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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驚鴻一劍震江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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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2:30 |只看該作者
一一零

  陳紫雲指著案上驚虹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連兵刃都不要了。”

  劍英道:“是我交給玲姊姊代我保管,誰說我不要了?”

  玉玲長長嘆息一聲,道:“我知道里你心裡恨上我了,我正在和雲姊姊談這件事。”

  劍英搖搖頭,笑道:“這本屬平常之事,有什麼好談的,岳鳳坤呢?

  程玉玲道:“他走了。”

  劍英道:“你為什麼不帶他來這裡坐坐?他對你對我都有救命之恩。”

  程玉玲道:“哼!過去我還把也當好人看呢,所以才跟他出去……”她本還想把岳鳳坤臨去取鬧之事說一遍,但轉念一想不對,連忙收口道:“誰知他對你怨恨極探。”

  俞劍英長長嘆息一聲,道:“那是當然,怎麼能怪他。”

  玉玲聽得呆了一呆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俞劍英道:“姊姊不要多心,我俞劍英決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他本來對你很好,因為我而使他傷心情場,這多年來,他對你痴念未斷,本來他應該恨你,但因愛太深,不忍恨你,所以才遷恨於我。”

  程玉玲聽得粉臉上顏色大變,恨著說道:“你胡說什麼……”

  俞劍英笑道:“姊姊,你不要急,聽我把話說完。不管你對岳鳳坤如何,但他卻是對你鍾情極深,而且執迷不悟,追根尋底,理屈在我,如果我們不相見,岳鳳坤也不會失意情場……”

  玉玲氣得兩行清淚順腮而下,道:“你為什麼不說我誘你失足?”

  劍英急道:“姊姊不要誤會我說話的意思,我知道你對我愛護至深。”

  陳紫雲聽得嘟起小小嘴巴,道:“你別盡往自己臉上抹粉好不好,誰對你愛護至深。”

  玉玲本來滿臉淚痕,聽完姊姊的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俞劍英卻長長嘆一聲,道:“我不知幾世修來的福,兩位姊姊都對我情重如山。”

  紫雲望了玉玲一眼,笑道:“你聽他越說越厚上臉了,好像我們都真的很愛護他似的?”

  程玉玲抹去臉上淚痕,道:“你現在變的臉比城牆還厚,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俞劍英微傲一笑,接道:“如果不是我橫刀奪愛,岳鳳坤自不會妒恨難平,不管怎麼說,我總覺得有點愧對別人,所以,我對他毫無敵意,姊姊,俞劍英如果口不應心,必遭天譴。”

  程玉玲想到岳鳳坤相待的諸般好處,亦不禁有些悵惘之感,長長嘆口氣,問道:“你對我說了這麼多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

  俞劍英想不到她會這一問,一時間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呆那兒不說話。

  程玉玲回頭望望了熟睡在床上的孝燕一眼,淡淡一笑,說道:“你不要自作聰明,什麼事,都以為自己想的很對,不錯,岳鳳坤對我還未忘情,我受他邀約到那僻靜山谷中,小坐清談,實在是有些不對,別說你見了生氣,我自回想,也有點失撿,不管他對我什麼用心,但我已……”話至此處,突然粉臉一熱,轉頭望紫雲一眼,道:“姊姊,你別笑話我,我從小隨父親在江湖上跑來跑去,養成了一種近乎放蕩的性格,對男女限界,不像一般人那樣嚴謹……”

  陳紫雲笑道:“只要我們心地磊落,倒不一定非守俗凡禮法不可。”

  玉玲黯然答道:“可是我一時大意,致使他心中動疑……”

  俞劍英急得搖著兩隻手,道:“姊姊,你怎能這樣猜測,那實在太冤枉我了。”

  程玉玲哼了一聲,道:“姊姊,你看他那付神氣,好像我們真的有什麼對不起他似的。”

  俞劍英看苗頭不對,趕忙起身往外溜。

  陳紫雲一晃身,搶到門口,回身攔在俞劍英前面,嗔道:“你要往哪裡去?”

  劍英道:“義父在等我有事商量,我是偷空兒溜到這裡來看你們。”

  紫雲道:“我不信你的鬼話。”

  俞劍英笑道:“你不信,和我一塊兒去見義父去!”

  紫雲道:“去見桑師叔又怎麼樣,我想你一定挨場好罵。”

  劍英突然一整臉色,道:“我本是想找你們談談,想不到我這一來,卻招惹起你們重重疑竇。”

  紫雲看他臉上滿是為難之色,細想剛才對他言詞,也實在有點過火,微微一笑,拉著他一隻手,走到桌邊坐下,道:“你既來和我們商量事情,為什麼不商量就要走呢?是不是真的生了氣啦?”

  劍英笑道:“生兩位姊姊的氣,小弟還投有這份膽量。”

  紫雲輕伸皓腕,倒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笑道:“喝杯茶消消氣,我們還等著聽你談話呢!”

  程玉玲也緩緩過來,在他右邊坐下。

  俞劍英環顧左右,飽餐秀色,看身側二女,都帶著微微的笑意,一個美秀無比,一個嬌豔絕倫,陳紫雲像一株出水白蓮,風華飄逸,程玉玲如一株盛放牡丹,豔光奪目,二女雖都是絕世美色,但卻美的不同,紫雲甜柔高貴,比一杯瓊漿玉液,芬芳清香,程玉玲如一杯強烈的酒,醉人心神。他左顧右盼,不自禁有點飄飄然忘其所以……

  紫雲嗤的一笑,道:“你在轉什麼念頭?東張西望,不怕扭了脖子嗎?”

  俞劍英還未來得及說話,程玉玲已搶先答道:“姊姊,你看他現在頑皮成什麼樣子?你罵他,他連臉也不紅一下。”

  陳紫雲笑道:“嗯!一點不錯,他越來臉越厚了。”

  玉玲道:“要是孝燕長大和他一樣,我就一天打上他三頓!”

  俞劍英搖搖頭接道:“好利害,我本來是有正經事要和你們談談,但一進門你們就給我氣受……”

  紫雲笑道:“啊喲!好像你真的受了很多委屈似的,什麼正經事?快說吧!”

  劍英笑道:“少林寺方丈百拙大師,已和義父約好具名柬邀中原武林同道,大會中嶽,研討對付海外群魔,請柬已經發出,不過日期訂在來年正月十五,屈指算來,還有兩月左右時間,咱們總不能在這裡住上兩個月時間。”

  陳紫雲一忖思,道:“那咱們先回九華山去,到約期之日再來不遲。”

  玉玲道:“兩月時間,彈指即屆,需往返的時間,不如藉機會演練師父手著太極兩儀三才劍法。桑師叔名重江湖,萬人敬仰,少林派號稱武林中最大主派,有百拙大師和桑師叔具名束邀,中原武林道上人物,大部當依約赴會,何況此事關系中原武林萬千生靈,所謂助拳亦即自保,如果沒有重大事故牽扯,亦即成行之日,到海外必難免一場慘烈之戰,咱們如不借這段閒暇時間,把三才劍法研習熟練,只怕以後沒有機會了。”

  劍英紫雲都聽得不住點頭。

  玉玲一笑接道:“我們不妨把這話對桑師叔說,請他老人家出面,要百拙大師給我們找一處清靜的地方住下,以便鑽研那三才劍招。”

  劍英起身笑道:“急不如快,我現在就對義父說去,先看看我義父有沒有別的計畫再說。”說完,霍然起身,離了二女臥室,直奔少林寺中。

  他到了桑逸塵房中,只見桑逸塵臉上汗水隱現,鬚髮微顫,分明是在運氣療傷,不禁驚的一呆。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之久,桑逸塵才慢慢的睜開眼睛,望了劍英一眼,笑道:“一葉道人的掌力,果然是雄渾無比,除了你師父外,是老叫化子生平僅遇勁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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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2:51 |只看該作者
一一一

  劍英神色黯然,輕輕嘆口氣,低聲問道:“義父,你受了傷嗎?”

  桑逸塵點點頭,說道:“我被他掌力震傷內腑,不過,經我運氣調息這一陣,已覺著好了許多。”

  劍英看義父臉上神情,微現愁苦之色,不禁吃了一驚,他素知義父生性,豪氣干雲,什麼事也不放在心上,此刻竟現愁苦之容,叫他如何不驚?

  桑逸塵似乎已看出俞劍英愕然之態,淡淡一笑,道:“你是不是覺著我今天神情有點異常?”

  劍英道:“是的!英兒從未見過義父像今日這般愁苦之色。”

  桑逸塵長長嘆息一聲,道:“老叫化當真是老了。”

  劍英道:“義父雖然受了傷,但想那一葉道人,也未必就未受傷損。再說你昨夜已經過了半夜苦鬥,以疲累之身,和他拚了三掌真力,他卻元氣充沛,蓄勢而來,義父在比拚真力之上,先就吃陣大虧,事實上,如憑真功實力,義父不見得輸給他。”

  桑逸塵哈哈一陣大笑道:“幾十年來,老叫化除了佩服你師父之外,當今武林道上,還沒有第二個使老叫化子佩服的人,江湖上稱你師父、老叫化和一葉老雜毛,為當今武林中三大怪傑,其中除了你師父外,老叫化就不敢相信自己有資格行列怪傑,衡山劍客被稱為三傑之一,老叫化子心中更是有些不很服氣,我親眼看到他敗在你師父劍下,老叫化卻和你師父比劃過三天三夜,沒有分出勝敗,事後我雖然發覺他故意讓我,但卻讓我因而造成錯覺。”

  說到這兒頓一頓,嘆口氣,又道:“直到昨夜我和一葉老雜毛比過三掌真力,才知道我和人家棋差一著……”

  俞劍英道:“義父不要傷心,也許一葉道人傷的比你老人家還重。”

  說完話,從懷中取出一粒百轉還魂丹道:“英兒身上帶有師父煉製的丹藥,義父要不要服用一粒?”

  桑逸塵接過丹丸服下,又閉目靜坐調息。

  劍英目睹義父神情,心中暗暗吃驚,知他所受內傷十分嚴重,趕緊溜出少林寺,又跑到紫雲和玉玲住的外院。

  二女見他去而復返,而且神色慌張中帶著幾分淡淡的愁苦,不覺吃了一驚,雙雙迎了出來。

  紫雲瞪著一對圓圓的大眼睛,深注在英弟弟的臉上,低聲問道:“怎麼了!愁眉苦臉的,是不是挨了桑師叔的罵了?”

  劍英搖搖頭,道:“我義父受了根重的內傷。”

  此語一出,只嚇得紫雲和玉玲雙雙打一個冷顫,呆一呆,又一齊開口問道:“他老人家怎麼會受了傷呢?”

