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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驚鴻一劍震江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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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5 11:57:06 |只看該作者
三十

  老堡主長衫福履,筵客大廳,童維南、岳鳳坤、張氏雙傑和俞小俠劍英,全被邀飲,酒席上談笑風生,看上去一片祥和。

  可是俞劍英心中,卻愁緒萬種,百感叢生,忽然他棒酒起身,對著老堡主笑道:“晚輩承蒙老堡主盛情挽留,本應多居時日,以便討領教益,無奈晚輩尚有瑣事待辦,急於就道他住,異日有暇自會常來拜訪,俞某人借花獻佛,這杯酒算敬各位愛顧盛情,晚輩想就此告別了。”說完話,舉杯一飲而盡。

  俞劍英幾句話,無疑平地上一聲巨響,第一個吃驚的自然是老堡主程九鵬,他雖然看出來俞劍英今日神色有點異常,但他沒料到俞公子會忽然提出告別的話來,一時間竟無言以對,端著酒杯,怔那裡半晌說不出話。

  戲水燕子張瀾,急的站起身子嚷道:“俞老弟,你這是什麼話,我們兄弟都在等待著吃……”

  童維南知道張氏兄弟,還不清楚劍英拒婚的事,誤認這次喜事是為劍英準備,下面的話如果叫他說出來,老堡主和俞劍英都無法下台,岳鳳坤自然是更難看,這就趕緊截住張瀾的話說道:“張老二,你嚷什麼,俞老弟既突然提出告別,這中間必有道理,現在我們聽俞老弟說。”

  童維南對劍英改變原意,不參加玉玲大禮突然告別,認為必有特殊變故,這位老江湖,也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

  童維南一追問,大家的眼光全集中到俞公子臉上,劍英被看得有點尷尬,自然他要走的理由沒法子說出來,也不能說出來。

  一時間真還答不出什麼,老堡主緩緩放下酒杯,帶著勉強的笑容說道:“俞老弟弟既肯屈留綠竹堡,萬望再賞光居留幾天,好歹請吃小女一杯喜酒,過了十五,老弟儘管請便,老朽決不敢再留俠駕。”

  老堡說的懇切,又一臉淒惶神色,可是俞劍英的想法又自不同,多在綠竹堡住幾天,原無所謂,何況距十五隻有八天,但這八天可能發生多少事情,程玉玲會不會再找他,和雲姊姊見了面又該如何解釋,一個不巧難免鬧出事情。

  正當他心潮起伏,委決不下的當兒,大廳門外急步如風搶進來少堡主程天龍。

  果然程天龍急急走到老堡主跟前,附耳低說一陣,程九鵬面色隨之大變,但他仍含笑對眾人一拱手說道:“各位稍坐!老朽去去就來。”說完話,逕自隨程天龍向後宅而去。

  不大工夫,老堡主已轉回大廳,他皺著眉淡淡笑道:“小女突染急症,拙荊束手無策,因而請老朽入內商議,事出意外,致害各位久候了。”

  張鴻急得跺著腳問道:“怎麼?玲侄女得了急病……”

  老堡主苦笑一下答道:“不要緊,病熱雖然來的突然,但幸無生命之憂,只是這杯酒卻不得不延期了。”

  說著話,他目視岳鳳坤,微帶歉色。

  這時最難過的自然是俞公子,只見他玉面上不時泛起陣陣紅暈,星目微閉,怔神不語。

  這異常神情,同時引起了三人懷疑,岳鳳坤神凝雙目,面色冷峻,如罩寒霜,童維南看著俞劍英一語不發。

  老堡主冷眼掃射全場後,笑道:“小女不過略染微恙,就是這個丫頭真死了,也不能掃了我們酒興,來!大家乾杯。”

  說完話,捧杯敬酒,可是這時誰也沒有心情放情暢飲,勉強吃幾杯,老堡主也不再勸酒,席散後,岳鳳坤被程九鵬邀往後宅替玉玲看病,俞劍英滿懷憂愁回到自己臥房。

  他不過剛剛落坐,緊跟著進來了金刀飛叉童維南和張氏雙傑,劍英起身讓客,四個人相互施禮落坐,童維南笑對張氏雙傑說道:“你們兩兄弟,可真並稱得上一對活寶,程姑娘已由老堡主做主許給岳鳳坤,你們兩兄弟也跑了幾十年江湖,怎麼說話仍然是不加思索,衝口而出,不是我截住你下面的話,張老二,你想想當時會弄成個什麼樣子的局面,老堡主、岳鳳坤和俞老弟都沒法子下台……”

  老武師話至此處,戲水燕子張瀾冷笑一聲接道:“這樣說起來,怪我兄弟失言了,不過程老哥事先不說明白,我兄弟一直被蒙鼓裡,如果你現在不說,我兄弟還是一樣的糊塗,程老哥既然無意讓我們兄弟吃這杯喜酒,那我們不妨早點告辭……”

  說這裡,回頭對夜遊神鷹張鴻道:“老大,走,難道我們一定要賴住在綠竹堡訛人家飯吃不成。”

  童維南深知浙北雙傑的性格,說得出就做得到,看他兄弟兩人,氣得臉上全變了顏色,離坐而去,不由急道:“你們兩兄弟這大年紀了,怎麼還是這樣火爆性格,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們發的什麼脾氣,回來坐下,聽我把話說清楚。”

  張氏雙傑只得又轉身回來坐在原位,四隻眼都盯注童維南,等他說話。

  老武師被事情擠住,沒法子只把劍英拒婚經過說了一遍,他一邊說,一面不住回頭看劍英神色,俞公子只是瞪著眼一語不發。

  童維南說完話。俞劍英說道:“晚輩留居綠竹堡,不想招致如許麻煩,目前情勢自難再留下去,何況晚輩尚負有家仇血債急於早報,老堡主留客情殷,晚輩又不便堅於求去,事不得已,晚輩只好留柬告別了……”

  俞劍英話剛說完,夜遊神鷹猛的一陣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俞老弟還有一段血海家仇,是非我兄弟雖不清楚,但極願為老弟稍盡綿力,這不敢說是感恩圖報,實在是我兄弟對老弟敬佩異常,只望能追隨左右,略表敬仰之心。”

  俞公子沉吟了一陣答道:“二位盛情,晚輩感激異常,不過晚輩仇人並非綠林中人物,都是權重一時的封疆大吏,御前寵臣,二位雄居浙北,履厚席豐,如隨晚輩趟這次混水,恐怕不太方便吧?”

  戲水燕子張瀾,霍然離坐一聲狂笑道:“俞老弟把我兄弟這兩條命看得太值錢了,其實我兄弟半輩子江湖行蹤,大都在刀槍劍林中出生入死,別說是封疆大吏,御前寵臣的府弟,就是刀山油鍋,我兄弟死亦無恨。未知老弟出身靈虛道長門下,長在名山仙峰,何以和這般人結下了深仇大恨?”

  這一席話問的俞劍英星目淚蘊,憶爹娘慘死經過,猶如利劍透胸,不再隱瞞自己身世,從父母蒙冤,一直說到了技成下山止。

  俞劍英說完身世,老武師童維南及浙北雙傑全聽得憤慨異常,夜遊神鷹張鴻咬牙說道:“俞老弟身負這種大仇,自然要報,急不如快,我們最好早日就道,愚兄弟雖然不才,但當竭盡綿薄,全力以趕,拼上我兄弟兩條命,也要助老弟手刃元兇。”

  劍英皺眉答:“只是老堡主留客情殷,小弟固可不辭而去。但我等如結伴同行,大家不告而別,老堡主難免感到傷心?”

  戲水燕子張瀾接口答道:“白燕兒突染急症,這杯喜酒不知得要延到那天,何況姓岳的神氣活現,我們何苦要錦上添花,早走一步,少生閒氣,不過玲侄女溫柔和善,確討人愛。”

  童維南近日中察顏觀色,也感到岳鳳坤對張氏昆仲不滿,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發生衝突的機會,早離綠竹堡不失上策,隨點點頭笑道:“早日上道,我老頭子亦有同感,老堡主方面,有我留柬作婉轉說明,料想不致有所誤會。”

  童維南說完話,四人即席決定當夜三更天,離開綠竹堡。

  那晚上初更之前,陰雲四合,似要落雨,初更過後,一陣大風,雲斂天晴,半圓月輪,乍現碧空。俞劍英收拾好隨身帶來衣服,帶上寶劍,看臥室清雅布設,不覺想起了玉玲和梅香相待之情,長長嘆了口氣,緩步走到門邊,拉開一扇門輕輕走出去,剛剛回身帶門。猛聽身後傳來程老堡主的聲音道:“俞老弟,請晚走一刻,老朽有一物奉送。”

  劍英回頭,見老堡主手捧寶劍,卓立月光下,長衫飄風,他緩緩走到劍英跟前,臉上掛著淒涼的微笑,說道:“老朽知小俠辭意堅決,不能挽留,望能稍停片刻,容老朽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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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6 11:29:50 |只看該作者
三十一

  這情景使俞公子自然無法推托,只得和程九鵬又回室內,劍英燃起燭火,兩人相對靜坐,一時間全室默然。 沉寂足足有一刻工夫,老堡主才捧起手中長劍笑道:“俞老弟去志堅決,老朽知難再以挽留,綠竹堡得免浩劫,全仗老弟仗義援手,小俠此行,不知相見何日,我老頭子風燭殘年,也許以後無緣再會,這柄劍,是一位前輩奇人拙大師所鑄,大師為鑄此劍,遍歷天下名山,尋得鋼精,又合以上好緬鐵,費時五年,方成此劍,劍成啟爐之日,適逢雷雨交作,因故又名驚虹,另含有警世醒人之意,以後大師不知所蹤,此劍即未在江湖露面,老朽廿年前行蹤蜀中青城山下,以百兩紋銀購於一個樵夫手中,自知這種武林至寶,非有德者不能居之,故而老朽雖得此劍,從不敢妄用一次,以致使此名劍至寶,無機會一展威力,良深惋惜,老弟仙長門人,劍術奇絕,名劍遇主,武林生輝,敬以此劍奉送小俠,略表寸心,尚望笑納。”

  劍英聽完話搖頭答道:“俞某人一個武夫,有何德何能敢佩此劍,老堡主盛意,晚輩心領就是……”

  劍英話未落口,程九鵬起身接道:“老弟不要再藉詞推托,我老頭子實無能運用此劍,妄用徒招殺身之禍,難道使此武林奇珍隨我程某人,埋荊地下不成,再說老弟為我們綠竹堡,攬下了一場風波是非,金霞宮妖人,決不肯就此罷休,三年內俞老弟赴約嶺南,勢難免一場較技惡戰,老弟技絕江湖,如果配以名劍,不難蕩平魔窟,一方面除害江湖,受武林千秋敬仰,再者也可替綠竹堡永絕後患,實在說,我不是送贈寶劍,而是為我們綠竹堡千餘人生命著想,老弟如再推拒,我老頭子當立時沉劍江心,免得使武林至寶落到壞人手中,多造無辜殺孽。”

  俞公子看人家志誠意堅,只得兩手接過,道:“老前輩恩賜情深,俞劍英不敢再拒,三年內必當仗利劍掃蕩魔窟,我不能安心居功受祟武林,但除害江湖,死而無恨,他日一戰,如果敗人手下,當以此劍自戕,以謝妄用之罪,萬一僥倖成功,蕩平魔窟,亦必原璧歸趙。”

  說完話,手按彈簧,“嗆”的一聲,寶劍出鞘,一道白光,映燭生輝,耀眼刺目,冷氣逼人,劍英左手彈劍,劍作一片龍吟,裊裊繞室,良久不絕。

  老堡主看劍英,這一瞬間星目中射出兩道奇光,劍眉中隱透出一片煞氣,肅然玉面,逼人英風,心中驀的一驚,暗想道:“這孩子,好重的殺孽……”

  俞公子見老堡主瞪著眼只管望自己出神,不由笑道:“承蒙盛情,卻之不恭,晚輩辦完瑣事,再來綠竹堡拜訪堡主,我就此拜辭了。”

  說完話,躬身一個長揖,老堡主還未來及還禮答話,只見眼前人影一閃,颯颯微風,吹得燭光搖擺。

  再抬頭看劍英人蹤已杳,遙聞室外俞劍英喊道:“老堡主保重了。”程九鵬匆匆追出室外,看劍英勁裝背劍,在屋上一揮手,立時騰身而起,月光下晃似一道輕煙,眨眨眼沒有了影兒。

  程九鵬一身輕功,在江南武林道上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可是他就沒有見到過俞劍英這樣奇快的身形,快得他話未出口,人已失去蹤跡,老堡主仰頭呆望著半輪明月,殘月光華仍然是那樣明亮,驀地里程九鵬心中湧起另一個意念,他嘆口氣輕輕說道:“天有陰晴,月本圓缺,人間事哪能會盡如人意。”

  老堡主說完了幾句話,仰面望月,縱聲大笑,靜夜中聲震屋瓦,這就鬧得程宅中上下人醒。

  月光下人影翻飛,搶過來二位少堡主程天龍和程小虎,兩人一落在老堡主面前,同時躬身施禮,滿臉驚急神色問道:“爹爹,你怎麼啦?”

