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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 -【狐仙女婿(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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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26:5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李舞揚也跟著醒來,揉著眼睛問:「相公,怎——」
  「噓!」他的食指輕壓她的脣,「待著!」而後拿起放在一旁的寶劍翻身下床。
  她原想跟著起身,但又想到自己若輕舉妄動可能會使他分心,於是只好聽話的留在原地,拿出自己隨手的匕首護在胸前,謹慎的看著四周。
  「谷主!」
  柳岩楓對趕過來的崔昂微抬起手,示意對方不要動。
  他仔細的凝神靜聽,他的聽覺一向敏銳,可以聽得見來人的動靜,那聲音往西邊而去。
  可就在此時,另一道黑影突然從他身後閃過,往東邊去,令他心一驚。那人速度飛快且無聲無息,他才會沒有察覺,而那人去的方向——正是他和舞揚的房間。
  調虎離山?!
  握劍的手一緊,他立刻轉身追過去。
  下一瞬,天際劃下一道閃電,隨即傳來一聲李舞揚凄厲的尖叫,她的聲音好比一道悶雷,朝他的心房狠狠一擊。
  他火速衝回房,但裡頭早已沒了她的身影,微溫的被褥上頭卻出現了鮮紅的血漬。
  「谷主!」崔昂跟進來看到這一幕,一樣臉色鐵青。
  隨後趕到的禹明則顯得冷靜多了,他目光很快的掃了四周一圈,「這裡有封信。」
  柳岩楓冷著臉接過。
  崔昂關心的看著主子沉怒的神色。「谷主,上頭寫了什麼?」
  他聲音冰冷地道:「明日午時,城郊普陀寺。」
  「我立刻回夢魂谷告知長老。」禹明說罷,轉身離去。
  柳岩楓默然無語,心裡泛起陣陣隱痛,看著床上的血跡,他忽地用力的一擊床板。等著吧,他會救回她的!
  城郊外的普陀寺香煙裊裊,古色古香,窗明幾淨,午時未到,柳岩楓已隻身踏入清淨的廟門裡。
  「施主。」普陀寺一名和尚走向他,雙手合十朝他點了下頭。
  柳岩楓基於禮數,也雙手合十地向小和尚一拜。
  進入正殿後,看著大殿裡頭莊嚴的佛像,他不由得沉默起來。神佛之說離他太過遙遠,因為他從出生便活在人妖兩界,似乎有個家,但卻又沒有歸屬感,做妖不易,做人更難。
  直到遇見了李舞揚,他的心才安定下來,明白是人或妖並不重要。
  外頭天色黑沉,看來隨時都有可能降下一場大雨,想到不知身在何處的她,他心如刀割。
  「下雨了!」
  香客的一聲驚呼令他回過神,果然下起雨來了。他斂下眼,入境隨俗的點了一炷清香,平靜的面容看不出心中翻騰的思緒。
  原本在廟裡上香的信眾,怕雨後下山,山路會泥濘不好走,上完香後便都匆忙離去。
  柳岩楓獨自一人立在廟門口,看著遠方雲霧繚繞的一片山嵐。
  「施主。」一個小和尚突然出現在他身後,雙手合十恭敬的開口,「方丈有請。」
  他眼眸微斂,雖然心生疑惑,但還是跟著小和尚走到寺廟的後方。
  方丈的禪房裡陳設簡單素雅,清茶飄香,一旁的長書架上還擺滿了線裝經文。
  「施主。」坐在桌後的方丈看見他,一臉慈眉善目的笑道:「請坐。」
  柳岩楓有禮的一福身,依言坐了下來。
  「從施主一進門,老衲便注意到了施主氣度卓爾不凡。」
  「方丈客氣了。」他的態度依然不慍不火,一顆心只懸在李舞揚身上,眼前慈藹的老者看來並不像會強擄民女之人。
  「老衲看施主雖一臉平靜,但卻心潮涌動,所以便唐突的請施主前來禪房一敘,請施主切莫見怪。」方丈慢條斯理的替他斟上一杯清茶,模樣一派坦然,沒有逃避他的目光。
  方丈的話令柳岩楓有些意外,多年來,他早學著將自己的情緒隱藏在面具之下,但一個素昧平生的老人,竟能看出他的心煩意亂
  「方丈言重了。」他狀似漫不經心的回道,「我的心若有不定,也只是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滂沱大雨,令人心生厭煩。」
  「老衲愚昧,不知施主原來只是因大雨心煩。」方丈微微的笑道。只是,大雨總會有停的時候,屆時心就能靜了嗎?
  柳岩楓看了方丈一眼,無言以對。
  「人生在世,常懷千古之憂,有些事儘管無奈卻不得不面對,施主雖然年輕,但似乎已久經滄桑,尤其在深宮內院裡,風刀霜劍相逼,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又何止一件兩件。」
  一絲懷疑閃過柳岩楓眸中,「你是誰?」
  彷彿沒有聽到他問話,方丈繼續淡淡的道:「多少人垂涎三尺的皇帝寶座,施主當真不懸念?」
  「你到底是誰?」這個老人果真識得他的身分!他有些動氣了。
  「老衲只是一個平凡的老人。」
  柳岩楓專注看著眼前的老和尚,目光一冷,「我的妻子呢?」
  「施主還未回答老衲的問題——多少人垂涎三尺的皇帝寶座,施主當真不懸念?」
  「皇帝之位與我不相干,我只要我的妻子。」他聲音冷冽,耐性已經快用盡。
  「看來對施主而言,帝王之位還遠不及一位佳人。」
  「那也是我的事!」柳岩楓不想傷人,但他的怒氣已在爆發邊緣,手也已經握在自己腰間的寶劍上。
  方丈無畏無懼,目光慈愛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面向內堂道:「施主,你已經聽到了你所要的答案,還不現身嗎?」
  柳岩楓心一突。裡頭還有人他一向可以聽音辨位,但沒想到那人竟然無聲無息,讓他無法察覺,就如同昨夜那個將舞揚擄走的黑影般。
  內堂的人緩緩走出來,他原本的怒氣在看到對方熟悉的五官後,頓時化為烏有。他身軀一震,驚訝得幾乎無法言語。
  「孩子,」來人對他微揚起嘴角,一臉得意,「你長大了。」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舅父?」
  柳若雲聽到這聲「舅父」,立即開懷大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相當欣慰。當年妹妹以性命守護的孩子終於長大成人了,她若地下有知,也該欣慰有子如斯。
  看著眼前的人,柳岩楓無法言語,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只因這個翩翩少年郎,竟然就是眾人以為已凶多吉少的狐主,柳若雲!
  當年被朝廷追殺、不慎掉落懸崖下的他,十年來音訊全無,族人早已做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現在人竟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舅父,你真的沒死?」柳岩楓神情激動,難掩愉悅。
  「就你眼前所見……舅父還活得好好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位是釋安方丈,十年前多虧方丈出手相救,我才有今天。」柳若雲有禮的對一旁方丈雙手合十躬身道:「當時我身負重傷,雖不至於致命,但卻法力盡失,與常人無異,是方丈將我帶回普陀寺修養生息,對我恩同再造。」之後他都在江南。
  「謝過方丈。」柳岩楓聞言,連忙對方丈行了個大禮。
  「施主快請起。」方丈伸手制止了他,「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衲什麼都沒做,要謝就謝天吧。只可惜,這些年來老衲還是無法讓柳施主放下心頭的仇恨,這就是施主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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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27: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有些仇想忘,無奈偏偏忘不掉。」柳若雲瀟灑的笑了笑,「身為一狐之主,我無法只圖自己清淨,而自私的任賊人逍遙自在,陷族人於萬劫不復之地。」
  「施主該明白,善惡到頭終有報。」
  「柳某明白,柳某不也正在等那一日的到來嗎?」柳若雲沒有反駁方丈的話,「叨擾方丈半日,在下這就帶著甥兒告辭了。」
  柳若雲帶著柳岩楓告別了普陀寺,畢竟是佛門清境之地,他們不好談些打打殺殺的事。
  看得出外甥此刻心事重重、滿腹疑惑,他坐在馬車裡,要車夫加快腳程回府。
  「此番我是為了這樁引得人心惶惶的失蹤案進京的。」他說道,「萬萬沒料到竟會在這裡遇上你,只是欣喜之餘,舅父卻也意外發現你竟跟謹王府的人為伍十年過去,難道你的心已經向著皇室了嗎?」
  柳岩楓堅決的搖頭,「我住進謹王府全是因為舞揚,她是謹王爺的義女,跟皇室與狐族的恩怨沒有半點關係。與她相識的緣分是天註定,我帶著她進京只是為了調查失蹤案,住進謹王府也是權宜之計。」
  聽到外甥的話,他不禁若有所思的撫著下巴。
  「舅父,我娘子人呢?」柳岩楓有些沉不住氣了。
  柳若雲帶笑的瞥了他一眼,「放心吧,你娘子此刻正安穩的在我府裡,不過這丫頭……」他搖了搖頭,卷起自己的衣袖,「你看看,昨天我抓她時,她竟然一刀劃過我的手臂!舅父我可是特地留這個傷口給你看的,看來你娶了個凶悍的娘子啊!」
  柳岩楓嘴角微揚。不愧是勇氣十足的舞揚。「聽舅父所言,這起少女失蹤案跟舅父無關?」
  他搖頭,「我的功力才恢復不久,以時間點來算不可能做得出這些事。更何況冤有頭債有主,那些姑娘跟殺我族人的皇室中人無關,我怎麼也犯不著欺到她們頭上去。
  「聽到這個消息,我原本也猜想是否是當年失散的狐族所為,所以才進京打算查個清楚,但看到你也在這裡……我只怕是有人特意嫁禍,設一個局,想要將我們的人全都引進京城,就如同當年嫁禍你娘親迷惑太子一般。」
  全天下只有一個人,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做這件事。「舅父指的是……和卓?」
  「八九不離十。和卓這些年只顧著在宮中穩固勢力,今日會有如此大動作,只代表一件事,」柳若雲目光如炬的看著他,「他懷疑你沒死。」
  柳岩楓眼神一冷。
  「這些年來,你隱姓埋名從不令人起疑,最近有做了什麼,讓人發現蹤跡嗎?」
  柳岩楓腦海里闖入謹王妃的身影——她見過他,若是將酷似太子的他告訴和卓,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和卓以為你當年已死,所以這十年來才放棄追殺,但若知道你還活在人世,只怕情況會有改變。」
  柳岩楓臉色一沉,「我對皇位沒興趣。」
  「你沒興趣,但野心勃勃的和卓可不這麼想。」柳若雲淡然提醒,「他可是一心想得到天子之位。」
  提到天子之位,柳岩楓沉默了。這個用無數血汗堆砌而成的位置,正是害慘他娘親的主因。
  「岩楓……有機會去見見他吧。」
  「他?」
  「李皓。」柳若雲吐出兩個字。
  聽到這個名字,柳岩楓目光微斂。李皓是當今的太子,也是他的……他忍住心頭的激動問:「舅父難道不恨他嗎?」
  當年太子李皓回宮,說是要去向父皇表明自己不要天子之位,要帶著他娘和他繼續在山林野地間生活,但等到的卻是大軍殺進,狐族血流成河!
