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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 -【狐仙女婿(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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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28: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聽到聲響,李舞揚微愣了下,看到站在門口的他,原本蒼白的臉變得更沒有血色。
  兩人一陣無語,只是靜靜對視,沉默在房裡布下一股憂傷難解的氛圍。
  「你……」半晌,她鼓起勇氣,柔聲的打破這份沉寂,「回來了?」
  他深沉的眸光鎖在她身上,不言不動,只是看著她。
  她睜著雙眼與他對望,看進了他難測的瞳眸深處,卻看不透他心裡的想法,惴惴難安,「你見到和卓了?」
  「嗯。」他的回答簡短。
  聽著他沒有起伏的語調,她的心直直往下沉,眼神一黯,「那現在該是知道我……」
  「我將東西全都退回給他了。」他驀然打斷她的話,幾個大步走到她面前。
  看他靠近自己,她下意識的縮了下身體。她已經沒臉再待在他身邊了。
  瞧出她的退縮,他心一痛,伸手將她圈進自己懷裡,灼熱的脣跟著吻上她柔軟的脣瓣,兩人的氣息交融。
  他溫暖深情的舉動使她的心跳狂擂起來。
  「你……」他的態度使她糊塗了,他該是知道了真相,可這樣的柔情卻是她始料未及。
  「噓!沒事了。」他溫柔的在她耳際低喃。
  「沒事了……」她抬起頭,水汪汪的眼裡寫著無奈的傷痛,也有莫名的困惑。
  她怯怯的眼神令他心一緊,連忙又抱緊她,就像怕失去似的。
  「是,沒事了,娘子。」他以她能聽到的聲音耳語。「舞揚……不管別人說些什麼,你就是李舞揚,是我的娘子。」
  縱使全天下皆笑他自欺欺人,他也不在乎,只要她不說出口,他可以為她愚昧自欺一生。
  她胸口一陣疼,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個字,但背後所代表的意義深遠。只要她不說,她的過去可以是永遠的秘密。
  終於,壓抑許久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她摟住了他的頸子,激動的低喃,「對不起、對不起……」
  他抬手輕撫她面頰,抹去她的淚,「別說對不起,與你無關。」
  感動還有苦澀在她心中百轉千回,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不再言語。
  【第九章】
  過去的真相就被兩人自欺的埋在心裡,只是再怎麼逃避,該來的總是會來。
  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後,聽聞狐主現身消息的狐族長老,帶著一行人進京求見,可卻撲了個空,下人們說柳若雲人一早就到謹王府去了。
  聽到這個回應,長老臉色微變,只好帶人轉向謹王府。一經通報,他立刻被恭敬的請進王府裡。
  「老爺爺!」李舞揚一看到進門來的慈祥老人,不禁嘴角微揚。
  長老有些顧忌的看了她一眼,下意識閃躲著她和善的目光,逕自看向坐在廳上的柳若雲。
  「狐主!」多年未見,一看狐主果然安在,長老忍不住心頭一熱,聲音竟有些哽咽,「真是您……老夫不是在作夢吧?」
  「長老,」柳若雲眼底也閃著水光,伸手扶起長老,「這些年來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長老抓著他的手不放,「這些年來是狐主受苦了才是。」
  「說受苦倒言重,不過就是成了一個法力盡失的尋常人罷了。」他揮了揮手,口氣輕描淡寫。
  「法力盡失?!」長老皺起眉頭。
  「放心吧,這只是暫時的,現在雖還沒回覆十成的功力,但至少已有七八成能耐,相信假以時日便會全部復原。何況現在還有岩楓這個妙手神醫在此,我不好也難啊!」柳若雲半是安慰半打趣道。
  長老看向坐在李舞揚身旁的柳岩楓,目光一整,頷首行禮,「谷主!」
  柳岩楓對他輕點了下頭。
  「長老怎麼會突然進京?」柳若雲定睛看著他,「你該明白,這裡是和卓的地盤,是我狐族危險之地。」
  「老身明白,只是……」他嘆了口氣,有些為難的看向一直沉默的柳岩楓。