  身側颯然風動,長衫背劍的岳鳳坤,清俊的臉上,帶著一團肅穆煞氣,來到院中。看了程氏父子一眼,對老堡主道:“晚輩暫離貴堡,三日後再來竹堡請安。”說完話,不待程氏父子回答,竟自轉身走去。

  老堡主睜開了雙目,急聲問道:“岳老弟,你到哪裡去……”

  岳鳳坤本已轉身走了幾步,正待飛身上房,聽到老堡主一喊,不得不回頭答道:“晚輩去追那幾個夜郎自大的狂徒,給他們一點教訓,也讓他們以後不要再眼空四海,目中無人。”

  老堡主苦笑一下答道:“這些事我都知道,你回來,我還有話問你。”

  岳鳳坤緩步走回九鵬跟前,老堡主揮揮手讓程天龍和程小虎退去,才拉著岳鳳坤走向劍英臥室。

  房中紅燭高燒,景物依舊,可是已人去室空,老堡主讓岳鳳坤落了座位,問道:“你追上他們,是不是準備和他們動手,俞劍英是我程門恩人,童維南和浙北雙傑又都是我多年好友,你們任何一個人失手受傷,我程九鵬就沒法子再活下去。”

  岳鳳坤聽完話,微蹙一下劍眉,沉吟半晌答道:“老前輩既如此說,晚輩自當遵命。”

  老堡主嘆口氣又道:“俞劍英出身富貴名門,幼逢慘變,父母盡遭人害,他學技荒山,志在報仇,這次童維南和張氏昆仲,能助他前往,就事推斷,不難如願,所以他們今夜結伴同行,不告而別,事情做的雖然有些使人難看,但無非是怕我留客情殷,何況這件事童維南已先給我露過口風,也可以說我已事先知道,你如果沒有急事,不妨在綠竹堡多住幾天,等玉玲病好之後,我立即給你們完成大禮,好了去我一樁心願。”

  一提起程玉玲,岳鳳坤面色突變,兩目凝神,望燭光久不作聲,過了半晌,才搖著頭對老堡主道:“程前輩請恕我放肆直言,玲姑娘病勢奇怪,晚輩雖略通醫理,但卻無法找出病源……請老前輩另請名醫,免使姑娘病情惡化。再者晚輩孑然一身,飄蹤無定,猶如閒雲野鶴,自知不敢誤了玲姑娘錦繡前程,老前輩以後千萬別再提這件事情。”說這裡他突然中斷,垂首不語。

  老堡主聽得心中一驚,他知岳風坤對玉玲鍾情極深,現在忽然說出這種決絕的話來,這中間必定另有道理,事實上老堡主對愛女突然患病的事,也覺著可能有什麼變故,本就疑心,再聽岳鳳坤如此一說,疑心更大,因為岳鳳坤上棲燕樓替玉玲看病,是由程夫人陪同前去,其間經過,程九鵬自不清楚,他沉吟一下,忽然抬頭神色堅決對岳鳳坤道:“鳳坤,你和玉玲相處時日不短,我看得出你們很合得來,這次玉玲病得意外,連我也感到有點突然,自然使你懷疑,她雖然被我老夫婦放縱寵大,但這丫頭頗知自重,何況這完全是我的主張,難道敢反對不成,從現在起,玉玲這丫頭生是你們岳家人,死是你們岳家鬼。”

  老堡主幾句話斬釘斷鐵,岳鳳坤面飛紅暈,怔神不語,老堡主站起身又笑道:“鳳坤!聽我話,不許妄動,回房休息吧!”

  老堡主說完話,向後宅走去,岳鳳坤步出門房,看著程九鵬背影在月光中消失。

  他抬頭望天,思潮洶湧,白燕兒絕代芳姿,美擬天人,一縷情絲縛緊他英雄肝膽,岳鳳坤自負才貌,武技獨步江湖,自認為程玉玲早晚必成自己愛妻。誰知道憑空多出個俞劍英來,事情起了絕大變化,雖然經老堡主面允婚事,堅主其事,可是棲燕樓替白燕兒看病時,她那冷若冰霜的態度,實在使自己寒心,她堅拒詳查病源,並勸自己離開綠竹堡。憶往昔和白燕兒並騎郊遊,操舟江心,她溫柔和婉,嬌媚可人,曾幾何時,伊人心變……他想著想著,激起了萬丈妒火,仰面望月華,恨聲說道:“俞劍英啊!我岳鳳坤有生之年和你決不兩立……”

  他話未說完,猛覺屋面一聲輕響,聲雖很小,但卻瞞不過岳鳳坤靈敏耳目。

  他霍的轉身向發聲地方撲去,那人竟不閃避,卓立屋面,紅衣飄風,似乎是有恃無恐,岳鳳坤近身三尺,才看出來那是俏丫頭梅香,趕快猛分雙臂,卸去衝力,饒是如此,岳鳳坤身帶勁風亦把梅香嬌軀震退數步,岳鳳坤帶著驚奇問道:“梅香!你來幹什麼?”俏丫頭接口笑道:“幹什麼?找你呀!可是你差一點把我打死掌下。”

  岳鳳坤搖頭笑道:“我不知道是你……”

  梅香閃著大眼睛說:“小姐感謝你探病深閨,派梅香代表地面致謝意,本來她想請你到棲燕樓剪燭夜話,因為年青男女深夜獨處,恐有不便,你對她一番深情,她永埋肺腑,可是這一生她恐怕無法報答,人生如夢,望岳爺不要太認真,其實小姐確有她難言苦衷,你對她好,就應該原諒她。”

  俏丫頭說完話,秀目深注,靜等回答。

  岳鳳坤嘆口氣道:“好吧!既然如此,多言無益,我看得出她是裝病,請你轉告她,就說岳鳳坤期望再見一面,從此身厲萬劫,此生無緣再會,明晚上三更天我在綠竹堡正東水壩堤畔等她,見一面,岳鳳坤立刻就走……”說到這裡,他竟淚湧雙目,神色淒然。

  俏丫頭亦不禁怦然動容,怔了半晌神,點頭答道:“你的話,我必句句轉告,梅香力能所及,必促小姐依時赴約,不過我勸岳爺不必太兒女情長,論武功人才,岳爺都算得上武林奇葩,江湖中盡多佳女子,何苦要為一個白燕兒,自陷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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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6 11:30:31 |只看該作者
三十二

  第五回 合肥除奸

  岳鳳坤聽完話,面色突變,霎時間面色如罩冷霜,忽然他垂著閉目,低聲應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說完話轉身自去。

  俏丫頭望著他消失背影,輕聲感嘆道:“天啊!難道我梅香做錯了事……真要如此,這罪惡是百死莫贖了。”

  她滿腹憂慮,無精打采地轉回棲燕樓上,程玉玲倚窗殷望,正等得心焦不耐,見她歸來,立時趨前問道:“你見著他嗎?他是不是答應即離綠竹堡?”

  梅香點點頭答道:“答是答應啦,不過他要見你最後一面,明晚上三更天,他在綠竹堡東面水壩堤畔等你,他說見一面立刻就走。姑娘,我看他講話神色,淒然欲絕,我答應他句句轉告,並促姑娘依時赴約。”

  白燕兒輕皺一下柳眉道:“你好啊!你竟敢替我答應赴約,他還說什麼沒有?”

  梅香答道:“他說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玲姑娘不禁緊皺柳眉,沉吟不語。半晌,她慢慢向臥室走去,俏丫頭知她此時,心中異常紛亂,也不再勸她,替她整好被縟,悄然退去。

  這一夜程姑娘可以說眼未交睫,到天色大亮,才昏昏睡去。

  甜睡中忽然被人推醒,玉玲睜開眼,看俏丫頭帶著一臉慌張神色站在床邊,急道:“老堡主親來探病,人已到棲燕樓下……”

  玉玲急忙裝出一付病態,仰身而臥,口中還不住輕微呻吟,梅香下樓,接上來老堡主,引他到玉玲床邊。

  老堡主看愛女發亂枕邊,星目半閉,很像有病樣子,微微一皺長眉,回頭對梅香道:“你暫時退出去。”

  俏丫頭自是不敢違命,只得下樓而去。

  老堡主伸手摸摸玉玲額角,問道:“你一向身體很好,怎麼一下子會突然病倒,岳鳳坤醫理精深,他說你病況如何?”

  老堡主問話時,兩目神光深注,面色一片肅穆,白燕兒欠身答道:“女兒只是微感不適,並沒有什麼大病,就是感著頭暈心跳,四肢無力,岳相公雖替女兒把脈,但卻沒有說出病源。”

  程九鵬看愛女面色,除了眉心微微發暗之外,毫無病容。又不發燒,沉吟一陣,忽然笑道:“玲兒,你的年齡也不算小了,這幾年我一直為你的終身大事發愁,實在說你比兩個哥哥都聰明,正因為如此,我不願胡亂選個女婿,致害你一生,江南武林道上後起之秀,人才不少,但真配得上我這牡丹花似女兒的人,很難找出,我選婿過嚴,誤你年華,選來選去,我心目中看上了兩位。”

  說到裡,老堡主停頓一下,看看玉玲反應,見她睜大著兩隻眼,含羞靜聽。又繼續笑道:“這兩人,都算是武林中奇才異土,文才、武功,樣樣超人。一位就是和你並騎來我們綠竹堡的俞劍英,另一個就是常和你一塊兒同出同遊的岳鳳坤,我知道,這兩個人在你心目中很難分出誰好誰壞,我這做父親的,就不能不做主了……”

  玉玲剛說得一聲;“爹爹,女兒我……”

  老堡主搖手阻止玉玲說下去,笑道:“你不要接嘴,聽我說下去,俞劍英一劍敗五鬼,挽救了我們綠竹堡一場大難,並且又攬下日後一場恩怨風波,是我們程家的大恩人,我原意把你許給俞劍英。可是人家一口拒婚,我這做父親的,總不能逼人家非要我的女兒不可……”

  說到這兒,老堡主望著女兒苦笑一下又接道:“正好在俞劍英拒婚的當天,岳鳳坤趕來了綠竹堡,他是風聞傳言五鬼尋仇,故而急急趕來,雖然晚了一步,但人家對我們這份心意,也算是天高地厚了。

