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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羅小俠劍眉一挑,翻手拉出了白霜寶劍,突聞身後又轉來了一聲喝:“好小子,躺下……”雁秋全神貫注前面四匪,聞聲驚覺,三支奇毒檳榔梅花箭一齊偷襲,雁秋匆忙裡向右急閃三尺,避過左中兩支,右邊一支卻打中小俠左後肩窩,驟然間雁秋覺著左肩突然一麻,知已中了帶毒暗器,仗武功精純,立時自閉穴道,提一口丹田真氣,回身一看,距自己兩丈外,立著一個面貌奇醜的老者,藍袍黃須,倒眉凶目,倒提一支鳩頭鐵杖,幽靈般帶著一份陰森的冷笑,再看李福人已昏倒地上,心知必是那奇醜老人所為,不由怒火攻心,一語不發仗劍直撲過去。
那老人嘿嘿一陣怪笑,身子一閃,輕飄飄退出去兩丈多遠,這工夫身後四個大漢已然撲到,一個動手把李福捆起,三個挺刀進步直取雁秋,羅雁秋急怒交加,也顧不得再追那老人,一翻身和三人打到一處。
羅雁秋心頭火發,哪還留一步餘地,不到五合,被他連劈倆人,另一個亦身負劍傷,血透衣外,但仍然拚力苦戰,兀自不退。
猛然一聲厲嘯,那奇醜老人手舞鳩頭鐵杖,挾一團勁風當頭打來,羅雁秋見對方兵刃沉重,怕傷寶劍,不敢硬接,趕忙一閃,避開來勢,那老者一支鐵杖橫掃直打,專找雁秋致命處下手,另一個大漢把李福捆好後也挺刀加入戰鬥。
如論雁秋武功,足可抵敵,但因左肩負傷,又是中的毒藥暗器,只得自閉穴道,免毒氣攻入內腑,這就等於半個人一樣,本身本領一大半不能施展出來,幸仗武功精純,又得良師真傳,尚勉可支持,但到了二十回合後,漸感真氣不繼,自閉穴道逐漸散開,半身受制,運用不暢,漸覺得白霜劍沉重起來,眼冒金星。搖搖欲跌,全身透出了冷汗。
這時,那奇醜老人手中鳩頭鐵杖,挾雷霆萬鈞之勢橫掃過來,同時另兩匪的雙刀分取雁秋兩腿及上盤。
羅雁秋一聲虎吼,人如飄風,劍似游龍,施展“巧燕穿雲”招式,人已出了杖影刀光之外,立時一翻身,劍如銀濤駭電,寒光中聞一聲慘吼,冷冷劍鋒刺透一施刀大漢後心,可是這一來雁秋用力過猛,直氣一散,左肩穴道全開,毒氣也趁勢攻入,他只覺著左肩上一團熱氣正四散全身,知已無法挽救,恐這條命要丟在大巴山了,想到這裡,把心一橫,奮起餘力,一昧猛攻,也不再顧及損傷寶刀,一霎時劍勢凌厲,寒光凜凜,反把那奇醜老人和僅存一個使刀漢子圈入一片劍光之中。
那奇醜老人,真還沒看出來這年輕小後生,有這樣登峰造極的武功,自己的煨毒檳榔梅花箭,打中人之後,盞茶工夫,一定要昏迷過去,這後生竟能撐斗三十餘回合,而且愈鬥愈狠,只得盡力苦戰,待他毒發力盡,然後再予生擒。
可是雁秋是存心拚命,一個“迎風劈浪”,又把餘下一個施刀的橫截兩斷,醜老人又驚又怒,自己一行五人,已有四個喪命在雁秋劍下,只剩自己一人,如果傳揚下去,不便是一世英名盡付流水,還有何顏面在愁雲崖立足。他越想越氣,狂吼一聲,鳩頭鐵杖一陣疾掃,和雁秋拼上了命,呼的一杖“泰山壓頂”當頭打下。
羅雁秋白霜劍往上一迎,一片龍吟之聲,果然寶劍非凡,竟把鴨蛋粗細的純鋼鳩頭杖一削兩段,可是雁秋經這一震,神志昏迷,身子也向下倒去,恍惚中似聞一聲嬌喊:“相公你……”
人便栽倒,失去了知覺。
醒來時睜眼一看,見自己躺在一個石洞裡,這洞約有四間房子大小,高有一丈,四周潔白一片,宛似一個整體的玉山,為巧工名匠雕鑿而成一樣,自己則仰臥在一個寬大的龍鬚矮榻上,不遠處有一張巧工雕置的大石床,上面鋪有厚厚的床墊,一色清綠的床單,紗帳,壁角放著淡綠瓷的盆花,另有幾個青石做成的矮墩上面亦鋪著淡綠的布墊子,總之這洞除了周圍洞壁雪白以外,其他的陳設都是淡綠的色彩,佈置雖然簡單,卻另有一種雅潔情麗的景象,被那洞頂懸掛的數百條瓔珞的瑩瑩碧光一照,越發感覺到石洞內翠碧交映,色調幽雅之極。
羅雁秋見這樣一個好地方,心中非常高興,一挺身就想坐起來,忽然傳來一個嬌脆的聲音嗔喝道:“快給我乖乖地躺下,你還沒有完全復元哩!”
隨著這嬌脆的喝聲,從壁角一個洞門外走進來一位千嬌百媚的少女,裊裊婷婷,走到雁秋仰臥的矮榻旁邊,坐在榻旁的石墩上笑道:“喂!你還覺得痛嗎?”