  小小年紀的他不懂,曾經視為天一般高的爹,為何在最後沒有挺身而出?若是爹有做些什麼,今日這些悲劇或許都不會發生了……
  而在娘親死後多年,爹也未曾試圖探尋他這個流落在外的孩子,繼續在宮中享他的榮華富貴,當他的東宮主人——若他說恨和卓,其實更恨他爹,娘親若有靈,也該會心痛自己所愛非人。
  「恨?」想起自己艷冠群芳、端莊柔美的妹妹,柳若雲深深嘆息,「我曾經恨過,但在三年前,偶爾進宮去見過他一次後……」他頓了一下,「那恨,已經淡了。」
  淡了?為何?柳岩楓不解的看向他。
  柳若雲眼底有著溫暖的鼓勵,「孩子,若想知道答案,就自己去一趟東宮殿吧。」
  馬車在城外的一處別院停了下來,柳岩楓斂下心神,立刻下車,大步走進已經大開的朱紅大門裡。
  一進屋他就看到坐在廳堂上嘟著一張嘴、一臉氣憤的李舞揚,一顆高懸的心終於因為看到她安好而放下。
  「舞揚!」他輕喚一聲。
  「岩楓」一看到他,李舞揚馬上笑著衝進他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他回摟住她,輕聲安慰,「不用怕了。」
  「我不怕,只是他們強擄婦孺……」見到跟在他身後的柳若雲,她立刻手指向對方,「他就是這些人的頭兒!你別看他長得眉清目秀,但其實盡做些沒天良的壞勾當,快去報官!」
  「那是我舅父。」
  「我管他——」她一愣,「什麼?!」
  「我舅父。」他微笑,肯定的重複一次。
  「你舅父?」她思索了一下,「那不就是……」
  「正是狐主。」他接口。
  狐主她眨著大眼,神情滿是驚詫。柳若雲外表明明看來與他們年紀相仿,輩分卻足足長了他們一輩?不過,這似乎沒什麼好吃驚的,夢魂谷裡的「人」哪一個不是隨便都有幾千年修行,而幾百年修行的,看來就像個孩子一樣。
  「舅父。」她不客氣的看向柳若雲,「你抓我做什麼?」
  「誰教你們謹王府戒備森嚴,舅父不得其門而入,沒機會與岩楓單獨會面,只好出此下策。」柳若雲神色自若的坐下來,喝了口下人送上的茶。
  「這說不通,你可以通報一聲啊?」她不太情願的被柳岩楓也拉著坐下來,「這麼做嚇死人了!而且我還……」想到自己傷了狐主,她不安的瞄了柳岩楓一眼。
  他對她挑了挑眉。
  「我拿刀傷了舅父。」她聲音轉小,坦白的招認。
  「無妨。」他輕揉了下她的臉,要她不用放在心上。
  「岩楓!」柳若雲愣了一下,一副驚訝的樣子,「你娘子傷了舅父,怎麼你只有兩個字——無妨?!」
  「不然舅父還想如何呢?」相公不責怪,李舞揚就好像拿到了免死金牌,講話立刻又大聲起來,「誰教舅父要暗夜突襲?舞揚才小小地劃你一刀,算舅父運氣好了。」
  聽到她的話,柳若雲仰頭大笑。「岩楓,你這娘子真有趣。舞揚你說,那舅父該怎麼向你們賠罪才好?」
  這些年來,他雖然功力盡失,但卻潛藏在江南一帶,靠著與生俱來的靈敏直覺買下一座別人根本看不上眼的山頭。開墾之後,大家才知道原本不起眼的山丘竟是藏金豐富的金脈寶窟。
  為怕身分曝露,他行事極為低調,不忘靠著拉攏地方官員跟朝廷做起金飾買賣。近一年來,還得到替朝廷設計金工首飾上貢給帝後、貴妃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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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27:1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於是短短數年下來,他已經富甲一方,因為法力盡失,所以只能靜靜等待機會,等一個復仇的機會。
  「向舞揚賠罪簡單。舅父府中的廚娘可會製作梅花糕?」
  「梅花糕?」柳若雲不解的看著他。
  「我娘子特愛梅花糕的滋味。」他微笑,「若要賠罪,舅父就贈她一盤梅花糕吧。」
  接著,柳若雲介紹了幾個人給柳岩楓,這些人是這幾年他明察暗訪所找到的倖存族人,他們都忠心的跟在他身旁。
  「這些年我們都在北方活動,」或許是心頭輕鬆了,柳岩楓的話也多了起來,「長老尋得一處別有洞天的山谷,令大夥可修養生息。若知道舅父還活在世上,長老一定會很開心。」
  「我也迫不及待想要見見長老了,待這失蹤案查個水落石出後,我就去見他。」
  柳岩楓點了頭,伸手輕抹去李舞揚嘴角的餅屑,因她一臉滿足的神情而揚起嘴角。
  「至於進宮探訪太子一事,你自己再思量一番。」柳若雲再道。
  李舞揚實在太了解自己的夫君,知道他受狐主的話所影響,心裡矛盾不已。雖然他神色一如平常,但在狐主提到太子時,他的手卻不經意一動。
  她沉默的吃著梅花糕,雖然心中有十足的好奇,但也知道有些事在某些時候不適合多嘴。
  「太子身患惡疾,或許你的醫術可以幫得上忙。」
  「天下名醫何其多,他既貴為太子,要怎樣的大夫沒有?若太子真的病入膏肓,連宮中御醫都束手無策,那我又有何能耐治癒他?」
  「我知道你恨他。」柳若雲淡淡的開口,「畢竟全是因為他,才令我狐族損失這麼多性命。不過說穿了,他只是一顆棋子,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就像個瞎子似的被人牽到哪就到哪,他同樣是個可憐人。」
  「可憐人?」柳岩楓眸子一冷,陡地站起身,「我那苦苦等著他最後卻慘死的娘親呢?」語畢,他轉過身,難掩氣憤的拂袖而去。
  李舞揚放下手中的筷子,跟著站起身,「舅父,舞揚也告退。」
  「舞揚。」柳若雲喚住正要跟著出去的她。
  「是。」她立即依言停下腳步。
  慈愛的目光看著她晶亮的雙眸,雖然她是皇室一員,但當年的恩怨確實與她無關,若硬要扯她進來、給她安條罪名,實在也說不過去,只要她能忠心的守在岩楓身旁,他會選擇接受她。
  「岩楓……就交給你說服了。」
  李舞揚眸子一轉,很清楚夫君對皇室之人的看法,想也不想的便婉拒,不想攬上這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舅父,舞揚沒那個能耐說服相公。」
  柳若雲嘴角一揚,「若你不能,這天底下就找不到半人行了。」他一嘆,乾脆直言以告,「你可知當今太子是誰?」
  「我父王的三皇兄,姓李,單名一個皓字。」
  「沒錯,但你可知他便是岩楓的生父?」
  此刻,李舞揚實在慶幸方才自己有把嘴裡的梅花糕給吞進去,不然她現在肯定會當場噎住。
  「岩楓的生父」當今太子……不會吧「那他跟父王不就是……」
  「他是李岳的親侄兒。」
  她手扶著桌子,發現自己的腳居然在發抖,需要坐下來,否則可能會被嚇得癱坐在地,當眾出醜。
  「這個事實你會震驚是理所當然,岩楓雖不願跟帝王之家扯上關係,偏偏冥冥之中有註定,他越想逃離,最後卻仍是認識了你。這樁恩怨的起因,舅父現在就告訴你吧。
  「當年李皓為探尋名醫替太后醫治而遇上若雪,也就是岩楓的娘,兩人進而相知相戀,不顧世俗眼光也要相守。而李皓為了若雪選擇放棄皇位,兩人也著實在民間過了幾年快樂的日子。」
  「然後呢?」
  「李皓終究是太子,他有他的責任,一日他奉命回宮,原本以為去去就回,從此便可帶著岩楓和若雪做對平凡夫妻,但最後……他沒有回來。」
  李舞揚皺起眉頭。「所以太子真是負心人?」
  柳若雲靜默了一會,幽幽開口,「若雪當年將岩楓交給我,不顧危險進宮去了一趟,才知道李皓被軟禁,卻也因此讓自己狐妖的身分被和卓識破,才引發了後續的種種……
  「所以,該怪誰呢?或許該怪的是人心險惡,造化弄人吧。其實……太子在十年前便瘋了,這些年來他依然被軟禁在宮中,卻已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不是他不要岩楓,而是他根本忘了自己有過一個孩子。所以我才會對岩楓說,我不恨李皓而是可憐他。
  「親生父親這些年的日子岩楓全然不知,可那人畢竟是他爹,要恨一個生他的男人,我相信岩楓心裡也不好受,現在只要他願意去看一眼,應該就可以釋然,明白我的用心。」
  聽著柳若雲的話,李舞揚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受,臉色忽地一白,覺得一陣頭暈,整個人有些不舒服。
  「舞揚?」柳若雲發現她突然臉色刷白,擔憂的看著她。
  「舅父,我沒事。」她強自壓下心頭的不安。每當她有這種奇特的感受時,就代表著有事要發生了。
  腦中突然想起十年前那個大雪紛飛的夜裡,她爹娘從此一去不回、伶姨要她此生絕口不提爹娘姓名的事。而就在那天夜裡,狐族長老和她父王也全都在找柳岩楓——當今太子之子、她父王的親侄子……
  這當中可有關聯?