  孩子,岳鳳坤人才武學,比起俞劍英並不遜色,而且和你也相處很好,爹爹就做了主,把你許給了他,雖然事先沒有和你商量,但我知道你一向極為孝順,想你決不會為此事,使我傷心,俞小俠昨晚深夜離此,臨走前我送給他驚虹寶劍,總算稍答他援手之恩,孩子,我看你的病勢不算太重,很想早日給你們完成大禮,了去我一樁心願。”

  老堡主話說的雖然婉轉,但面色卻莊重肅穆,一派堅毅,玉玲知父親性格,明的是和自己商量,其實,是強自己答應婚事,此時不但急辯無益,而且徒惹老父生氣,姑娘心裡打個轉,定了主意,淡淡笑道:“女兒有言在先,這些事全憑爹娘做主,女兒只有遵從二老旨意。”

  程玉玲答得爽快,老堡主心中反而起懷疑,怔望著愛女說不出話。老堡主看得出玉玲並沒有什麼病,裝病原因不外避婚,這證明她對岳鳳坤毫無愛意,現在她爽快允婚無非是怕自己傷心,這時,老堡主又覺得自己做錯了事,逼迫愛女嫁一個她所不愛的人。

  老堡主有了這層想法,不忍再揭穿玉玲裝病的事,以為愛女屈己從命完全是出於孝心,不由也感動的淌下兩滴老淚,不住搖頭嘆氣,下樓而去。

  可是他哪裡想到玉玲心中的想法和他完全不同!程姑娘的想法,是準備說服岳鳳坤讓他離開綠竹堡,萬一他不聽勸告,那只有自己悄然出走,所以他對老堡主提出的婚事,全不爭辯,不想老父卻誤解她出於孝心,屈己從命,幾句話,顯示出父親慈愛天性,說的程姑娘又痛又恨,痛二老年邁,養育恩深,如一旦出走,從此天涯各東西,不知相見何日……恨俞郎薄情拒婚,一件喜事變成了千古大恨,害得自己將要骨肉分離……程姑娘越哭越傷心。老堡主什麼時候下樓她全然不覺。

  再說老堡主,滿懷感傷離開丁棲燕樓,一個人回到靜室那兒出神發呆,他已看出愛女心事,俞劍英不但帶走了自己送他的驚虹寶劍,也帶走了愛女的心,給自己留下的只是無窮煩惱。

  正當老堡主心情紊亂的當兒,忽見少堡主程天龍手持一張紅簡進了靜室,他似乎發現了父親心情不好,侍立身邊囁嚅著講不出話。

  程九鵬看了天龍一眼問道:“你有事嗎?”

  程天龍雙手捧簡送到老堡主面前答道:“有一位紫衣少女求見,她說拜簡必須爹爹親拆,兒問她出身來意,她堅持見爹爹才肯說明。”

  程九鵬哦了一聲,伸手拿過紅簡,打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末學後進陳紫雲拜”,老堡主看了一陣,怎麼也想不起這人來歷,皺皺眉問程天龍道:“她在什麼地方?”程天龍答道:“在客廳待茶。”

  老堡主點點頭離了靜室,向客廳走去。

  程九鵬步入客廳,果然見一個秀美少女旁案而坐,紫衣短裝,背插長劍,清麗絕俗,秀逸若仙,只是柳眉愁鎖,一臉幽怨神色,她一見老堡主立時起身一福,盈盈笑道:“老前輩名震江南,望播四海,晚輩冒昧求見,有擾清興了。”

  老堡主拱手還禮,笑道:“姑娘過獎老朽,實不敢當,恕程某年邁眼拙,不識芳駕。敢問姑娘蒞臨綠竹堡,有何賜教?”

  紫衣少女莞爾一笑答道:“晚輩來自荒山絕峰,欲尋一位同門師弟俞劍英,聞他息蹤貴堡,故來拜訪。”

  紫衣少女說完話,忽的斂去笑容,眉宇間隱現出一絲幽怨,兩隻圓圓的大跟睛,含蘊著兩泓淚水,閃閃發光,深注著老堡主靜待答覆。

  程九鵬聽那紫衣少女自稱俞劍英是她師弟,看她憂傷神色,顯露形外,分明是心焦異常,急於早見,這情形看到老堡主眼裡,暗想道:“這少女嬌美絕倫,世上罕見,和我玲兒可說得上春蘭秋菊,俞劍英有這樣一個漂亮師姐,無怪他拒婚玲兒了。”心中想著,不覺多望了了幾眼。 這紫衣少女,正是俞劍英的同門師姊,靈虛上人女弟子陳紫雲,她自那天親送師弟下山,返回排雲嶺後,靈山絕峰上,只餘下她和白猿玉奴,姑娘深陷情海,已難自拔……

  靈虛道長自離山之後,也是音訊杳然,不見歸來,陳紫雲雖得名師嫡授,內外兼修,但她到底是人,不是鐵鑄金剛、銅澆羅漢,哪禁受得住這種精神肉體雙重折磨,漸漸的人逐漸消瘦。

  一月之後,陳姑娘懷念師弟已到精神失常地步,不分晝夜晨昏,風雨冷露,每天痴立絕峰之頂,發呆出神。

  這日中午時分,排雲嶺峭壁懸崖上,疾躍著一黑一白兩點影子,不過片刻工夫,已登上千丈峭壁到達雲頂,在陳紫雲前停下,前面一個身穿破衣,赤足草履,滿臉紅光,正是八臂神乞桑逸塵,見雲兒那付如醉如痴的樣子,也不禁動了側隱之心,長長嘆口氣,說道:“可憐的孩子,你是怎麼啦?你那一肚子玄機的牛鼻子師父,到哪裡去了?”

  桑逸塵連問了兩遍,陳紫雲好像失去了知覺,渾然不理,八臂神乞猛的一提丹田真氣,雙手一陣互搓,掌心中立時透出來絲絲熱氣,這位風塵怪傑運起他混元真功,口中輕喝一聲:“痴丫頭,還不醒來。”右掌輕向雲兒“天庭穴”拂去。

  陳紫雲一眼看到八臂神乞,只覺似遇到親人一樣,再也克制不住滿腹幽怨痛苦,立時一下子撲到他跟前,口中只喊得一聲:“師叔……雲兒做夢也想不到,還能看到你老人家……”

  話到這裡已嗚咽出聲,人卻盈盈跪倒,抱著桑逸塵兩條腿放聲大哭起來。

  只說得出一句:“師叔,他……他走了……”人便暈了過去。

  桑逸塵看她粉面慘白,毫無血色,心中油然而生憐憫之心,搖搖頭嘆口氣,暗想道:“什麼事,把一個如花似玉的孩子折磨成這個樣子……”

  八臂神乞感嘆聲中,抱起了雲兒嬌軀,把她送回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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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陳姑娘悠悠醒來,雙目含淚,閃動著大眼睛,臉帶戚楚,桑逸塵坐旁邊急得抓著一頭蓬髮問道:“你究竟是為了什麼,再不說可真要把我老叫化急死了,窮師叔刀山油鍋全不怕,可就是見不得人家眼淚,雲兒,你講吧!天大的事我老化子一手獨包,是不是你那牛鼻子師父給你氣受?”陳紫雲搖搖頭答道:“恩師待雲兒情如父女,我這一生粉身碎骨也難報萬一,他老人家怎麼會給我氣受。”

  桑逸塵又搖著一頭蓬髮問道:“既然不是你那師父給你氣受,倒真使我老化子有點糊塗了,難道說還有別人敢上排雲嶺來搗亂不成?”

  說這裡,桑逸塵猛然想起了義子俞劍英,立時又轉口問道:“怎麼,你師父和英兒都不在山上,他們哪裡去了?”

  雲姑娘一聽桑逸塵問到英弟弟,驟覺著一陣傷心,眨眨大眼睛,淚滾雙頰,答道:“師父老人家月前離山,到哪裡他沒有告訴雲兒,英弟弟得師父行前面諭,在師父走後第二天,也下山了……”

  桑逸塵見雲兒提到劍英時感傷神色,心中忽的恍然大悟,再憶起過去靈虛道長說過二小情孽糾結的話,仰面一陣大笑後道:“雲兒告訴我,你這病是不是為想劍英?”

  這句話問的實在有點使人難堪,陳紫雲囁嚅著答不出話,但她知道桑逸塵的脾氣,不坦白告訴他,他就不會管,良機不可錯過,錯過抱恨終身,絕峰茅舍中又無他人,說出來也無妨礙,陳姑娘心裡打個轉定了主意,立時點點頭答道:“英師弟奉恩師令諭下山,雲兒送他數十里外,我……我擔心地初涉江湖,毫無經驗閱歷,萬一有了危險,恐怕無人救援,故而憂心成疾,師叔!他要真的有了個三長兩短,我也不能再活下去……”

  話到這裡,八臂神乞已完全明白,又一聲哈哈大笑接道:“你這孩子怎麼會這樣糊塗,你想他為什麼不去找他……”

  雲兒搖搖頭道:“師父沒有令諭,雲兒不敢擅自離山。”

  八臂神乞桑逸塵皺皺長眉,沉吟了一陣,才說:“這麼吧!你跟我一起下山,將來你牛鼻子師父如果追問,窮師叔出頭承當。”

  說完話,他仰面打個哈哈又道:“老化子說做就做,你今夜好好的養息下精神,明天我們一早下山,你師父百轉還魂丹,曠世奇品,服一粒管保你一夜復元……”

  雲兒一聽說八臂神乞帶她去找劍英,心中暗自高興起來,眨眨眼笑道:“師父留給雲兒靈丹兩粒,我自己吃一粒,還有一粒送給師叔吧!”

  桑逸塵笑道:“好孩子,你倒給師叔灌起迷湯了,你牛鼻子師父這丹丸確有起死回生之力,練武人服用之後,足可抵一年功效,不過窮師叔還不需要這個,你留著將來再用吧!”

  陳紫雲見他不要,勉強反而使他生氣,也就不再說話,取出靈丹服了一粒,閉著眼躺在床上養神。丹入咽喉立生妙用,雲姑娘只覺著一股熱氣流行四肢,不知不覺中昏昏睡去。

  醒來時已到第二天辰時時候,全身睏倦隨之全消,陳姑娘打起精神走入廚下,盡心張羅著做了幾樣拿手好菜,又燙了一大壺靈虛上人特製佳釀,手捧酒菜進了師父打坐靜室。

  八臂神乞桑逸塵正坐靈虛上人松木雲床上調運內功,見雲兒送來酒菜起身笑道:“慚愧,慚愧,我這老化子沾了義子的光,好孩子,你辛苦啦,坐下來一塊吃。”

  陳紫雲含羞笑道:“你老人家可不要這樣說,雲兒哪一次對師叔都是盡心伺候。”

  桑逸塵坐下去,搶酒過來先喝一大杯酒才笑道:“少在窮師叔面前賣乖,老化子走了一輩子江湖,難道還能在陰溝裡翻船?不錯,窮師叔來一次排雲嶺都累你燙酒做菜,不過可都沒有這一次做的細心,我老化子吃過了不賴帳,踏遍天涯誨角我也得找到你師弟。”

  說過話,他立時大吃大喝。雲姑娘有心曲意奉承,挽壺篩酒,伺候身側。

  八臂神乞酒足飯飽,立時帶陳紫雲下了排雲峰。經過打聽,聽說同一個叫白燕兒的並騎江湖,二人來到綠竹堡外,找了個客棧住下,桑逸塵夜探綠竹堡,把俞劍英在棲燕樓上的經過弄了個一清二楚。但他不敢把實話告訴雲兒。

  桑逸塵一回到客棧,陳紫雲急不可待地追著問道:“師叔,他是不是在綠竹堡中……”

  八臂神乞皺著眉答道:“窮師叔白跑了一道,未見到英兒。程九鵬在江南武林道上,算是久享盛名人物,我不能遍查人家深宅內院,你先好好休息一下,過一天你以晚輩身份,親往晉謁程老堡主,查詢劍英是否息蹤綠竹堡……”

  說完話,桑逸塵拂袖而退。

  陳紫雲自認識桑逸塵以來,從未見過他這種臉色,想了半天,才想出自己只顧追問英師弟是否息蹤竹堡,連句師叔辛苦的禮貌話也沒有說,難怪使他老人家感到不悅,姑娘心裡很覺過意不去。

  第二天姑娘起身,跑到桑逸塵房中去請安問好,一進門見臥室裡多了個身軀修偉的老和尚,月白僧袍,白襪芒履,慧眉善目,一團和藹,只是兩眼中神光如電,看風標威儀,即知是得道高僧。

  陳紫雲還未來得及給桑逸塵請安施禮,八臂神乞已開口笑道:“雲兒快過來見過你悟性師叔,他和你師父雖然僧道有別,可是數十年交稱莫逆……”

  雲兒聽師父常提過悟性大師,不等桑逸塵說完話,立時搶前一步,拜伏地上說道:“晚輩陳紫雲給師叔請安。”

  和尚合掌當胸還了半禮,笑道:“靈虛舊友,世外奇人,女弟子果然不凡,貧僧久居邊陲,廿年未返中土,想不到他真的破格收徒了。”

  桑逸塵接口笑道:“你這老和尚在崑崙山住了廿年,怎麼又跑了回來,是不是過不慣那種清苦生活啦?”