  柳岩楓敏感察覺長老望向自己眼中閃過一抹無奈,他淡淡的開口,「長老進京,莫非跟我有關?」
  「與其說是跟谷主有關,不如說是跟郡主有關吧。」
  「我?」李舞揚困惑的眨了眨眼。
  「如意……已將當年滅我狐族那位道人的家人擄來了。」
  聽到這句話,李舞揚臉色轉白,立刻緊張的看向柳岩楓,這件事她幾乎都忘記了。
  「人呢?」柳岩楓的語氣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激動,「在夢魂谷嗎?」
  長老沒有回答,意味深長的看了李舞揚一眼。
  他這個眼神,使她胸口一緊,呼吸微窒。
  柳岩楓見狀,輕握住她的手,而她白著臉,就見他幾不可察的對她輕搖了下頭。
  不能說嗎?她不由自主拉緊他的手,尋求支撐的力量。
  長老雙眸微斂,聲音低柔卻極具殺傷力,「因為茲事體大,所以我把人帶來了,現在就在外頭的馬車上。」
  「把人帶上來!」柳若雲率先做了決定。
  「不!」柳岩楓忍不住脫口而出,「把人帶回夢魂谷,這事等殺了和卓之後再談。」
  柳若雲目光射向他,對他的激動覺得十分古怪,他鮮少看這個孩子如此失態。
  「老身也認為把人帶上來並不妥。」長老附和道。
  「理由是什麼?」柳若雲沉下臉。
  「因為這裡是謹王府。」長老目光落在柳岩楓身上,不由得感到失望起來。谷主的態度擺明了……「谷主,難道您已知情了?」
  柳岩楓冷著臉,沒有答腔。
  「狐主,這人是……」長老一頓,面對柳若雲索性直言道:「謹王爺的庶妃,司徒伶。她人現在就在外頭的馬車裡,之前病重時,谷主還曾出手相救過,但現在看來,應是已離大去之期不遠了。這一路上她整個人昏昏沉沉,昏迷的時間比清醒還長,怕是撐不了多久,偏偏她嘴硬得很,不管怎麼問,她什麼都不說。」
  看見長老說話時的冷漠,李舞揚心一擰,深深看了柳岩楓一眼,再也顧不得其他,抽回自己的手,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但她人才接近馬車,就被姜如意擋了下來。
  她原本就不喜歡她,現在更擺明了厭惡她,「沒谷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李舞揚一把推開她,著急的爬上馬車,果然看見蒼白著一張臉、躺在馬車裡的司徒伶。
  「伶姨?」她輕喚。
  聽到這熟悉的叫喚,司徒伶吃力的睜開雙眸。「舞揚」看到疼愛的李舞揚,她揚起嘴角,朝對方伸出手。
  李舞揚立刻抓住她發涼的手,將她扶坐起來。
  伶姨虛弱的模樣使她泫然欲泣,過去種種霎時涌入腦中。
  「伶姨……」她聲音中有著難掩的哀傷,「怎麼會這樣?」
  「別哭……」司徒伶氣虛地低喃,「別哭……」
  抱著伶姨,李舞揚明白有些事她雖不想問,卻不得不問。「伶姨,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我爹……真的殺了岩楓的娘嗎?」
  被姜如意擄來的這一路上,司徒伶雖然已病得不輕,但沒有糊塗,她與王爺本以為可將舞揚託付給深情的柳岩楓,可惜造化弄人,沒想到他竟是太子與狐妖之子,正是姑爺當年唯一手下留情的余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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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29: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儘管如此,她仍什麼都沒說。就算他們殺了她,她也不在乎,她會遵照小姐的吩咐——一輩子都不承認舞揚真正的身世!
  「當年姑爺誤信奸人和卓所言,確實……殺了不少人。」司徒伶背靠著李舞揚,氣弱低語,「姑爺很後悔,也盡力想彌補了,可惜最後還是賠上自個兒跟小姐的命。不過這一切都跟你無關,因為你是李舞揚,王爺已收你為義女,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姓李。」
  伶姨愛護她的心,就如同岩楓為了與她相守,不惜撒謊面對族人一樣……
  李舞揚的眼淚直直掉落。
  「把眼淚擦掉,別哭了,就跟人說你是伶姨撿來的孤女。記住伶姨的話——你是李舞揚,不管任何人問你,都別承認你爹是尹了凡,娘親是謀水心,明不明白?」
  李舞揚雙手發涼,臉色慘白。一段感情原本單純,以心交心,若加入了醜陋的欺瞞,還能同樣真摯嗎?