  她心頭一動,連忙否決自己腦中冒出來的念頭。怎麼可能有關聯?肯定是她胡思亂想。她爹慈悲、娘親溫柔,怎麼會跟這些宮廷血恨有關……
  「舅父您放心,舞揚知道怎麼做了。」她站起身,忍住身子的不適轉身告退。
  一到外頭,她便看見立在大門處等她的柳岩楓,看著他的背影,她的心一陣抽緊。
  她知道他有個悲傷的過去,卻沒料到竟是如此無奈,或許真是過往的一切造就了他沉默冷然的個性,她心疼他受的苦,也想幫助他。
  她走向他,從背後環住他的腰,頭靠著他的背。
  他的手輕拍了拍她的,兩人靜靜的都沒有開口。
  「我們回謹王府吧。」不一會,她輕聲說道。
  柳岩楓點頭,沒有向舅父告別,就帶著她登上準備好的馬車離去。
  「舅父方才告訴我,原來你是當今太子李皓的親生子。」馬車行駛了一段路,她終於主動提及。
  靜默了好一會兒,柳岩楓輕嘆口氣,「我並非存心瞞你我的生父是誰,不說只是因為覺得不值一提。」
  「我明白。」看出他想向她解釋,她目光溫柔的制止了他,臉上帶著諒解的微笑,「你的父母是誰不重要,反正我認識你時也不知你的爹娘姓啥名誰。我在乎的,始終只有你一人。」
  她的話撫慰了他的心,他深深的吸了口氣,止住心頭奔騰的千頭萬緒。
  看著他眼底閃過的痛苦,她心裡也是一陣難過,只能緊緊的抱住他。怨著一個人太苦,而這個人還是自己的親爹,他又怎麼可能真正的快樂?
  她輕聲的開口,「不管從京城裡哪個角落看,永遠都燈火通明的那個地方便是皇宮。」
  聽到她的話,柳岩楓低頭瞄了她一眼,「你想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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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李舞揚目光緊鎖住他,「你以為我想說什麼?」
  「你打算勸我進宮?」
  「進宮與否,全憑相公自己拿主意。」她輕撫著他的臉道,「我從小便無爹娘,雖然幸運有父王和伶姨疼愛,但總難免有絲遺憾。舅父的話不無道理,那人再怎麼說也是生你的人,所以你為何不給自己一次機會去看看?就算是一眼也好。」
  柳岩楓沉默了。
  「岩楓,」她柔聲的繼續說:「心能做天堂,亦能做地獄;所謂心正能成佛,心邪則成魔,好惡皆由心而生。該怎麼想、怎麼做,就端看相公如何悟己心了。」
  他的手覆在她手背上,專注的看著她,「我只知道一個事實——他害死了我娘。」
  「有些事不能單看表相。若你真是無心之人,今日想到爹娘就不會心痛,若你心不痛,今日我提都不會跟你提進宮一事。就因為你難受,我才希望你去做些什麼,不想你一直難受下去。」
  縱使心煩,但聽到她的話,他仍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岩楓,」她柔柔的叫著他的名,知道他一向喜歡她喚他時的愛嬌語調,「你失去一個娘,舅父不也同樣失去一個妹妹?但舅父都肯開口為太子求情了,必有隱情,若想得到答案,你只要進宮一趟便成。倘若真要恨……你也總得有個理由吧?別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恨了十個年頭,竟然只是誤會一場,那豈不嘔死人了?」
  他深吸口氣,抱住她,低下頭用脣輕觸了下她額頭。
  這一瞬間,她在他的神情中看到一抹釋然,她微微一笑,知道他心中已經做好決定。
  他會進宮去的,而不管等在前頭的是什麼,她都會陪著他。
  【第八章】
  深宮內院裡,皓月當空,星辰閃爍。
  正如李舞揚所言,她的身分是阻力,但也能是助力,若是沒有她,柳岩楓要進宮一趟只能夜闖,萬一被發現,茲事體大。現在他們拿著謹王府的令牌,便能光明正大的坐在馬車裡,由神武門侍衛的帶領下順利進到東宮。
  柳岩楓一路沉默,心緒矛盾。多年過去,他從未想過與父親再次相見的那日該是什麼景況。
  似乎看出他心中難解的情緒,李舞揚將小手塞進他的掌心裡。
  他低頭看她,只見她對他柔柔一笑。
  馬車停在東宮殿前,他們下了車、爬上階梯,走進氣派的宮殿裡。
  殘燈中,柳岩楓看到巨幅黃幔隨著微風舞動,偌大的東宮竟沒有太多擺飾,燈火搖曳、忽明忽滅下,氣氛反而帶了一點陰森恐怖。
  就在他怔忡出神之際,一個瘦骨嶙峋的男子突地出現在眼前,木然的神情在看到進來的人之後一變。
  「出去!」他朝著他們大吼,「我娘子在睡覺,你們會吵到她,全出去!」
  「太子爺,」一直靜靜立在一旁,這些年照料李皓生活起居的太監吳晉道:「是謹王府的舞揚郡主和郡馬爺求見!」
  「謹王府……」李皓喃喃重複著,這幾個字他既熟悉又陌生。「謹王府?」
  「是啊,謹王府。」吳晉示意他們上前,「是太子爺的皇弟啊!今日來的人是王爺的女婿,這郡馬爺可是個醫術了得的大夫呢。」
  「大夫?」李皓有些迷惘,坐在椅子上問:「大夫……為什麼要大夫?」
  思緒電光石火的一閃,他彷彿回到十年前大殿上的那一幕——被綁住的娘子被人拖上了殿,渾身是血,奄奄一息……
  「來救我娘子嗎?大夫,你能救我娘子嗎?」李皓突然跪到柳岩楓面前,抓著他的衣襟,「救她!求你救她!她流了很多血……」
  這幅景象像記悶雷狠狠的擊中柳岩楓,他一臉蒼白、腦子一片空白,看著跪在地上向自己磕頭的爹,不知所措。
  記憶中曾經豪邁爽朗、神采飛揚的爹,為什麼會變成今日這副模樣?長時間的囚禁,把他的生命力全都帶走了。
  「太子爺,您先起來。」吳晉手忙腳亂的將主子給扶起來,「太子爺別急,郡馬爺一定會看著辦的。」
  面容憔悴的李皓被扶坐到椅上,兩眼發直,精神恍惚。
  吳晉立刻派人將被風吹熄的燭火給點亮,光亮掃開了室內的昏暗,也帶走了一絲陰冷。
  在燈光下,眾人清楚的見到李皓形銷骨立,柳岩楓尤其難掩心頭震撼。
  站在他身後的李舞揚,雖然也被駭住了,但她沒忘記此行的目的,她上前輕拉了下他衣角。
  他立刻回過神,踏上前去,坐到了李皓身旁的椅子上。
  吳晉一臉驚奇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柳岩楓。這小夥子長得真俊,很有太子年輕時的風采神情。
  他目光看向帶他們前來的柳若雲,知道此人是誰,點頭示意了下。
  當年他跟著太子到靈山,拜請一代神醫鄭西子下山替太后診治,因此才在那裡遇上了柳若雪,一個水靈靈的婉約佳人,也是太子今生心之所系。
  從頭到尾,他都跟在一旁,看著這對神仙眷侶緣起緣滅,但最後的發展卻連在宮中看多恩怨的他也不勝欷吁。
  大約三年前,柳若雲曾經夜闖東宮,還在這裡待了一夜。那一夜,他這微不足道的小太監與他談了很多,明白了當年的點滴,嘆息這宮中的風雲莫測——今日大富大貴、明日滿門抄斬,誰也料不準等在前頭的會是什麼事。
  若換個時空背景,太子大可以自在的與若雪姑娘做一對閒雲野鶴,只可惜他貴為將來的天子,就算心甘情願放置皇位,卻還是有人想盡一切辦法要將他推上去。
  於是最後,一場悲劇便血淋淋的發生在宮殿上——
  已經身受重傷的若雪姑娘被人壓在大殿,在太子的面前被國師一劍擊斃,死時變回白狐原形,還被眾人千刀萬剮,死無全屍。
  可憐原是一只得道千年的狐精,到頭來卻為愛賠上了一條命。
  而這椎心刺骨的一幕也使太子瘋了,十年過去,他就這麼瘋癲的活在人世間。
  「吳公公,」柳若雲轉身,淡淡的丟下一句,「他是若雪的孩子。」
  聽到這句話,吳晉身子一僵。那不就是太子的孩子?他看著一臉專注替李皓把脈的柳岩楓,心頭一陣激動。
  當年太子很清楚自己和若雪姑娘所生的孩子不可能被皇室接受,所以最後情願選擇與若雪姑娘帶著孩子,自在的在民間做對平凡夫妻,不要皇室的榮華富貴,只是最後卻造化弄人……
  那年國師的殲滅行動他也有聽說,還以為這孩子早已死在國師手下,沒想到竟然還活得好好的,而且還生得如此氣宇軒昂。若太子有朝一日能回覆神智,應該也會慶幸得子如斯。
  「岩楓,太子就先交給你了,我在外頭等著。」柳若雲走向殿外。這裡的氣氛令他感傷,看見李皓,就讓他想起那柔情似水最後卻死得凄慘的妹妹。
  「他……」柳岩楓壓下心裡的激動,忍不住問道:「這個樣子多久了?」
  「約十年了。」吳晉恭敬回答。
  他一愣,「十年?」
