒也十分乖巧聽話。」尤其是相比起沈府裡的二姑娘而言。

李氏心想改日去看看,若是合心意,不妨將子清與四姑娘湊成一對。

次日,李氏換上了平日裡進宮常穿的宮服,她笑容滿面地喚了琳琅備車,一切妥當時,李氏與魏子騫道:「子騫,等娘的好消息。」

魏子騫點頭。

然而,就在此時,魏府裡的管事慌慌張張地跑來,「夫……夫人,皇上派人來宣讀聖旨了,將軍在正廳裡候著,就等著夫人和二公子過去了。奴才聽前來的內侍透露,似乎是一道和二公子相關的聖旨。」

李氏大驚,她都沒進宮與太后細說,皇上就已是曉得他們的心思了?

李氏也來不及細想,連忙與魏子騫趕去正廳。

與此同時,正在接聽聖旨的沈婠宛若晴天霹靂。

今日一大早,皇上便派了人來宣讀聖旨,聖旨的確是賜婚聖旨,對方也是威遠將軍之子魏子騫,可是被賜婚的卻並非是沈州之女沈婠。

沈婠有那麼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

這是什麼回事。

在接聽聖旨的沈家人也是齊齊地怔楞住了。

宣讀聖旨的內侍有些不悅,道:「四姑娘還不接旨?」

方氏連忙推了推沈菱,沈菱這才反應過來,接下了聖旨。沈婠的目光立馬掃向了沈菱手中的聖旨,沈菱的手輕輕地抖了下,頓覺手中的聖旨重如泰山。

方氏也不明白這烏龍如何來的,趕緊道:「菱兒,快打開聖旨來瞧瞧。」

聖旨緩緩鋪開,上面的的確確是沈菱二字,而非沈婠。

沈妙嗤笑了一聲,十分的幸災樂禍。

夏氏反倒是憂心忡忡的,她不禁開口道:「這是什麼回事?當時李夫人說的明明是我們的大姑娘,怎麼如今聖旨反倒成了四姑娘。」

方氏也是同等的憂心忡忡。

雖說她很看好魏家的幾位公子,但她也知道魏府的魏夫人分明是衝著大姑娘而來的,如今媳婦忽然變成自己家的菱兒。待菱兒嫁過去時,場面得有多尷尬窘迫呀。且賜婚的是魏府的二公子,明明大公子才是適婚的年齡,這不就表明了魏二公子是中意大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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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02:0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菱兒嫁過去,夫婿心中只有自己的姐姐,婆婆又心心念念著大姑娘,這般嫁過去不是受罪是什麼,這中間肯定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方氏看了眼女兒手裡的聖旨,渾身都不自在了起來。

夏氏道:「婠丫頭,這是什麼回事?」

沈婠總算是回過神來,她臉上的驚訝和詫異是那般的明顯,她搖頭,「我……我也不知道。」

夏氏瞅著沈婠的表情,的確不像是假的,看來也是個不知情的。可那天魏夫人明明說的是沈婠,過來沈府時見的人也是她和老爺兩人。

夏氏驀然想起了裴老夫人。

莫非是裴老夫人變卦了?所以才會故意阻撓?不讓沈婠與魏家公子結親?

不行,這可不行。

她得想個法子。如今聖旨在沈府已是宣下,她斷不可能堂而皇之地過去質問魏平與李氏,萬一被有心人聽見了,說她不滿皇上的旨意,那就不好了。

夏氏催促道:「內侍剛走,定然是要去魏府宣讀聖旨的。婠丫頭,你快些偷偷地過去魏府,問清到底是什麼回事。趁那邊的聖旨還沒有宣讀,興許還有改變的可能。」

方氏也幫腔道:「是的,大姑娘快些去吧。」

沈婠咬咬牙。

「好。」

魏子騫怔楞在地。

李氏亦是如此,宣旨的內侍離開了好久,魏府一家皆是面面相覷。方才興高采烈地等著聖旨,可當聽到沈菱的名字時,李氏就忍不住開口打斷:「什麼?」

內侍又重複了一遍。

李氏喃喃道:「不可能的。」

內侍蹙眉道:「這是皇上親口吩咐的,魏夫人,你這是在質疑皇上嗎?」

魏平問道:「這裡面是否弄錯了?」

內侍說:「皇上親口說的是沈府的四姑娘。」

內侍一走,魏府頓時愁雲慘淡了。這下可好了,聖旨下來了,可子騫要娶的卻不是沈婠!李氏拉扯了下魏平的手臂,「老爺,這……這該如何是好呀?」

魏平沉吟道:「夫人莫愁,我進宮一趟。」

魏平剛剛離開,沈婠就到了。

李氏一見到沈婠,眼睛都泛紅了。沈婠一看,立馬就心知宣旨的內侍已是來過魏府了,且已經離開了!沈婠看著李氏一身的宮服,不由得有些詫異。

李氏道:「我今早本是要進宮請求太后娘娘的賜婚,未料還未離府,皇上賜婚的聖旨就來了。真真是奇怪得很,皇上為何會突然下一道這樣的聖旨?」

李氏又道:「丫頭,你且放心,我們魏府斷不會委屈了你。老爺現在已是在進宮的路上,待與皇上講清楚後就沒事了。」

李氏嘴裡這麼說是在安慰著沈婠,實際上她也不知道這已是宣讀的聖旨能否收得回去。思及此,李氏心中頗是擔憂,她道:「我也進宮見一見太后娘娘,若是老爺不成,興許能請太后娘娘出面。」

沈婠抿抿脣。

今天的聖旨來得太過突如其來,也十分莫名其妙。

可如今這個境地,沈婠也只能等著威遠將軍與李氏出面,看看皇帝能不能收回聖旨。

沈婠離開魏府前,魏子騫追了上來,他認真地看著沈婠,只道:「我只想娶你一個。」

如此直白的話讓沈婠浮起幾分笑意來,「嗯,我知道。」

魏子騫又說:「父親和母親一定會讓皇上回心轉意的,你等我們的好消息。」

沈婠點點頭。

馬車緩緩地駛出了魏府。

馬車裡,沈婠緊鎖著眉頭。霜雪擔憂地道:「大姑娘,這可該如何是好?若是聖旨不能收回,魏二公子豈不是就要娶四姑娘了麼?」

沈婠嘆了聲。

這的確是麻煩事。

霜雪說:「大姑娘,要不我們去請長公主殿下出面?」

沈婠也想過請求長公主,只不過若是聖旨當真收回了,那麼裴淵的婚事亦是同樣可以收回來。難得這一世命運有所改變,若是又回到原位,沈婠當真想吐血了。

沈婠忽道:「不,我們去容先生那兒。」

沈婠也不知為何會在這種時候,腦子冒出來裴明澤的臉來。她總覺得遇到這種事情,她不知該如何做時,裴明澤定然會知道。

沈婠與容銘說明了來意,容銘二話不說便送了沈婠去閑王府。

裴明澤見到沈婠時,有幾分詫異。反倒是覽古興衝衝地非常熱情地喚了聲「大姑娘」,那目光裡極是殷切。裴明澤輕咳了一聲,微微有些窘迫,他道:「覽古,去沏壺普洱過來。」

沈婠此時也有些窘迫,她不知該如何開口。

幸好裴明澤十分體貼,他溫聲道:「可是有心事?不妨與我一說。」

沈婠猶豫了一番,輕聲道:「王爺,我……我……」

她忽然打住了。

沈婠心中頓覺怪異,裴明澤與自己非親非故,皇上對裴明澤頗是猜忌,她憑什麼要求裴明澤來幫自己?這不是在難為裴明澤麼?

沈婠道:「婠婠是來感謝上回王爺帶我去看山茶花的。」

這話一聽就知是假的,裴明澤蹙眉嘆道:「你總是不愛說真話,每次總讓我猜。不過也罷,你是想來和我說你與魏二公子的親事吧。」

「呃……果然瞞不過王爺。」

裴明澤問:「我雖不曾與魏子騫接觸過,但魏府的確是個好歸宿。」他輕咳一聲,道:「莫非是你不喜歡魏子騫?」

沈婠吃了一驚。

裴明澤瞧著沈婠的神色,亦是暗自驚詫,同時又有幾分欣喜。莫非她的意中人並非是魏子騫?

此時覽古端著托盤進來,恰好聽到了裴明澤的最後一句。

他心中暗喜,王爺問得好!