雁秋已認出那嬌美的臉蛋,一想到自己中人暗器昏倒的情形,不由驚叫道:“啊呀!這是什麼地方,我還活著嗎……喲,一定又是你這女英雄救了我的性命,我……”
那少女睜著一雙秀媚的妙目,脈脈含情,半晌才輕輕地嘆氣道:“都是我一時大意,害你受這種苦頭……”
她說著,似乎感到眼睛中有點濕潤,慌忙別過頭去。
羅雁秋人本聰明多情,何況這姑娘又是風華絕代,人樣花枝,嬌中透媚,秀裡帶俏。
羅雁秋只覺一陣心蕩神搖,紅著臉搭訕著說:“要不是我親眼看到,我真不會相信世界上有女英雄這樣秀美的姿容,和出奇的本領。”
那少女聽後,格格笑道:“美嗎?我兩次救了你的命,你要怎樣報答我呢?我問你,你今年幾歲,家裡還有什麼人!”
她這一問,又勾起羅雁秋淒慘的身世來,不由眼圈一紅,落下幾顆淚珠,毫不隱瞞地把自己的家世說了一遍。
姑娘嘆口氣道:“可憐你小小年紀有著這樣一段悲慘的身世,不過也許我的身世比你更慘,十九年來我一直沒有見過父母的面,也不知他們是生是死,我自幼就在我苦因師伯和恩師照顧下長大,我聽恩師叫我為凌雪紅,我那苦因師伯原是一位得道高僧,精通各種採藥練丹秘法,對我卻是鍾愛異常,每每把他在絕峰荒島費盡心機采得奇藥製煉的丹九,送我服用,有時一粒靈丹可抵上數年工夫,我又自小生長在恩師所住崑崙山煙霞洞內,每天和些虎猿在一塊長大,因此我這一身本領大半仗我苦因師伯靈丹之力,部分天賦,部分師傳,再加上我師伯常為傳我一種絕技神功,不惜在煙霞洞中一留數月,可憐他老人家常常往返於東海無極島和崑崙山,遙遙萬里之間,只想把我培育成一個武林中的健者,去年七月,我恩師在苦因師伯指導下,從峨眉山中得到一件至寶叫做鋼母,我師伯就在東海無極島閉門鑄劍,我也奉師命下山行道,苦因師伯太愛我了,又把他一隻神雕和兩頭靈猿送我,這一雕兩猿都是守東海無極島的神物,因我自小生長在虎猿群中,對獸類自然的音律就懂了一些,這一雕兩猿又都是通靈異物,一說便知,真是比兩個笨一點的人還聰明,我就仗這一雕兩猿,把愁雲崖鬧得天翻地覆。”
少女說到此處,看看雁秋,見他聽得聚精會神,微微一笑又繼續說:“我在煙霞洞學藝的時候,不但苦研各種絕技,而且還得苦讀各種書籍,我讀的書不是一般人讀的經書,而是儒、釋、道全有,所以十幾年來,不但學了這身武功,也裝了不少學問,也正因為此,害得我夜郎自大,認為世界上沒有一個男人能放在我的心裡,便立志修道,這一生決不侍人,不想一見到你這個冤家,竟不克自制……
從成都到大巴山來,我無緣無故和雪山派結下了血海深仇……”
羅雁秋聽到這裡,心中猛然憶及大師伯在劍湖失寶時,自己似見一大雕背上的白衣道姑大概就是此女之師了,不用說成都盜馬,荒野示警,通江城傷賊,長青峽靈猿戲弄梁文龍都是她一人所為,不由又驚奇,又佩服,抬頭正見她秀目微蹙,妙目蘊淚,脈脈含情地看著自己,這就又增加一份銘心的感激,不自覺的脫口喊了一聲“姊姊。”
霍然坐起來,兩隻手搶握著她一雙柔嫩的手,少女亦趁勢向他一撲,依偎在雁秋懷中,像依人小鳥,柔順小羊……
羅雁秋輕抱著凌雪紅的玲瓏嬌軀,只覺著她身上一陣香澤襲人,如蘭如麝,令人欲醉,他低聲輕喊道:“姊姊…”
凌雪紅突抬起一雙秀眉,把羅雁秋嚇了一跳,只見她紅著眼圈,淚光盈目,似是哭了起來,羅雁秋哪經過這些事情,慌忙把嬌軀向懷中一攬道:“紅姊……你為什麼要流淚嘛,有什麼話你只管吩咐我吧!我一定會照姊姊的話去做。”
他沒有想到這一說更糟,她竟嗚嗚咽咽的哭出了聲……
羅雁秋一顆心被她哭得沒了主意,急得不住搖著她一雙秀肩,嘴裡面不住的姊姊,姊姊的叫,不覺俊目中也急得落下淚水,正掉在紅姑娘的粉臉上,這一下她止聲抬頭,看雁秋星目滴淚,漸漸地破啼為笑,剛才雁秋抱住她一亂搖,又加上滿口姊姊,姊姊,叫得又甜又響,面對著這位秀絕人間,多情的美男子,凌雪紅如何還能不心動神搖,一時間,一張粉臉上白裡透紅,嘴角微翹,不斷地露出淺笑,這笑裡風情萬種,媚態橫生,羅雁秋被她笑亂了心,不自主地低下頭去猛親她一下香唇,誰知這一下闖出大禍,紅姑娘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一挺身掙脫雁秋懷抱,嬌喊一聲:“秋弟,你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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