  「是,若雪姑娘死後,太子爺就變成這副模樣。太子爺身分不同,他病了的消息因此秘而不宣,就怕一個拿捏不好動搖國本,沒人敢亂嚼舌根,就怕惹來殺身之禍。若雪姑娘若在天有靈……看到太子爺對她用情如此之深,也算不枉此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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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聽到柳若雪的名字,李皓原本木然的臉上出現一種異樣的溫柔,他突然起身走向內堂,口中喃喃念道:「我娘子在叫我了。娘子,我來了,你別急……慢慢走,小心傷了……」
  吳晉立刻示意一旁的兩個小太監跟上去。
  「若沒發起脾氣,太子爺就像這個樣子。」說著他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滿心以為若雪姑娘沒死,還會跟他一起吟詩作對,琴瑟和鳴……
  「若雪姑娘死的那一年,其實太子爺曾數度尋死,但都被救了回來,最後一次……太子爺一頭撞上宮柱,等再醒來之後,他不再尋死,不過卻變成這副模樣,以為若雪姑娘還長伴他左右。或許只有這樣,太子爺才能找到心頭真正的平靜和快活吧。」
  柳岩楓的心像是被刺破一個洞。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真相,他爹不是不要他,而是失了心、忘記他了。因為他爹的心,早隨著他死去的娘走了……
  李舞揚在他身後不發一言,悄悄落淚。
  吳晉看著神色複雜的柳岩楓,實在不知該怎麼稱呼這個流有皇室血脈、但卻不被容於宮廷的男子。想起和卓,他也擔心太子爺的骨血一旦被發現,會引來殺身之禍。
  「郡馬爺,」最後他選了一個最安全的稱謂,「別恨太子爺了,他不過是個可憐人。當年太子爺得令回宮,不是不要若雪姑娘,而是他有他的責任在,必須回宮交代一聲,怎知之後他竟會被軟禁,出不了宮……現在,他變成了這副模樣,就算想出宮找你……只怕也找不到路了。」
  柳岩楓無法答腔,只能靜靜的看著李皓,他似曾相識卻又萬分陌生的爹。
  吳晉深呼吸一口氣,期待的問:「郡馬爺,太子爺這樣……可還有救?」
  柳岩楓仍然說不出話來,目光看著不遠處正滿臉沉醉、露出輕鬆笑容的爹,他似乎正和另一個世界的娘子在交談。
  他心頭一熱,鼻子微酸,那是一種痛苦,同時也是釋然。
  曾經,他為了爹無法守護娘而怨恨,但到頭來才發現,爹不過就是一顆棋子,進退都不由自己,比他更痛苦千百倍。
  他默然的站起身,牽著垂淚的李舞揚步出冷清的宮殿。
  這裡看似富貴榮華,實際藏著無數心酸血淚,這是他娘親的魂斷之處,也是他爹走不出的囚牢。
  夜風襲來,吹拂而過他淚痕未乾的雙頰,他看著這富麗的宮闈,只覺得天地寂寥,蒼天也無語。
  載著三人的馬車裡沒有半點聲息,獨自向宮殿外駛去,伴著他們的只有窗外呼嘯而過的風聲以及達達的馬蹄聲。
  李舞揚明白柳岩楓說不出口的難過,她小手緊緊握住他的,無聲的給予他溫柔安慰。
  馬車正要駛出神武門時,卻猛然停住了。
  她身軀不禁晃了一下,柳岩楓連忙扶住她。
  「臣和卓求見!」
  聽到這個聲音,馬車上的三人臉色微變,對視了一眼。
  柳若雲的表情十分難看,「我不能見他,他會認出我。」
  李舞揚聞言,眸子微斂。
  柳岩楓最先回過神,伸手拍了拍她,「你待在這裡。」而後沒等她反應過來,他便麵無表情的步下車。
  對於和卓這人,李舞揚打心裡厭惡,今日所有的不幸皆起因於他的一己之私,妄想貪圖榮華,想到此,她便克制不住的捏緊拳頭。
  柳岩楓靜靜看著擋住他去路的侍衛,和立在前方穿著一身紫衣蟒服、氣勢凜人的中年男子,那人正是和卓。
  他眼底閃過冷冽,對方一身尊貴的打扮,似在宣告眾人自己身分不凡,但對方能有今天,是用了無數人的血淚換得的,而這之中,還包括了他的爹娘。
  「眼前這位,應該是謹王爺的乘龍快婿吧?」和卓打量著柳岩楓,果然就如謹王妃傳來的消息一般,長得十分神似太子。
  有可能嗎?他心想。當年那個孽種真的沒死?
  柳岩楓的眼神沒有稍離他片刻,眸中明顯寫著冷漠。
  帶著金盔銀甲的侍衛,和卓略微高傲的行了個禮,「臣和卓,拜見郡馬爺。容臣斗膽請問……郡馬爺深夜入宮夜訪太子,所為何事?」
  坐在馬車裡,李舞揚冷冷的開口,「郡馬爺陪本郡主進宮看看太子,國師也不準嗎?」
  「臣不敢。」和卓看著馬車的方向道:「只是太子病重,不宜接見來人。」
  「本郡主倒覺得太子爺挺好的。」李舞揚的聲音沒有太大的起伏,「我累了,要回府,請國師讓讓吧。」
  「近日妖邪作亂,為了宮中安危,臣得要搜查馬車,以免有不該出現宮中的人出現。」
  李舞揚揚怒問道:「國師是暗示本郡主會禍亂宮廷嗎?」
  「臣不敢。」和卓口不對心,語氣高傲,擺明目中無人,「只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下一瞬,柳岩楓一把抓住他打算拉開車簾的手。
  「郡馬爺,這是臣職責所在,請別為難臣下。」和卓眼神一冷,正打算反擊,但動作卻因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李舞揚而頓住。
  「大膽!」她怒斥一聲,嬌媚的臉上寫著不悅。「還不住手!」
  和卓一看到出現在眼前的佳人,雙眼不禁一眯,她望著他的那雙水汪汪眼眸像是會說話似的,在她身上,他看到南方佳人特有的嬌柔優雅和令人為之傾倒的婉約氣質,這感覺很熟悉,就如同死去的謀水心——此生他最想得到卻不可得的人兒。
  「你——」他不由得看痴了。
  他的目光令李舞揚渾身不舒服,眉頭皺了起來,「放肆!還不讓開!」
  「讓,臣當然讓……」嘴巴雖然這麼說,但和卓一雙眼還是緊盯著她不放。
  柳岩楓神情一冷,上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和卓大感不快的看著他。
  「這樣盯著郡主,有失國師身分。」他清冷的聲音在暗夜中揚起。
  和卓面子有些掛不住,低垂下眼,「傳聞舞揚郡主國色天香,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舞揚已是柳某的妻子,國師請自重。」
  「當然。」和卓垂下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郁,「這是當然。」
  「我與郡主都累了,想回府歇息,國師可否一讓?」柳岩楓的口吻已有了淡淡的火氣。
  和卓正要開口,但卻被李舞揚搶先一步。
  「夜已深,本郡主不想鬧事,事情若鬧大傳進了皇上耳裡,驚擾聖駕,對國師應該也沒好處,所以咱們不如就各退一步,如何?」
  和卓對她一笑,「郡主既已開了口,臣又怎會不賣郡主這個面子呢?好吧,你們走吧。」
  雖然他臉上帶著笑,但眼神卻令她感到極端不舒服,她突然覺得眼一花,身子隨即踉蹌了下。
  柳岩楓眼明手快的扶住她,「舞揚?」
  「沒事。」她不想節外生枝,若讓和卓發現舅父就不好了,「我們走吧。」即使清楚和卓的眼光鎖在自己身上,但她也沒有心思多想了。
  此人不善……想起伶姨的話,她冷不防打了個寒顫,原該遠遠躲開這個人的,但她卻還是與對方正面碰上了,結果是安然無羔還是禍事將至,她也沒有答案。
  柳岩楓冷著臉將李舞揚扶上馬車,這裡是皇宮禁地,所以他只能忍著氣,不去計較和卓對她覬覦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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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和卓眼神一直放肆的停留在李舞揚身上,當她上馬車時,他注意到她腳上的銀鏈在月光下閃著光亮。
  這條銀鏈……他眯起眼看得仔細,縱使柳岩楓不客氣的擋住他,但他依然緊盯不放。
  這是黑祭司的聖物,竟然會在舞揚郡主身上那麼,這隻代表了一件事……
  他嘴角忍不住揚起,清楚戴上這條聖物之後,那人縱有預知的能力也會盡失。不過這點無妨,到時他自會想辦法取下她的銀鏈。
  此時,他幾乎克制不住想仰頭大笑的衝動,早已不在乎柳岩楓是不是十年前的那個孽種。反正老皇帝病得快死了,太子則瘋瘋癲癲,而這個柳岩楓八成也成不了太大的氣候,所以他不妨等得到李舞揚之後再來收拾他。
  舞揚郡主這個絕色佳人,他是要定了!