  俞劍英黯然答道:“他和衡山劍客一葉道人比拚掌力,被一葉道人震傷內腑。”

  要知二女都受過桑逸塵提攜大恩,如非這位風塵大俠插手相助,程玉玲固然難和俞劍英認盟白首,也難投入靈虛上人門下,,就是陳紫雲何嘗能有今日,飲水思源,感懷舊情,不禁四目中淚若泉湧。

  陳紫雲從小追隨靈虛上人,修習上乘內功,在極度傷痛中,方寸不亂,回頭望著程玉玲,問道:“妹妹,你那千年何首烏,放在什麼地方?”

  一句話提醒了白燕兒,來不及回答雲姊姊,翻身急奔房中,片刻工夫,手捧一個精巧玉盒來,一揚粉腕,把玉盒交到了劍英手上,道:“你把這些千年何首烏送給義父!”

  劍英接過玉盒翻身急奔,猛聽陳紫雲在身後叫道:“你別慌,我還有話問你。”

  話出口,人也一個急躍,擋在了劍英面前。

  俞劍英未及開口,陳紫雲又搶先,問道:“我和玲妹妹是不是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義父?”

  俞小俠微微一皺眉頭,道:“少林寺代代相傳戒規,是不准女子入寺,但兩位姊姊目前又當別論,你們雙劍拒敵,挽救他們一次浩劫,我想你們一定要去,他們當不致伸手攔阻,但這等挾惠自重,似是有些不大應該。”

  玉玲急道:“你說了半天,轉彎抹角的還不是不讓我們去,別的事情可以商量,這件事卻不能緩延,我們非去不可!”

  劍英嘆道:“這個……”

  陳紫雲一伸手拉著玉玲,勸道:“你可別難為他了。”

  玉玲黯然一笑,兩眼淚下,回過臉,幽幽說道:“桑師叔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服侍他服藥療病,心中實在難安。”

  劍英心中懸念義父,片刻都不願延誤,見玉玲被紫雲拉住,轉身兩個急奔,已出了少寺林外院。

  他一口氣回到桑逸塵養息靜室,捧玉盒跪在榻前。

  桑逸塵正在靜坐榻上,閉目調息,他一身混元氣功,已達爐火純青之境,一經運氣行功,全身堅如鐵石,刀槍不入,武功稍差之人,別說傷他了,是他靜靜的坐著要你打,你也要累的手酸臂痛。

  但衡山劍客的掌力,卻是非同小可,力開碑石,透肌傷骨,桑逸塵在少室峰頂和一葉比拚三掌,一葉道人雖未能當場擊敗八臂神乞,但已暗運內家罡力,震傷他的內腑,不過這三掌拚過衡山劍客也被八臂神乞震得輕傷。

  當時情景,桑逸塵被震得內腑激盪,一口鮮血,由腹中直冒上來,但他不願使一葉道人看出自己傷重,隨把一口湧出的鮮血,勉力壓制下去。

  這一來使他本來就很重傷勢因強壓下一口淤血,而更加嚴重,再加他又不及時運氣調息,使那口淤血早些噴出,反而和百拙大師研討那份受邀武林人物的名單,又延遲了半日時間。

  這口真氣提起前胸處時,忽覺五腑翻騰,全身血湧,內腑六髒,一齊劇疼如絞,竟難把真氣運行全身,只得半途又把真氣散去,閉目靜坐。

  這時,劍英剛好由少林外院歸來,看義父神情,不禁大驚,隨以師父手制百轉還魂丹,交請服用。

  桑逸塵接過靈丹,俞劍英又藉機全跑到少林外院,取來了程玉玲身懷奇寶,千年何首烏。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玉盒,立時有一股清香,散落靜室,桑逸塵睜開虎目,望了劍英一眼,又緩緩閉上。

  俞劍英自認識桑逸塵後,從未見過他這等頹喪神情,心頭一酸,雙目淚下,手捧玉盒,跪在榻前,叫道:“義父。”

  桑逸塵睜開眼睛,淡淡一笑,道:“你有話站起來說。”

  俞劍英泣道:“英兒由玲姊姊那裡,取來了千年何首烏,請義父服用兩片。”

  桑逸塵長長嘆息一聲,從劍英手捧玉盒中取了兩片千年何首烏服下。

  這千古奇物,功效之神奇,大非一般人工調製靈丹藥物可比,桑逸塵內傷雖重,但服用了兩片千年何首烏後,立時大見好轉,再度閉目運功,疼苦已減去大半。

  俞劍英合上玉盒,站在一側,靜靜地望著義父神情變化。

  大約過了一刻工夫,桑逸塵一張口,噴出來兩大口鮮血。

  俞劍英目睹義父噴血,只驚得呀然失聲。

  桑逸塵睜開眼睛笑道:“我的英兒,你出去休息吧!我的傷勢好了!”

  俞劍英黯然泣道:“義父不要騙我,你……”

  桑逸塵笑道:“你見吐出來兩口血,就覺著我傷勢很重,是吧?”

  俞英點點頭,還未來得及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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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3:02 |只看該作者
一一二

  桑逸塵已搶先笑道:“我被一葉老雜毛用內家罡力,震傷了內腑,這兩口血,正是他震傷我內腑後的淤血,我傷得這等嚴重,就是這兩口淤血在腹內作怪,現在既已把淤血吐出,傷勢已好了大半,只要再經兩三天調息,就可以完全復元,你去休息吧!”

  俞劍英細看桑逸塵噴出的兩口血色,果然微現暗紫,知他所言非虛,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他替桑逸塵打掃好噴出來的淤血然後才悄然退出。

  三天匆匆而過,俞劍英為了義父傷勢,三晝夜沒有離開過靜室一步。

  這期間,百拙和悟性,聯袂來過三次,紫雲和玉玲也來過兩次,她們白天不便闖入寺中,乾脆就晚上越牆而入。

  少林寺中防守極嚴,如何會不知二女入寺,但守夜群僧都已得到暗示,看見裝做沒看見,放任二女出入。

  三天過後,桑逸塵傷勢果然完全復元,劍英趁勢向百拙提出借住少林本院心意。

  百拙大師笑道:“少室峰上,有一座極為幽靜的茅舍,是先師昔年研續經典所在,自從先師坐化圓寂,那座茅舍就沒有再住過人,不過每月我總派人去打掃,雖是竹籬茅舍,但還清靜不俗,小施主如果愛靜,就請遷往那座茅舍如何?”

  俞劍英笑道:“那座靜舍是老前輩師父研讀經典所在,晚輩怎敢借住。”

  百拙大師笑道:“那座茅舍已荒廢了數十年之久,平常也派不上用場,小施主如願屈就,我就陪你去看一趟,如果合意,再遷不遲。”

  劍英道:“老前輩這等客氣,晚輩實不敢當,只請隨便派遣一位師兄,帶我去就可以了。”

  百拙笑道:“因為那座茅舍是先師讀書習武的地方,所以除了我遣派打掃的一個小沙彌之外,只有我自己常去。”

  劍英笑道:“那就請大師派遣那位小師父帶我去一趟就可以了,不敢親勞大駕。”

  百拙站起身子,黯然嘆息一聲,道:“他已經歸化我佛,到西方極樂世界去了。”

  劍英聽得心頭微覺一震,道:“怎麼?那位小師父死了!”

  百拙緩緩地點點頭,道:“屍解在冥靈真人的拂塵之下。”說著話,人已走出了方丈禪室。

  俞劍英默默地跟在百拙大師身後,出了少林寺,沿途僧侶,紛紛對百拙合掌作禮。

  百拙帶劍英穿行在崎嶇的路上,兩人都沒施展輕功,慢步緩進。

  走了有一頓飯工夫,到了少室峰下,抬頭看一峰拔天,雄聳雲霄,高出四周群山數倍。

  百拙側臉望著劍英一笑,道:“這就是少室峰了,那座茅舍,在峰腰一處寬岩上。”說罷,一撩僧袍,當先向上攀去。

  劍英也施展輕身功夫,緊追百拙身後,兩人一前一後,奔行在山徑上。

  俞劍英仔細看那盤繞山徑,被枯草掩沒,如果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

  穿過一片松林,眼前景物突然一變,只見那陡立的山壁,突然向裡凹去,形成了一片百丈方圓的突岩,在那緊依山壁之處,矗立著一座茅廬。

  翠竹依舊,黃草盞頂,兩扇竹製籬門,緊緊閉著,背靠千丈如削岩壁,前臨百丈深澗,放眼山勢起伏,綿延不絕,果然是一處清靜幽絕之處。

  百拙打開籬門笑道:“這地方已近月沒有人來打掃了,小施主如果覺得可住,我再派人來打掃乾淨。”

  劍英看竹籬圈圍的院子相當寬大,因那環繞竹籬,是經人工移植而成,經過幾十年的時間,早已長的十分高大密集,一片翠綠牆,把院內院外完全隔絕。

  細看院中,種植了不少花樹,只因在深冬季節,除了幾株臘梅盛放之外,大都枝枯葉頹。

  這座茅舍,共分成兩棟,三間緊依小壁,另兩間傍石而建。

  百拙打開依壁而建的房屋門,合掌肅容先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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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第十四回 寶典失竊

  俞劍英步入房門,抬頭打量,只見迎面壁間掛了一幅羅漢圖,或站或臥各個姿勢不同,筆力雖然蒼勁,但繪製的並不高明,一望之下,即知是不善繪畫之人,初次學習繪製。

  除了壁間那一副羅漢圖外,房中只有一張松木方桌,和一張木榻,案上微積落塵,果已久未打掃。

  俞劍英細看那副羅漢圖,不但繪製手法不高,而且還殘缺不全,默數圖上羅漢,只有十六個繪製完成,另有一個只繪一半。

  他對著這一副殘缺不全的羅漢圖,不禁心中暗叫奇怪,想到:這幅圖既未署名,又未完成,而且手法惡劣,掛在這裡不知是什麼意思。

  百拙看劍英望圖沉吟,心中早已瞭然。指著壁間那幅羅漢圖,笑道:“這幅圖是先師手繪,他老人家本不善丹青,不知為什麼,竟繪起圖來,不想一幅圖尚未繪成,竟然圓寂升天。”

  俞劍英一聽老和尚說是少林上派掌門方丈手繪,倒不好再信口批評,淡淡一笑,道:“老前輩先師雖然不善丹青,但那書法功力,卻是蒼勁透紙……”

  百拙笑接道:“先師先前常習書法,但卻不善繪圖,這幅羅漢圖雖然殘缺不整,但因是他老人家的手筆,是以仍掛在這裡,因為先師晚年隱居此地,閉門研究佛典,令諭寺中弟子,非他召喚,不准擅入靜室一步,待他老人家圓寂的當天,才悄然返回寺中,召集門下,囑咐後事,夜間就歸化我佛。事後我們到他靜室,整理他身後遺物,才發覺了這幅繪製未成的羅漢圖,先師安居此地,共計五年,五年之中,除了召集過老衲來聽過兩次佛法之外,其他同門,均未來過靜室,這幅羅漢圖,不知是什麼時侯開始繪製的?”