沈婠卻是笑出神來,道「婠婠以為王爺每次都能料事如神呢。」她這回過來,哪裡是因為喜不喜歡魏子騫的問題。

裴明澤微微有幾分黯然,他淡道:「我也不過是凡夫俗子,哪裡能次次料事如神。」

能見到裴明澤這般模樣,沈婠頗是興奮,之前每次都是自己處於下風,這次總算讓自己扳回一局!沈婠一高興起來,也忘記了剛剛自己心裡在想些什麼,一股腦地與裴明澤細說了。

裴明澤一聽,「……也就是說本來魏夫人要先去向太后請旨賜婚的,但卻被皇上的聖旨搶先了一步。」

沈婠點頭。

她問:「王爺可知為何皇上會突然下旨?」

裴明澤微微沉吟,他道:「極有可能是平南侯在皇上身邊說了些什麼。如今朝中平南侯與威遠將軍宛如一對冤家,若是平南侯提前知曉了你要與魏家定親的消息,稍微地給威遠將軍使絆也並非不可能。」

她問:「皇上有可能會收回聖旨?」

覽古在心裡吶喊:王爺!好機會!快說沒有!

「有是有的……」裴明澤道。

覽古欲哭無淚!

王爺你這輩子鐵定娶不到妻子了,哪有人會把剛從虎口逃出來的姑娘又塞回去的!

沈婠一喜,「什麼法子?」

裴明澤道:「有兩個法子,一是你們府裡的四姑娘突然暴斃,二是請長公主出面。只不過,第二個法子也不太可取。皇上雖是不如以前那般忌憚威遠將軍,但若是長公主出面提起魏家的婚事,恐怕之前威遠將軍的所為會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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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02: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沈婠低下頭來,只道:「我明白了,多謝王爺。」

沈婠離開閑王府後,便回了沈府。

下了馬車後,沈婠直接去了慈安堂陪老太爺用飯。沈婠不知道老太爺的命數會不會也被扭改,若是不會的話,今年便是老太爺的最後一年。

沈婠清楚的記得上一世老太爺是在秋末時離開了人世,如今還有半年。所以她能陪老人家多久便是多久,人一去,那是想陪也無法陪了。

未料今日剛進慈安堂,只在門邊便已是聽到了老太爺哈哈大笑的聲音。

沈婠仔細一看,竟是裴淵在陪著老太爺說話!

沈婠剛想默默地退出去,老太爺就已是注意到了沈婠,老太爺招招手,「婠丫頭來了。」

裴淵抬眼望去,微微一笑,「原來是大姑娘。」

沈婠向老太爺行了禮,又對裴淵點點頭,輕聲道:「祖父有客人在,婠婠不便打擾。待晚飯時婠婠再過來。」

老太爺眉開眼笑道:「去吧。」

沈婠迅速離開了慈安堂,走了些許路後,身後忽然傳來裴淵的聲音,「大姑娘請留步。」裴淵大步趕來,他露出遺憾的神色來,「我聽說了大姑娘的事,真是可惜了。不過大姑娘還請寬心,總會有更好的。大姑娘年紀還小,不急。」

沈婠在心中呸了一聲,假惺惺!

她越想越覺得此事跟裴淵脫不了干係,裴淵當然不希望自己嫁給魏子騫,她若嫁了,他以後要如何折磨她?

「想來四姑娘與魏二公子的姻緣是上天註定的,不然皇上也不會賜婚。」

沈婠牽脣一笑,「是麼?看來世子當真喜歡妹妹得很,不然也不會認為是上天註定的。世子,婠婠先告辭了。」

威遠將軍與李氏再三進宮,可惜最終都是無力迴天。夫婦倆回到府裡時,尤其是李氏看著自己兒子期盼的眼神,她有些心疼,可若是抗旨的話,整個魏府都限於水火之中,為大局著想,李氏只能認了這虧。

「子騫,爹和娘都盡力了。」

最後,是魏平輕聲道了句。

魏子騫的臉色唰地一下變白了。過了好久,他才問道:「兒子有一事不明,為何皇上會突然給我們魏府賜婚?」

魏子騫不問還好,一問魏平就是滿肚子的怒火,他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淡,「是平南侯知曉了我們府裡的親事,故意在皇上面前使絆。」

魏子騫驀然想起那一日在珍寶齋裡的事,平南世子與他交談,他太過高興不小心說漏了嘴。

這下,魏子騫當真是面如死灰。

魏平橫眉冷道:「我們魏府與平南侯府的梁子結定了。」

魏子騫與沈菱的婚事最終仍是定了下來,魏府愁眉苦臉的,方氏那兒也是愁雲慘淡的,她本是想去再問問沈婠有沒有改變的餘地,只不過一見沈婠陰沉的臉色,方氏也知趣地不問了。

沈妙倒是幸災樂禍得很,不過給夏氏教訓了一頓後,沈妙也不敢去沈婠面前耀武揚威了。

沈婠知曉大局已定後,悶悶不樂了好幾日,臉上一直是面無表情的。霜雪輕羽還有郭嬤嬤都生怕大姑娘會想不開,盯了沈婠好幾日。後來霜雪忍不住了,勸慰道:「大姑娘,別氣了,氣壞了身子就不好了。大姑娘您才說十三呢,還有兩年的時間,以後肯定會有更好的夫婿等著大姑娘您的。」

輕羽連忙附和。

郭嬤嬤倒了杯茶遞到沈婠身側,「大姑娘,喝口茶,莫要再悶悶不樂的了,看得奴婢也心疼呀。霜雪說得對,大姑娘您還年輕著,且長公主這麼喜歡你,以後大姑娘的婚事定然是無需擔憂的。」

沈婠那一日從閑王府出來後,就已是知道聖旨是收不回去的,沒能嫁成魏子騫,沈婠心裡並沒有多少傷感,只是有些遺憾,李氏待自己這般好,沒有做成婆媳實在可惜。這幾日她悶悶不樂的,為的是裴淵。

她重生了,裴淵也重生了,最後竟是裴淵勝她一籌。

沈婠心有不甘。

她接過茶杯,緩緩地喝了一口茶,而後她心平氣和地道:「嗯,我想通了。霜雪姐姐,你去茹苑打聽看看,平南世子會在什麼時候過來。」

霜雪應了聲,心裡只覺古怪得很。那一日從慈安堂出來時,平南世子也追了出來,望大姑娘的眼神極是柔情似水,讓她看得臂上疙瘩頓起,且平南世子字裡行間隱隱有不尋常的曖昧之意。

可世子爺都與二姑娘定親了,難……難不成平南世子是想一娶就娶倆?

一炷香後,霜雪回來了,稟告道:「大姑娘,奴婢打聽到平南世子會在五日後過來。」

沈婠頷首,「嗯,我知道了。」

綻梅園外的鞦韆附近種了不少春花,奼紫嫣紅的開了滿地。沈婠坐在鞦韆上吩咐著霜雪和輕羽采花,「……對,就是旁邊那一盆。霜雪姐姐小心些,不要弄破了,弄破了就不好看了。哎呀,輕羽姐姐你也小心點,采摘下來後我們可以回去做點心。」

霜雪笑道:「是是是,大姑娘,我和輕羽一定會再三小心的。」

「咦,」輕羽眉開眼笑的,「大姑娘您瞧瞧,這朵胭脂粉色的蘭花多好看。」輕羽摘下一朵,比劃著,「大姑娘,若是簪在髮髻上的話定會美極了。」

霜雪也湊過來,笑道:「是呢是呢,大姑娘,剛好配你今日的衣裙。」

沈婠的目光不著痕跡地一瞥不遠處的身影,她離開鞦韆,一副欣喜的模樣,「當真?」

「真的!奴婢不敢說假話。」

沈婠笑吟吟地簪上蘭花,霜雪遞過一面菱花小鏡,沈婠攬鏡一瞧,不由眉眼一彎。半晌,她方是放下小鏡,左望望右瞧瞧的,然後微微地紅著臉,說:「霜雪姐姐,輕羽姐姐,你覺得他會喜歡麼?」

霜雪道:「大姑娘人面桃花的,哪有人會不喜歡。」

輕羽附和,「就是就是,若是他不喜歡的話,當真是瞎了眼。」

「那就好。」沈婠道:「霜雪姐姐,你去和管事說,容先生有事尋我,讓管事備好馬車,我們一刻鐘後便出去。」

霜雪問:「大姑娘是要去容先生那兒?」

沈婠意味深長地道:「你懂的。」

霜雪含笑:「是的,奴婢明白。」

主僕三人離開後,不遠處現出一道人影來。裴淵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沈婠的背影,心中琢磨道,她們方才口中的他到底是誰?莫非是去見魏子騫?