  夜深了,李舞揚卻毫無睡意,她出神的坐在銅鏡前,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柳岩楓走到她身後,手輕輕的搭在她肩上。
  她回過神,視線與他在鏡中相遇,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怎麼還不睡?」
  「等你。」她輕喟一聲,拉他坐了下來,「你也累了吧?」
  他搖了下頭。
  「舅父同你說了什麼?」
  他靜默了一會兒,才道:「他希望我能出手,讓我父親恢復神智。」
  她溫柔的看著他俊美的臉龐,「你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是為難。」
  「為難?」這個答案倒令她有些意外。
  「父王若活在他的世界裡覺得自在快樂,我又何苦硬要將他拉出來?正如吳公公所言,他數度尋死,最後卻因為瘋癲而找到一條活路,一旦清醒,他就又得接受這一切、接受我娘的死、接受這個他避若蛇?的帝位。
  「世人總以自己的立場去看待另一個人,卻從沒想到,你所重視之物未必是他人眼中的珍寶。足以扭轉乾坤、一呼百諾的真龍天子之位,對父王而言,或許只是個再沉重不過的包袱。
  「偏偏和卓這奸人在朝廷已經扎根布局多年,現在也已根深葉茂,舅父認為唯一可以制衡他的一條路,便是讓父親恢復神智,登上天子之位,到時便不愁沒有殺了和卓的機會。」
  「舅父的考量也不無道理,只是我覺得很疑惑……太子瘋癲,理應廢其太子之位,但這事居然秘而不宣,就連父王也從未對我提及……若和卓真有心為帝,為什麼這麼一個大好機會可以廢了太子,他竟然不做?」
  「國有國法,若和卓恣意妄為逕自稱帝,謀反之罪便落到他頭上,反他之人勢必會趁機起義,他還不如等待時機,來個坐享其成。
  「太子妃在十年前曾生下一名男嬰,也是和卓的外甥,若廢了太子,那將來的帝王之位就輪不到他親外甥頭上了。當今聖上年邁老病,若最後賓天,太子又瘋癲,他便可以順勢扶立未諳世事的孩子上位,到時,就算他不稱帝,天下同樣被他玩弄於股掌間。
  「你父王當時該是預想到這點,不然也不會選擇避走邊陲,眼不見為淨,可惜最後他還是被捲入其中,接受安排娶了和卓的表妹。說得好聽是親上加親,其實不過是一種鞏固勢力的手段。」
  「難怪我父王跟大王妃的感情一向不和睦,這一切都該怪和卓。只因他一念嗔心起,所以弄得死傷無數,這個人真該死。總有一天,我一定幫你親手殺了他!」
  聽到她氣憤不平的話,他不自覺嘴角微揚。
  看到他臉上浮現笑容,她不禁也揚起脣角。她伸出手緊摟著他,「別笑我,我可是說真的。」
  「你?!」他忍不住笑出聲,「省省吧。」
  「別瞧不起我。」
  「你有這份心,為夫已經深深動容了。」
  「別忘了今日我一出面,他就放行了。」
  提起這件事,柳岩楓心中也有疑惑,若和卓真有長老們所言的功力,那他應該早算出他舅父在馬車內,所以才會攔住他們,但最後怎會因為舞揚一出面就放了他們呢?這意味著什麼?
  她不依的輕捶了下他的肩,「為了你爹娘和族人,有機會我一定殺了他,還有他當年的黨羽,一個也不放過。」
  他沒答腔,只是看著她義憤填膺的樣子失笑搖頭。
  「至於醫不醫太子……」她聲音陡然一沉,「你怕太子想起過去、想起你娘,會勾起久埋心底的痛苦……若我是你,的確也會深感兩難。不過,就算天下蒼生都告訴你做大事就要有所犧牲,但犧牲是否值得,仍取決在你,你說醫就醫,不醫就不醫,不管天下人說什麼,我永遠都站在你這邊。」
  她堅定的聲音傳進他耳裡,他不由自主張開雙臂緊緊摟住她,心裡十分感動。
  「雖然有些傷感,」她依偎著他說,「但其實這樣的發展,也許是最好的情況。」
  他不解的對她挑了下眉。
  「舅父沒死,這代表你可以不當狐主……」她難掩興奮,嬌軟的身子緊靠著他,「而在你爹的心目中,你娘也沒死,所以我們至少可以肯定他是快樂的。到時,我們就等機會殺了和卓,看他的報應,然後就可以帶著你爹離開險惡的宮廷,做對平凡的夫妻,閒雲野鶴,花前月下,浪漫度此生……哇!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啊?」
  她所勾勒的情景深深打動了他,雖然心裡還是有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緒,但舅父未死、父親並非負心人,這兩件事確實使他心中寬慰不少,也放下了部分的重擔。
  「只是……你若留下來,應該可以當皇帝耶!你真的不要嗎?」
  他深情的看著她,只淡淡的說:「此生只要有你,便已足夠。」
  「郡主!」夏雨匆忙的跑進馬房裡,「大事不好了!」
  李舞揚挑了下眉,拍了拍小棕兒的頸子。進京好一陣子了,都沒辦法好好帶它去跑個幾圈,它看上去有些煩躁,「什麼大事不好了?」
  「太子妃派人來宣郡主和郡馬爺進宮。」
  李舞揚聞言一愣。她與太子妃素不相識,而且對方又是和卓的妹妹,她更沒興趣去打招呼,無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一日是謹王府的舞揚郡主,有些人就不得不去周旋應付。
  該不會是昨兒個夜裡,她拿著父王令牌帶郡馬爺進宮給太子看病的事傳出去了吧?
  不過和卓都不追究了,太子妃有必要宣見他們嗎?
  夏雨眨了眨眼,「現在郡馬爺不在府裡怎麼辦?宮裡的人還在外頭等回覆呢。」
  「等郡馬爺回來,再叫他進宮便成。先回房替我更衣吧。」李舞揚神色倒是平靜。她行得正、坐得端,有何好懼怕?
  在宮裡派來的侍衛帶領下,載著舞揚郡主的馬車越過宮門,來到太子妃的跟前。
  坐在堂上的太子妃,看著窈窕多姿的李舞揚在宮女攙扶下緩步靠近,不由得看痴了。大而清澈的美眸,紅潤朱脣櫻桃小口,艷麗裝束搭配上江南女子的嬌小婉約,顯得格外柔媚。
  謹王府裡竟然有這麼個絕色佳人,莫怪乎她那表妹不單嫉妒出身不高貴的庶王妃,就連這收養的義女也都氣在心頭。
  「起來吧。」太子妃柔聲對跪在地上的李舞揚說道。「賜坐。」
  「謝娘娘。」李舞揚抬起頭,看了太子妃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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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28:0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原本她對和卓一家人都沒好印象,但這位太子妃看來似乎有丁點不一樣,不僅貌美賢淑,氣質更是與世無爭,彷彿不問世事。
  「昨夜,聽說你帶著郡馬爺進了東宮?」
  「是。」她恭敬的點頭。
  「那郡馬爺怎麼說?」太子妃的語氣有絲期待,「太子爺的病……可有良方?」
  李舞揚沉默了。柳岩楓能救卻不願救,這話是怎麼也無法說出去的。
  太子妃見她不語,嘆息了一聲。
  聽到這聲輕嘆,她抬起頭,就看見太子妃一臉落寞。
  「娘娘,」太子妃身旁的宮女安慰道:「放寬心,保重身子啊。」
  「本宮明白。」太子妃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或許這就是太子爺的命吧。雖然知道他現在是快樂的,但本宮依然私心的想要他清醒過來。」
  李舞揚怔了下,看著太子妃真誠的臉孔,一時答不上話來。
  「來吧,孩子。」太子妃站起身,對她伸出手,「難得你進京一趟,不如就陪本宮走走。」
  冬去春來,滿園盡是春色綠意,遠處的城墻阻隔了兩個世界。這裡是皇室的園囿,不在其中的人滿是好奇,想方設法的要進來;但在其中的人,也有不少想要掙脫出去。
  李舞揚與太子妃踏上小徑,漫步在小橋流水的美景中,她腦子仍轉著方才太子妃的話。「娘娘很在意太子清醒與否?」
  她的話問得唐突,但太子妃沒有生氣,反而超然簡單的回一句,「太子是本宮的夫君。」
  「娘娘……難道不怨?」嫁給太子快十年,她總是獨守空閨,真能如此坦率、怡然自得?