  說完,帶著劍英退出,又打開右邊那兩間房門,兩人並肩入室。

  這座房中,布設亦很簡單,一桌四椅,和一張單人木榻。

  這座茅舍,一大一小,而且兩座房內各有桌椅,正適合劍英和紫雲等安住。

  百拙笑道:“這座靜室如何,是否可以住得?”

  俞劍英笑道:“好極,好極!晚輩想明天就遷來暫住。”

  百拙道:“今晚上我就派人打掃。”

  劍英道:“不要再勞老前輩費心,晚輩們明日自己來打掃吧!”

  兩人看完靜室,重返少林寺中,百拙果然立時派遣了四個小沙彌來打掃。

  俞劍英回到少林寺,把心意告訴義父,桑逸塵聽完,笑道:“好吧!你們既然想練習劍術,遷到那裡也好。”

  第二天,劍英和紫雲、玉玲三個人在百拙引導之下,到了少室峰後那座靜室。

  本來緊攀山壁那座茅舍較大,但因那座房中是少林寺上代掌門人生前臥室,二女不便佔居,結果,陳紫雲和玉玲自願住到右邊廂房,俞劍英獨佔那三間大房子,這一著正暗合了百拙心意,他覺得兩個女孩子住到師父生前臥室,有點不大對頭,但又不便出言阻擋,見二女自居廂房,心中十分高興。

  床褥用具,早已有百拙派人擺好,房中積塵,也已清掃乾淨。

  這環境清雅幽美,二女也看的芳心暗喜,百拙安頓好三個人,告辭退出。

  老和尚走後,紫雲和玉玲雙雙溜到劍英房中。

  陳姑娘一抬頭看到壁上那幅未完成的羅漢圖,不禁皺直了兩條柳眉,笑道:“這幅羅漢圖畫的奇形怪狀,不知是哪個手筆?”

  劍英笑道:“這是少林寺上代掌門人所繪,武林中最重師道,姊姊以後不可隨口批評……”

  紫雲淡淡一笑,接道:“你在教訓我麼?”

  劍英笑道:“怎麼?我說的有什麼不對?”

  紫雲又回頭望子那幅殘缺不全的羅漢圖,笑道:“這幅殘圖,掛在這裡實在有點難看,明天我替他補上殘缺吧!”

  原來紫雲不但妙擅丹青,而且仿繪之力甚強,只要她見了原圖手筆,著筆繪去,使人有難分真偽之能。

  劍英知她本領,急忙接口笑道:“那怎麼行,人家這幅殘圖,旨在悼念先師,你動手替人家補上,反而破壞人家旨意。”

  陳紫雲不理劍英的話,秀目卻深注在那幅殘缺不全的羅漢圖上,臉色十分入神,良久不發一言。

  玉玲和劍英都看得十分奇怪,不知她何以忽對那羅漢圖發生了興趣。

  足足過了有一刻工夫,才見她搖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道:“奇怪,難道這樣一幅殘缺之圖,還耗了數年工夫不成?”

  程玉玲聽得顰起柳眉兒,道:“姊姊,你自言自語地說些什麼?叫人聽的糊糊塗涂!”

  陳紫雲目光移開羅漢圖,回頭望著玉玲,笑道:“我是說他這幅羅漢圖,怎麼會用了數年工夫之久,還沒有把這幅十八羅漢圖繪成?”

  劍英,玉玲細辨那圖上墨色,果然深淺不同,不過兩人也只是看出墨色深淺不同,其它都無法辨認得出來。

  紫雲看他們兩人都似很有興趣,嫣然一笑,接道:“表面上看,這幅羅漢圖,並沒有什麼不同之處,很難辨認出來,著筆功力,墨色新舊,卻是相距著很遠的年月,這中間差別很微,不擅繪畫的人,很不易辨認出來,如果我沒有看錯,他這一個半仰身子的羅漢和那個最後未完成的羅漢圖,至少相距有五年歲月。”

  劍英奇道:“這倒是一件異常耐人尋味之事,一幅羅漢圖,怎麼能繪製數年之久呢?”

  玉玲道:“也許是那老和尚研讀經典,研讀得心裡悶了,就拿筆來畫它兩筆,所以才畫了那樣長的時間。”

  紫雲道:“妹妹說得不錯,這畫好的十六個羅漢也非一氣呵成,至於未完的那半個羅漢,畫的時間更久,那斜舉手臂,和未完的身體,最少要相距一年以上時間,只看那墨色深淺不同,即可辨認相隔時間不短。”

  陳姑娘隨口說過,劍英和玉玲也未再追問,對跟前那幅充滿著重重疑竇的羅漢圖,也未再用心深研。劍英向紫雲要了師父手著的“太極、兩儀、三才劍訣”圖解,笑道:“我被師父由嶺南金霞宮後萬丈絕壑中救回九華山後,就被關在懸崖中丹室之內,面壁三年,出了丹室,又連遇強敵騷擾,始終未能把師父手繪劍訣,詳細閱讀過一遍,兩位妹妹都已得恩師面授,想來都已通達,今宵我要把師父手繪劍訣仔細研讀一遍,明天就請兩位姊姊指導我開始練習。”

  玉玲莞爾一笑,道:“你怎麼忽然變得這樣客氣了?”

  陳紫雲笑接道:“師父手著這部劍訣,精奧博大,變化無窮,我和玲妹雖然得他老人家面授指點,但也只不過略通概要。那太極三十六劍式,尚能運用,兩儀廿四劍,雖亦可勉強用來對敵,但很多精微變化之處,已難瞭解,至於那十二招三才劍式,簡直是一點都不明白,說起來真是奇怪。我和玲妹初學之時,雖然也曉得那十二招劍式,變化複雜,但並不算太難,哪知愈練直覺困難,越學越感糊塗,現在根本就弄不清楚是錯是對。”

  劍英嘆道:“師父之能實非我們能及萬一,那夜二位姊姊雙鬥冥靈真人,出手劍招之奇就非我能預測,眼看劍勢劈刺向空隙之中,哪知劍到之時,剛好是敵躍避的方向,劍劍搶制了先機,招招攻敵必救,才迫得那老魔頭無法找出絲毫的反擊時間,雖有一身深厚功力,亦無法發揮出來,如果不是兩位姐姐的劍招奇奧,你們縱然是全力拚斗也難抗拒那老魔頭的內家真力……”話至此處,微微一頓,又道:“師父在授我玄門先天氣功之時,曾對我有過一番訓誡,他說:玄門先天氣功並非內家功中最高絕學,他的一身能耐,亦非舉國第一,如講武林中技擊之術,乃應推少林寺執武林牛耳,只可惜上乘武功,並非人人可學,如果秉賦不佳,縱學上一生一世,亦難登峰造極。內功一道,更是精博,因才施教,才能水到渠成,如果勉強傳授,學習之人未受其益,反蒙其害。因為一種較高的內功,大都要違反人體生理的正常本能,如無甚佳天賦,必難適應練功的變化,一個不好,練功之人就要受到很大損傷,輕則殘廢,重則殞命,是以,一個人武功的成就,必需要各種條件配合。”

  陳紫雲笑道:“師父肯把他曠世絕今的玄門先天氣功傳你,自然是把你看成了練武的全材,事實上你的悟性,也確比我和玲妹高,同時你已學得了師父的奇門八卦劍法,太極、兩儀、三才劍法,雖是集天下劍術大成,但據我習練經驗所得,其中最為奇異之處,還是五行生剋變化,和八卦消長之機,不過其間又加上了雙劍相輔之妙,本以那兩儀二十四式,學起來又比太極三十六式繁雜很多。至於那三才劍招,恐又深奧一層,因為兩儀劍招是雙劍相成克敵,各佔一半份量,那三才劍招卻是一劍為主,兩劍為輔,主劍主正,輔劍出奇,奇正互用,其精奧自然是更深上一層。是以,我和玲妹妹在初習三才十二劍式時,因有師父主正出劍,帶動十二劍招變化,練來倒不覺如何困難,但我和玲妹自己練習起來,卻是愈練愈感糊塗,故然三才劍式需要三人各主其位,才能發揮三才劍招效力,但其間劍式卻是各謀其道,分可單獨對敵,合則三劍聯攻。在這段靜居時日中,咱們最好能把那三才十二劍招精奧領悟。”

  陳紫雲說完,拉著玉玲緩步退出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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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3:24 |只看該作者
一一四

  俞劍英打開了靈虛上人朱一嵐手著的太極、兩儀、三才劍式圖解,凝注了全神閱讀,一則他悟性超人,再者已有了玄門先天氣功的基礎,體內百脈奇經,均已相互通達,靈台易明,這一凝注全神,登時百念盡消,靈智大增。

  他首先翻閱那三十六式太極劍式,只覺每一劍招,無不是精奇之學法,雖只有三十六式,仁其深博,要比自己學的奇門八卦劍法更進一層。

  他一面看,一面比手作勢,看一招,學一招,然後再閉目沉思,直待把那一招悟透,才重閱下一劍式。

  要知這一套窮盡靈虛上人智力的奇奧劍法,乃天下各門派劍術精英大成,俞劍英雖是一代天矯之才,又得玄門先天氣功補益靈智,但也沒法在片刻之間,瞭然劍式精奇含意,最初幾招,還可思悟,但到第五招上,忽感那圖解劍式,有些不大對勁,只感和前四劍全然不相關連,而且出手劍勢,緩慢的大背武術常規。

  他合上書本,想靜坐片刻再讀,哪知凝集的精神一散,忽感一陣頭暈,不由主全身晃了兩晃。

  推窗望去,只見茅舍外夜色沉沉,已經是初更時分,他只看了五招,已耗去四五個時辰之久,案上燭火高燒,不知何時已被人點燃。

  他緩步離開了坐位,向室外走去。

  仰臉看去,只見滿天密佈繁星,松嘯陣陣,飄傳入耳,右邊廂房中燭光輝煌,看樣子陳紫雲和玉玲尚未安歇。

  忽然,他覺得腹中有些飢餓,原來他在這四五個時辰內,一心集中在推解師父手著劍訣上,連一杯水也未曾喝過。

  忽聽廂房呀然大開,蓮步細碎,走出來紫雲和玉玲姑娘。

  俞劍英迎上去笑道:“咱們來時,忘記了告訴百拙大師,請他代我們準備些米面鍋碗,看我們都得……”

  陳紫雲道:“米面和炊用之物,早已由人家派人送來,晚飯亦早做好。剛才我和玲妹去請你吃飯,你讀師父劍訣,正值入神,不敢驚擾,玲妹妹替你點燃案上松油火燭後,我們又悄然退出,替你留下的菜飯,都已熱好,現擺在我們住的房中。既然覺出飢餓,只得委屈你自己走一趟啦!”