裴淵眉頭緊擰。

他的獵物可不許他人染指。

馬車從沈府角門駛出,沈婠坐在馬車上,霜雪輕羽兩人跟著馬車在走。

好一會後,沈婠悄悄地褰起車簾,問道:「霜雪姐姐,他可有跟著來?」

霜雪壓低聲音道:「有的,平南侯府的馬車就在我們後面。」

輕羽不解地問:「大姑娘,我們現在是演哪一齣戲?」

沈婠道:「他壞了我的婚事,我必不讓他好過。你們記得我交待的話便是。」他借皇上之手擾亂她的婚事,那麼她就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沈婠此時又吩咐車夫,「阿南大哥,我忽然想起一事,等會你經過東西街的香囊鋪子時停一停,上回我應承了容先生要給他帶些東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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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車夫應了聲。

到了香囊鋪子後,馬車停了下來。沈婠帶著輕羽和霜雪進了鋪子裡。一直跟在沈婠身後的裴淵也停了下來,他抬眼一望,是上回見過的香囊鋪子。

鋪子裡有許多新鮮的樣式,不過大多數沈婠都在長公主府裡見過。沈婠佯作挑東西的模樣,片刻後,她喚來掌櫃,「你們鋪子裡邊可還有新的樣式?這些樣式太過普通了。」

霜雪說:「我們家姑娘想要給長公主一份大禮,你們這些樣式,我們家姑娘都在長公主府裡見過。」

掌櫃一聽長公主三字,不由得多打量沈婠幾眼。

掌櫃在這間鋪子裡乾了好幾年,多多少少也是知道香囊鋪子之所以能橫霸京城,一部分原因在於香囊的樣式奇特,而大部分原因卻是在於鋪子的老闆有長公主撐腰。

是以,有關長公主的消息掌櫃都有特別留意,此時見到沈婠,掌櫃立馬便從霜雪的話裡猜出了沈婠的身份。

長公主身前的紅人,可不能得罪。

掌櫃連忙諂笑道:「大姑娘請進來,外邊人雜,我們裡邊有更多精巧的香囊,還有不少新到的絡子。大姑娘進來慢慢挑。」

進去後,掌櫃倒了茶,奉上新鮮的糕點,又命小廝把捧來若干個漆木托盤,盤上皆是一些樣式精緻的香囊和不少花樣新奇的絡子。

「大姑娘,這些都是新到的,您瞧著如何。」

沈婠說:「倒也不錯,我慢慢挑著。」

掌櫃哈腰道:「好的,大姑娘慢挑,小的先出去招呼客人。」

掌櫃出去後,霜雪附到沈婠耳邊,「大姑娘,我們現在要做什麼?等鋪子的老闆出現嗎?」

沈婠道:「我們在這兒坐上半個時辰便夠了。」謝三郎出不出現都無所謂,只要裴淵認定是謝三郎便夠了。

裴淵在香囊鋪子外徘徊了許久。

他原以為沈婠只是進去買東西的,可這都小半個時辰了,鋪子裡一眼望去,也不見沈婠的身影。沈府的馬車也在不遠處的樹下。

裴淵又等了一會,正準備進去瞧瞧時,沈婠出來了。

他連忙躲到一旁,伸長脖子一看,沈婠竟是滿臉緋紅,女兒家嬌態畢現。裴淵的眉頭再次擰起,他吩咐車夫再次跟上沈府的馬車。

不料這回馬車卻是直接回了沈府。

車夫問:「世子爺,還要跟上去麼?」

裴淵道:「不了,去剛剛的香囊鋪子。」

看來沈婠這回出來為的就是那個香囊鋪子,且方才見她模樣,活脫脫一副剛剛私會完情郎的模樣。裴淵在心裡暗暗地罵道:前陣子剛搭上魏家二公子,今日又換了個人。簡直是水性楊花!

到了香囊鋪子後,裴淵下了馬車。

這一回他直接進了鋪子裡,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鋪子裡的掌櫃,然後是小廝。方才他是看見沈婠悄悄地進了去的。

裴淵正想也進去瞧瞧時,裡邊的簾子忽然被打了起來。

謝三郎含笑地與掌櫃說道:「今天來的客人不少,辛苦你了。」

掌櫃連忙道:「老闆說的是哪兒的話。啊,對了,今日的如意紋樣式的蘇合香囊賣光了。」

「哦?那款竟然這麼好賣?」

掌櫃笑道:「是呀。」

謝三郎與掌櫃說的話,裴淵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在謝三郎走出來時,裴淵整個人就仿若如雷劈一般,心裡的怒氣正在一點一點地聚集在一起。

是他!

想到沈婠私會的情郎是謝三郎時,裴淵的目光頓時如利刃一般,他的嘴裡就差蹦出四字——姦夫淫婦。

裴淵沒想到重生後的這一世,他們倆竟然這麼早就勾搭上了,看來他破壞了沈婠的婚事,她高興都來不及了,前幾日的傷感定然是假的。

賤人。

裴淵忍不住罵道。

謝三郎只覺這幾日頗是倒霉,連著數日都有人上門鬧事,盡是些無賴之徒。謝三郎開了這麼久的鋪子,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

謝三郎非常苦惱,也不知究竟是得罪了什麼人,只好吩咐掌櫃暗中徹查。

掌櫃查了幾日也沒有查出什麼來,他頓覺這事有蹊蹺。要知道這家香囊鋪子開了這麼久,都沒有人敢來鬧事,怎麼這幾天就這麼湊巧了,鬧事的一波一波地前仆後繼地趕來。

掌櫃與謝三郎道:「謝老闆,這麼下去也不是法子。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且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鬧事,背後定是有人撐腰的。」

謝三郎仔細回想,這段日子以來他也並不曾得罪人,到底是誰在和他作對?

沈婠上回應承了長公主再帶一柄新的團扇過去,恰好今日容銘得閒,沈婠便央求了容銘在扇上題字。之後,沈婠帶著團扇去了長公主府。

馬車路經香囊鋪子時,沈婠剛好瞧見臉色憔悴的謝三郎,不知在和掌櫃商量著什麼。

鋪子裡的生意比起以往而言冷清了不少。

沈婠放下車簾,目光微微一深。

到了長公主府後,林管事領著沈婠在偏閣裡坐著,笑著道:「沈姑娘稍等,長公主殿下方才在歇息,現在已是起來了。」

沈婠笑吟吟地道:「婠婠是來給長公主送扇子的。」

林管事說道:「沈姑娘當真有心。」

瞧見扇柄上的扇墜,林管事又道:「這墜子真是精巧,沈姑娘的手藝是愈發地好了。」

沈婠含笑道:「林管事這可誇錯人了。婠婠本是想著在扇柄上掛一個扇墜的,不過做出來後只覺難登大雅之堂,便去外頭的香囊鋪子買了個扇墜。」

說到這兒,長公主也來了。

剛剛睡醒的長公主一副慵懶之態,她懶懶地打了哈欠,隨口道:「在說什麼扇墜?」

沈婠先是行了禮,而後才笑意吟吟地道:「回長公主,方才林管事誇這把團扇的扇墜手工精巧,以為是婠婠所做的。婠婠的手藝哪有這麼好,本來的確是想著配個自己做的扇墜,但掛上去後倒是有幾分不倫不類,遂婠婠便去了外邊的香囊鋪子裡買了這扇墜,長公主您瞧瞧,可是與這把團扇相配得很。」

長公主一看,第一眼就認出了扇墜是從那兒來的。

她笑道:「的確十分相配。」三郎的手藝向來都是極好的。

長公主想起了謝三郎,這段時日長公主常常進宮伴駕,倒也少了與謝三郎相見的機會。如今見到沈婠手裡的扇墜,長公主頓時思念起謝三郎來。

沈婠眨眨眼,又說道:「長公主也覺得相配呢,這扇墜也就是在京城裡聞名已久的香囊鋪子裡買的。婠婠前幾年還聽人說那家鋪子的老闆與長公主相識。」

長公主含笑不語。

沈婠又道:「不過今日婠婠經過那家鋪子時,他們家的生意看起來有些清冷,興許與這幾日總有人去鬧事有關。」

長公主微微一怔。

「鬧事?」

沈婠道:「是呀,不知是什麼人竟然如此大膽,竟是連長公主也不放在眼裡。」

長公主的眉眼不知不覺中有了幾分凌厲之色。

初夏時節,京城裡不少人家都收到了長公主府的請帖——長公主於五月初六在長公主府裡設夏日宴,邀請了各家貴女貴子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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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長公主甚少設宴,這回請帖一出,倒是讓不少人都頗為受寵若驚,尤其是平南侯府的裴淵。在裴淵的印象中,這一世自己的皇姑與自己並沒有多少交集。且不說這一世,上一世亦是如此。

不過裴淵收到了請帖,自是不可能不去的,況且裴淵知道沈婠一定會去。

沈府裡的幾位姑娘都收到了請帖。

五月初六的那一日,長公主府裡是前所未有的熱鬧。宴席設在府邸的水榭上,賓客臨湖而坐,湖風拂來,也不失夏日的涼快。

沈婠坐在長公主身側,時不時與長公主輕聲交談幾句,惹得坐在底下的沈妙頗是眼紅。不過沈妙轉眼一想,她以後要嫁的人是平南世子哩,沈婠再得長公主喜愛,也嫁不了這京城裡最好的男子。

如此一想,沈妙心裡也舒服了。

她看了眼坐在對面的裴淵,脣角悄悄地綻開來。沈蓮坐在沈妙身邊,察覺到沈妙的目光後,也偷偷地望了一眼裴淵,她一臉羡慕地道:「二姐姐,你真是好呢。如今坐在這兒的多少閨中女子,都不知有多羡慕二姐姐你呢。」