  和尚搖搖頭笑道:“來年正月十五,是嵩山少林寺百年一度的院會,凡是出身少林門下的人,不管僧俗,凡是立過門戶收過弟子都得參加。藏經閣開壇祭祖,清理百年來少林門人是非恩怨,是否有背棄祖師遺訓戒條的地方,貧僧雖然離開嵩山少林三十年,但這種遺規聖典,還不敢不去。”

  大和尚說這裡,店夥計已端上酒菜,悟性禪師,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現在掌門方丈,是老衲入門師兄,此次派人萬里傳訊,命老衲趕回嵩山本門,協助第二次門戶清理工作,書中略述及本院中幾位長老,挾技離山,結伴另創門戶,屢違掌門令諭,並勾結官府和幾位江湖妖人,事關少林門戶存亡,老衲自不能獨善其身,因而又返中原。”

  桑逸塵點點頭答道:“近年來武林中,似乎崛起一股邪惡之氣,隱伏滿天殺機,靈虛道長數度隱語暗示,可惜我老化子渾然不覺。現在聽你一說,這次武林中空前劫難,發動時日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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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6 11:32:53 |只看該作者
三十四

  兩人飲酒論江湖,縱談武林形勢,興高采烈,滔滔不絕,可是站在一邊的陳紫雲,卻聽得焦急異常,她懷念英師弟,恨不得插翅飛入綠竹堡中,探明他是否息蹤此堡,但兩位老人談興正濃,她自不便催促桑逸塵帶她同去,儘管兩位老人談的都是武林道上即將發生的驚人變故,但云姑娘仍然是聽不下去。

  八臂神乞不是沒有看出來雲兒心神不寧,但他不願讓大和尚知道俞劍英在綠竹堡中鬧的一段經過,所以他對雲兒失常情態,看見裝做沒看見,給個不理不問。

  大和尚不知底細,自然沒法子追問,靈虛上人女弟子,也用不著他多管閒事,何況還有個武林怪傑八臂神乞和姑娘走在一道,因此大和尚雖也看出雲兒懷有心事,但人家不說,自己實不便出口盤詰,就這樣陰差陽錯,錯過了雲姑娘和師弟會面機會。

  大和尚和八臂神乞談了一天,到天黑才告別離去,桑逸塵送走悟性後,笑對雲兒說道:“今天已晚,深夜去訪人實有不便,急也不在這一天時間,明天上午你再去綠竹堡找你師弟。”

  八臂神乞話太急說漏了嘴,雲姑娘聰明人,已聽出一點口風,她眨眨眼笑問桑逸塵道:“師叔,你不是說沒見到英師弟嘛,怎麼知道他一定在綠竹堡中?”

  這一下問的單刀直入,八臂神乞一時間還真不好回答,他怔了半晌才笑道:“我雖未和英兒見面,但依我們查訪所得來論斷,這孩子八成是住在綠竹堡中,你明天準備個晚輩拜柬,親見鐵砂掌程九鵬,要他帶你去看你師弟……”

  說這兒,八臂神乞然變成了一臉肅穆神色,兩眼中閃爍著冷電似的光芒,繼續說道:“雲兒,假如你見了英兒的面,他必然有事懇求你答允原諒,希望你不要太認真使他左右為難,一步失錯,遺恨無窮,你如果不聽我老化子這幾句話,恐怕真要應了你師父預言,到最後月缺夢空。”

  雲姑娘不等桑逸塵把話說完,搖搖頭笑著問道:“你老人家真太偏心,什麼事嘛,這樣嚴重,只要他能夠說出來,我一定依他就是。”

  第二天桑逸塵代雲兒兒備了拜柬,姑娘單人一劍徑奔綠竹堡,入堡後指明要見老堡主,程九鵬只得到客廳會見姑娘,一見之下覺得她和愛女一般的婀娜秀美,俞劍英拒婚白燕兒,大概和此女有點關係,老堡主心在想不免多看了姑娘兩眼,陳紫雲竟也星波電閃的把老堡主打量個上下無遺,說過兩句客氣話,老堡主問姑娘到了竹堡來意,陳紫雲明著答出來,為訪師弟俞劍英。

  程九鵬聽完了話皺皺眉笑道:“說來陳姑娘也許不信,俞小俠確在寒舍中住了半月光景,姑娘昨天來他還在寒舍,昨夜裡二更天他離開敝堡。”

  程九鵬說完話,陳紫雲面色突變,一張粉臉兒如罩寒霜,她咬著牙又問:“事情想不到會這樣湊巧,晚輩今天來訪,他剛好昨夜離開,要是晚輩早來一天,也許他又早走了一天。”

  老堡主看出陳姑娘不相信自己的話,心中感到不悅,淡笑道:“陳姑娘,你這是什麼話,老朽一把年紀,難道還會騙你不成。”

  陳紫雲星波流轉,看程九鵬滿臉慍色,不由把滿腔幽怨也變成了怒火,但她仍強忍著問道:“俞劍英既然是貴堡客人,他為什麼會半夜逃走,白燕兒是不是和他同行?”

  陳姑娘話未完,老堡主已氣的渾身發抖,客廳外傳進來一聲長笑,那長笑聲剛一落,門外走進一個人,身穿藍綢長衫,足著粉底逍遙履,廿三四的年紀,一派文生秀氣,神態異常蕭灑,只是兩道劍眉微蹙,隱隱透著殺機。

  來人正是岳鳳坤,岳鳳坤本來含滿怒意而來,所以在未入大廳之前,運用真氣發出一聲長笑,意在示威,及見了紫雲面後,反而心平氣和下來。他望著陳姑娘淡淡說道:“聞姑娘來自靈山絕峰,千里跋涉尋訪師弟,敢問姑娘和俞劍英是同出靈虛上人門下,還是同出一門另有授業恩師?”

  岳鳳坤說話神情雖很和氣,但詞鋒銳利,有點咄咄逼人,陳姑娘哪肯吃這一套,星波電閃,冷冷接道:“不錯,俞劍英是我師弟,家師未立門派,徒弟也只有我們兩人,我聽說他被白燕兒誘來綠竹堡,因此登門探詢,你是什麼人,是不是有這回事?”

  岳鳳坤聽雲姑娘出口傷了白燕兒,面色突變,冷笑一聲答道:“想不到靈虛道長的男女弟子,都這樣不通情。你知道白燕兒是什麼人?俞劍英既然出身名師門下就該潔身自愛,為什麼和人家大姑娘家並騎千里。再說俞劍英居留綠竹堡時,程老堡主一直待如上賓,他竟夤夜逃離綠竹堡,臨行前又勾引老堡主幾位多年好友……”

  岳鳳坤心忿劍英奪愛,話出口不分輕重,猶如急水下灘,他也不管事情經過真相如何,其實有很多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老堡主聽得直搖頭,剛想阻止岳鳳坤再說下去,陳姑娘已聽的心頭髮火,她截住岳鳳坤的話帶怒叱道:“你住口,我師弟心地純誠,肝膽照人,必是白燕兒故佈圈套引他上鉤,他年紀幼小,全不懂江湖上陰謀詭計,你們是不是害了他,反說他夤夜中逃離綠竹堡?”

  姑娘話到這裡,翻腕抽劍,劍指程老堡主又厲聲說道:“我師弟究竟現在哪裡?白燕兒是你的什麼人,快叫她親來見我,惹我發了狠,一把火燒得你綠竹堡寸草不留。”

  陳姑娘話剛說完,驀聞一聲怒叱,大門外竄進來紫面勁裝的程小虎,他聽到陳紫雲罵妹妹,本就忍耐不住,又見姑娘拔出長劍似要動手,怕父親身無寸鐵,恐怕吃虧,心中發急,仗一口單刀飛入大廳。

  偏是陳姑娘也正在火頭上,見人仗刀飛來,立時長劍發招,劍搖寒光冷芒,快如電掣風飄,一招“橫斷巫山”,挾著銳風猛迎程小虎掃去。

  程小虎料不到陳姑娘出手如此之快,慌忙中單刀迎劍一擋,那知姑娘劍招發出,虛實並用,而且暗藏著幾個變化,見程小虎單刀硬接長劍,立時一沉玉腕,劍鋒一偏化招“雲龍隱現”,冷鋒過處,應聲慘叫,程小虎左臂被劍鋒劃了一道五六寸長的傷口,鮮血泉水般湧了出來,剎那間透濕了半個衣袖,右手單刀隨之脫手落地,人也踉踉蹌蹌退了五六步才拿樁站住。

  陳紫雲劍招奇快,快得出了岳鳳坤意料之外,他站一邊瞪著眼看程小虎傷在姑娘劍下,竟自搶救不及,這就憋得他無名火起,立時怒吼一聲:“好狠的丫頭,我岳某來領教你精奇劍招。”

  話出口,人隨著發動。雙掌一錯,搶中宮發招,左手並指如戟猛戮姑娘“天驚穴”,右掌運足真力橫打中盤,掌力奇大,挾著一團勁風,兩招並進,又快又狠。

  陳紫雲劍傷程小虎本非有心,傷了人就有點後悔,但岳鳳坤含怒進招,又勾起姑娘怒火,她縱身閃過兩招,反手一劍“妙手摘星”猛點岳鳳坤右臂,其勢如風。

  岳鳳坤見陳紫雲避招中仍能還攻,哪裡還敢大意,立時展開雙掌一陣搶攻。

  陳紫雲冷笑一聲,長劍迴環出手,眨眨眼還了八劍,大廳上萬道銀光飛旋,丈餘內冷風侵體,岳鳳坤施出三十六招擒拿,挾著點穴法,憑藉著一雙肉掌,狠鬥姑娘長劍。

  岳鳳坤功力精深,自入江湖以來,從未遇過敵手,掌勁風起,震得大廳上門窗作響。

  陳姑娘劍術得自靈虛上人真傳,迅捷輕靈,劍舞梨花朵朵,光化瑞氣飄飄,一團白光裹著岳鳳坤一雙肉掌翻飛。這一場狠鬥,看得人觸目驚心。

  鐵沙掌程九鵬看得忘記了兒子傷勢,呆站在那裡目瞪口呆。

  名家交手,快捷異常,兩個對拆了六七十招,岳鳳坤打得性起,驀然“雙風貫耳”,迫得陳姑娘回劍救招,岳鳳坤借勢躍起穿出大廳,落入院中,舌綻春雷,厲聲喝道:“靈虛上人女弟子,劍法果然不凡,大廳內狹窄,何不出廳外決一勝負。”