  劍英微微一笑,不再多講話,當先向兩人臥房中奔去。

  簡陋的茅舍,經過了陳紫雲和玉玲一番布設,登時覺著煥然一新,但見滿室花色芬香襲人,花瓶用翠竹作代,分佈的十分恰當。

  靠窗邊松木桌子上,果然放著菜飯還可見隱隱上騰熱氣。木榻上靜靜安睡孝燕,燭光花色相映,使這兩間大小的茅舍中,有一種寧靜安適之感。

  俞劍英看完了四周的布設,微微一笑,讚道:“縱然是殘壁廢爐,但經兩位姊姊運用匠心的一佈置,就覺著另有一種不同情調。”

  紫雲淡淡一笑道:“少講好聽話,快些吃飯吧!”

  俞劍英緩步就坐,程玉玲緊走幾步,搶過去替他盛裝了一碗飯,笑道:“你著那劍訣如何?是否能夠解得?”

  俞劍英道:“初看幾招,尚可懂得,但越往後看,越覺不對,好像那些劍招彼此互不關連一般,兩位姊姊都已學會了那太極三才劍式,看來我還得向二位領教!”

  陳紫雲道:“是啦!太極三十六劍中的前三招,以快迅見稱,但到第四招時,劍勢忽然慢了下來,是也不是?”

  劍英道:“不錯,我耗了三四個時辰,只算勉強把前面三招悟出,到第四招時,因那劍勢一變,由快忽慢,看上去好像與前三招根本不銜接,用來對敵之時只怕要給人可乘之機。”

  陳紫雲搖搖頭笑道:“你再往下看幾招,就知道這劍法的妙用,當時我和玲妹妹學習之時,也覺著這套劍似連續不到,三劍快攻後,忽然一慢,不正是給敵人以喘息之機嗎?可是等到我用以對敵之後,才知道那一劍忽慢的妙用!”

  俞劍英本是極聰明之人,而且他的奇門八卦劍早已爛熟胸中,被紫雲一語點破,登時恍然大悟,把手中飯一丟,大笑道:“我知道啦!師父手著這本劍訣,乃天下劍術精畢,前三劍連綿快攻之後,忽的劍勢轉緩,正是後三劍攻勢的準備,也可給敵人一個搶攻的機會,想那第五招以後,必然是控制先機的快攻,既可測敵來勢,亦可求變意外,不錯,這三十六招太極劍式,要比我奇門八卦劍高出了很多……”說至此處,突然大喝一聲啊呀!縱身一躍直搶出室,向自己住的房中奔去。

  陳紫雲、程玉玲都被劍英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的心裡一跳,二女來不及攔阻相詢,雙雙一躍,緊隨著俞劍英身後追去。

  原來俞劍英忽然想起了師父手著的太極、兩儀、三才劍訣,還留在他住的房中。

  紫雲和玉玲追進房時,俞劍英早已呆呆地站在松木案前。

  熊熊燭光射在他的臉上,神情是那樣驚呆錯愕,目光遲滯,一語不發。

  程玉玲突感芳心一震,低聲問道:“你在幹什麼?”

  但見俞劍英兩行驚恐淚珠,緩緩由俊臉上滾下,一頓腳嘆道:“我真該死!”

  陳紫雲已有些明白,雖然她被惶恐佔據了一寸芳心,但仍儘量把聲音放得十分柔和,問道;“是不是師父手著的劍訣失去……”話至此處,又想起壁間掛的寶刃,抬頭望去,只見那驚虹劍,仍然端正正地掛在那裡,但俞劍英仍不放心,一飄身,把壁上寶劍取在手中,手按機簧,寶刃出鞘,燈光下銀虹一閃,登時覺到滿室劍氣,寒冷逼人。

  突然,他揮劍一指,道:“我如查出偷師父手著劍訣之人,必把他誅絕劍下……”話還未完,忽聽茅舍外飄傳來一聲長笑,緊接微風颯然,燭影搖搖,笑聲未落,八臂神乞桑逸塵已現身室中。

  他望了劍英一眼,問道:“你在幹什麼?”

  俞劍英自不敢隱瞞,只得長嘆一聲答道:“英兒該死,我遺失了恩師手著的太極、兩儀、三才劍訣!”

  桑逸塵吃了一驚,但他外形仍然維持著鎮靜,道:“你怎麼會丟的,告訴我。”一面問話,一面目光流動,向四周張望。

  俞劍英還劍入鞘,把遺失劍訣經過,簡明地對義父說了一遍。

  桑逸塵嘆息一聲道:“來人趁你在用飯之時,入室取走劍決,決非一時趕巧,必然是早已跟在你們身後,隱在暗處,監視你們行動,只是你們不覺罷了。”

  陳紫雲看到劍英慌張之色,心中十分不忍,故作微笑道:“師父手著那太極、兩儀、三才劍訣,異常深奧,縱是精通劍術之人,亦難在短短時日之內,領悟得出奧妙,目下先不要慌,只要有一點線索可循,就不怕找不出那偷竊劍訣的人犯。”

  桑逸塵點頭一笑道:“不錯,咱們先在這茅舍四周搜查再說。”

  當下四人分頭在茅舍四周搜查起來。

  忽然陳紫雲發現一株巨松下亂叢中有一片白色絹帕。

  只見那絹帕之上,用綠線繡著兩隻小燕,正是程玉玲常用之物,不禁心頭一震暗自忖道:“玲妹自入茅舍,始終未離開我一步,這絹帕何以會落在此處?”

  她本是心思靈敏之人,輕輕縱身一躍,已到了松樹之上,放眼一看,心中即瞭如指掌。

  原來這株巨樹,正對俞劍英的臥室,但見房中燭光通明,桌椅布設,盡收跟簾,暗道:“是啦!來人隱身在松樹之上,把英弟弟的一舉一動盡看眼內,待他出室之後,繞道潛入茅舍,把那太極、兩儀、三才劍訣盜走,偷竊之人卻借這密茂的松枝隱住身子,縱是目力奇佳之人,也難從那茅舍中看到樹上隱藏有人。”

  她雖已找出來人的藏身之處,但一時卻想不出是什麼人,玲妹妹的絹帕,又何以會落在此地。

  正在思忖當兒,忽聽桑逸塵的聲音說道:“如果那竊取劍訣之人,隱藏這株巨松之上,不但可把茅舍之中景物看得非常清楚,而且還可以借密茂的松枝掩護,不致暴露行跡。”

  陳紫雲正想用心推敲那盜竊劍訣之人,竟不知桑逸塵和劍英何時也到了巨松之下,待聽到桑逸塵之言,才由樹上飄身而下道:“桑師叔說的不錯,隱身在這株松樹之上,正好把英弟弟室中的一舉一動,盡看眼內………”她本想把發現玉玲絹帕之事一併說出,但話到嘴邊之時,忽覺不對,立時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嚥回肚中,順手把撿得玉玲的一塊絹帕,也放入懷中。

  桑逸塵望了紫雲一眼道:“那幫魔頭經那夜一戰,早已退走,少林寺中僧侶當不敢做這種偷竊之事,這偷竊劍訣之人,倒使人難以推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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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這當兒程玉玲也由北方搜尋過來,松樹之下,與三人會合一處。

  陳紫雲望著玉玲微微一笑,道:“玲妹妹可尋出一些線索嗎?”

  白燕兒搖頭道:“我由北面搜索過來,但卻毫無發現。”

  桑逸塵縱身躍上松樹,略向四面打量後,又飄身下樹,道:“不錯,來人八成是在這樹上隱身,咱們先回茅舍之中再談吧!”說完,當先向茅舍中奔去。

  劍英、紫雲、玉玲依序相隨,回到了俞劍英的房中。

  程玉玲先給桑逸塵倒了一杯茶,然後才在紫雲身側坐下。

  八臂神乞呷了一口茶道:“老叫化雖未看到那太極、兩儀、三才劍訣,但想到那定是武林中劍術奇學,那夜中,我看你們兩個女娃兒和冥靈道人動手,劍術奇奧,連冥靈道人也幾乎招架不住,但冥靈道人等,經那夜一戰早已退走,難道他們會去而復返,暗中潛上此地窺視那劍訣,竊取而去?但群魔中又有誰的功夫如此精深,連你們這等武功也沒發現,給偷了過去。”

  俞劍英微一皺兩道劍眉,搖搖頭,轉向陳紫雲嶺道:“姊姊料事,素來無錯,不知對此事有何高見?”

  自離開排雲嶺丹室後一段時日之中,他已逐漸發現了陳紫雲的機智、膽識、定力,都非他和玉玲所及,是以不自覺有此一問。

  陳姑娘心中雖也感覺到失去劍訣之事,非同小可,必需在最短時日之中,查出那偷盜劍訣之人,設法追回,但她見英弟弟焦慮之情,心中又十分不忍,故作淡漠,笑道:“師父手著劍決,何等深奧,縱然被人偷走,但也非數月之功,能夠解得,我們還有很充裕的時間查尋,不必急在一時。”

  桑逸塵閉目靜坐,玉玲和劍英愁容相對,陳紫雲外形上雖尚能保持著鎮靜,但她心中亦急得心內如焚,只是一時誰也想不出該當如何?只有相對沉默。

  大約過去頓飯工夫之久,桑逸塵忽然睜開眼,霍的起身,說道:“雲兒說的不錯,遺失劍訣之事,暫時不宜張揚,不妨暗中留心訪查,少林寺戒規雖嚴,但囚寺中僧侶過多,難免良莠不齊。”說罷,緩步出室而去。

  劍英等忙起身相送,到門口已不見八臂神乞人蹤。

  陳紫雲回過頭,低聲對劍英笑道:“劍訣既已失去,急也無用,暫請開心暢睡一夜,明天再從長計議。”說著拉著玉玲返回臥室。

  俞劍英仰臉望天,不禁黠然一嘆,望著二女背影,心中愧恨交加,劍訣放在紫雲身上數月無事,想不到拿到自己手中,只不過幾個時辰,就被人盜走。

  按下俞劍英滿腹愧恨愁苦,單說二女緩步回房之後,陳紫雲輕掩雙門,從懷中掏出撿到的一方絹帕,笑道:“玲妹,這絹帕是你的東西?”

  程玉玲目光觸到那帕之後,立即認出是自己應用之物,伸手接過絹帕笑道:“謝謝姊姊,我實在太糊塗,什麼時候丟得都不曉得?”