沈妙矜持地一笑,「三妹妹以後定也能尋一個好夫婿的。」

聽到沈妙這話,沈蓮恨恨地看了眼沈菱。

當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福氣,這樣的婚事怎麼就砸不到自己的頭上來。

今日的長公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眾人中游離,偶爾應沈婠一兩句。沈婠見狀,微微一笑便不再多說。

此時,林管事送上一壇酒。

長公主似是見到了什麼,眼睛一亮,朗聲道:「本宮新得一壇陳年好酒,平日裡也舍不得喝,今日難得設宴,便與你們眾人一同分享。」

酒壇不大,每人也只得一小杯。

長公主帶頭舉杯,一飲而下。此時有人讚嘆道:「果真好酒!」

長公主眼角的余光瞥了眼裴淵剛剛放下的酒杯,輕笑出聲,又道:「本宮今日還特地從宮裡請出了御用的舞姬來助興,宮裡的東貴人曾編排了一支只應天上有的蓮上舞,今日大家亦可一飽眼福。」

蓮上舞,顧名思義,蓮上起舞。

東貴人身姿輕盈,美貌無雙,在宮中家宴時作蓮上舞。舞畢,全場嘩然,東貴人亦是一時寵冠六宮。之後宮裡舞姬紛紛效仿,可謂風靡一時。

若干舞姬身著杏色舞衣,手持蓮花翩翩起舞,旋轉時的身段極是好看,仿若一朵盛開的蓮花。在眾人看得目不轉睛時,忽有一位身著素色舞衣的舞姬在蓮心中一躍而出,纖纖玉足依次踩在眾舞姬手中的蓮上,裙擺迎風飛舞,好似層層花瓣逐一飄落。

長公主開口道:「著素色舞衣的名字喚作素蓮,是皇兄最為喜歡的舞姬。」

沈婠打量著素蓮,笑著道:「果真人如其名。」

話音落時,沈婠驀然發現魏子騫望過來的目光。今日長公主府裡的夏日宴,李氏亦是帶了魏子騫前來。打從知道無法扭轉局面後,沈婠就沒再見魏子騫。如今一見,沈婠微微有些不自在。

她垂下眼簾。

長公主忽然笑道:「你們瞧瞧,平南世子看得眼睛都不會眨了。看來素蓮的美貌連平南世子都為之傾倒了。」

眾人一聽,齊刷刷地望向裴淵。

果不其然,裴淵看得全神貫注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素蓮舞姬。沈妙一瞧,貝齒輕咬,恨恨地看了眼素蓮,心裡暗罵了聲「狐媚子」。

裴淵遲遲方是回神,察覺眾人的目光,他道:「此舞當真稱得上只應天上有。」

舞畢,長公主含笑道:「本宮再敬各位一杯。」

長公主又是一飲而盡。

此時在裴淵身邊侍候的侍婢為裴淵倒酒,不知怎麼的竟是忒不小心把酒倒在了裴淵身上,侍婢嚇得連忙跪地道:「奴……奴婢不是有意的。」

長公主不悅道:「林管事帶世子去換一套乾淨的衣裳,其他人大家移步去信芳園,本宮還備了出好戲。」

眾人應「是」。

長公主又笑著和沈婠道:「你陪本宮一起走過去。」

眾人把長公主和沈婠的親密看在眼底,不少人不禁在心裡感慨,看來果然與傳聞所言,沈府的大姑娘極得長公主的喜歡。這兒這麼多的貴女,可能讓長公主這般對待的卻只有沈大姑娘。

戲台上的戲演到一半時,忽有尖叫聲傳來。

眾人皆是一驚。

有一侍婢慌慌張張地前來稟報,「長公主,大事不好了。」

長公主眉頭輕蹙,「什麼大事不好?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

侍婢緊張地道:「素蓮姑娘欲要尋死,奴婢們拉也拉不住,之後素蓮姑娘一頭往墻上撞去,如今正昏迷著。」

「好端端的為何尋死?」

侍婢支支吾吾的。

長公主喝道:「有話便說。」

侍婢這才道:「回稟公主,平南世子換了衣裳後出來剛好見到素蓮姑娘,似是喝多了酒,然後……然後就抱著素蓮姑娘不肯放手,還……還做了些……些……」

侍婢說不出口來,一張臉憋得通紅。

不過周圍的人都聽明白了,不由得嘩然。

平南世子竟然是這樣的人!

當眾調戲宮裡皇上的御用舞姬,這罪名可是非同小可呀。

在眾人面面相覷之時,有道人影悄悄地離開了信芳園。

沈婠望著沈妙逐漸消失的身影,她收回目光,睜大眼睛認真地問道:「還做了些什麼?」

侍婢沒想到沈婠會有這麼一問,本就憋得通紅的臉蛋更是紅撲撲的了。「做……做……」侍婢吞吞吐吐的,硬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沈婠佯作好奇地問道:「公主,平南世子抱著素蓮姑娘不肯放手,之後的事您的侍婢為何支支吾吾的不肯說出來?難道是一些不能見人的事情嗎?」

周圍有人輕笑出聲,「沈大姑娘,你還小,不用知道這麼多。」

沈婠固執地道:「婠婠不小了!」

她不著痕跡地看了眼遠方,想來現在沈妙也應該找到了裴淵吧。長公主想要陷害裴淵,那她就趁機推沈妙一把。

沈婠又笑吟吟地問道:「是平南世子還想要素蓮姐姐再跳一回蓮上舞嗎?方才世子爺看素蓮姐姐跳舞時,模樣都看呆了。是這樣對嗎?」

聽沈婠這麼一說,有不少人的眼神變得深邃起來。

平南世子當時在觀舞時,已然是頗為失態,看素蓮姑娘的目光也非同一般。如今眾人在信芳園裡看戲,卻唯獨世子一人調戲了素蓮姑娘,是酒後失態還是……蓄謀已久呢?

長公主嘆道:「林管事,快去宮裡把御醫請來。若是素蓮姑娘有個三長兩短,怕是皇兄也會責怪本宮。這回從宮裡請出素蓮姑娘,本宮在皇兄面前也不知費了多少口舌,沒想到如今竟是出了這樣的事情。罷了,本宮過去看一看。」

此時有人主動站起跟著長公主一同前去,剩下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也沒了看戲的心思,乾脆也紛紛離開信芳園,去瞅瞅平南世子到底做了些什麼。

且說沈婠在與眾人說話的期間,沈妙已是一路尋去。所幸裴淵也離信芳園不遠,不過須臾沈妙就已經找到了裴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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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裴淵的眼神極是迷離,臉上漲紅漲紅的。幾個侍婢正圍著裴淵,兩個給裴淵搖著扇子,一個給裴淵捧著茶,裴淵嘴裡打著嗝,時不時呢喃幾聲。

沈妙一過來,便聽到一侍婢道:「世子爺,別再想著素蓮姑娘了。素蓮姑娘方才都被您嚇得昏過去了。」

沈妙心中惱怒。

方才素蓮在作蓮上舞時,沈妙是看得分明的,哪裡是她的裴郎被她吸引了,明明就是素蓮這狐媚子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他們裴郎。

沈妙道:「你們走開。」

一侍婢注意到沈妙,沈妙道:「我是他的未婚妻,你們都走開。」沈妙明白,要是再不快點離開這裡,等長公主他們過來後,裴郎定會出糗的,到時候定然少不了責罵。

沈妙也顧不上男女避諱,使足了力氣直接拉起裴淵。幸好裴淵也不是醉得不省人事,沈妙微微一用力,裴淵就自個兒站了起來,整個人貼到了沈妙的身上。

裴淵身上的溫熱傳來,沈妙的臉頰微微一熱,他們倆從來不曾試過這般親密。

「姑娘,這……」

沈妙橫了說話的侍婢一眼,「我的未婚夫醉了,我扶他休息也不可以麼?」

侍婢們面面相覷,只好任由沈妙攙扶著裴淵離去。

裴淵走得並不太穩妥,身子搖搖晃晃的,腳步也有些踉蹌,且沈妙身上的幽香不停地襲來,裴淵只覺小腹燥熱極了,且此時的裴淵大腦極是混亂,上一世與這一世的記憶不停地重合。

驀地,裴淵想起一事。

他似乎還沒有見過自己的通房。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在十五歲時就已是有兩個通房。而重生這麼久,他連她們的影子都沒見著,而他顧著找沈婠的碴,也沒有主動提起過。

此時此刻身邊的溫香軟玉讓裴淵念起了床笫之歡。

他的心癢癢的。

沈妙這時的心也如小鹿亂撞一般,噗咚噗咚地跳得飛快。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她和裴郎兩人,而裴郎的手現在緊緊地箍住自己的腰肢,手掌上傳來的溫熱讓沈妙有些喘不過氣來。