  陳姑娘初次和人正式動手,遇上勁敵,哪肯示弱,嬌叱一聲,縱身疾躍,身劍合一,挾一片白光冷芒飛出大廳。

  大廳外是一個廣闊的院子,四周擺著各色盆花,紅磚鋪地,白玉作欄,中間空地約有七八方圓大小,岳鳳坤錯掌卓立,長衫飄風,劍眉倒豎,俊目放光。

  陳姑娘騰身飛躍出廳,在離岳鳳坤丈餘處停下,長劍指著岳鳳坤嬌聲喝道:“方才客廳中已領教過閣下一雙鐵掌,現在我想再領教你兵刃上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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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6 11:33:05 |只看該作者
三十五

  岳鳳坤剛才客廳中和姑娘動手過招,已知陳紫雲劍法高明異常,確是自己生平中罕見敵手,自己一雙肉掌實在無必勝把握,現在聽陳紫雲一說,正暗合心意,也不再作無謂客氣,立時大笑一聲說道:“女俠既不願我雙掌接招,岳某恭敬不如從命。”

  說完話回目四顧,這時程宅中上下人都得了消息,大院子四周站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但卻絕無一點聲息,連程夫人神針追魂萬金鳳也由後院趕來大廳,和老堡主程九鵬,並站在大廳門外台級上看這場龍爭虎鬥,程小虎已有程天龍代他敷了藥,送回靜室休養。

  程家僕人每一個都經過訓練,岳鳳坤一回頭,早有人送過去他用的長劍。一劍在手,如虎添翼,岳鳳坤轉頭抽劍,望姑娘笑道:“陳姑娘請進招吧!”

  紫雲舉劍進步,正想出手發招。猛的心念一動,想起一件事情,緩緩垂下手中長劍問道:“你和綠竹堡是什麼關係?認不認識白燕兒?要是你打敗了,是不是可以帶我去見白燕兒,讓她告訴我師弟的行蹤?”

  陳姑娘此刻,死心眼認定了白燕兒知道師弟行蹤,也許劍英這當兒正在和她一起玩樂,故意躲避自己不願見面,她又誤認了岳鳳坤也是綠竹堡中的人,所以想藉此比劍擠他帶自己去見白燕兒。

  岳鳳坤怒火攻心,他橫劍一聲大笑,面色全變,劍指陳姑娘冷冷答道:“我岳某人今天如果真敗姑娘手中,綠竹堡橫劍陳屍,從此後江湖上算沒有我這一號人物,白燕兒仙露明珠,譽滿江南,素受武林同道景仰,你不信儘管在江湖中到處打聽,你師弟行蹤生死於她何關,為什麼口口聲聲找她要人,再說你就未必能夠準勝,難道你認為九華山靈虛老道的劍術就天下無敵了嗎?”

  陳紫雲一聽對方辱及恩師,陡的柳眉倒豎,秋水凝神,粉臉上變成了鐵青顏色,嬌叱一聲:“你敢污辱我的恩……”師字未出口,人已發動,長劍打閃,光如冷電,一招“起鳳騰蛟”如迅雷下擊,岳鳳坤招化“閉門推月”舉劍硬接,姑娘玉腕倏翻“起鳳騰蛟”化做“白燕剪尾”,三尺霜鋒挾一片冷芒斜劈左臂。

  岳鳳坤閃身避招,捷如巧猿移枝,姑娘跟蹤追刺,迅若蝙蝠霄飛。陳紫雲一出手施出越女劍法中追魂八招,迴環出手,著著逼進,每一招中都另藏幾個變化,虛實互用,眨眼工夫攻了十幾劍,越女劍法講求以快打慢,姑娘出手又是劍法中最狠幾招,一時間迫得鳳坤連連後退。

  岳鳳坤見姑娘運劍如風,招招狠辣,一味搶攻迫進,立時也把一葉道人傳授的絕招展開,長劍揮動,如冰雹狂雨,和陳紫雲搶取主動,這一來,兩人都是險招互見,看得人觸目驚心,常常僅差毫釐沒有擊中。

  程九鵬一生江湖見過不少凶狠的惡鬥,如今看到岳鳳坤、陳紫雲兩人的苦鬥,亦不僅歎為觀止。

  陳姑娘勝在輕巧靈迅,劍招快速,岳鳳坤勝在內力充沛,出手穩實,兩人各有所長,各有其短,不大工夫已對拆了一百多招,陳紫雲究竟是女兒家,後力沒有岳鳳坤長,而且初度和人交手,即逢勁敵,閱歷上又不如人,漸漸的劍風已不似初交手時那樣凌厲,而岳鳳坤卻愈戰愈勇,處處搶攻,幸得姑娘劍法純熟精妙,心又靈巧,見猛攻不下,立時採取防守,把門戶封緊,一面調氣運行,想待精神恢復後,再行搶攻。

  陳紫雲追隨恩師靈虛上人,比劍英時日更久,雖然資質略遜師弟,造詣不如劍英,但她的內功調息方面已有相當基礎,而靈虛上人所傳內功運息之法,又含道家養氣化神的方法,和一般內功又自不同,所以陳紫雲念轉慧生之後,體力又逐漸恢復。

  岳鳳坤初見姑娘劍法似比自己還高出一籌,心中暗想,靈虛上人真個不凡,門下女弟子竟有這等功候,及後見姑娘體力不繼,攻勢漸緩,正想施展幾招絕學,憑充沛內力迫她落敗,姑娘竟又變攻為守,而且長劍封閉緊嚴,毫無空隙可尋,冷眼看姑娘在防守中,運氣調息,似乎在逐步恢復後力中,心裡暗暗一驚。

  因為一般內功必須要靜坐運氣,至少在一個時辰以上才能恢復體力,而陳姑娘竟能在一面打鬥一面運氣調息,這種至高的內功修養,確使岳鳳坤有點害怕。心想:如果不趁她體力未復之前,迫她落敗服輸,等她體力恢復之後,再想勝她就不容易了。

  心念一動,立展絕學,驀的手中長劍全力猛攻,霎時間光影翻翻滾滾,猶如萬丈波濤,挾萬鈞之勢,直向姑娘逼去。

  陳紫雲被岳鳳坤劍光猛力一逼,只得暫停運氣調息,集中全力應戰。

  岳鳳坤攻勢一發,綿連不絕,長劍似怪龍攪海,瘋虎出山,剎那工夫被他連攻了廿多劍。

  正當陳姑娘全力招架,無能還手的當兒,突然由大廳處傳來一聲清脆的呼叫道:“岳鳳坤,你不要傷她!”

  隨著這聲喊叫,大廳上飛下來一條人影,飄風流星般直往兩人劍光中投去。

  岳鳳坤聽出來那是玉玲的聲音,趕忙收劍停攻,陳紫雲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驚,收劍住手。

  就在兩人剛剛收劍停手,面前已站一個全身白服的豔麗少女,她滿臉痛苦神色,目含淚光,白衣如雪,眉梢聚怨,但仍不減她絕代風儀,嬌豔中透著俏媚,看得人耀眼生花。

  陳姑娘猛的心中一動,對著白衣少女喝問道:“你是不是白燕兒?”

  白衣少女眨眨眼落下來兩顆淚珠,陪笑答道:“雲姊姊,妹子叫程玉玲,白燕兒是別人送我的綽號。”

  陳紫雲從頭到腳把玉玲看了一遍,臉上立時浮現出冷峻的笑意,說道:“你很美,怪不得能迷了他。”

  白燕兒微微搖頭笑道:“姊姊,你不要生氣嘛,小妹心裡有很多話,早想和姊姊談談,你就是不到綠竹堡來,小妹也準備到九華山排雲嶺去拜訪姊姊……”

  陳紫雲看玉玲笑的嬌中帶媚,不由醋火中燒,不待白燕兒把話說完,立時長劍翻飛嬌聲叱道:“我劃破你一張粉臉兒,看你還迷不迷人。”

  她認為這一劍無論如何決傷不著玉玲,因為白燕兒剛才落地身法,快捷異常,這一劍只不過是嚇嚇她出口悶氣。

  哪曉得白燕兒不但不躲,反而挺身迎劍仍帶著笑道:“好姊姊你殺了我,我也不還手。”

  這一下全出了陳紫雲意料之外,匆忙中劍鋒一偏,饒是陳姑娘收劍夠快,仍然刺中了玉玲右肩,霜鋒過處,白衣血染,程玉玲右肩上被劍鋒劃破了一條大口子,白衣染紅血特別刺眼,看得陳紫雲油然而生憐意,她恨得跺著腳嚷道:“你怎麼不知道躲……”

  白燕兒還未來得及再答話,岳鳳坤已無名火起三千丈,斷喝一聲:“靈虛老道女弟子,手辣至此,我要讓你平安的退出了綠竹堡,岳鳳坤改名易姓。”

  說話中,劍招狂發,似冰雹驟雨滿天灑下,岳鳳坤這次下手忿怒已極,每一劍全都用上十成勁力,著著狠絕,招招辛辣,陳紫雲匆忙中揮劍迎敵,全成了招架之功,岳鳳坤拚力猛攻,其勢如波翻浪湧,陳姑娘接了十幾劍,被迫得連連後退。

  驀的岳鳳坤劍演三絕招“挾山超海、“冰河開凍”、“穿雲取月”,三劍迴環出手,光密如幕,勢挾風雷。

  陳紫雲連受岳鳳坤長劍猛攻所制,只得一個倒翻,退出去一丈多遠,可是岳鳳坤殺機已起,怎肯放紫雲走出劍下,長劍疾展“龍行一式”跟蹤追去,姑娘剛剛轉過身,岳鳳坤長劍已到,姑娘劍護上盤,想硬接人家一招,誰知岳鳳坤倏的沉腕,劍轉“伏地追風”,陳紫雲再想躲已略遲一步,下面兩條腿完全像輸給人家。

  這當兒猛傳來自燕兒驚極的狂叫道:“岳鳳坤,不要傷了我雲姊姊。”

  可惜話出口的太晚,岳鳳坤長劍已劃破陳姑娘紫色長褲,雪白的粉腿上被割下來一指寬,二寸多長的一條嫩肉。

  陳紫雲一咬牙,打個踉蹌沒有栽倒,縱身一躍登上屋面,回頭說道:“白燕兒,我雖然刺你一劍,但我亦因悔失神受人劍傷……”白燕兒追上屋面喊道:“姊姊,你傷的很重,讓妹子替你裹傷敷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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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陳姑娘咬牙瞪眼,秋波如電,冷笑一聲答道:“這點傷陳紫雲還受得住,我不恨你,我恨俞劍英負心背盟,薄情無義……”

  陳姑娘話未完,程玉玲流淚答道:“姊姊,這不能怨他,是我……”

  我字出了口,下面的實在不能再說,就在這時候岳鳳坤、老堡主雙雙躍登上堡面,程九鵬厲聲接問道:“玲兒,你怎麼這樣說?”