  陳紫雲輕輕嘆息一聲,道:“妹妹你仔細想一想,這塊絹帕,是什麼時候丟的,這兩天你是否用過?”

  白燕兒微感心頭一震,就燭光把絹帕仔細察視一遍,探手入懷,又摸出一方白絹,凝目沉思了一陣,道:“姊姊,你在哪裡撿到,我記不起什麼時候丟的?怎麼?難道這絹帕和遺失劍決有關?”

  她本是聰明之人,略一忖思,已知道陳紫雲間話含意。

  陳紫雲笑道:“眼下還很難說,但這絹帕失落之處,確給人很大懷疑,妹妹,你要用心想想,也許從這塊絹帕之上能追出劍訣失蹤的線索……”當下把撿得絹帕之處,說給了白燕兒聽。

  程玉玲沉忖良久,搖搖頭,道:“我一時確實想不起這絹帕何時失落,也許在我搬家之時,掉在少林寺外院?”

  陳紫雲一整臉色,道:“如果這絹帕確實遺落少林寺外院,那偷盜劍訣之人,必是少林寺僧眾無疑,哼!事情就不難查出,只需桑師叔轉告少林寺掌門方丈百拙大師,從外院幾個少沙彌身上查問,定不難追個水落石出。問題是在這絹帕之上,你是否確記是遺落在少林外院?”

  程玉玲忽然一揚柳眉,輕咬櫻唇,恨著聲說道:“莫非是他不成?”

  陳紫微微一笑,道:“你可說的是岳鳳坤?”

  程玉玲驚的一呆,“姊姊……你怎麼會知道我指的是岳鳳坤?”

  陳紫雲道:“這有何難,我初見這絹帕之時,心中就懷疑到可能是他,因為這絹帕繡著你江湖綽號,要是素不相識的人,決不會撿來藏起,如肯撿藏這塊絹帕,縱非和你相識,也必然見到過你。那夜我們雙鬥冥靈真人,雖然說不上立威少林寺,使他們望而生畏,但也決不敢輕捋虎鬚,這一推想,就使我想到了岳鳳坤,他對你糾纏不捨,情愛仍深。這一方絹帕,雖然微不足道,但在他也許會珍惜收存……”說此,忽然嘆息一聲,道:“這人雖然討厭,但對你用情之專,可算得難能可貴。”

  程玉玲哼了一聲,道:“姊姊,人不可貌像,岳鳳坤外表看起來,雖然很有君子之風,但他存心,卻是險惡難測,那天他引我到後山幽谷之中,初還能守禮自重,哪知後來,他竟敢動手抱我,惹得我心頭火起,劈手給他了兩個耳刮子,現在想起來,必是他在動手抱我之時,順勢取去這方絹帕,當時我正在氣急之下,也沒有留心……”

  陳紫雲笑道:“偷得好,要不是他偷了你這一方絹帕,如何能留下痕跡,只怕我們也不會推想到他的身上。”

  玉玲道:“姊姊這推斷一點不錯,別人只怕以沒有那身本領,能偷潛入這茅舍之中,不讓我們發覺……”她一沉忖,接道:“只是他行蹤不定,四海為家,我們縱然知道那劍訣是他偷的,但又往哪裡找他?”

  陳紫雲道:“此事雖已找出眉目,但眼下還沒有確切把握,暫時先不要對桑師叔和弟弟說,要知桑師叔生性剛猛,如果知道了,定然要上衡山去找一葉道人,追討劍訣。以一葉道人為人,決不肯當面認錯,那就免不了一場生死拚搏,桑師叔武功雖高,但要勝衡山劍客,只怕也未必能夠,至多是一個兩敗俱傷之局。英弟弟雖已得師父大部分武功真傳,但功力要遜人一著,勝負之判,很難預料,正值中原武林英雄聚會中嶽,籌謀對付群魔之時,掀起這一場毫無制勝把握之戰,時機十分不宜,何況,真要是岳鳳坤盜去劍訣,他就未必肯回衡山,說不定會找一處人跡罕到的深山大澤,去苦習劍術,總之,這一戰,不管勝敗,追討回劍訣的希望,都不很大……”

  程玉玲聽得一顰黛眉,道:“以姊姊這等說法,難道我們就不找他討劍決訣嗎?”

  陳紫雲勸道:“一葉道人生性雖然冷僻,但他是自負極高之人,岳鳳坤決不敢把偷盜劍訣之事告訴師父,只要那劍訣不到一葉道人手中,眼下就不必太急,以岳鳳坤的劍術來說,要想在短短年餘之內,想把那太極、兩儀,三才劍訣悟透,恐怕還沒有那麼容易,再說,事已至此,急也於事無益,我們總不能把全國每一處地方都搜到……”

  程玉玲道:“那我們怎麼辦呢?難道等著他給我們送回來不成!”

  陳紫雲道:“不錯,只有讓他自蹈羅網,把劍訣送回,最低限度,要他自己送上門來,不過要他自己送上門,全得借仗妹妹的大力了!”

  程玉玲聽得一怔道:“什麼?我又有什麼辦法,能逼他送回劍訣……”忽然她若有所悟的嗯了一聲,接道:“岳鳳坤狡滑的很,只怕他不會上當!”

  陳紫雲微一沉吟道:“此事確得想出一個妥善之法,使他心中毫無懷疑才行,而且還得瞞住英弟弟,使他假戲真做,才能瞞天過海,騙得岳鳳坤自投羅網。”

  程玉玲聽得打了一哆嗦,道:“你要用什麼方法?”

  陳紫雲目光凝注玉玲臉上,慢慢地答道:“我只是想到了一個原則,用妹妹為餌,引他重來,究竟要如何去做,我還沒有想出來!待我想好後,再和你商討細節。不管如何,總是委屈妹妹一番,事關恩師手著絕學,望你能忍辱負重……”程玉玲淒涼一笑,道;“姊姊但請放心,縱然是要我赴湯蹈火,我也決不推辭。”

  紫雲微微一笑道:“我自會替你想好,決不讓你真的覺到委屈,即是真受委屈,也不過是很短時間。劍訣是從英弟弟手中丟的,日後知道了你是為尋劍訣,忍受了很多委屈,只怕他對你憐愛更深!”

  玉玲微感臉上一熱道:“他為我受過了不少折磨,也待我情逾骨肉,師父恩德更是深重如山,別說要我忍受一些委屈,就是要我粉身碎骨,我也決不推辭,姊姊有什麼話,但請吩咐就是!”

  陳紫雲輕輕嘆息一聲,道:“唉!不是我做姊姊的膽大妄為,敢以妹妹姿色作餌,實因那劍訣,不但是師父心血結晶,恐還關連著武林劫運。岳鳳坤武功超人,更具機智,如果他潛入深山大澤之中,去苦心揣摸那劍訣上所載奇學,最多十年內,當可盡知奧秘,如果他能心存仁俠,那還罷了,如若出而為惡,事情就難辦了。英弟弟雖已得恩師玄門先天氣功,但要他另創出破解那太極、兩儀、三才劍法之學,只怕也不能夠,那時候武林之中,誰還有能力制服住岳鳳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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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程玉玲道:“岳鳳坤其人雖然討厭,但我看他還頗識大體,對我和英弟弟雖然銜恨甚深,但真要他倒行逆施,為害武林,也許他還不會。”

  陳紫雲微微一笑,道:“岳鳳坤如果沒有英弟一番奪愛之恨,他不難成為一代大俠,以他聰明、師承,都極易登上武林中有數人物寶座,可惜的是,他無法遣排積在心中的一腔奪受幽忿。唉!說起來實在是一件頗難釋解之事。”程玉玲默忖紫雲之言,覺著姊姊看法一點不錯,岳鳳坤其人,確使人難作預測,當下點點頭,道:“姊姊說的對,不管如何,我們必須把劍訣取回,姊姊既然胸有成竹,不知能否先說給我聽聽,也讓我早些準備!”

  紫雲道:“我雖已想出了一個辦法,但中間很多細節和疑難,還投有設想,究竟能否適用,還很難說。容我再籌思一天,告訴你好嗎?”

  程玉玲和紫雲相處數年,已瞭然她性格沉穩,一件事她未籌思成熟之前,決不肯隨便出口,淡淡一笑,不再追問,陳紫雲隨手熄去案上松油火燭,二女一齊登榻安歇。

  這一夜,她們自然都難入夢,但兩人卻想的心事不同。陳紫雲想的是如何安排玉玲和劍英間的糾紛,如何能使岳鳳坤得到消息趕來。玉玲卻在想,雲姊姊不知要她如何作餌,引誘岳鳳坤趕來相救,萬一要弄假成真,難獲劍英諒解,自己又該如何?縱然事情平安渡過,日後傳言在江湖之上,只怕也要留人笑柄。

  兩個人都在靜靜的想著心事,直到天色大亮,紅日滿窗,都未合上過一刻眼睛。

  這當兒,孝燕已從甜睡中醒來,在轉動著眼睛,望著玉玲微笑,不懂事的孩子,哪裡能瞭然媽媽的沉重心情,滿床爬來爬去,玩的十分開心。

  還是陳紫雲先翻身下床,緩步走近玉玲榻邊,看她瞪著眼,呆呆出神,不禁莞爾一笑,附在她耳邊,說道:“已經日昇三竿了,你怎麼還不起來?”

  玉玲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翻身下榻。她雖然心中蒙上了重重憂慮,但還能勉強裝出笑臉,梳洗過後,又升火做好早點,紫雲抱著孩子,笑道:“我想旭昨夜中大概也難睡好,你叫他來吃早點吧!”

  玉玲微微一笑,緩步向劍英房中走去。

  晨陽照射,竹枝間晶瑩的露珠閃閃,微風送來一陣陣花草氣息,拂面襲人,這深山中的茅舍是這樣幽靜宜人。

  突然,她目光轉投注劍英的臥室門上,只見兩扇松木門半開半閉,不覺一皺眉頭,暗道:“這人真是大意,怎麼睡覺時連門也不關。”她想:如果劍英是起床外出,必然會先到她和紫雲住的房中……心裡在轉著念頭,人已跨進房門。

  只見床上被縟疊放的整整齊齊,案上一支松油火燭,早已燃盡,不禁心頭微微一震。

  抬頭向壁上一看,果然連驚虹劍也不在房中,她急急奔前兩步,到了床測,只見枕下壓著一張紙箋,上面寫道:“雲、玲二姊,師父手著劍訣,不但絕妙無儔,而且關係著今後武林劫運,弟不慎遺失,心實難安,算計天下英雄聚會中嶽時日,尚有兩月左右,弟當盡這兩月時間,去訪查恩師手著劍訣下落,雖明知此行無望尋得,但亦可稍安愧疚之心,來年正月十五之前弟定當返回中嶽,本當面告兩位姊姊,但恐二姊阻撓行意,故而留柬辭行。”

  下面署著俞劍英名字。

  程玉玲望著英弟留下的箋柬呆了一陣,才急步奔回自己房中。

  陳紫雲在逗著孝燕玩樂,忽見玉玲急奔入房,不禁心頭一跳,霍然起身道:“是不是英師弟走了?”