「裴……裴郎……」

沈妙的聲音細如蚊蠅,但落入裴淵的耳裡卻好似有一道火轟得燃燒起來,裴淵眼神朦朧地看著沈妙,手情不自禁地撫上了沈妙的臀。

沈妙嚶嚀一聲,心裡既是害羞又是歡喜的。

長公主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行到信芳園附近,見幾個侍婢目瞪口呆的,而裴淵人影卻不見了,長公主心有不悅。

長公主身邊的蓉林經過上回的事後,變得眼尖伶俐了不少。一見長公主面有不豫,立馬喝道:「世子人呢?素蓮姑娘呢?」

侍婢慌慌張張地回道:「素蓮姑娘在屋裡躺著,已是有侍婢在伺候著了。平南世子方……方才被人帶走了,奴婢們攔不住。」

「誰帶走了?」長公主問。

侍婢答道:「她說是平南世子的未婚妻。」

沈婠驚訝地道:「是二妹妹!」

長公主眉頭微蹙,沈婠湊到長公主耳邊,低聲道:「公主,婠婠的這二妹妹平日裡素來刁蠻任性得很,此回帶走了平南世子,也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情。」

言下之意是沈妙無論做了什麼,還請長公主不必顧忌她。橫豎自己的婚事都被攪渾了,她也不打算嫁什麼如意郎君了,名聲要不要也罷,這一世先將仇報了再算。

「做了如此不堪之事,在沒給皇兄一個交待之前,誰也不能走。」長公主冷聲問道:「往哪兒走了?帶路。」

眾人走了些許路後,忽聽一道嬌吟聲響起,斷斷續續地喊:「裴……郎……」

眾人皆是一愣,循聲走去,竟是見堂堂平南世子埋首在女子的酥胸前,而那女子衣裳半褪,露出白皙的肩膀,脖子上掛著的肚兜被掀起,孩童拳頭般大的渾圓大咧咧地展現在眾人面前,其上的茱萸挺立,紅得好似朱果一般。

有人倒吸了一口氣,驚呼道:「這……這不是沈府的二姑娘嗎?」

沈妙本是眼神水潤水潤的,兩頰也是緋紅緋紅的,聽到有人的聲音時,她先是驚嚇了下,抬首望去,見到這麼多人直勾勾地看著自己時,沈妙尖叫了一聲,腦袋頓時一片空白。

裴淵也是在這個時候方是清醒過來,他看著眾人一臉驚愕的神情,又看看自己身下衣不蔽體的沈妙,心中暗叫糟糕,他定然是被人暗算了。

他還不至於饑不擇食到這種地步。

且這樣的手段……與上一世似曾相識。

他被奪去世子之位,完全是因為沈婠這個毒婦在宮中算計自己,害他誤食春藥,在宮中與宮嬪顛鸞倒鳳之際,被皇帝抓個正著。

如今則是被長公主抓個正著,雖說身下之人是自己的未婚妻。

這樣的手段只有沈婠才使得出來,她一定是記恨他在謝三郎的鋪子鬧事,一定是在為謝三郎報仇。

裴淵怨恨的目光瞪向沈婠。

沈婠一臉迷茫,又不是她害他當眾出糗的,他瞪她作甚!她不過是為沈妙拖延了點時間,好看看沈妙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長公主道:「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拉開他們兩個,這兒還有不少未出閣的姑娘!」

侍婢們連忙上前分開了沈妙與裴淵。

有人輕聲道:「這沈府的二姑娘真是不檢點呀。」

「竟是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雖說已是定親了,但這也說不過去,便是成了婚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麼露骨的事情來。」

「你們記得麼?前幾年在魏府的時候,這沈府的二姑娘也鬧出事來了,好端端的,別家姑娘不掉水就她掉水。」

「真是不知羞恥呀,幸好訂了親,要不然也只能送去尼姑廟裡。」

「出了這事,平南侯府會不會退婚也不一定呢。」

聽到這些話,沈妙兩眼一翻立馬暈了過去。

與此同時,一侍婢慌慌張張地跑來,滿臉的蒼白之色,「長公主不好了,素蓮姑娘醒來後又開始尋短見了。奴……奴婢們沒有攔住,素蓮姑娘一頭跳進了湖裡。」

長公主怒道:「都是群廢物!這麼多人連個姑娘要尋死都攔不住!人救上來了沒有?」

侍婢道:「回長公主,救是救上來了,但現在素蓮姑娘氣息奄奄的,怕……怕是活不久了。」

長公主蹙了下眉頭。

「御醫來了沒有?」

「正在給素蓮姑娘診脈。」

長公主道:「本宮過去看看。」她又對裴淵道:「這事由你引起,待本宮看過素蓮姑娘的狀況後,你同本宮一道入宮給皇上一個交待,這可是皇上御用的舞姬,皇兄挑了這麼多年難得才挑到一個合心意的舞姬,若是這樣就沒了,少不了要大怒一場。你我姑侄一場,我先給你一個提醒。」

裴淵恨恨地看了一眼沈婠。

「幸好救得及時,不然素蓮姑娘的性命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

李御醫與林管事說道。

林管事道:「有勞李御醫走這一趟了。素蓮姑娘沒事實在是太好了。小柳子過來,送李御醫回去。」

「林管事不必客氣。」李御醫拱拱手。待李御醫離去後,林管事看著在床榻上昏迷的素蓮,陰沉了張臉,他喝道:「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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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其中一侍婢回道:「管事,我們也是按足了您的吩咐,親眼看著素蓮姑娘沉下去後再救起來的。可……可我們也不知道素蓮姑娘竟然能這麼大命,兩次短見也沒有死成。」

「真是糊塗!等會長公主就要過來了,要是知道我們沒把這事辦成,到時候要尋短見的就是我們幾個人了!」林管事皺眉,「快,去端盆水來,溺死她。橫豎也是掉過水的,到時候若是有人問起,就說素蓮姑娘醒來後又尋了次短見。」

林管事看著侍婢將素蓮的頭狠狠地埋進水裡,林管事默念了句,他只是替長公主辦事而已。

長公主去到時,素蓮已是斷了氣。

林管事一臉悲痛地道:「是奴才辦事不力,沒有看好素蓮姑娘,又讓她尋了次短見,請長公主責罰。」

長公主問:「人現在如何了?」

林管事道:「回長公主,已是斷了氣。」

長公主吩咐道:「備車進宮吧,此事得皇兄一個交待。是本宮主動請了素蓮姑娘出宮助興,如今出了事,本宮也難逃責任。今天的夏日宴就此散了吧。」

眾人應了聲「是」。

離開長公主府時,不少人都在悄悄地說著裴淵與沈妙的事情,還有人在猜測時皇上會如何懲罰裴淵,畢竟是害死了皇上所喜歡的舞姬,平南侯有再大的本事,這回兒子闖的禍怕是難以彌補了,且這事還是在長公主府裡發生,相當於活生生地打了長公主的臉面,平日里長公主就是不太待見平南侯府,如今怕是在心底厭惡透徹了。

沈府這回過來赴宴的除了四位姑娘之外,還有二房的陳氏。本是應由夏氏過來的,但夏這幾日染了風寒,不宜出門,是以便是陳氏過來。

沈妙出了這樣的事,陳氏只覺面上無光,沈蓮亦是目瞪口呆的。

可沈妙昏了過去,也不能任由她留在長公主府裡。陳氏只好吩咐了下人抬了沈妙上馬車,灰溜溜地回府。沈婠今天是坐長公主府的馬車來的,是以陳氏以為沈婠也會坐長公主府的馬車回去。