  白燕兒回頭看父親面色鐵青,岳鳳坤仗劍含怒,星目中異光閃爍,程玉玲哭著答道:“女兒罪該萬死……”

  老堡主不等玉玲說完,已然聽出一點端倪,立時渾身顫抖,鬚髮怒張,暴喊一聲:“好丫頭,我先斃了你。”說著話身形陡起,破空落下,揮起鐵砂掌功夫猛向玉玲打去,岳鳳坤卻仗劍猛撲陳紫雲。

  驀聞破空傳來一聲長嘯,日光下捲飛一團黑影,來人身法快得直似狂飈掠空,老堡主、岳風坤還未看清,已被人家奇功掌風打下屋面。

  白燕兒正在閉目等死,猛聽耳邊響起一個陌生低沉的聲音道:“痴丫頭還不快走,難道你真要等死,為什麼不去找他。”

  自燕兒一睜眼,只見一個老叫化子形像的人一晃,挾起陳紫雲,如飛而去。

  程玉玲略一定神,暗想也對,要死也該再見他一面。心念一動,不再停留,急急奔回棲燕樓去,顧不得包紮右肩傷勢和招呼梅香,好在傷勢亦不太重,故亂抓幾件衣服,趁紛亂當中,逃出了綠竹堡。

  程九鵬和岳鳳坤被來人打下房子,雖然來人手下留情,並未震傷兩人內腑,可亦被震得頭暈眼花,兩個人站起身子定定神,再找白燕兒、陳紫雲,哪裡還有影兒,陳紫雲自然是被人救走,可是程玉玲到哪裡去了呢?

  老堡主在盛怒之下要掌斃愛女,但一受挫折,反而心平氣和下來,再看岳鳳坤一臉羞忿神色,站一邊不發一言。

  程九鵬嘆口氣道:“來人身手,已超凡入聖,恐怕是靈虛上人仙駕親蒞,幸好人家手下留情,要不然我們兩個人恐怕都要得身受重傷。”

  岳鳳坤寒霜罩面,冷笑一聲,仍不開口。

  程九鵬碰了軟釘子,也不再說話,程夫人心惦愛女先回後宅,趕到棲燕樓上一看,才發覺愛女不在,這一下可真把程夫人急個老淚紛紛,她望著玉玲匆忙間拉散的衣物,怔怔地出神發呆。

  大廳上程九鵬也弄得悲忿斷腸,岳鳳坤堅持告別,程九鵬挽留無效只得由他,老堡主送走岳鳳坤後,轉回後宅,他心中懷念愛女是否會羞忿自盡,並想問清楚個中情形,所以他直撲上棲燕樓去。

  程夫人正在愛女臥室中傷心流淚,回頭看見了老堡主也登樓上來,不由把一肚子氣苦,一股腦兒發到了程九鵬身上,她指著程九鵬恨聲罵道:“都是你這老不死的做的好事,把我一個好好的女兒,逼的沒了影兒,三個月內你如不把玲兒給我找回來,咱們兩也得拼拼老命…… ”

  程九鵬被夫人一頓斥罵,呆在那兒瞪著眼一言不發,過了半晌,才嘆口氣道:“她既然偷著出走,決不會心存死志,我想她可能去找俞劍英了,只要她不死,日後自有見面機會……”

  按下綠竹堡程九鵬夫婦倆一腔煩惱,單說白燕兒趁混亂逃出程宅。姑娘心痛如焚,急步飛奔,不大工夫已走出十幾里路,回頭望著綠竹堡,淚若泉湧,想父母養育恩情絲毫未報,自己竟離家出走……俞郎行蹤不明,天涯茫茫,想找他談何容易,姑娘哭一陣,想一陣,愁腸寸斷,撲身下跪,對綠竹堡遙遙叩拜道:“爹娘啊!原諒你這大逆不孝的女兒!”

  姑娘拜罷起身,抹去臉上淚痕,包紮好肩頭傷勢,一咬牙,直奔合肥大道而去,她想俞劍英又可能去找安徽巡撫汪培的晦氣。

  玉玲知自己名滿江南,到處有武林同道注意,如果父親派人追索行蹤,不難找到,為了掩人耳目,只得易釵而棄,姿容絕世的大姑娘,變成了風度翩翩的美少年,經過十餘天曉行夜宿,來到合肥城。

  姑娘進了城就覺得苗頭不對,到處是巡邏鐵騎,盤查行旅,白燕兒久走江湖,經驗老到,一看之下,就知道合肥城出了極大變故,趕忙找了個酒店坐下,叫個酒夥計打聽事情經過。

  酒保本來不敢說,可是黑眼珠瞅見姑娘手中白銀子,哪還怕麻煩,便一五一十說了個清清楚楚。

  他說,三天前夜裡,合肥城出了破天荒的大血案,被殺的是安徽巡撫一家人廿一口,另外還有捕快幕府官兵等不下二三十人,這案子鬧的太大,提督大人和合肥府誰也擔待不了這大干系,立時鐵騎四出搜抓人犯,三天來少說點總抓個一百多人。聽說已快馬進京請旨定奪,看樣子安徽省文武官員大概都要受到株連處罰。

  玉玲聽到這裡,搖搖手不讓夥計再說下去,她推想那一定是劍英所為,恨自己晚了一步,致未能趕上助情郎一臂之力,現在汪培既死,他自然不會再留合肥,茫茫四海,一時間到哪裡尋他,姑娘一個人對酒出神,情愁萬里,行止難決……

  驀地裡,姑娘回憶起那夜荒剎中俞劍英說過句話,他說,你真敢和我一起去北京城殺官造反……想這裡,程玉玲似乎找到了一線希望,立時用了酒飯,冒初冬寒風動身北上。

  不說白燕兒訪情郎,北上燕趙,轉過筆鋒,交代一下俞小俠行蹤。

  那天夜裡,俞劍英接受了老堡主贈送的驚虹寶劍之後,立時離開程宅,在綠竹堡外面會合了老武師金刀飛叉童維南,和浙北雙傑張氏昆仲,四個人連夜離開了雙水壩綠竹堡,沿官道渡長江直奔合肥。

  這次俞劍英和三個江湖老手同行,一切事全不要自己操心。四個人快馬兼程,不過是十多天工夫,已到了安徽省城,童維南在合肥城裡面找一家客棧住下。當天下午就帶著戲水燕子張瀾去探看巡撫府的形勢。

  他和張瀾剛剛走過巡撫府衙,猛聽身後面有人喊道:“前面走的,可是童老前輩嗎?”

  金刀飛叉心中驀的一驚,停步回頭,只見一個身著藍綢子長衫的大漢,飛一般對著童維南和張瀾跑來,那人跑到離老武師兩三步遠近站住,躬身一揖笑道:“老前輩別來無恙,還認識晚輩秦忠嗎?”

  童維南看來人大約有三十二三,赤紅臉,濃眉環目,七尺以上的身材,很透點威武氣概。看了半晌,才想起是自己好友山東濟南名武師神火彈龐家康的大弟子,紅面判官秦忠,立時笑道:“原來是秦老弟,你怎麼會到合肥來呢?你師父好吧!”

  紅面判官笑道:“家師托老前輩的福,康健如常,他老人家應了安徽汪巡撫之聘,任了巡撫府的護院總教師,帶了晚輩一起來此,不想剛到幾天,會在這裡遇上了老前輩,家師平時很懷念老前輩,常常同晚輩提起你老人家……”

  秦忠話未講完,童維南皺了一下眉,截住紅面判官的話,問道“怎麼,你師父也吃了皇糧公俸?”

  老武師問的太急,紅面判官秦忠一怔神才答道:“家師不願應聘,但是汪巡撫持了景老前輩的推薦書,一力促請,家師雖然不喜利祿,但卻不能太使景老前輩難看,因此勉強應命而來。不想汪巡撫這個人倒還能禮賢下士,家師到合肥巡撫府就任總教師之日,他還迎接府外,設筵花廳親自把盞,並撥出花園中一座精舍,作我師徒住所。景老前輩昨天到合肥,現在和家師暢談,老前輩來得正好,待晚輩去稟告家師,迎接老前輩下榻巡撫府中,也好借此和景老前輩親近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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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童維南搖搖頭答道:“我老頭子住慣了客棧店房,巡撫府森嚴官衙,那地方我怎麼能住,你說的那位姓景的,是不是金陵九指飛壞景四?”

  紅面判官秦忠一聽童維南直接呼出景四的名字,微微一愕,半晌才接口答道:“正是他老人家,老前輩也認識他嗎?”

  童維南雙眉一揚,搖搖頭答道:“我聽人談過九指飛環這個人,彼此並未會過面。”

  秦忠笑道:“景老前輩和你老人家,都是武林道上望重一方的人物,何不藉此機會親近一下,巡撫府後花園清靜異常,家師住所又相當寬大,老前輩何苦一定要住到客棧中呢?”

  童維南大笑道:“承你老弟美意,我老頭子心領就是,我和你師父多年老友,既然都到了合肥,總不能說連面也不見一次,不過巡撫府是封疆大吏的官衙,我這草莽之人如何能去?”

  童維南話到這兒,紅面判官搶著接道:“老前輩清高出塵,既執意不願到巡府衙,請留下落腳客棧,待晚輩稟告家師親往造訪如何?”

  老武師略一沉吟,答道:“我剛剛到此,尚未在客棧落腳,這麼罷,請你轉告你師父,明天午時我們在醉仙閣碰頭,不見不散,不過你告訴他最好是一個人去。”

  說完話揮手告別,逕自和張瀾轉身而去。紅面判官秦忠望著老武師背影發愣,心裡暗想,這個老頭子過去非常隨和,今天怎麼這樣古板?

  不過童維南和神火彈龐家康是幾十年的老朋友,秦忠雖然心裡犯疑,只認為他是不願寄身官衙,或是和九指飛環景四有過氣,不願見面,所以約自己師父在醉仙閣會晤,也就沒有再往深處想。返身回到巡撫府,背著九指飛環,把童維南約晤醉仙閣的話告訴了師父。

  神火彈龐家康究竟是老江湖,聽完徒弟的話後,立時覺出這中間可能另有曲折,以常情而論,童維南和自己是多年的老朋友,而且他深知金刀飛叉童維南性格一向豪放熱情,如果對自己就任巡撫府總教師感到不滿,一定會急著趕來當面說明,不致於閃爍其詞,約他另晤……

  龐家康想了半天,他覺著老武師可能是和九指飛環有過節,所以他在和九指飛環景四閒談時候,故意提起金刀飛叉童維南這個人,哪知景四一聞之下,立時衝口而出說道:“我久聞這個人義重如山,交友熱心,是個可交的朋友,只恨無緣一會,將來你如果見到此人,無論如何給我介紹介紹。”

  九指飛環景四這麼一說,神火彈龐家康心裡暗暗納悶起來,既然兩個人從未見過,當然談不上恩怨二字,彼此都是成名武林道上的人物,說名氣九指飛環景四要比金刀飛叉童維南大的多,他既不是和景四有過節,這中間自然另有原因。

  龐家康越想越覺著事情不對,不由心裡面疑竇叢生,不過一時猜不透童維南搞的什麼鬼,又不便和景四商量,只好悶到肚裡。

  再說老武師童維南和戲水燕子張瀾回到客棧,俞劍英、張鴻兩個正坐房中聊天,一見兩人歸來,含笑起身讓坐,俞公子慌忙倒了兩杯茶分送到老武師和戲水燕子面前笑道:“二位前輩奔走勞碌,俞劍英心中感激異常……”

  他話末說完,夜遊神鷹張鴻已截住劍英的話,笑道:“老弟,你怎麼這樣客氣,我們武林中人講究的是恩怨分明,一諾千金,何況俞老弟對我們三個,還有一份救命的大恩,如果說武功一道,我們根本淡不上幫助你老弟,你這樣客氣,那就使我們感到慚愧了。”

  說這兒,又轉頭問童維南、張瀾道:“你們兩個跑了半天,是不是已探清楚巡撫衙內鷹爪子的來龍去脈,如果是幾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今晚上我們就下手先給俞老弟報了親仇,免得夜長夢多。據我想,汪培在這短短一兩個月時間中,總不會羅致到比飛鼠仇天成更扎手的人物。”

  童維南聽完話,猛的一拍桌子恨聲說道:“想不到他們竟會和汪培這狗官有來往。”

  張鴻聽得莫名其妙地問道:“你說的是誰?怎麼要生這麼大氣。”

  老武師嘆口氣道:“這兩個人說起來,大概你都知道,就是九指飛環景四和神火彈龐家康。”

  張鴻皺下眉道:“九指飛環景四這個人倒是久聞其名,龐家康卻沒有聽人說過,不過景四這人在江南一帶頗具俠名,怎麼和汪培攀上交情呢?”