  程玉玲點點頭,遞過去手中箋柬,道:“這是他留下的箋柬,請姊姊過目!”

  陳紫雲接過箋柬很仔細地看了一遍,道:“他總是脫不掉孩子氣,毫無一點線索頭緒,不知他要到哪裡去尋?”

  玉玲道:“我們要不要去告訴桑師叔,請他老人家轉告少林寺掌門方丈,派人追他回來!”

  陳紫雲嘆道:“他已經走了一夜之久,恐已百里之外,別說追他不上,就是追得上他,只怕他也不肯回來。除非是桑師叔親自追他。”

  兩人對看沉默一陣,程玉玲才幽幽接道:“難道我們就這樣讓他去嗎?”

  紫雲淒婉一笑,道:“不讓他去,又有什麼好辦法?他這一走,不但他無法尋得劍訣,而且還破壞了我們昨宵計畫,事已至此,只有等他來年返回中嶽之後,再說吧!”

  玉玲收好了箋柬,抱過孝燕,和紫雲相對而坐,四隻眼望著滿桌菜飯,誰也不肯食用,其實她們是擔心劍英此去安危,早已經食難下嚥了。

  中午時,八臂神乞桑逸塵重臨茅舍,二女不敢隱瞞,告訴他俞劍英留柬下山經過。

  桑逸塵一拍桌子,怒道:“這孩子簡直是糊鬧,我去追他回來!”

  陳紫雲道:“他已經走了一夜半天工夫,你如何還能追趕得上他,再說你老人家也無法預測他走的哪個方向!”

  桑逸塵微一忖思,道:“不錯,老叫化還要幫助少林寺百拙老方丈,接待天下英雄……”

  忽然淡淡一笑,道:“老叫化老了……”起身緩步向外走去。

  二女同時看的呆了一呆,她們從未見這位風塵怪傑流現過這等黯然頹喪的神情,只覺他以往那干雲豪氣,在這片刻之間,完全消失,緩步行去,背影中流露出無限淒涼。

  陳紫雲心中雖然很多話想對桑逸塵說,但卻是不敢再擾攪他感傷的情懷,慢慢站起身,隨在桑逸塵身後,出了室門。

  程玉玲抱起孝燕跟在紫雲身後。

  二女默默的無言相隨,直送到茅舍百丈遠處,才停住腳步。

  桑逸塵連頭都未回過一次,似是他根本未覺到二女隨後相送一般。

  二女四道目光,一齊投注著桑逸塵的背影,看他轉過了一個彎不見。

  二女呆呆的站著,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程玉玲被懷中孝燕幾聲媽媽,叫得清醒過來,輕輕一拉紫雲衣角,道:“姊姊,咱們回去吧!”

  陳紫雲道:“唉!我自認識了師叔之後,就從未見過他這樣淒涼的臉色!”說完轉身向茅舍走去。

  程玉玲默然無言,緊跟在紫雲身後。

  二女返回了舍後,忽忽十日,這十天之中,桑逸塵再未來過,二女只得把滿腔愁懷,排遣在練習劍術之上。

  其實,八臂神乞正忙無法分身,以少林派在武林中地位之尊,桑逸塵聲望之隆,由百拙和他具名柬邀,受邀人亦感到十分榮寵,是以,距中嶽較近幾處地方,在接到簡柬之後,立時起程趕來。

  這幾處較近之區域中,有一位退出江湖多年的人,隱居在洛陽金谷園,修築了一座莊院,閉門謝客,凡是上門求見的武林人物,一律婉拒不見。

  年深月久,也就很少有人再去找他,逐漸的被武林中人物忘懷。

  這人姓冒雙名一奇,昔年縱橫江湖之時,名頭甚大。以輕功提縱術,和一百零八顆鐵蓮子,稱絕武林。

  少林寺中,自邀請中原豪客的簡柬發出之後,就開始了忙碌的準備工作,除了整修寺中房間準備迎接各路受邀英雄之外,並派弟子分頭守候各入山要之道之上,以接迎受邀之人。

  桑逸塵由少室峰那座茅捨出來,他在兩天之內,驟連聞到劍訣失竊,義子出走的兩樁煩苦之事,心中極是不樂,加上受挫一葉道人余忿未息,舊創新仇,把這位年近古稀,一向豪爽的風塵大俠,弄得心中十分憂鬱,茫然信步而行,他本是應往西走,才是回少林寺的正路,哪知他心中憂苦,不覺間走岔了路,待他由感傷的憂鬱中清醒過來,發覺走錯了路時,已出去六七里遠近,正待轉身返寺,忽見一個山壁下深草叢中,露出四隻布履,心中一驚,縱身直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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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3:55 |只看該作者
一一七

  只見那深及人腰的草叢中,並排躺著兩個身穿灰色僧袍的和尚,在兩具屍體旁,還放著一根生鐵禪杖,和一把出了鞘的戒刀。只是兩顆和尚頭,卻早已不知去向,不用多想,他心中已明白這兩具屍體,是少林寺中派守在各要口守值的僧人。他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略一驚愕,即時恢復了鎮靜,手分草叢,仔細查看兩個和尚的死狀,只見兩僧並肩仰臥,頭雖被人割去,但頸間流出的鮮血不多,顯然,二僧是先被人點了穴道後割去首級。

  他緩伸右手,輕按在一僧前胸,只覺微溫,這一幕悲慘的兇殺似是剛剛發生不久。

  再細看二僧身側的禪杖戒刀,亦似被人移放在身側,置放的十分整齊……

  突然,他腦際中閃過了一個驚恐念頭,暗道:“來人能在舉手之間,制住了兩僧,然後又從容不迫地把兩僧移到山壁下草叢之中割去人頭,如非身負絕世武功,決難辦到,難道群魔並未撤離中嶽,隱身在幽谷山澗之內,俟機對少林憎眾下手,果真如此,那受害僧侶,決不止這兩人……

  他正在忖思之間,忽聽身後草叢中,沙的一聲輕響,緊接著一個低沉冷漠聲音說道:“這位兄台,可是江湖間盛傳的八臂神乞麼嗎?”

  桑逸塵在聞得草響之時,早已暗中運功蓄勢,聽完話霍然轉身,答道:“不錯,正是老化叫子,來的是哪位高人?”定神望去,只見數尺外站著一個白髯如銀,身材瘦高的老叟,一襲長衫,滿臉肅穆。

  左手提著兩顆用葛藤捆好的人頭,右手握著一支青銅鑄造的手杖,淡淡一笑,答道:“下在冒一奇,承百拙和桑兄寵迢,特趕來中嶽略效微勞!”

  桑逸塵在武林中輩份甚高,很少人能和他稱兄道弟,聽冒一奇稱他桑兄,心中雖有點不悅,但人家既是受邀而末,自不能太失禮貌,微一拱手,答道:“失敬!失敬!冒兄手提人頭不知是何人首級?”

  其實他早已看出冒一奇手中提的人頭,寸發未蓄,正是少林寺僧人首級。

  只聽冒一奇輕聲一嘆,道:“只恨我晚到一步,致使這兩位大師父,駕返極樂……”

  桑逸塵雙目神光一閃,接道:“這麼說來,冒兄是看到元兇了,不知那行兇之人,是何等長像?”

  冒一奇道:“兩人身材,均極嬌小,但身手卻極迅捷,老朽追出數里之遙,竟未能追趕得上,逼得我用連珠手法打出鐵蓮子,才把兩人提的人頭留下,說來慚愧的很!”

  桑逸塵還未及答話,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少林寺悟性大師,帶著達摩院兩個高僧,急急趕到。

  悟性先看了那兩個橫屍的弟子一眼,單掌低喧了一聲佛號,目光轉投到冒一奇手中兩顆人頭之上,問道:“這位施主手中人頭,可是敝寺弟子首級嗎?”

  他因常年行腳天涯很少留在寺中,對百拙和冒一奇交往之事絲毫不知,看他手中提著少林寺僧侶人頭,不兔動了疑心。

  嚼知冒一奇生性異常冷傲,聽悟性問話語氣不對,不禁冷漠一笑,道:“除了貴寺弟子之外,哼!這中嶽還會有別的和尚不成?”

  悟性雖是涵養極高之人,但目睹寺中弟子慘絕死狀,心情也十分激動,無暇多想,一橫禪杖,怒道:“這麼說來施主就是殺害敝寺弟子凶手了?”

  冒一奇仰臉大笑,道:“殺人行兇,也不算什麼大事,不值得這等大驚小怪。”

  悟性冷笑一聲道:“施主既敢殺人,想來也定是不怕償命了?”

  一舉禪杖,正待出手掃擊,卻被桑逸塵一把抓住,道:“且慢動手!”

  悟性一怔,桑逸塵雙肩微晃,已搶在悟性前面,接道:“老叫化久聞冒兄大名,只恨無緣早會,今日一見,果然是豪氣干雲!”

  冒一奇哈哈一笑,道:“好說!好說!桑兄大名,震盪江湖,兄弟仰慕已久,今日有幸識荊,足慰生平渴念。人世間不少恩恩怨怨,皆有巧合造成,這位大師父看兄弟手中提著人頭,就誤認兄弟是殺人凶手,縱然兄弟不惜唇舌解釋,只怕也難消誤會,似這般趕巧之事,倒不如不費唇舌的好!”說完話,目光轉投在悟性臉上,口中不斷冷笑。

  悟性一跺腳,道:“你這老叫化當真可惡,幾乎害得我開罪朋友!”

  桑逸塵道:“冒兄乃咱們掌門方丈邀約的好朋友,誰料到你竟不認識?”

  悟性右手一頓,沙石橫飛,鐵禪入地五寸,雙手合十,說道:“恕貧僧不識大駕,開罪之處,望勿見怪才好!”

  冒一奇看他年已在花甲之上,想來在寺中身份不低,躬身還了一禮,笑道:“不敢!不敢!只怪兄弟生性懶散,少來中嶽拜會,以致除了百拙方丈之外,很少認識諸位師父了!”

  悟性吩咐隨來的兩個達摩高僧,把兩個被害弟子屍體運回寺中,請命掌門人聽候示下,自己卻和冒一奇、桑逸塵在附近查看一遍才返回寺。

  三人到達寺門之時,百拙已得弟子傳報,迎了出來,他已數年未和冒一奇見面,此刻驟然相會,神情極是親切。合掌作禮,笑道:“冒兄已息隱林泉,本不應驚擾俠駕,但因群魔個個身負絕學,非一般武林人物可比,迫不得已才柬相邀,助一臂之力!”