陳氏也沒有問沈婠,便帶了沈府的三個姑娘先行了一步。

待沈婠出來時,賓客們已是走得七七八八了,而長公主也進了宮。沈婠正準備去讓林管事喚輛馬車送自己回去時,威遠將軍府的馬車停在了沈婠的面前。

李氏褰開車簾,「婠婠,上來吧。」

沈婠看了眼,魏子騫也在裡邊坐著,他看了沈婠一眼,前所未有地沉默。

沈婠頓覺尷尬,連道:「多謝夫人的好意,不……」

李氏打斷了沈婠的話,「做不成婆媳,難不成連坐我們魏府的馬車也不成了麼?」

沈婠嘆了聲,只好上了馬車。

李氏道:「婠婠,是我們魏府對不起你。」

沈婠連忙道:「魏夫人此話差矣,是皇上的旨意,婠婠明白的,婠婠也不曾怪過夫人,要怪就只能怪天意。」

李氏也嘆了聲。

這一回皇上的做法實在令他們魏府寒心,可是如今大局已定,卻真的再也難以輓回。現在鬧成這樣的局面,讓她與婠婠之間也生疏了。

沈婠說道:「夫人,雖然婠婠不能成為魏府的媳婦,但在婠婠心裡,夫人便像是婠婠的母親一般,婠婠也是一直把夫人當成母親一樣看待。」

李氏一聽,眼眶不由得有些泛紅。

「好孩子。」李氏揩了揩眼角,手輕輕地摸了摸沈婠的頭。

沈婠低聲道:「皇上賜婚,四妹妹也是不曾料到的。還請夫人在四妹妹嫁過後當成婠婠一般對待,四妹妹也是個好姑娘。」

李氏又是輕嘆一聲,「我知。」

快到沈府時,一直沉默不語的魏子騫總算開口了。他道:「我若娶了她,就一定不負她。」

沈婠低垂下眼簾,輕聲道:「多謝。」

他們兩人只能算是有緣無分了。

素蓮的死,讓皇帝大為震怒。

長公主在皇帝身邊又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最後還哭得泣不成聲。

皇帝自是不忍心責罰自己的親妹妹,可怒火總要有發泄的地方,於是乎,全部怒火對準了罪魁禍首裴淵。若不是惦記著裴淵是平南侯之子,此時怕是丟了性命也有可能。

不過平南侯跪在了宮外一天一夜替子求情,皇帝再怒也得給平南侯幾分薄面。

最後,皇帝剝奪了裴淵平南世子的封號,並當眾杖責了五十方是放出了宮。

而沈妙因出了那樁事,只覺丟大發了,整日躲在茹苑裡,連去給老夫人請安也沒有去。

老夫人和夏氏為沈妙這事頭疼好一陣子,尤其是夏氏,生怕裴老夫人會一個不喜歡便去退了婚事,若是婚事一退,她的妙兒就沒有任何出路了。

當眾與男子行歡,還被長公主親自抓了個正著。別說羞辱了,夏氏剛開始聽到的時候也差些昏了過去。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男子身上,好說歹說還能稱得上風流二字,若是擱在女子身上,那便是不知羞恥了。

他們沈府也因此而蒙羞!

沈州也為此氣得幾天吃不下飯,狠狠地扇了沈妙一巴掌。沈妙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如此,她當時心猿意馬的,本想著親一親就好的,可接下來的事沈妙完全控制不住。

夏氏不禁有些埋怨裴淵,左右都快要成親了,行歡就不能再等多兩三年嗎?現在這樣,她的妙兒嫁進平南侯府,還會有好日子過嗎?

只不過夏氏心裡再埋怨裴淵,表面功夫卻比誰都做得還要好。裴淵行刑回府後,夏氏是第一個去探望的,跟平南侯和平南侯夫人說起沈妙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把沈妙說得那般可憐,最後還拉出皇帝親自賜婚的事。

平南侯縱然再不滿意這樁婚事,聽夏氏這麼說起,退婚的心思也消失得一干二淨了。

這婚事一是由皇上親自賜婚的,二是罪魁禍首是自己的兒子。

若是當真退了婚,哪裡還有好人家的女兒願意嫁進他們的平南侯府。

於是乎,兩家達成協議,此事就此不提。

沈婠知曉後,在心裡感慨了下長公主雷厲風行的手段,而後高高興興地去慈安堂陪老太爺用飯。離老太爺歸西的日子也不長了,沈婠能陪一日是一日。

到了秋末,與上一世一模一樣的,老太爺始終沒有逃得過閻羅王的召喚,在一個晴朗的月夜中離開了人世。

老太爺的離去讓沈婠格外想念自己的母親。

可唐氏遠在蘭城,沈婠想見也見不成,只好寫了封家書托容銘幫忙送去。沈婠親自去了容銘那兒,將信妥妥帖帖地交到容銘手中。

容銘也知老太爺歸西的消息,看到沈婠黯然傷神的模樣,心裡對自己的這學生也有幾分憐惜。

他道:「我過幾日剛好要經過蘭城,到時候定幫你把信送到。我也聽說了沈老太爺的事,節哀。」

沈婠點點頭,「多謝先生。」

容銘瞅瞅外面的天色,「我今日有急診,也不與你多說。你來了這麼多回,儘管將這兒當成是自己的家。你自便吧。」

容銘離去後,霜雪問道:「大姑娘,我們現在是要回府麼?」

沈婠輕聲道:「先在這兒坐一坐吧,我不想這麼快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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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霜雪聽了,只道:「那奴婢去灶房裡給大姑娘做點吃的,這幾日守喪,大姑娘也沒吃多少東西,這樣下去,怕是會累壞了身子。」

「也好,去吧。」

沈婠獨自一人坐在冰涼的石凳上,偶爾會飄落下來一些枯黃的葉子,秋風一拂,顯得有幾分清冷。沈婠見周圍無人,連忙伸手揩了下眼角。

她默默地對自己道:重生五年了,雖然很緩慢,但是好歹也讓裴淵的世子封號給剝奪了。只要有裴淵繼續怨恨謝三郎,她便能借長公主之手鏟除裴淵,甚至是平南侯府。

日子很艱難,但自己一定要堅強地過下去。

她一定能為自己的母親洗清屈辱,光明正大地重新踏上京城之地。

沈婠和霜雪離開後,有道人影緩緩地從屋裡的偏廳走出,輪椅壓過樹枝時,發出嘎吱的聲響。裴明澤行到方才沈婠所坐的地方。

剛剛沈婠抹眼淚的時候,裴明澤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雖然不是在自己的面前哭,但裴明澤瞧見沈婠眼眶裡打著轉兒的淚珠時,他除了不知所措之外,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情緒——心疼。

裴明澤發現自己心疼這個姑娘。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明明接觸得也不多,可就在不知不覺中,他愈發地關注沈婠。明明一開始只是擔心她會算計容銘,但到了後來,反倒是擔心她會被人算計。雖然自己力量微薄,但也總想去幫著她。

前陣子進宮時,太后說起他的婚事,不由來的,他的腦子裡竟是浮現出沈婠的模樣來,或狡猾或故作老氣橫秋或微笑或哭泣,尤其是眼圈發紅時,他就慌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有種恨不得把全世間的珍寶都捧到她面前的衝動,只要她肯收起眼淚來。

覽古走了出來,「咦,沈姑娘走了嗎?」

裴明澤輕「嗯」了聲。

「容大夫都為王爺您特地離開了,怎麼王爺也不跟沈姑娘講句話。」趁沈姑娘傷心的時候,溫柔安慰一把,接下來美人兒就會投懷送抱啦。覽古見裴明澤只笑不語的,小聲地嘀咕了句:「再笑沈姑娘就被人搶走了。」

裴明澤的耳朵尖著,聽見覽古這話,扭頭直接瞪了他一眼。

「胡說什麼。」

他才沒有胡說哩,也不知道是誰知道沈姑娘婚事不成傻笑了好幾日,差點把他都嚇壞了,以為王爺撞邪了,急急地喚來容大夫。

容大夫一診,吐出三字:「相思病。」

覽古大驚,直呼:「容大夫您真乃神人。」

容銘輕哼一聲,他是懶,可他有眼睛。平日裡裴明澤來他這兒的次數五隻手指頭都能數得清,每次看診都是他跑去閑王府的,可這一兩年來,裴明澤幾乎天天都過來找他下棋,不然就是躲在偏廳裡。要知道他每次在正廳裡和沈婠說話時,都能感覺到背後幽幽的目光。

可偏偏每次他都不出來,這麼默默地看著沈婠有意思麼?

容銘回來時,裴明澤仍在。

容銘笑眯眯地道:「王爺,我夠厚道了吧。」

覽古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他在裴明澤身後用嘴型說道——王爺根本沒有出來!

容銘沒看清,眨了眨眼。

覽古繼續張嘴——沒、出、來。

裴明澤緩緩開口:「他說我沒有出來。」

覽古重重地咳了聲,摸了摸腦袋,「王爺,你背後有眼睛哩。」

容銘一聽,道:「你竟然沒有出來,枉費我跑大老遠給你留下相處的機會!」容銘頓時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王爺呀,你這是要默默地看她一輩子麼?」

這牽紅線的活遇上裴明澤也變得忒困難!

裴明澤搖頭,「不,我想通了。」

他認真地看向容銘,「上回你與我說的那藥,還有麼?」

容銘一怔,隨後立馬反應過來,他驚喜地道:「王爺是說……」

裴明澤頷首。

他雖想要閒雲野鶴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但他現在更想為她撐起一片再也無人能欺侮她的蒼穹。

當著文武百官面前行刑,裴淵只覺屈辱之極。他心中愈發怨恨沈婠,這回的事情鐵定跟奢望男脫不了干係的,如此相似的手段,也只有沈婠這個毒婦方能使得出來。

裴淵氣極怒極!

明明已是重生了一回,可現在還是栽到沈婠的手裡。果真為了謝三郎這姦夫,無論上一世還是這一世,沈婠這賤婦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如今這對姦夫淫婦還搭上了長公主!竟是敢在他的酒中下藥害得他當眾出糗,這仇他非報不可!