  「怨?」太子妃笑了笑,「任何一個女人都一樣,希望得到夫君的鍾愛,但本宮知道他貴為太子,視線不可能會永遠留在一個女人身上。本宮是元配,未來母儀天下,有著多少人盼也盼不來的榮華富貴,該懂得知足了。」
  太子妃的話說得輕柔,卻帶著一絲惆悵。
  「只是,本宮全然未料到我與太子大婚後,他卻從未把目光留在本宮身上。人心是肉做的,本宮無法自欺欺人,說對太子迷戀另一女子沒有絲毫怨恨,只是當年事件最後的發展,卻令本宮不得不同情太子,也同情那位仙逝的佳人。」
  李舞揚從太子妃的字裡行間,清楚明白這位賢淑的女子確實並非惡人。「娘娘真是好心腸。」
  太子妃聞言只是一笑。財富和地位她都有了,但如今……卻已不是那麼在乎,明白世間一切皆如浮雲。
  十年前,她嫁給被逼回宮、被軟禁的太子李皓,他對她一直不屑一顧,她因此黯然神傷,但兄長總要她忍耐,說終有一天太子會回頭。沒想到,最後他卻因狐妖身亡而心神俱裂……
  這份情感深深撼動了她,也讓她徹底覺醒,此生她註定無法得到李皓的一絲關愛了,因為他的心,已隨著那隻狐妖而去。
  「娘娘別忘了,」宮女在一旁安慰落寞的她,「您可還有一位俊俏的小王爺。」
  提及自己的孩子,太子妃臉上連最後的笑意都沒了。
  李舞揚注意到她臉色的轉變,心生疑惑。
  「是啊。」太子妃幽幽的開口,「還有孩子……有孩子就該是希望。」
  就在此時,李舞揚看到柳岩楓在兩個太監的帶領下走過來,她不禁露出一個淺笑。
  「娘娘,郡馬爺來了。」
  太子妃回過神,目光與她看向同一個方向,隨著柳岩楓越接近,太子妃的身軀也越來越僵硬。
  「娘娘。」柳岩楓站定在太子妃面前,低頭行禮。
  她仔細打量著他,「本宮耳聞郡馬爺貌似太子,原本以為言過其實,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不假。」
  柳岩楓雙眸一斂,沒有太大的反應。
  「娘娘,舞揚的相公不愛說話。」李舞揚拉著他的手,輕快的說:「還請娘娘恕罪。」
  「無妨。」太子妃目光須臾不離柳岩楓。這張臉……她輕搖了下頭,緩聲道:「本宮勸你一句,早日離開京城吧,以免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柳岩楓眼神一冷,看向太子妃悲戚的神情,思索她在這場悲劇裡所扮演的角色。
  「皇宮內院看似平靜,實則處處潛藏危機。」太子妃移開她的視線,轉而落在遠處的宮墻之上,「若要明哲保身,就得懂藏其光芒。」
  「躲了十年……難道還不夠?」柳岩楓冷冷的反駁,「娘娘若真慈悲,何不約束自己的兄長?」
  太子妃眼底閃過一抹驚訝,但隨即掩去。這些年來為了生存,她讓自己活得像個瞎子,被兄長帶到哪裡就走到哪裡,不去細想是對或錯,自欺欺人的認定兄長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
  「你……」她眼神定定的看著他,「是太子的親生子」
  李舞揚正想開口否認,但柳岩楓卻搶先回答了,「是。」
  她錯愕的看著他。
  他的手緊握著她,無聲安撫,給她安定的力量。
  太子妃看著他,久久不發一語,最後驀然一嘆,「國師以為你早已身亡,沒想到你……有多遠就走多遠吧,孩子,這是本宮唯一能給的忠告。」
  「昨日國師已經見到我,娘娘認為我還走得了嗎?」
  太子妃心一震。難道是天意?
  一個太監前來稟報,「娘娘,國師在養和殿求見。」
  太子妃臉色微變,緩緩轉過身踏上來時路,「你們退下吧。」下意識的,她想要柳岩楓立刻離開,不與兄長打照面,但她仍慢了一步。
  和卓的身影伴著爽朗笑聲由遠而近。他早料到優柔寡斷的妹妹只會心軟壞事,因此當這宮中的眼線一轉告他太子妃宣舞揚郡主和郡馬爺進宮時,他便也立刻趕過來。
  太子妃停下腳步,神情複雜的看著自己的兄長。
  和卓的目光瞄了氣宇軒昂的柳岩楓一眼,然後就直直落在李舞揚身上。
  李舞揚被他看得不舒服,直覺的退了一步,縮到柳岩楓身後。
  「本宮已經累了,你們都走吧。」太子妃揮了揮手,要柳岩楓帶著李舞揚退下,「國師,陪本宮擺駕回宮。」
  和卓聞聲竟也沒反對,只冷冷的又掃了柳岩楓一眼,便跟著妹妹離去。
  縱使柳岩楓真是那個瘋太子的嫡子,但畢竟是人妖結合所產出,不可能見容於皇室。更何況,他因除妖有功已經貴為當朝國師,只要開口就會一呼百諾,壓根不需把這雜種放在眼裡。
  坐在太子妃宮裡的大殿椅子上,和卓悠閑喝著上好的鐵觀音道:「娘娘可知那柳岩楓是何許人?」
  太子妃微斂下眼眸,沒有答腔。
  「他就是太子爺跟那狐妖生下的孽種!」
  太子妃的手微抖一下,但還算鎮定的問:「國師打算怎麼做?」
  「娘娘認為臣該怎麼做?」他帶笑的反問。
  太子妃臉色微沉,語氣輕柔但有力,「國師已經權傾一時,富貴榮華享用不盡,何苦再為難一個孩子,趕盡殺絕?」
  「臣不是趕盡殺絕,只是斬草除根。」
  「斬草除根」四個字,使太子妃心頭震了一下。「已經死了那麼多條命,難道還不夠嗎?」
  「娘娘可別在這節骨眼才有了良心,別忘了……咱們可是一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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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看著兄長,太子妃只覺得渾身發冷。「那些被你擄去的姑娘呢?正如你所料,太子之子未死,也被你用計給引了出來,那些姑娘可以放了吧?」
  「那幾個漂亮的小姑娘,臣自會好好照料,娘娘就別煩心了。」和卓笑得邪佞,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失蹤案正是他一手主導,目的就是要引出當年那些殘存的妖物。
  「你……」太子妃手緊抓著胸口,一股氣梗在喉頭。
  和卓冷冷一哼,「柳岩楓只是個不容於皇室的野種,還拿了我的東西,我是饒不得他!」
  「你的東西?」太子妃眼底閃過疑惑。
  「那個女人,」他漫不經心的又喝了口茶,「我要定了!」
  聽到他的話,太子妃一愣,「你說的是……舞揚郡主?」
  和卓揚起了嘴角。他確是此意。
  太子妃氣急敗壞的站起來,「郡主已經婚配了!」
  「那又如何?臣不介意。」
  「成何體統」太子妃難得動怒,沉聲道:「奪人之妻非君子所為!」
  「臣一向不是君子。」和卓一派輕鬆的表示,「況且李舞揚還是尹了凡那莽夫的女兒。」
  尹了凡?這個名字好耳熟……太子妃在腦中極力的思索著,最後靈光一閃,「當年助你鏟除狐族的道人?」
  「沒錯。我派人去問了謹王妃,原來謹王庶妃的名字就叫司徒伶,正是當年謀水心的陪嫁婢女。你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若謹王女婿是太子跟那狐妖的野種,舞揚郡主的親爹,可就是他的殺母仇人啊!一旦有一方知情,他們這夫妻緣分還能延續下去嗎?」
  太子妃目光一沉,「本宮不準你說出去。」
  雖然只是短暫的相處,但她已在兩個年輕人身上看到彼此流轉的深情,她不希望有人破壞他們。
  和卓不以為然的冷哼,「娘娘,這是個一石二鳥的好機會,我可以得到舞揚郡主,還能殺了那個雜種。」
  「你已經滿手血腥,還想做到什麼程度?」太子妃大動肝火道。
  「做到我兒子登基為帝的那一日。」
  聞言,太子妃臉色慘白。她錯了……
  當年太子瘋癲之時,因為懼怕自己的榮華富貴轉眼成空,於是她瞞天過海,謊稱有孕,然後將兄長與嫂子所生的孩子抱進宮,想說若到最後皇上和太子有個萬一,將來就是她親生的侄子登上帝位,她也不至於下場凄涼。
  可後來她發現自己錯了,人的貪念永無止境,為了一己之私而殘害他人性命,著實令她懊悔許多年。
  「若你一意孤行,本宮會將一切全盤托出。」
  「娘娘跟臣現在是同一條船上,若是臣有事,你也無法置身事外。柳岩楓不過就是個雜種罷了,娘娘何苦為了他跟臣為敵?」
  「我……我立刻去向父皇稟報一切。」太子妃雖然柔弱,卻也忍耐到了極限,「我什麼都不在乎了!」
  見她轉身欲走,和卓拿著手中茶杯朝她方向丟過去。
  聽到杯子落在身後破碎的聲音,太子妃大驚失色的回過頭,「你大膽!」
  「哼!再大膽的事我都做得出來。皇帝那個老傢伙看來活不久了,你最好不要壞我大事,不然我會先殺了瘋太子再殺你!」
  太子妃的眼裡溢滿淚水,悔恨交加,卻是為時已晚。
  和卓絲毫不為所動,只有冷冷一笑。雖是自己的親妹妹,但現在既已選擇與他對立,那他也就不用留情了。
  他轉身離去,大聲命令道:「太子妃受風寒身體不適,精神不濟,為免病情加重,將太子妃遷至永樂宮休養。」
  永樂宮那是離冷宮最近的地方啊!