  冒一奇笑道:“咱們相交了幾十年,彼此卻從未借重過一次,你這次柬邀天下英雄,還能憶得舊人,不吝墨寶相約,做兄弟的十分高興,接著手示,即刻動身,哪知仍然晚到了一步,未能救得貴寺中兩個弟子性命,說來不無慚愧之處!”

  百拙臉色忽然一變,黯然嘆道:“淒慘之事,何至如此,兩位快請入寺一看究竟便知……”

  桑逸塵一揚雙眉,似想問話,但他卻嚥下去,沒有開口。

  百拙帶三人徑入達摩院中,向一座紅磚砌成廂房走去,這地方本是少林寺中僧人,練功受傷的養息之處。

  幾人距那紅磚廂房還有七八尺遠近,已聞得連續不絕的呻吟之聲,彼起此落,似乎人數不少。

  那廂房門外,有兩個高大的僧人守著,一見百拙,立時把緊閉的雙門推開。

  桑逸塵性子最急,搶快兩步,當先入室,只見七八個受傷僧人,分臥在松木榻上,身上都用白色的被單覆蓋,不知傷在何處。

  百拙望了桑逸塵和冒一奇一眼,無限悲痛地說道:“數百年來,少林寺從未遇上過這等慘絕之事,想不到在老衲這一代,竟然連遭不幸,看來都是老衲無德無能,以致少林門下弟子,慘遭浩劫,如果魔窟之行,能得重返,我亦當遜位思過,自求了斷,以謝師門!”

  桑逸塵細看那白單之上,不見一點血跡。心中暗感奇怪,忖道:“聽這幾人呻吟之聲,分明都已身受重傷,怎麼卻不見一點血污。”他心中在轉念中,不覺間伸手把身旁一僧人身上覆的白單揭開。

  定神望去,饒是他八臂神乞是一代風塵奇俠,亦不禁看得心頭一震,目瞪口呆。

  只見那仰臥在榻上的僧人,雙目閉緊,臉上全成了紫青顏色。全身腫大,但卻看不出一點傷痕。

  百拙長嘆一聲,道:“剛才我接得報告,說發現一處派守在西北要道的兩個弟子,倒臥路側,呻吟不絕,看樣子似是中了什麼毒物,當時我還以為兩人不小心為山中毒蛇咬傷,指派達摩院另派新人接替,並把受傷之人,抬回寺中救治,哪知接到巡山弟子回報,凡是派守在各處要道守望弟子,都不知被什麼毒物所傷,全身紫腫,這時,我才覺出不對,派出監院中幾位長老和悟性師兄帶人搜尋……”

  悟性立單掌躬身答道:“本座敬領掌門令諭之後,帶兩個達摩院弟子,搜查南山,哪知趕到之時,派守在南山要道的兩個弟子,已經被人殺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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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11:14:08 |只看該作者
一一八

  百拙輕輕一嘆,詢問了經過情形後,對冒一奇道:“冒兄見過那兩個凶手面目不知是什麼來路?”

  冒一奇道:“是兩個身材嬌小,臉罩面具,身手十分嬌健的人,如果我推斷不錯,那兩個矮子,大概是女人扮裝而成!”

  桑逸塵道:“什麼?是兩個女人扮裝的嗎?”

  冒一奇道:“不錯,兄弟自信還不致看走了眼,而且就兩人所用兵刃而論,亦似非男子所用。”

  桑逸塵道:“他們用的什麼兵刃?”

  冒一奇道:“一個用劍,但要比通常的寶劍短了很多,大約有兩尺左右。另一個用的兩把尺許左右的匕首。兩個武功都算得上武林中一流高手,不但出手招數迅快,而且輕功造詣亦相當地精深,我趕到之時,兩人已經得手,我當時心中很急,遙空擊出的兩掌,都用的六成以上真力,兄弟且信擊出掌風,要在五百斤以上,但兩人竟能硬把兩記劈空掌風接住,不知他們不願和我老頭子動手呢,還是另有什麼詭計,兩人各自露了一手接得我劈空掌風後,就轉身疾奔而逃……”

  話至此處,微微一頓,望了桑逸塵和百拙一眼。輕輕嘆了口氣,接道:“承你們看的起我這冷凍了幾十年的老頭兒,不惜下柬相邀,把我冒某人看成一個人物,使兩位大師父在我眼光可及之下,慘遭毒手,已使我自愧無地,如再讓兩個凶手,把兩位大師父人頭帶走,冒一奇臉皮再厚一點,只怕也不好意思進你們少林寺的大門了。一急之下,只得施出我壓箱底的本領“八步趕蟬”,緊追過去,老兒雖然冷凍在金谷園中幾十年,但輕功一道,還未完全放下,哪知我追出了二三里路,仍未能把兩人追上,在這等情形之下,我可真的有些急了,同時,也覺這兩矮小子,定是有些來歷的人物,只得施出我最後的一手本領,摸出了一把鐵蓮子,用連珠手法,分向兩人打去,兩個矮小子,各中我兩顆鐵蓮子,丟下人頭逸去……”

  百拙道:“以冒兄見識之廣,真看不出兩人來路嗎?”

  桑逸塵一直靜靜地站在一側聽冒一奇講話,此刻,忽然插嘴接道:“據冒兄所說身材衣著,決非中原武林道中人物,看來又是群盜作祟,可恨老叫化遲到了一步,要不然,好歹也要活捉一個,以便追出行兇的動機!”

  百拙道:“那兩個殺人的矮子,雖能擋得冒兄兩掌,而且來歷十分費人疑猜,但只是武功較高而已,最使人束手無策,還是這八個受傷的弟子,幾人身上紫黑脹腫,下知是什麼毒物所傷,全身上下,又沒有一點傷痕,竟無一解救辦法。”

  桑逸塵、冒一奇雙雙低下頭去,在幾人身上嗅了一陣,除略帶一點腥氣之外,別無異味,這兩個久走江湖人物,見識異常廣博,但一時間卻無法看出這八僧身中之毒,既非暗器所傷,又非毒蛇之類咬傷,相顧沉吟,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桑逸塵才長長的嘆一口氣,道:“老叫化一生中都在扛湖上走動,天下各種毒藥暗器,我雖不敢說全部見過,但幾家出名的毒藥暗器,大部都曾目睹,有幾種未見過的也都聽人談過其毒性……”

  冒一奇忽然插嘴接道:“這幾位大師父,並非為毒藥暗器所傷,而是枝一種絕毒武功擊中,但據我老頭子所知,大江南北武林道上,練有這絕毒武功之人,只有燕趙雙殘,和黔南一毒,除此三人之外,只怕難得找出第四個人來。”

  桑逸塵搖搖頭,道:“燕趙雙殘和老叫化有一份不厚不薄的交情,這次海外之行,老叫化還準備借重他們,相助一臂之力。至於黔南一毒,老叫化也久聞其人,只是此人行蹤詭秘,江湖上知他行蹤之人,只怕絕無僅有,老叫化雖然數度到黔南造訪,但始終未能遇上過黔南一毒,據推想當非其人……”

  冒一奇笑道:“天下武林同道,誰都知道有黔南一毒其人,但真正見過他,只怕沒有幾個。兄弟有緣,倒是見過此人!”

  桑逸塵嘆道:“黔南一毒,雖然名滿天下,可是他的真實姓名,卻未在江湖上流傳,冒兄既和他有緣見過,不知可否見告他形貌年歲,他日相遇之時,老叫化也好攀交一番。”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此人生像普通,並無特異之處,如說年歲,倒和兄弟在伯仲之間。”

  百拙和悟性站在一側,聽兩人儘管談論黔南一毒其人,心中雖感不耐,但卻不好出言相阻,只好皺著眉頭呆呆地站著。

  桑逸塵談興正濃,一轉臉看到兩個老和尚愁眉苫臉,趕忙打住話頭,道:“靈虛牛鼻子兩個女弟子,身懷千年何首烏,只是不知能否救得幾人?”

  百拙還未及答言,冒一奇已接口道:“千年何首烏,力能起死回生,如果確有此物,兄弟倒可想出解救辦法。”

  桑逸塵道:“這麼說來,冒兄對醫理是很有研究的了?”

  冒一奇笑道:“兄弟和黔南下毒相處一段時間,承他不吝賜教,傳授了兄弟幾手療毒之法,只是兄弟才思愚鈍,所學不多,無法查看出這幾位大師父是被哪一類毒物所傷。不過,要有千年何首烏那等神物,療毒就不困難,桑兄去取神物,兄弟現下就替幾位大師父放毒如何?”

  桑逸塵點點頭,向外走去,剛剛走出幾步,忽聽冒一奇叫道:“桑兄請留貴步,兄弟已有療救幾位大師父的辦法了!不敢再勞大駕。”

  八臂神乞回頭望去,只見百拙和悟性都靜站在床前,冒一奇左手套著手套,右手握著一把金光燦燦的小刀子,在一個受傷僧人的左臂上劃了一道寸多長口子,傷口間流出紫血。

  他依言回身,走近床前,問道:“冒兄可看出了是什麼毒物所傷麼?”

  冒一奇笑道:“我剛才一時大意,幾乎被他們騙了過去,只待替這位大師動刀之後,才看出幾人是被一種極毒蛇液所傷!”

  桑逸塵道:“難道幾人都是被毒蛇咬傷的嗎?”

  冒一奇笑道:“別說幾位大師父都有一身武功,就是一個普通人,手中拿兵刃,也足可防身自保。何況幾人是在同一時間內,一齊被咬,那來的許多毒蛇,會在不同的地點一齊向人施擊,這是敵人採集毒蛇液之後,把它裝在一種特別的鐵筒中,施用之時打開筒蓋,用打暗器手法,受傷之人全身逐漸麻木,呈紫青之色,不過十二時辰,毒氣攻心而死。”

  桑逸塵聽他一開口,滔滔不絕,說的有條不紊,不禁心中動了懷疑,問道:“這麼看起來,冒兄似是對各種毒物,研究得十分精博了?”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兄弟只不過從黔南一毒那裡,學來一些皮毛,談不上研究精博!”

  一面說話,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撥開瓶塞,立時有一股腥臭之氣,沖鼻欲嘔。

  桑逸塵、百拙、悟性,都不禁看得皺起了眉頭。

  冒一奇哈哈一笑,道:“不敢欺騙三位,我這玉瓶之中,也是極毒的蟾蜍毒液,不是兄弟誇口,如論毒力,只怕兄弟蟾蜍毒液,更比他們那蛇液毒上一些,不過二毒混合,反生中和,兄弟今天要借一瓶蟾蜍毒液,解救幾位大師父的性命了!”