  童維南喝口茶答道:“龐家康是我多年老友,一向為人很正派,要不是我遇上他徒弟紅面判官秦忠,親口告訴我事情經過,真令人難以置信,像他這樣的人,竟甘願做安徽巡撫府中的總教師,據秦忠說他們師徒應汪培禮聘,還是九指飛環景四從中推薦,看起來替俞老弟報仇這件事,恐怕免不了一場血戰。”

  老武師說畢,夜遊神鷹只聽得暗地心驚,因為他知景四這人,在江南一帶綠林中,算得上是一個極難纏的人物,以飛環打穴馳名江湖,他過去名聲很好,極受武林同道敬重,只是近幾年中已很少在江湖中露臉,想不到這時他會來到合肥,而且又下榻在巡撫衙門中。

  老武師一聲大笑道:“俞老弟瑤池中九品蓮花,如果說武技一道,景四和龐家康自非敵手,只是巡撫府官兵如雲,汪培藏身何處,恐怕也不易找到,我們也許能夠把安徽省城鬧一個天翻地覆,但不一定能夠手刃了狗官汪培。”

  他停了一下後又說:“神火彈龐家康和我相交多年,我知他一向為人都很正派,景四惡跡能瞞過江南武林道上千百位英雄豪俠,龐家康自然也會知道,我約他明天中午醉仙閣晤面敘舊,就是準備藉機會勸他反過來助我們一臂之力,至不濟也勸他即日離開巡撫衙門,這一方面可以減少我們個強敵。一方面也盡了我倆幾十年相交之心,如果他執迷不悟,說不得只有劃地絕交,割袍斷義,老朋友翻臉成仇……”

  老武師話到這裡,俞劍英忍不住插嘴說道:“為晚輩一人家仇,怎能害童叔叔和老友翻臉,不如還是讓晚輩一個人夜入巡撫府去,和狗官爪牙們一決勝負,報親仇盡人子之道,俞劍英死而無恨。如果再連累老前輩和朋友斷義成仇,那就令晚輩感愧無地了。”

  俞劍英話剛說完,童維南急得臉上全變了顏色,他雙眉緊皺,長鬚亂顫著答道:“我老頭子承你兩伸援手,要不然早已埋骨泉下,我是生就的直心腸,說話不會轉彎抹角,俞老弟,你這幾句話可真比拿刀子扎我都難過,不錯,龐家康是我朋友,如果他要甘心助紂為虐,作惡吏汪培爪牙,就是沒有老弟和汪培這段公案,我也得跟他鬧個情斷義絕!”

  俞劍英趕忙截住話頭,笑道:“童叔叔,你幹嗎要生這樣大的氣呢?我不過是幾句無心之言,我知道,三位老前輩都對我好,俞劍英刻骨銘心永世難忘,我年輕不懂事,你老人家不要跟我用氣吧?”

  說完話,睜著一雙星目,不住轉動著點漆雙瞳,擬在望著童維南乞求饒恕。

  俞劍英純真無邪,心如瑩玉,幾句話聽得三位老江湖動容,六隻眼望著他一臉真誠稚氣,心裡面只覺著這孩子可愛已極。

  俞劍英幾句迷湯,灌的老武師鐵青臉色,變成了歡容慈笑,他哈哈一陣大笑道:“事情說完了就算過去,俞老弟你可不要多心,明天我見過龐家康後,咱們再決定去收拾汪培的策略,翻過來巡撫府房屋地皮,也得讓你手刃了狗官雪恨,然後咱們就連夜離此進京,總要完了你老弟的報仇心願。”

  第二天中午時,童維南內著勁裝,暗帶飛叉,外穿長衫,隻身赴約醉仙閣。老武師剛剛登樓,靠東面窗口一張桌子上,一個四十八九的大漢已起身笑道:“童老哥,怎麼才來,小弟已候駕多時了。”

  說話聲中,對著童維南躬身一揖,移步含笑把老武師迎到桌邊坐下,桌上面早已擺好了酒菜,大漢捧杯敬酒,親切異常。

  童維南一連喝了三個滿杯,才發覺偌大一個醉仙閣,除了自己和那大漢之外,竟無一個其他酒客,不由問那大漢道:“醉仙閣為合肥城有名酒樓,怎麼生意如此清淡?”

  那大漢笑答道:“劣徒昨天歸告小弟,說老哥約小弟醉仙閣暢敘別後,我知吾兄必有要事面示教言,故令忠兒包下了酒樓一天,免得一樓喧嘩阻擾我兄弟清興,再而亦可暢談無忌,不慮他人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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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俞維南雙眉微微一皺,繼而掀須大笑道:“我忘了龐兄弟已是安徽巡撫府護院總教師之尊,這權勢在合肥算得上炙手可熱,醉仙閣大概總不敢不買這個面子……”說過話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龐家康被笑得有點面紅耳熱,搭訕著陪笑說道:“小弟到合肥不過剛剛幾天,下榻巡撫府後連門也沒有出過一步,秦忠包下醉仙閣一天出了十兩銀子。”

  老武師看出來龐家康臉色,異常尷尬,立時收了笑容,把臉色一沉,端起桌上酒杯說道:“兄弟,咱們先干了這杯酒,我有話問你。”

  龐家康看童維南神色凝重,趕忙端杯一飲而盡。

  老武師放下酒杯嘆口氣道:“咱們哥倆交了幾十年的朋友,我實在不忍看你把一世英明就這樣輕輕的斷送了,汪培官聲如何你也總有個耳聞,他不知害死了多少善良百姓,搜刮過多少民脂民膏,你神火彈在山東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樣做不怕留給江湖朋友們話柄嗎?好在你不過初來幾天,風聲還沒有張揚出去,急流勇退,不失上策,免得遲延日久愈難自拔,兄弟,你如果還把我當個老哥哥看,就請立即辭去這份替人看家的職務,早日返回山東,要不然咱們這幾十年的老朋友,就得翻臉絕交,永不來往。”

  童維南講過一席話,見神火彈龐家康只管低頭沉吟不語,不由心裡面發起急了,繼續說道:“你是不是貪戀著巡托府榮華富貴,捨不得離棄而去。”

  龐家康一聲長嘆抬頭答道:“我也猜想得到,你約我到醉仙閣來,必是為著這件事,只是小弟亦有著難言的苦衷,這些話我無法對別人說,但對你老哥卻不敢不推腹奉告,小弟家裡那份薄產,雖不能說富甲一方,但足可一輩子無飢寒之憂,犯不著來替人家看守府第當一名護院教師,兄弟自信還有點血性骨氣,更不是趨炎附勢的人,這中間牽纏到一段恩怨因果,小弟應汪培之聘,完全是為了九指飛環景大俠一封言詞懇切的書信。景四兩年前在魯東救過我一次危難,說實了,我這次到合肥幹這份為武林朋友所不恥為的差事,旨在間接報恩,童老哥你說,我們在江湖中餛飯吃,是不是應該恩怨分明?”

  童維南聽完話,頗出意外,一時間真還想不出回答的話,望著龐家康愣了半晌,才說道:“這麼說你就任巡撫府總教師,完全是衝著景四而來嗎?”龐家康點點頭。

  童維南又道:“你知不知道景四是個徒具俠名,而骨子裡是個無惡不作的傢伙……”

  老武師話未說完,龐家康臉色突變,截住了童維南話道:“景大俠名滿江湖,素受武林朋友們敬仰,你怎麼能不分皂白就出口傷人。”

  老武師哈哈一陣大笑道:“九指飛環心機深沉,藏而不露,一肚子陰謀詭計,外表卻裝出一付偽善面孔。兄弟,咱們相交有年,我決不會害你,景四惡貫已滿,這幾天報應就要臨頭,你何苦陪著他替汪培賣命,兄弟,早點離開巡撫府,免得惹火燒身,晚一步後悔無及,死後仍留下千秋罵名。”

  龐家康聽完話,臉色愈覺難看,冷笑一聲答道,“什麼人真有這等能耐,童老哥,你不要把弓拉的太圓,咱們兄弟交非泛泛,說話用不著轉彎抹角,是不是你老哥和景四有過節,邀人來合肥準備和他見個高低,還是準備下手殺官造反,找汪巡撫的麻煩,我也聽說兩月前巡撫府中鬧出一場血案,總捕頭仇天成濺血送命,數十名官兵血灑庭院,如果是你老哥和景四清算舊債,兄弟我兩方面都是朋友,自然無法插手,只好袖手旁觀,或者由兄弟出面,給兩位從中和解,把恩怨是非攤到桌面上講,只要你老哥誠心和解,景大俠還不至於不買兄弟這張薄面,如果是武林道上朋友準備對汪巡撫下手尋仇,你老哥能不管就早點撒手,免得使小弟左右為難,小弟既然已應汪培之聘,總不能看著不管!”

  龐家康話到這兒,老武師已憋的滿肚子怒火,右掌啪的一擊桌面,霍然起身,指著龐家康怒道:“這麼說,你是甘心為汪培賣命,準備永作六扇門中的鷹爪了,咱們兄弟幾十年交情也只好就此作罷,你不妨盡出合肥城中官兵精銳,在巡撫府布下天羅地網,看看姓童的能不能在刀槍如林中手刃惡吏汪培!龐家康,咱們從此刻起情盡義絕,再見面老哥哥領教你神火彈成名絕技。”

  老武師說過話,氣沖沖轉身就走,龐家康猛的一聲長笑,喝道:“童老哥,巡撫府除了九指飛環景大俠和兄弟之外,另住著幾位武林中罕見高手,他們都是今天早上剛到,這並非兄弟有意作難,實在是事情趕巧,你如果真的要去,最好再晚幾天,他們停此做客,不會逗留太久……”

  童維南已走到樓梯口邊,聞言回身厲聲答道:“龐家康,你不必假惺惺故示慈悲,口發狂言,童維南今夜裡三更前必然到達,到時侯恐怕你悔恨已遲。”

  說完話,含怒下樓,奔回客棧。

  俞劍英和張氏雙傑,正坐在店房中品茗聊天,見童維南含怒歸來,老武師說出和龐家康會談經過,聽得三個人全都動火。

  俞劍英回頭望壁上驚虹寶劍,星目中放射出兩道奇光,眉宇間隱隱透現出一片殺機。他轉頭來對老武師笑道:“龐家康這傢伙既甘心為虎作倀,不聽童叔叔良言忠告,今夜裡晚輩必殺他替叔叔洩忿,景四偽善行歹,更不可恕,我義父斷去他一個指頭,今晚上我必斷去他一臂一腿,叫他終身殘廢,再也沒法子採花行兇。”

  童維南心中一震說道:“怎麼,八臂神乞桑老前輩是你義父?”