  直到這一刻,太子妃才驚覺自己真是錯得離譜,她當初怎會相信兄長的話?
  現在他權力越大,驕狂之心也越強,一手把持朝政,天下已泰半在他手上。
  她走錯了一步,導致現在全盤皆輸,還拖累了無數無辜的人。
  今日她若被送進永樂宮,便形同被幽禁在這深宮內院中……
  「哥哥,我錯了!」她突然雙腿一屈,跪了下來,用力的磕頭,「別把我關進永樂宮,我不會再扯後腿了,我發誓,你饒我了吧。」
  見她額頭因為用力磕頭都流了血,和卓冷眼看著她,認為她是真心懼怕了,這才願意收手。「哼!我就饒了你這一次,下次若再不識趣,就別怪為兄的我不客氣!」說完,他頭也不回的掉頭離開。
  太子妃一直到他走遠才跌坐在地上,看著他離去的宮門方向,眼中浮現了堅定的神色。她不是貪生怕死,而是只要不進冷宮,她就還有機會……將功贖罪。
  「郡主,前頭來了一票侍衛。」夏雨拿著梅花糕從外頭走進來,語帶匆忙的說:「領頭的是國師和卓,說要求見郡主。」
  李舞揚一愣。和卓求見?她與他沒有交情,也沒興趣跟他周旋。
  「郡馬爺不在府裡,就說本郡主身體不適,不宜見客,改日再向國師賠罪。」她坐在銅鏡前,緩緩梳著自己的黑髮道。
  「是。」夏雨放下手中的糕點,連忙要趕到前頭去,一個轉身便看到站在房門口的和卓,不由得臉色一變,「大……大人!」
  聽到身後的聲音,李舞揚微轉身,驚訝的看著訪客。
  他竟然大膽到直闖謹王府?!
  「郡主。」和卓臉上沒有絲毫困窘,目不轉睛的盯著她。
  李舞揚見了有些不悅。
  「這是臣送給郡主的見面禮,還請郡主笑納。」
  只見外頭一排奴僕手上拿著各式珍寶,有大小金簪三支、金釧三隻,還有一百個金、銀衣扣,江南絲綢、衣料共百套。這些物品在陽光下發出令人炫目的光亮。
  「哇!」雖在謹王府裡做事,什麼珍貴東西沒見過,但這一字排開的大陣仗仍令一旁的夏雨忍不住讚嘆一聲。
  李舞揚眉頭微皺,連瞄都不瞄一眼,「無功不受祿,這些禮太過貴重,本郡主不能收。」
  「郡主這麼說未免太過見外。」和卓的笑意掛在臉上,朝她靠近道:「這不過是些小玩意,若郡主喜歡,改天可以到我府上,郡主要什麼就拿什麼。」
  她眼底閃過一絲不耐,下了逐客令,「出去!不然別怪本郡主對你不客氣!」
  「郡主息怒。」他近乎著迷的凝望著她,「臣只是想要表達對郡主的愛慕之意。」
  「放肆!」她克制不住的一揚手,用力朝他臉上甩了出去。
  怎知和卓竟沒有閃躲,頭被打偏了也沒生氣,嘴角反而還揚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這女人的激烈性子,比起柔情似水的謀水心更對他胃口。
  李舞揚胸中怒火翻騰,站了起來,手直指著門口,「出去!」
  和卓置若罔聞的坐了下來。
  「你……這是謹王府,豈容你放肆!」
  「謹王府又如何?」他咧嘴冷冷一笑,「就連皇宮內院我也從沒放在眼裡過。」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竟然說得這麼理所當然,果真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李舞揚氣怒的心想。
  「郡主以為,臣怎會有今天?」
  她怒火中燒的瞪著他。「我對你的事沒半點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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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28: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先聽臣說完,郡主會有興趣的。」他哈哈一笑,「臣自小就拜苗疆部落一位長老為師,長老家法甚嚴,對臣的要求自然十分嚴格,不過也多虧師父細心的教導,臣才能有如今斬妖除魔的好功夫。」
  「你既擁有不凡的能力就該用在正途上,要深知心邪則萬魔生,人若不好好做,那等同於畜生。」
  她的伶牙俐齒非但沒有激怒他,反而使他笑得更開懷。
  「郡主所言不無道理。臣有個師弟,得天獨厚的擁有比臣更好的資質,當年要不是有他幫助,我還真沒辦法燒了那個狐狸窩,甚至一舉活捉那隻迷惑太子的狐妖,還把他們的頭子逼落山崖。對我這個好師弟的恩情,臣一日不敢或忘,只可惜他太晚想通,雖然幫了我,但人後來卻也死了,可惜了一代高人。」
  李舞揚冷眼看著他。明明滿手血腥還說得如此志得意滿,令人不屑。
  「郡主可知此人是誰?」
  「本郡主沒興趣!」她已不再掩飾自己不悅的神情。
  「真可惜……」和卓笑了笑,「了凡若在泉下有知,不知是否也會跟臣同感遺憾?」
  了凡李舞揚微愣了下,目光對上和卓不懷好意的神情。
  「尹了凡……當年正是有他的大力幫忙,臣才可以立下大功,有今日的榮華富貴。」
  不可能……雖然外頭陽光和煦,但此刻李舞揚卻覺得渾身發冷。
  舞揚,記住一件事,此生別向任何人提及你爹是尹了凡,娘親是謀水心……腦裡迴盪著伶姨的耳提面命,她忽地覺得一陣頭暈。
  和卓注意到她臉色變得慘白,立刻伸手扶住她,「郡主?」
  「放開我!」她隨即推開他的手怒斥道:「不準碰我!」
  和卓的手僵在半空中,臉色微沉。當年離開苗疆時,他要帶走謀水心,她也和今日的李舞揚一樣,對他視若鄙夷,毫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
  因此數年後他殺了尹了凡,以為可以擁有謀水心,卻沒料到她最後竟然當著他的面投崖自盡,情願為尹了凡殉節也不願意跟著他。這是他一生最深的痛,也是最難忘的恥辱。
  「尹了凡和謀水心這對夫妻人是好,就是少了點心眼。」想起過去,更激勵了他要得到李舞揚的心,「一直以來,他們只能過著粗食布衣的日子,可惜得到榮華富貴的機會我是給了,了凡那傢伙也立下大功殺了一大群妖怪,滅了人家的族類,偏偏自己卻沒命享福,可惜呀可惜……」
  李舞揚顫抖的握著拳頭,不願接受聽在耳裡的話語,她揚起手直指著門口,「出去!」
  夏雨連忙伸手,扶住激動得彷彿隨時會暈過去的主子。
  和卓不痛不癢,逕自伸手拿起桌上的梅花糕,放到嘴邊咬了一口,「滋味不錯,可惜還差了水心那麼一點……郡主,你該記得你娘親的手藝吧?」
  「給我出去!」李舞揚失控的大吼一聲。
  「臣立刻出去。」和卓臉上揚著笑意,交代著下人,「來人啊!把東西放下!」
  「把東西帶走!」她憤怒的說。
  「留下吧,郡主,」他柔聲說,看著她的眸光不懷好意,「這些東西早晚有用的,這可是聘禮。」
  聘禮李舞揚震驚的瞪視著他,狂怒不已。
  「你這個大膽狂徒!」
  但她的憤怒,只引來和卓得意揚揚的訕笑聲。
  「你……」她氣急攻心,臉色蒼白,聲音轉為虛弱。
  「郡主」夏雨一臉不安的扶住搖搖欲墜的主子。
  和卓已經大笑著走遠,但他留下的震撼卻持續撼動著李舞揚。當年他確實不可能憑一己之力滅掉狐族,所以……真是她爹?!
  不——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她在夏雨的驚叫聲中暈了過去。
  當李舞揚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柳岩楓握著她的手,坐在她身旁,狀似斂眉沉思。
  睜開眼就看到令她魂牽夢縈的臉龐,她忍不住輕喟一口氣。「唉!」
  「你醒了?」他立刻抬頭看著她。
  她勉強一笑,想要起身,「我口渴。」
  一旁夏雨連忙把燉好的燕窩端上來,柳岩楓接過手,親自喂她。
  她喝了幾口,歇會後才問:「我怎麼了?」
  「這句話該我問你才是。」見她不喝了,他便將手中的燕窩交給夏雨,手一揮讓夏雨退下,然後嚴肅的看著她。
  她眨眨眼,掩去心中深藏的複雜情緒,「你是大夫,若你都不知我怎麼了,我又怎會知道?難道是我大限之期已到嗎?」
  「別胡說!」他不悅地輕敲了下她的額頭。
  看著他溫柔的目光,李舞揚其實很難過,她想哭、想吼,但最後卻只能全都吞進肚子裡。
  她朝他伸出手,他一把擁住她,熟悉的溫暖使她嘆息,一種想說但又不敢說的矛盾在心頭糾結。
  「若真是大限之期已到……」她細語,「能死你懷裡也算善終了。」
  「你……」他臉色嚴峻起來。
  「別生氣。」她吻了下他的臉頰,「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抱著她的手不自覺一緊,目光望著滿房的珍寶,他沉聲問:「這是和卓送來的?」
  她的嘴一撇,「嗯。」
  「什麼意思?」
  頓了一下,她沒打算隱瞞,「他說是聘禮。」
  「欺人太甚!」柳岩楓頓覺胸中燃起一把火,對和卓的怨恨已不單是他殺了自己至親至愛之人,更因他此刻竟敢將念頭動到她身上。
  她急忙拉住一臉陰郁、起身欲走的他,「先別惱,這件事我會處理。」
  他低頭看著她嬌弱的模樣,「你不要我出面,是擔心他對我不利?」
  她心裡一動。她是擔心他,卻也更擔心他一旦得知真相,過去恩怨會影響他們的感情。
  「縱使他權勢大過天,也不能奪人之妻!」
  看見他臉上顯而易見的氣憤,她伸手撫摸他的頰,安撫著他,「求你……別氣了,我們派人把東西送回去就成了,你毋需親自走一趟。」
  察覺她眸光閃爍,他眼底一黯。她有事瞞他?