  這時,幾個受傷和尚,都已是奄奄待斃的樣子,百拙、悟性眼看幾個受傷弟子,反正都已快死,也不阻止,靜靜地站在一側,看著冒一奇動手。

  只見冒一奇把玉瓶中黃色的蟾蜍毒液,在第一個和尚左臂劃傷處倒了少許,然後,很迅速依樣施為,把幾個受傷僧人臂上都用刀劃了一個傷口,放出了一些紫色的血液之後,再倒些蟾蜍毒液。

  這種以毒解毒的辦法,如果運用不當,受傷之人,很快就遭毒攻心而死,但如運用得當,兩種毒性調和相剋,受傷之人,就不難很快轉好。冒一奇以蟾蜍毒液,施入八個遭受毒傷僧人身體之後,又從身上拿出一瓶白色藥丸,交給百拙,笑道:“在一個時辰內,如果他們能清醒過來,就用清水服下兩粒藥丸,再經三天調養,每日服用兩粒藥丸,即可痊癒。如果我療治錯誤,這八位大師父,就很難度過今夜!”

  百拙接過藥瓶,並給了護守幾個受傷僧人的弟子,道:“冒兄不必把這事放在心上,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生死之事—點也強他不得!”

  冒一奇微微一笑,道:“但兄弟自信還不致發生療治錯誤。”

  百拙合掌低喧了一聲佛號,道:“冒兄遠道來此,不想就遇上這等事情,現在事既完,請入老衲室內稍坐,容我一盡地主之誼。”

  當下由悟性帶路,離開了達摩院,直奔方丈室中。

  小沙彌奉上香茗,百拙舉杯讓客。桑逸塵飲下一口茶,道:“由這次事件看來魔頭們尚未離開,也許他一次得手,以後還要如法施為。依我老叫化的看法,咱們先來個大搜查,另外再派出一部份人,喬裝下山,分守各入山要區的市鎮之內,既可迎接入山聚會的豪傑,又可暗中勘查企圖混入山中的可疑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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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九

  冒一奇道:“桑大俠究竟是久走江湖之人,此言正和兄弟之見相同!”

  百拙嘆道:“事已至此,出家人也不能不通權應變,就依兩位的意見辦吧!”

  幾人剛剛計議停當,小沙彌已送上飯菜,雖然色色皆素,但卻精美可口。

  飯後,百拙立時傳諭達摩院,選出武功高強弟子五十名,分成十隊,分由悟性及監院五老,羅漢堂上座三僧及藏經閣主持等幾個寺中長老率領,大肆搜山,並加派各處守候各入山要隘的弟子人數,另外又選二十名精明弟子,分赴山下附近市鎮,刺探消息。

  桑逸塵、冒一奇分頭接迎各處,規定好聯絡信號,立時出發,百拙大師坐鎮寺中,靜候各路消息。

  揚名天下的少林寺,經過一番佈置,情勢又自不同,刁斗森嚴,殺氣騰騰,但見眾僧攜杖提刀,穿梭般巡行在寺外絕峰幽壑,如臨大敵一般。

  桑逸塵、冒一奇,更是搜索方圓數十里澗谷岩洞,但卻未發現一個敵蹤,就是連一點可資追尋的線索,也沒有找到,各處較近受邀豪客,卻都陸續抵達寺中。

  這受邀之人大都是中原武林道上,甚負盛名人物,有著名武師,有息隱林泉的鏢頭,有江湖俠盜,有各門各派高手。

  少林寺房舍既多,僧侶又眾,不管做什麼事都很容易,百拙除了加派很多精明弟子,協助接待各路豪客之外,凡是聲望校隆的高人,他也和桑逸塵親自出迎。

  一則因中嶽少林寺,乃名滿天下的古剎,少林派又是數百年來,一直領袖武林的大派。是以受邀之人,在接得相邀請柬之後,大都提前趕來,那請柬發出不到十日,各處較近的豪客,已陸續趕到。

  一向莊嚴的少林寺,忽然間熱鬧起來,這般江湖人物,包括了各色各樣,衣著也各自不同,和身穿寬大僧衣的和尚混在一起,看上去十分扎眼。

  一月時間,匆匆過去,各路豪客越聚越多,八個受毒物所傷的和尚也逐漸痊癒。

  這天中午時分,百拙得派守在山下弟子的傳報說,武當山掌門人白雲道長親率了二位師弟清雲、飛雲及門下四個弟子駕到。

  武當派為當代江湖上,僅次少林派的一支武林主脈,白雲道長在武林中身份地位,亦和百拙在伯仲之間,講聲譽之隆,也不在八臂神乞桑逸塵之下,百拙和桑逸塵在具名邀請之時,心中只想武當派能選拔幾個劍術造詣較深的弟子參加,想不到白雲道長竟肯親率兩位師弟,和門下四個弟子趕來,這不但大出百拙禪師意料之外,就是桑逸塵在初聞消息之時,也不覺微微一怔。

  百拙聞報之後,親率了監院五老和達摩主持洪禪上人,及八臂神乞迎接於五里之外。

  少林、武當兩派,雖然淵源很深,但白雲道長和百拙禪師,並沒有見過,因白雲道長很少在扛湖上走動,桑逸塵也沒有和這位名滿天下的武林高人見過。

  遠遠望去,只見少林寺派守山下的二個弟子,導引著七個身著道袍,背插長劍的道人,急奔而來,兩個少林僧侶,都施出全身氣力奔走,雖是隆冬時節,也累得兩人滿頭大汗。

  但緊隨在兩僧侶身後的七個道人,卻走的十分輕鬆,道袍飄飄,舉步輕逸,看來毫不費力。

  百拙率監院五老及洪禪五人緊走了幾步,對一個白髯垂胸,淡清道裝的老人,笑道:“鶴駕想來定是名滿武林的白雲道長了,弟子傳事不明,致老衲未能遠迎,尚祈道兄恕罪!”

  那道袍老人微微一笑,笑道:“不敢,不敢!貧道兩位師弟,及四個門下弟子趕來,以便聽候差遣!”

  百拙道:“差遣兩字,使老衲愧不敢當,道長望重四海,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望能代主中樞,運籌帷幄,蕩平群魔,以消中原武林同道劫運。”

  白雲道長一面謙遜,一面介紹兩位師弟清雲、飛雲和百拙見禮。

  老和尚仔細打量兩人,年約在四旬以上,黑髯推髻,背插長劍,

  兩眼神光如電,顴骨高高突起,一望即知,都是身負上乘武功之人。

  百拙也把監院五老和尚達摩院主持洪禪上人,替白雲道長引見,然後,又介紹八臂神乞和武當三雲相見。

  白雲道長已久聞八臂神乞行俠江湖的諸般事蹟,當下拂髯笑道:“久聞桑大俠很少在江湖露面,這次肯為中原武林蒼生,再現俠蹤,不但貧道感佩,就是中原武林同道,都將感戴莫名!”

  桑逸塵道:“老叫化子浪得虛名,豈敢當大俠兩字,道兄一派門戶,威望如泰山北斗,此次能賞薄面,親率貴派高手趕來中嶽,參與此事,為中原干百生靈謀命,實是難得至極!”

  白雲道長嘆道:“敝派本早已得知群魔逐鹿中原野心,只是想不到發動得這樣快速而已,少林與我們武當派淵源很深,別說有唇亡齒寒之慮,就是單憑百拙大師一紙相召,我們武當派亦應該盡出精銳效命,是以,貧道在接到兩位寵邀書簡,立時就道趕來中嶽。”

  說完,百拙轉身帶路,導引幾人入寺。

  沿途所遇僧侶紛紛合掌作禮,就是一般受邀而來的江湖豪客,也都躬身抱拳,神態間十分崇敬。

  要知武當派在江湖地位之高,實力之強,足可和少林派分庭抗禮,近數十年內,武當派更是高手輩出,聲望愈來愈隆,清雲、飛雲兩位道長早已是名滿大江南北的劍客,白雲道長更是江湖間傳言的神化之人。一則他很難得下山一行,見過他廬山真面目的人,少至又少,二則清雲、飛雲兩人盛名太大,那白雲道長既是兩人師兄又是身掌武當門戶之人,武功自是要比兩位師弟更高,這一來,江湖上就傳出了白雲道長武功如何高之說,一傳十,十傳百,傳誦了近二十年,但卻始終沒有聽說白雲道長和人比武爭鬥之事。但武當門下弟子,卻經常在江湖上露面,不時傳出和綠林道上人物衝突之言,而且每次必然大獲全勝,武當派聲望愈高,傳言的白雲道長也愈神化起來。

  百拙大師引導著白雲道長,直入達摩議事殿,那裡早已排好了精美的宴席,八個高矮相若,眉目清秀的小沙彌,分列門外,合掌肅客。兩百名以上的少林弟子身披袈裟,手執法器,吹打著分四隊四個方向面來,群集議事殿外,但見左首一列領隊僧人雙手一舉,左右銅鈴,一連互擊三響,全體僧眾手中法器,全都停下來,整整齊齊的分列在議事殿外。

  只見那左首領隊僧人兩手揚空互擊,鏘然一聲大震,群僧忽的一齊躬身,高喧了一聲佛號。

  這本是少林寺中最隆重的迎接大典,對方必需具有崇尊無比的身份,始能受這等隆重大禮歡迎。

  白雲道長本已入席就坐,見狀慌忙起立,合掌當胸,躬身作禮,連稱:“不敢,不敢!”

  清雲、飛雲和四個隨來弟子,亦同時起身,合掌還禮。

  那領隊僧人雙玲高舉,連擊九響,四隊僧侶迅捷地轉過身子,重又吹打起法器,緩緩向來路退去,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四隊身披大紅袈裟僧人,盡皆隱不見,交鳴的法器之聲,也同時倏然而停。

  白雲道長重歸入席,合掌對百拙笑道:“大師以這等重禮相迎,使貧道感愧無地自容了!”

  百拙還禮答道:“道兄以武當掌門之尊,肯移駕少林,為中原武林千百生靈謀命,老衲心中十分欽佩,這迎接之禮,如何能缺,快請就坐,容老衲奉敬三杯!”

  白雲道長微微一笑,道:“這一幫魔頭,自恃武功怪異,企圖爭霸中原,其銳鋒雖然是指向少林。但其用心則是遍及我中原武林各派,貧道雖已是久無嗔念之人,也不能坐視這次浩劫不問……”

  他忽然長長嘆息一聲,道:“貧道自接掌武當門戶之後,眼看著江湖間諸般殺孽,心中甚感不安,因此立願不再履江湖一步,以求不見為靜,但此舉又大背我祖師創立本派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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