  「若有罪,就讓我來擔。」司徒伶突然一陣激動,緊緊握住她的手,口氣急促起來,「你父王……求他們別為難你父王還有諾兒……一切都與你們無關……」倏地,她手一松,身子一軟便暈了過去。
  李舞揚察覺懷中的人沒了反應,心驚的叫了一聲。
  於此同時,柳岩楓立即一把掀開車簾。
  她猛然轉頭,四目相接的瞬間,心中涌過千頭萬緒,但她頭一搖要自己冷靜下來,一把抓住他道:「伶姨暈過去了,你快來看看她。」
  柳岩楓沒有多問,立刻伸手將司徒伶抱進謹王府,縱使感受到周遭冷如冰霜和不以為然的眼神,他依然故我。
  就算到了這一刻,他的態度仍然表明他選擇李舞揚,這使得在場的人各懷心思。
  夜漸漸深了,李舞揚在燭光之下看著伶姨蒼白的面容,很清楚事情至此,她已沒有力量阻止災殃的到來。
  司徒伶在柳岩楓施針後情況漸漸回穩,一醒來,她便顫抖著聲音道:「你不該進京來的,和卓一直想得到小姐……這個人,你得離他遠遠的!」
  「已經來不及了。」她細心的替伶姨拉上被子,輕聲說。
  司徒伶微驚的睜大眼。
  像是在談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李舞揚一臉平靜,「他送來了聘禮,不過我已經拒收。可笑的是,這滿手血腥的始作俑者竟還自己跑到跟前告訴我十年前的血仇,他說我爹貪圖榮華富貴才替他賣命,最後自己卻無福消受。」
  「他胡說!」司徒伶激動了起來,「他胡說……」
  「我知道。」李舞揚怕她暈過去,連忙安撫她。「伶姨,你冷靜些。」
  「你父王被他們抓了!」司徒伶無法冷靜,「叫他來……他可以幫你,如此一來,和卓或其他人便都不敢對你如何,你父王可以保住你!」
  「別急,伶姨。」到了這地步,誰能保全得了誰呢?「放心,我會求岩楓放了父王。至於和卓……他現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整個朝廷都把玩在他手上,他竟敢不顧父王已將我許人,拿著聘禮直闖謹王府,若真想得到我,我看就算父王出面也阻止不了。」
  司徒伶大口的喘著氣,似乎又要暈了過去。
  李舞揚一把抱住她。情勢比人強,到了這個節骨眼,她看透了某些事。
  「伶姨,你先睡一下吧。」她低聲安撫著司徒伶,「我去找岩楓,然後就帶父王來看你。」
  司徒伶心頭依然不安,但因為身體虛弱,也只能躺在床上,陷入不安穩的睡眠之中。
  「舞揚!」
  李舞揚才起身,一個轉身就心驚的看見不知何時站在身後的柳若雲,「舅父?」
  「放心吧。」看她一臉驚恐的護在司徒伶前頭,柳若雲眼神一柔,「我不會傷她。」
  李舞揚謹慎的望著他,就見他緩緩的走到花廳,坐了下來。
  交代好一旁的夏雨看顧伶姨,接著她就跟在他身後走了過去。
  「當年若只憑和卓一己之力,是沒有能耐滅了狐族的。舞揚……」他一臉黯然的看著她走近,有些事他雖不想做,但卻也不得不問明白。「當初和卓是因為有尹了凡的協助才能一把火燒了山林,毀去我們的棲身之處……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知道。」她沒有逃避,直言不諱。「和卓日前不顧禮法、堅持送來貴重的聘禮時,已全都告訴舞揚了。」
  「那你認為我該如何處置才好?」
  李舞揚知道柳若雲的為難,身為狐主的他無法徇私,但因為不想傷害岩楓,他卻起了私心。
  「你雖不是謹王爺的親生女,但身處皇室多年,也該知道和卓結黨專權,紊亂朝政,已沒人治得了他。這幾日,我見了許多生面孔在我的宅第附近出現,看來我的身分是曝露了,和卓這次不只打算要殺了岩楓,更要斬草除根消滅我族!」
  李舞揚聞言心驚,這點倒是她使料未及。
  「皇上老病,太子瘋癲,而謹王爺早離開權力中心多年……他或許可以保得住自己這一家,但還是保不了岩楓。」柳若雲語重心長的開口。「若走到這地步,岩楓依然堅持不治太子,只顧守在你身旁,那麼就算他是我外甥,我也無法選擇站在他那邊,與我的族人對立。真到了那一天,不但王爺保不住他、族人驅逐他,他也將與所有人為敵,最後只會絕了自己的路。」
  李舞揚心寒不已,清楚事已至此,不論她做了再多努力也無法使他族人接受她了。
  如果岩楓選擇她,就等於與他的族人勢如水火;而如果和卓真的要斬草除根,她父王能做的也確實有限……
  殘酷的現實逼她抉擇,撕裂她心中的情感。
  「舅父,舞揚明白您的意思了,舞揚只求您一件事……」
  柳若雲溫和的看著她,等她啟口。