裴淵思來想去,決定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老夫人的壽宴在十一月初三。

老夫人上了年紀後,格外喜愛熱鬧,每一年的壽宴都是要大擺筵席的。今年是老夫人的六十一歲大壽,年初時老夫人就已是與夏氏不經意地提過,夏氏也從老夫人的字裡行間聽出這回壽宴要好好地準備,能多熱鬧就弄多熱鬧。當時夏氏春風得意的,自己女兒與平南侯府訂了親,恨不得昭告天下,是以不到五月上旬,夏氏就已是開始著手準備,務必要讓老夫人滿意,且能讓所有前來赴宴的人曉得她女兒的風光。

只是夏氏也沒有料到老太爺去得如此猝不及防,沈妙又無端端地闖了那樣的大禍,連著好幾個月,夏氏都不敢在外面走動,甚至連回娘家時也是灰溜溜的,就連老夫人看她的目光也是有幾分責怪之意。

夏氏心裡苦得很,女兒闖了禍,最後受苦的卻是自個兒。

沈州亦是因沈妙一事,惱了好久,連著好些日子都是在蘭姨娘那兒過的。不過幸好夏氏早已是在蘭姨娘飯菜上動了手腳,蘭姨娘這輩子恐怕是拜再多的送子觀音也不奏效了。

眼見十一月初三將到,夏氏去了寧心堂一趟,詢問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太爺一走,老夫人的精神就開始不太好,如今是連辦壽宴的心情都沒有。聽得夏氏這麼一問,老夫人臉色一沉,只道:「辦什麼壽宴,嫌丟臉丟得不夠嗎?」

夏氏聽得心裡也不舒服。

回到茹苑時,見到沈妙哭哭啼啼的,夏氏愈發心煩,道:「哭什麼哭,事情都鬧出來了,現在只知道哭,哭有什麼用。與其在這兒哭,倒不如想想怎麼輓回自己的名聲。」

沈妙這段時日過得極是不如意,如今見自己的母親還如此說自己,沈妙哇的一聲哭得更是厲害了,惹得正在一邊玩耍的坤哥兒看看黑臉的母親,又看看哭得極其慘烈的姐姐,他也一併哭鬧起來。

夏氏無奈,只好軟下聲音去哄坤哥兒。

「坤兒別哭,母親不是在凶你。」

沈妙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心裡只覺委屈,母親眼裡就只有弟弟一個,弟弟做錯什麼,母親從來都是好聲好氣的,而她不過是闖了一回禍,母親就再也不疼自己。

沈妙跺跺腳,乾脆自個兒躲進房裡。

夏氏看著沈妙的背影,心裡嘆了聲。怎麼她就生了個這麼嬌縱的女兒?幸好她當初還生了坤兒,坤兒如今不過七歲,就已是將三字經被得滾瓜爛熟,連教他的夫子也說一看大少爺就知道以後是個有出息的,如此聰明伶俐,必然大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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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03:5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夏氏拍了拍坤哥兒的背,「坤兒呀,以後要認真念書,娘親的後半輩子就指靠你了。」

坤哥兒道:「坤兒一定好好念書!」

夏氏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打從那一回在長公主府後,算起來,沈妙已經是有半年未見過裴淵。有幾回的夢裡,沈妙做了很是羞人的夢。醒來時,沈妙的兩頰紅得像是猴子屁股一樣。

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現在都大半年未見,沈妙想念裴淵得很。

而裴淵被杖責五十後,在平南侯府休養了數月方是能痊愈。沈妙曾寫過信去慰問裴淵,不過卻也沒有收到裴淵的回信。

實際上裴淵收是收到了,只不過他怨恨沈婠的同時一併記恨上了沈妙。

本來那一日沈妙沒有過來的話,他也不會當眾出糗,更不會被人恥笑。每次想到這裡,裴淵總是忍不住罵沈妙一句又蠢又二。

這話,裴淵是上一世從沈婠口裡學到的。

他也不知沈婠是從哪兒學來這樣的話,裴淵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上一世在沈婠口裡聽得多了,耳濡目染之下,裴淵也是不知不覺地記在心裡頭。尤其是這一世重生後,裴淵罵得愈發琅琅上口。

不過裴淵罵歸罵,他現在還有要利用沈妙的地方,他斷然不會做得這麼絕。

又一次收到沈妙的信後,裴淵提筆回了一封,甜言蜜語手到擒來,最後裴淵還附上數包藥粉,親自囑咐隨從要送到沈妙的手中。

裴淵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上回沈婠給自己下了,這回他也要讓她嘗嘗神志不清難耐的滋味。到時候他倒要看看還有哪一戶好人家敢要這樣的姑娘。

沈妙終於收到了裴淵的回信。

她心裡高興得不行,什麼委屈都一併煙消雲散了,尤其是在看到這般露骨的情話,沈妙的心簡直快要飛到雲霄之處了。

不過當沈妙看到裴淵在信裡寫到,所有的事情都是沈婠在背後搗鼓出來時,沈妙立馬就恨得牙癢癢的。

她就知道他的裴郎不是這樣的人,原來罪魁禍首就是沈婠這個小賤人!

「……每隔一日給沈婠服用一包,服用到最後時,她會生不如死。」

看到這一句,沈妙眼前一亮。

她細細地一數,藥粉有七包,也就是半月之內沈婠就再也得意不起來。沈妙心想,要如何把藥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沈婠的吃食裡?

一連數日,沈婠院子裡的霜雪和輕羽都覺得好生奇怪。

平日素來很少往來的二姑娘竟是一副熱忱的模樣來與大姑娘交談,一會請教女紅,一會又來與大姑娘對弈,天天風雨無阻地過來,仿佛兩人當真是親密無間的兩姊妹一般。

又過了幾日,沈妙過來時還帶了一壺果茶和幾碟糕點。

「這幾日總來麻煩姐姐,妹妹讓雨瀾做了些吃食,聊表謝意。姐姐的女紅果真是極好的,怪不得母親也常常對姐姐讚不絕口。看來以後妹妹要多些向姐姐學習才是。」

沈婠瞅了眼,說道:「妹妹真是客氣,你我同是姐妹,說這些做什麼,哪裡還需要特地帶吃食過來。」

沈妙親自倒了杯果茶,「之前常看姐姐喝果茶,想來也是喜歡的,所以才特地帶了過來。如今進入初冬,果茶已是不常見。不過姐姐喜歡的話,妹妹費再多的心思也是值得的。」

沈婠笑了笑,她說:「妹妹忽然對我這麼好,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呢。」

沈妙的表情頓時有些不自然。

「哎呀,以前都是妹妹不好,總是與姐姐作對。可如今妹妹也長大了,姐姐就不要和妹妹計較以前的不懂事了。」

沈婠說道:「妹妹懂得這麼說,也是好的。」

沈妙問:「姐姐不喝果茶麼?」

沈婠道:「妹妹一片心意,我自然要賞臉。只不過我剛剛肚裡添了不少水,如今當真是喝不下了。等會再喝吧。」

沈妙笑道:「姐姐不喝的話,那妹妹先喝一杯。妹妹也是極其喜歡果茶的,那甜甜酸酸的滋味著實不錯。」說罷,沈妙一飲而盡。

之後沈妙又與沈婠說了好些話方是離去。

霜雪好奇地問道:「大姑娘,二姑娘這是怎麼了?」

沈婠道:「不知道,不過定是不懷好意。」她瞅了眼桌案上的果茶和糕點,「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總之,二妹妹帶過來的吃食還是不碰為妙。」

雨瀾回來稟報,「二姑娘,您這幾日送去的吃食大姑娘碰也沒碰,直接給倒了。」

沈妙一聽,心裡著急得很。

雨瀾憂心忡忡地道:「二姑娘,興許大姑娘是發現了什麼……」

沈妙眼一橫,「此事若是辦不成,以後裴郎會如何想我。不成不成,我得想另外一個法子讓她吃進去。」話音未落,沈妙心中忽生一計。

明日不是祖母壽宴麼?母親說只在家裡擺個小宴便好,到時候沈婠定然少不了要用飯的。只要買通了灶房裡的人,悄無聲息地把藥放進沈婠的湯食裡的話……

思及此,沈妙吩咐道:「雨瀾,你過來。」

沈妙在雨瀾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雨瀾驚訝地道:「全部?」

沈妙肯定地道:「對。」她等不及了,與其隔天放一次,倒不如把剩下的全都放進去。裴郎說藥並不會當場發作,只會在大半個時辰後才開始發作。裴郎想讓她生不如死,可她不想,她只想讓沈婠早點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想到裴淵信中所寫的話,沈妙不禁怒從心來。沈婠這小賤人也不看看自己是誰,竟是如此不知廉恥地想勾引她的裴郎,幸好裴郎對自己情有獨鐘。

沈妙咬咬牙,重複道:「對,就是全部。」

雨瀾道:「若是被發現了……」

沈妙說:「不會被發現,藥效沒這麼快發作,且我們給了灶房裡的人好處,他們斷不敢與大房的人作對。到時候我們已是將所有證據毀屍滅跡了,他們無處可查,即便是長公主的手也沒法伸那麼長。」