  劍英笑道:“是啊!他老人家是我恩師最好的朋友,晚輩拜師之夜同時認了義父。”

  童維南點點頭道:“桑老前輩江湖中蓋代怪傑,不知道有多少武林後輩欽慕他絕世武功,千方百計想拜在他老人家的門下,均難如願。迄今未聞他收過一個徒弟,老弟得天獨厚,奇緣曠世,竟能身受靈虛上人、八臂神乞兩位風塵奇人垂青。”

  一頓又道:“九指飛環景四多行不義,死不足惜,龐家康過去並無惡跡,最好能恕他不死。”

  俞劍英笑道:“既然如此,晚輩和他交手時饒他不死,但他和童叔叔幾十年交情,翻臉絕義不無小過,我要割下來他一個耳朵替叔叔出一口氣。”

  他輕輕鬆鬆連說帶笑,童維南默然不語,暗地裡替龐家康擔心,俞劍英武功劍術他是親眼看到,這些話他沒有絲毫吹虛。

  這天是十月初二,入夜後寒風拂面,碧空無月,繁星滿天,老武師童維南,從懷中取出一錠銀子,結算了房錢飯帳。和俞劍英、浙北雙傑,四個人牽馬出城,在城外選了個僻靜所在,藏好了四匹長程健馬,然後全換上夜行衣服,帶了兵刃,施展開陸地飛行功夫,又返撲合肥城。

  到城外,天色就不過剛剛二更,三丈多高的城牆,攔不住俞劍英絕世輕功,只見他兩臂一抖,平拔起兩丈多高,半空中提氣長身,施展靈虛上入傳授獨步江湖輕功“梯雲縱”,憑一口丹田真氣,不借實力,一個懸在半空的身子又飛昇起一丈六七尺高,輕飄飄落在城牆上,他轉身放下來一根繩子,童維南,浙北雙傑都借這一繩之力迅速升上了城牆,四個人望城內重重,樓閣中燈火隱現,老武師首先躍上一民房,夜色中四條人影如蝙蝠宵飛,直撲巡撫衙門而去。

  不過片刻工夫已望見巡撫府聳立高樓,老武師心知龐家康已有了準備,暗中下手,已非可能,說不得只有硬闖了。四人剛躍上一所民房,猛的由夜幕中飄傳來一聲長笑,繁星暗光下由巡撫府中飛起來一條人影,身法迅捷異常,不過兩三個縱躍,已到幾人停身民房對面一丈左右,他望著四人停身地方說道:“四位朋友雅興不淺,夤夜中竟來造訪,兄弟景四迎候朋友們的大駕了。”說完話躬身一個長揖。

  俞劍英閃動星目,夜色裡把來人看個清清楚楚,只見他四旬以上的年紀,環眼重眉,方面大耳,身高約在六尺開外,站在巡撫府高大圍牆上衣抉飄風,神態從容自若,隱隱帶著笑意,如果不是老武師童維南談過景四惡跡,俞劍英真還看不出這樣個人物,竟是個偽善從惡的傢伙。

  金刀飛叉童維南,見景四親迎出來,而且態度言詞又相當和藹,這就沒法子再裝糊塗,只好越眾而出拱手笑道:“童維南不過是江湖道上無名小卒,怎敢勞景大俠親迎府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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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老武師話未說完,九指飛環哈哈一陣大笑道:“童老哥你太客氣,兄弟久聞大名,恨無緣一會,幸聞龐兄弟談起老哥亦來合肥,並和他訂下今夜會晤之約,我知童兄言出必踐,因而設筵花廳待駕,實不相瞞,小弟已等候多時了。”

  說著話,縱身一躍,落在四人面前,滿臉笑意迎人,毫無一點敵視神態,好像是久別老友,意外重逢一樣,這就把一個見多識廣的童維南,弄得莫測高深。心裡暗想:莫非龐家康沒有告訴景四我們真正來意麼,要不然他怎麼會這樣客氣呢?目前情勢,只有先和他一起進去,到時候再見機而作。

  老武師心裡面打了幾個轉,立時笑答道:“既承景大俠如此美意,我等恭敬不如從命了。”

  九指飛環微微一笑道:“久聞童兄義膽俠腸,心胸磊落,今天一見,果是不凡,恕小弟先走一步帶路了。”

  說完話,目光順掃,又對劍英和浙北雙傑點頭示意後,才轉身帶路。

  景四這樣溫和多禮的一做作,俞劍英和浙北雙傑也鬧得沒了主意,幾個人跟在九指飛環身後邊,穿了幾座庭院,直進入後花園中。

  那花園佔地約四畝大小,入園就聞到撲鼻花香,中間一座五間大廳裡,高燃著八支巨燭,照得滿室通明。

  九指飛環把四人讓入花廳,果然裡面已擺好兩桌酒席,下首一桌坐著四個人,除了神火彈龐家康外,另三個身份裝著各自不同,一個身穿月白袈裟七旬開外的老和尚,老的連眉毛也白了一半,面如黃蠟,骨瘦嶙峋,如果不是兩眼裡神光閃動,誰也看不出他還是個活人。另一個是黃袍椎髻的老道士,說年齡有四十開外,一張臉紅裡透紫,活像剛剛取出的豬肝顏色。第三個人卻是廿五六歲的少婦,銀紅灑金裌襖,百折繡花羅裙,頭上秀髮挽了宮樣高髻,桃臉帶笑,媚眼迎人,初冬天氣,她手裡還搖著一把摺扇。

  童維南一進花廳,看到這些人,不由心裡面一陣嘀咕,暗想:糟了,看樣子這幾個都不是平常人物,龐家康沒有騙我,今晚上恐怕真要鬧個灰頭土臉下。

  老武師一面想,一面冷眼看了下龐家康,神火彈也正向老武師望來,四目接觸,龐家康立時隱隱浮起來一臉憂慮和愧疚的混合神色。

  景四哈哈一笑指著上首一桌酒席,說道:“幾位遠來佳賓,請自入席,咱們先干上三杯,我再替童老哥引見幾位朋友。”

  說著竟自在下首一席老和尚身側空位上坐下。

  事情擠到這步田地,老武師索性大方起來。和俞劍英等移步入席,四個人剛剛坐好,九指飛環已捧杯起立,笑道:“來,我景某人先敬四位一杯。”

  童維南看酒色無異,舉杯一飲而盡。卻不等俞劍英和浙北雙傑陪飲,趕忙答道:“童某等四人承景大俠如此款待,內心感激的很,不過我這三位兄弟不善飲,吃醉酒難免失禮,還是我陪景兄一杯吧?”

  老武師心想:就是你酒中有鬼,也不過只醉倒我一個人。俞劍英和浙北雙傑哪還會聽不出老武師話中含意,果然都停杯不飲。

  九指飛環微微一笑,飲乾手中一杯酒,說道:“童兄既然犯疑,小弟自是不便相強,童兄和三位高友夜臨巡撫府,定有見教,龐兄弟和童兄是幾十年道義好友,悟明老禪師、碧月道長、毒娘子這三位又都是武林中極難遇上的高人,童兄有事只管說到當面,只要入情合理,必有和善的解決辦法。”

  老武師仰面一陣大笑道:“景大俠果然名不虛傳,我童維南佩服的很,誰都知道我童某人心直口快,一輩子不會說拐彎抹角的話,你景大俠這樣客客氣氣的問,我可不會繞圈子回答你。我們四個人夜入這森嚴官衙,確非無因而來,打開窗戶說亮話,我們是找汪巡撫清結一筆舊債……”

  老武師話未完,一個嬌聲嗲氣的聲音說道:“啊喲!你這糟老頭子好大的口氣,你先接住這個……”

  聲音未住,老武師驟覺著眼前紅影一閃,接著蓬的一響,八隻巨燭顫而復明,再定神細看,俞劍英已含怒站在老武師前面兩三步的地方,毒娘子卻花容帶白,雲鬢蓬亂,站在花廳一角,但她卻仍帶著盈盈媚笑。

  俞劍英指著她叱道:“你這女人怎麼不懂一點規矩,說著話就下起毒手來?”

  毒娘子卻秋水深注,脈脈含情望著他媚笑道:“喲!小弟,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你差一點打斷我一根肋骨,不信你摸摸看?”說完話,邁著春風俏步,對著俞劍英走來。

  劍英氣得恨聲道:“你笑什麼,我看不慣你這種笑的樣子,你敢過來我叫你立時濺血花廳。”

  毒娘子一面走一面笑答道:“你的小心眼真狠,其實呢,未必見得。”

  話未落,柳腰一挫,手中摺扇猛揮,猝然又下毒手,迅如離弦弩箭,摺扇挾一縷尖風點向劍英前胸。

  俞小俠倏然翻掌,一招“撥雲見日”,疾勁掌風橫打毒娘子持扇右臂,這是八臂神乞桑逸塵七十二式降龍伏虎掌中招術之一,加上俞劍英無窮神力,更覺聲勢驚人。

  毒娘子怎麼也想不到眼前少年人,身懷著武林中兩位蓋代奇人的獨門絕技,見俞小俠出手迅捷,掌力奇猛,趕忙收勢變招,摺扇“斜踏七星”反點劍英右腕脈門。

  哪知俞小俠不等招術用實,又變奇招,“撥雲見日”化作了“吞雲吐月”一撥摺扇,掌力直向毒娘子右肩打去。

  毒娘子心裡一驚,再想變招哪裡還來得及呢?幸得她武功純絕,臨危不亂,猛收發出勁力,隨著劍英掌勢向後一翻,饒是如此,一個嬌軀也被劍英掌風震出去一丈多遠,落到花廳長窗邊。

  這一下她似乎有點服了,站好身子對劍英笑道:“小兄弟,你真不錯,姊姊服輸了。”

  俞劍英冷笑一聲道:“你怎麼不要臉,誰是你兄弟,看你那種樣子我就討厭。”

  毒娘子並不生氣,仍是望著他不斷媚笑著。

  這當兒,那骨瘦如柴的老和尚,突然站起身子喝問道:“你是八臂神乞桑逸塵的什麼人,怎麼會用他的降龍伏虎掌法?”

  俞小俠冷冷接道:“這個麼,你管不著,你這老和尚不在寺院裡唸經拜佛,跑到巡撫府作客人,一定也不是好東西……”

  劍英話未說完,那老和尚怒聲喝道:“好狂妄的小輩,八臂神乞桑逸塵也不敢對老僧這樣賣狂,你這後生小輩會幾手降龍伏虎掌法,就敢眼空四海,目中無人,佛爺今天要不教訓教訓你,你也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說完話,袍袖拂擺,徐風四吹,花廳上八支巨燭光焰搖顫,火舌吐出去一尺來長,亮光變成了陰森森的藍色火焰,妙卻妙在那巨燭火焰欲熄不熄,似滅不滅,五間花廳中立時景物模糊不清。

  老和尚這手“先陰無極氣功”炫露出手,花廳中的人,除了俞劍英、碧月道長和毒娘子外,餘人均感不支,似乎那徐徐柔風之中挾若千萬支銀針霜刃,透體生涼,寒氣逼人,碧月道長和毒娘子,亦各盡功力相抵,始能勉強應付。

  俞劍英幼年誤飲靈鰻神血,邪毒不侵,何況他追隨靈虛上人,學的又是玄門中正宗內功,老和尚“先陰無極氣功”雖然歹毒,卻是無法侵傷劍英。

  不過俞小俠首當其衝,亦覺近面吹來的柔風中挾著絲絲涼意,亦不禁暗暗心驚,知是一種陰柔歹毒的內家氣功,回頭看老武師童維南北雙傑在陰暗光影中,搖搖欲倒,額角上冷汗直淋。

  俞小俠心中一急,對若老和尚厲聲叱道:“無怪你這老和尚長像和死人一樣,原來你練的功夫還帶著森森鬼氣。”

  說話中,猛提丹田真氣,縱身飛出,一掌劈去。

  老和尚見自己一生心血練的“先陰無極氣功”竟是無法傷害劍英,心中不覺一愕。正想再發掌力,合以“先天無極氣功”遙擊劍英,哪知俞小俠已先發動,一掌劈去,風隨掌起,燈顫復明,俞劍英這一掌合了本身內功真氣,勁道奇猛,老和尚拂袖接掌,兩人內力拚較之下,老和尚竟被當堂震退數步。

  這一下花廳中景四方面的人相顧失色,誰也想不到俞劍英這樣的年齡,內家功夫竟比北五省綠林道上奉若神明的冷面佛悟明大師還高一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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