  最後,他終是點了頭,「好吧,就派人送回去。」
  「那你真不去找他?」她幽幽的凝視他問。
  他默然無語。
  她嘆了口氣說:「你了解我正如我了解你,你還是會跑這一趟的。」
  他勾起她的下巴,直視她雙眼,不想兩人之間有任何隱瞞,「有些事,當面說清楚比較好。」
  說清楚……到時只怕一切也全都變樣了……
  李舞揚垂下眼,避開了他的視線。
  和卓既敢直闖謹王府,代表他已經不懼怕,權勢如日中天的他,如今已連謹王爺都不放在眼裡,而這謹王女婿的身分,只怕是保不住岩楓了。
  一念嗔心起,百萬障門開……她真能逃避、帶著謊言過一生?
  「相公……」她輕聲一嘆,將頭靠在他懷裡,依偎著他,「隨你吧。你想怎麼做就去做,但凡事小心。」
  從那一聲嘆息聲中,他感受到她沒說出口的無奈和痛苦——該死的和卓!定是他的唐突讓舞揚受了驚嚇。
  「究竟出了什麼事?」他問。
  面對他的關心,她搖頭對他一笑,「沒事,只是有點擔心將來。」
  「擔心將來?這一點都不像天不怕地不怕的舞揚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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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28:4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她笑著,可眼中卻浮起淚霧,「舞揚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失去你。」
  「你不會失去我!」
  「真的?」
  他肯定的點頭。
  她激動的抱緊他,吻上他的脣,他的親吻使她渾身不由自主的輕顫。她不願再多想,只願好好珍惜現在擁有的時光,在幸福還能包圍著她的時候。
  或許他還能屬於她,也或許,她擔憂的事一輩子都不會到來。
  柳岩楓清冷不帶情緒的目光打量著這氣派的宅院,朱漆大門上有著閃亮的黃銅獸門環,大門左右各有半人高的雄獅石像,屋檐高聳,看上去富貴威嚴。這氣勢別說謹王府,就連皇宮都未必比擬得上。
  他被家丁請進大廳,廳裡也放著兩個罕見的貴重金水瓶,上頭插著牡丹花,散髮撲鼻花香。銅製的長頸鶴香爐,則冒著縷縷的香煙。
  看來和卓仗著權勢,這幾年不只官場得意,搜括而來的民脂民膏也不少。
  大廳上至少有十名壯漢緊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看著他們身上的刀劍,原來和卓就連家裡也是戒備森嚴。
  「瞧瞧是什麼風把郡馬爺吹來了?」和卓從內堂走出來,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
  柳岩楓手一揮,帶來的侍從立刻將和卓之前送進謹王府的「聘禮」如數放下。
  「這些東西……」和卓的反應只是淡淡瞄一眼,「怎麼拿回來了?這可是臣要送給郡主的。」
  柳岩楓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冷淡直道:「我與郡主無功不受祿。」
  「你與郡主?!」和卓臉上浮現一絲冷笑,「郡馬爺誤會了吧,這可是臣送給郡主的,跟郡馬爺沒半點關係。」
  聽出他語氣下的挑釁,怒火在柳岩楓黑眸閃動,「舞揚是我的妻子。」
  「妻子?」和卓大剌剌的坐在大堂上,高傲的看著他,「郡馬爺還當郡主是妻子」
  柳岩楓冷冷看著他志得意滿的樣子,忽而想起舞揚的鬱郁寡歡……難道真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看來……郡主還沒告訴郡馬爺啊?」和卓撫著下巴訕笑著。
  柳岩楓俊眸射出一道詭異的幽光。若和卓真敢動舞揚,他不會在乎這些侍衛,絕對會不顧一切的殺了他。
  看著柳岩楓的眼神,和卓不由得震了一下。這是他和卓的地盤,周遭全是佩劍帶刀的侍衛,柳岩楓應該很清楚他要殺他易如反掌,只要一句話,就能取了他的命。可他竟然無畏的站在他面前,目光如炬,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懦弱,這樣的氣度倒是令人心驚,他可比他那個父親強多了。
  他微斂心神,原本認為柳岩楓成不了太大的氣候,不過現在看來,此人留不得。
  柳岩楓一達到目的便沒興趣留下來,與這令人心生厭惡的人相對,他連客套話都免了,直截了當的轉頭就走。
  「郡馬爺可知郡主在還未被謹王爺收養前,她的親爹姓啥名誰?」和卓忽然出聲。
  柳岩楓腳步沒有遲疑,逕自往大門走去。
  「郡馬爺真冷淡啊。」和卓依然故我的繼續說道:「若謹王妃——我那被謹王爺不屑一顧的可憐表妹所言不假,在李岳給郡主一個李姓前,她姓尹!這麼剛好,郡主跟當年那燒了整個狐狸窩的道士有一樣的姓呢。郡馬爺說說……這之中會不會恰好有什麼關連?」
  柳岩楓的心猛然被拽了一下。
  和卓注意到他腳步遲疑下來,嘴角浮起一抹淡笑,難掩嘲諷的道:「昨日我與郡主相談甚歡,我還以為郡主會向郡馬爺提及這段有趣的過往巧合,怎麼,郡主沒對郡馬爺說嗎?」
  想起昨夜舞揚的蒼白容顏,他倏地轉過身,劍眸直勾勾的看著和卓,「你對舞揚說了什麼?」
  「呵呵!只是敘舊罷了。郡主可是我故友之女,當年要不是多虧她爹,我可沒辦法立大功。沒想到多年後重逢,郡主竟出落得如此動人,就像她娘親一樣……不,該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若跟了我,就能享盡榮華富貴,我相信我那死去的故友也會深感欣慰。」和卓不知恥的自顧說道。
  「你胡說!」
  「現在謹王妃正好在我府上做客,郡馬爺想親自去問嗎?」
  舞揚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怕失去你——腦中憶起她昨夜的話,柳岩楓雙手不自覺地緊握。
  和卓看著他轉為激動的神情,注意到提及李舞揚他就失控了,因此十分竊喜。
  「我對郡主說的那些,只是她該知道的,至於你……我看就跟你那無用的爹一模一樣,面對所愛的女人,依舊無能為力,倒不如眼睜睜的放手讓她走吧。」
  柳岩楓俊顏冷凝,忍無可忍,忽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欺到和卓面前。
  和卓只覺眼前一花,然後就感到脖子傳來冰涼的觸感,他身軀一僵,臉色鐵青。
  周遭侍衛見了立刻圍上來,但沒有半個人敢輕舉妄動,就怕一個不好,國師的項上人頭就被割下來。
  柳岩楓眼底一片冰寒,手中匕首抵在和卓頸子上,「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若殺了我,」一股涼意從心底竄起,和卓勉強從喉嚨硬擠出聲音,「你也會死無全屍。」
  柳岩楓面無表情的瞪著他,「你以為我會怕嗎?」
  「你當然不怕,但我是國師你是郡馬,若你真殺了我,不只你有事,郡主也難置身事外。你真捨得嬌滴滴的娘子跟著你一起進地牢,甚至賠上一條命嗎?舞揚郡主的命……你當真不在乎?」
  柳岩楓嚴峻的面孔上滿是凝霜之色,他緩緩的鬆開手。
  和卓立刻退了一大步。他當然可以叫人立即把郡馬拿下,但這樣事情就鬧大了,柳岩楓是一定得死,但得死得讓人怪不到他頭上來。
  「別再有下次!」天知道柳岩楓是費了多大力氣才忍下心頭的怒火放開他,「別再接近舞揚,不然我要你的命!」
  和卓僵著一張臉,屈辱地沒有吭聲。人畢竟有弱點,縱使柳岩楓再堅強也不例外,他就等著看好戲便成。
  和卓的話迴盪在耳際,令柳岩楓一臉凝重。原以為此生遇上舞揚是註定的情緣,但此刻……他已不知遇上她是緣還是怨?他因為遲來的真相而全身冰冷,愛與恨在心頭反覆糾纏,卻沒有答案。
  一道彎月斜掛夜空,成了一幅靜止的畫面,冷清的打更聲遠遠傳來,顯得四周更加寂靜。
  從柳岩楓一早出門去和卓府上開始,李舞揚就這麼靜靜坐在房裡,一動也不動。
  他還沒回來……她從天亮等到天暗,心中的希望一點一滴消失。或許……他不會再回來了……
  她靠著床柱,木然地望著緊閉的房門,明白就算他不再回來自己也無法怪他。若今日易地而處,她也不知該用何種面目面對殺母仇人。
  他娘親與族人的血海深仇,她該用什麼來還?她的命嗎?只是她的命又算什麼,換不回過去,也減輕不了仇恨……
  想到和卓陰沉猥瑣的臉孔,她心頭慌亂忐忑,也怕和卓會傷了他。
  柳岩楓輕輕將房門推開,看見的便是一臉蒼白、靠著床柱發呆的李舞揚,他喉嚨像是梗了硬塊,深沉的眼底閃過一抹心疼,輕聲的將門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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