老夫人一直都是神色淡淡的,即便是壽宴上幾位孫女精心準備的壽禮也無法讓老夫人露出一絲高興的神情來。尤其是沈妙,一出現在老夫人的眼皮底下時,老夫人的神色漸漸地有了幾分厭惡。

夏氏見狀,趕緊拉回沈妙,給坤哥兒使了眼色。

坤哥兒昨天夜裡受了夏氏的囑咐,今個兒夏氏一飄來眼神,坤哥兒就上前,「孫兒祝祖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坤哥兒送上一份自己親手寫的賀詞,老夫人瞧了,神色方是有所變化,露出一絲笑意來,「坤兒的孝心,祖母很是欣慰,」說著,輕輕地拍了拍坤哥兒的手,「來,做祖母邊上來。」

坤哥兒乖巧地應了聲,坐到了老夫人的右手邊上。

在沈府以往的家宴中,沈妙向來是坐在坤哥兒身旁的。可這回老夫人面上徹徹底底的嫌惡讓沈妙只好離坤哥兒遠遠的,坐到了二房的身邊。

於是乎,坤哥兒身邊多出了個空位來。

夏氏正要挪過去時,老夫人忽然發話:「婠丫頭,坐過這兒來。」

這話一出,沈妙看向沈婠的目光簡直像是淬了毒液一般,連夏氏也微微地蹙了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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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3 00:04: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之前發生了沈妙那樣的事情,老夫人心裡總算是想明白了,他們沈府的四個孫女中,原本最不被看好的大丫頭正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一躍而上,成為沈府裡最有前途的一位。

老太爺死後,老夫人之前對沈婠心裡的膈應也消失得七七八八了,人都去了,前塵舊事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只不過徒惹煩惱罷了。平南世子的封號說奪就奪,所有的成敗都在皇帝的一念間,如今與其指望著二丫頭,倒不如好好地給大丫頭尋一門好婚事,以後也好照應著沈家。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沈婠。

沈婠也無表現出受寵若驚的模樣,而是平靜地應了聲,落落大方地行到了坤哥兒身側,緩緩落座。

坤哥兒喊了聲「大姐姐」,沈婠也含笑回了聲。

這場景落入老夫人眼底,倒也讓老夫人眼裡添了幾分笑意。

「好了,人都到齊了,把吃食都端上來吧,別餓著了坤哥兒。」

夏氏這才吩咐了沈管事,沈妙在桌下的雙手握成了拳頭,指甲狠狠地掐進了手心裡。夏氏察覺到女兒的異樣,在心中嘆道:妙兒始終是沉不住氣,這麼下去,遲早有一日會吃虧的。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雨瀾,雨瀾輕輕地點了點頭。

沈妙緊握的拳頭方是緩緩地鬆開。

今日壽宴之前,沈婠便已是在自個兒的院子裡用了八分飽。

經歷過上一世,沈婠對沈妙的招數了如指掌。上一世沈妙的最愛有二,一是誣陷,二是下毒。這陣子沈妙的反常,沈婠都有看在眼底。

她曉得沈妙一日沒有得手,她定然是不會罷手的。

她讓霜雪扔掉沈妙送來的糕點和果茶,也並非是偷偷摸摸地扔,想必這些事情沈妙都是知道的。她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這些時日,今日老夫人壽宴,這麼好的機會沈妙一定不會浪費。

且沈婠今日一直都有注意著沈妙與雨瀾的交流,剛剛主僕兩人會意的眼神,沈婠沒有錯過。

丫環們端上了菜肴,沈婠細心地查看著沈妙的神色,並試探了一番。最後沈婠發現,當她捧起盛湯的小碗時,沈妙面上的神情微微地有了變化。

沈婠放下了湯碗。

沈妙皺了皺眉頭。

沈婠這時微微一笑,對老夫人道:「祖母,婠婠前些時日學了首新曲,彈出來時長公主殿下也是讚不絕口的。今日祖母壽宴,婠婠想彈一曲助興。」

這場壽宴一開始便是沉沉悶悶的,老夫人聽了沈婠的話,也覺不錯,便道:「也好。」

沈婠對輕羽道:「去取我的琴來。」之後,沈婠起身,又道:「祖母,婠婠先去準備一番。」老夫人頷首,應允了。

沈婠離席後,與霜雪行到一處僻靜之地,見四周無人,沈婠輕聲道:「二妹妹在我的湯食裡下了藥,等會我對你示意,你便想辦法打翻二妹妹的湯食。到時候我會讓你閉門思過,那時你便去灶房裡看看是誰負責分湯的,讓郭嬤嬤盯著他,別讓他給跑了。」

霜雪臉色一變,連忙應「是」。

沈婠換了身輕便的衣裙回來,瞧見桌上的湯食還在,沈婠眼神微微一深。她坐於琴案前,五指輕輕一拂,行雲流水般的琴音便傾瀉而出。

半晌,沈婠不著痕跡地給霜雪使了個眼色。

霜雪斂眉上前,往眾人的茶杯裡斟茶,到沈妙身邊時,霜雪身子一斜,不小心把沈妙手邊的湯碗連帶著茶壺一起打翻了,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沈婠的琴音也是戛然而止。

霜雪連忙跪地,「二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

沈婠也喝道:「怎麼倒杯茶也能傷了二妹妹,真是太大意了,郭嬤嬤,把她帶回院子閉門思過。」說罷,沈婠又道:「二妹妹可有傷到哪兒?哎呀,衣裳都濕了,二妹妹快去換件衣裳吧,不要染了風寒就不妙了。」沈婠一臉愧疚,「祖母,母親,都是婠婠的丫環不好,笨手笨腳的,擾了祖母壽宴的興致。」

沈妙整張臉都黑了下來。

老夫人一看,淡淡地道:「無妨,換件衣裳便是。」

夏氏聽老夫人這麼一說,也只能吩咐道:「雨瀾,還不帶二姑娘回去換件衣裳。」

沈妙見眾人竟沒有責怪沈婠的意思,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

她忿忿不平地離席。

沈婠這才繼續彈奏下去,一曲畢,沈婠盈盈起身,「婠婠再次恭賀祖母大壽,願祖母壽比南山。」

沈州這下是越看沈婠越是滿意,短短幾年就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說話做事也是謹慎有禮,不像沈妙那丫頭此次都能闖出禍來。

沈州拍手贊道:「此曲果真是極好。」

「多謝父親讚賞。」

沈婠回席,剛好見有丫環重新往沈妙的席位上添湯,沈婠開口道:「我今日身子有些不適,大夫也說不宜喝太多涼性的湯。方才我瞧著二妹妹喝了好幾口這湯,想來也是十分喜歡這味兒的。左右我這湯也沒有喝過,如今剛好是溫熱的,先給二妹妹吧。不然等會二妹妹回來,湯熱燙燙的還得等上好一段時間才攤涼。」

沈州笑道:「婠丫頭想得倒是周到。」

沈州都開口了,夏氏縱然不願接受沈婠的好意,也只得受了。丫環把沈婠面前的湯食換到了沈妙的席位上,接著又重新給沈婠添了碗湯。

沈婠喝了一小口後,輕輕地打了個噴嚏。

老夫人側目望來,沈婠咳了幾聲,「許是身上的衣裳單薄,有些著涼了。」

老夫人道:「回去添件衣裳吧,莫要冷著了。」

沈婠彎眉一笑,「多謝祖母關心。」

沈婠回了自己的院子後,郭嬤嬤便上前稟告道:「大姑娘,灶房裡負責分湯的人名字喚作冬啟,霜雪已是在盯著他。」

沈婠沉吟片刻,只道:「莫要打草驚蛇。」沈妙想要給她下藥,她就讓她嘗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滋味。沈婠又道:「還請郭嬤嬤去灶房裡一趟,故作不經意地說起平日裡我與長公主是如何相處的,長公主又是如何待我好的,務必讓那人心生恐懼。」

郭嬤嬤明白了,點了點頭。

在沈婠的計劃中,等她重回席位時,沈妙估摸著也把湯給喝了。只不過沈婠沒有預料到的是,當她剛剛坐下時,沈妙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還未來得及說話,夏氏的面色就倏然大變。

「坤兒!」

坤哥兒的一張臉漲紅漲紅的,眼裡充滿了血絲,瞪得像是快要掉出來似的!

沈婠心中一驚,沈妙亦是面色大變。

老夫人嚇得連忙站起,「發生何事了?快,采鶯,去叫大夫過來。」

「母親,好……熱。」坤哥兒辛苦地道。

沈婠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沈妙的那碗湯,她迅速往桌上一看,果不其然,她去添衣裳之前,湯碗還在沈妙的席位上的,可如今卻是到了坤哥兒的席位上,且只剩下了一丁點!

沈婠收回目光時,剛好與沈妙的目光碰個正著。

沈妙仿佛在一瞬間明白了什麼,她騰地站起,渾身顫抖地指著沈婠,「是你!是你想害死弟弟!」

眾人一聽,不由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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