  「放了我父王,然後我便會離開。」最後,她終究只剩這條路走。「遠遠的離開,此生與岩楓不再相見!」
  柳若雲沒有遲疑的點頭同意了。這正是他要的結果。看著她絕美哀傷的臉容,她的承諾令他放下心,卻也難掩一股道不出的欷吁。
  夜深了,但今夜沒有幾個人能安眠。
  李舞揚緩緩走向燈火通明的前堂,這段路不長,卻又像永遠到不了盡頭。
  她得要在眾人面前演一場戲,騙不了所有人沒關係,只要騙倒柳岩楓就行。
  她曾是擁有一切的舞揚郡主,但過去的幸福與歡笑已在轉眼間消失,當她發現時,已是措手不及。
  與他的緣分走到現在,就好像作了一場夢般,眼看就要醒了,她將回到再沒有他的現實中。與他相識彷彿才是昨日的事,但今天……卻要結束了。
  「舞揚,過來!」廳堂裡的柳岩楓手伸向她,此刻顯得異常的冷靜,「你也累了大半天了,坐會兒吧。」
  看見一旁有壺上好的鐵觀音,還有她最愛的梅花糕,突然之間,她思緒回到十年前那大雪紛飛的夜裡。
  小小年紀的她,獨坐在木箱上頭,懷抱著興奮的心情等著爹爹回來……爹娘說過會再來找她,但她卻再也沒見過他們……
  她拿起梅花糕輕咬一口,入口的甜味令她不禁悲從中來,淚水也幾乎忍不住掉落。
  「沒事的。」見她憂傷含淚,柳岩楓低語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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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29: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他簡單的幾個字,卻令她心裡一痛。她也好希望能沒事,但那終究只是自欺欺人。
  深吸了口氣,她緩和情緒,俏皮的將梅花糕送到他嘴邊,「你也吃。」
  她幽幽的看他低頭輕咬一口。他是她此生最摯愛的人,他們共同度過一段愉快的時光,她該滿足了。
  「舞揚,」柳若雲驀地開口,語調極端平穩,打破了他倆短暫的親密,「舅父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我只問你一句——你親生爹娘是誰?」
  「舅父,時候晚了,大夥兒都累了一天,有事改天再談吧。」柳岩楓表情未變,氣定神閑的倒了杯茶,交到李舞揚手上,
  「岩楓,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柳若雲輕言道,「我不想懷疑你,但這件事你早就知情了是嗎?」
  柳岩楓雙眸微斂,沉著一張臉,噤聲不語。
  看他這個樣子,李舞揚心中有無言的痛楚。
  「舅父,」她雙眸閃著光亮,定定的看向柳若雲,「一切都與岩楓無關。」
  柳岩楓淡淡的開了口,「舞揚,你毋需為我開脫。」
  「我沒有。」她搖著頭,一臉堅決道,「我只是陳述事實。自始至終,我本來就什麼都沒告訴你。」她的話,是說給其他在場的族人聽的。
  她豁出去的神情使柳岩楓心微痛,氣息急促起來。
  「你與尹了凡真是父女?」長老出聲追問。
  李舞揚掙扎著,這個時候她突然遲疑了。她只要否認到底,便能置身事外……
  柳岩楓突地站起來,走到她身旁,伸手輕搭在她肩上,對她搖了下頭。
  他愛她,只要她否認到底,他便會拿命守護她,讓他的族人就算心存懷疑也得接受。但是……她真要他為了自己,走上與眾人為敵的道路嗎?
  她爹是他的仇人,他們永遠無法改變這個事實;而和卓勢力如日中天,隨時都有可能取他性命——該怎麼做,答案已昭然若揭。
  「在謹王爺收養我、賜我李姓之前……」她終於開口,語調平靜無波,無悲無喜,「我確實姓尹。我叫尹舞揚,爹親是尹了凡,娘親是謀水心。當年滅你狐族的道人——」她眼神堅定,正色的回答,「正是我爹。」
  柳岩楓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緩緩滑落,他怔怔地看著她,不言不動。
  她的話,使得室內一片靜默。
  「這下可真相大白了。」姜如意率先道,「原來你才是我們最大的仇家!」
  她淡淡的反駁。「殺人的是我爹,不是我。」
  「怎麼?」姜如意不客氣的一把將她拽過來,「想否認你爹當年血洗狐族的罪孽嗎?」
  姜如意拉痛了她,但她沒有吭一聲,「我不是否認,只是陳述事實。」
  「事實就是當年你爹助紂為虐傷了公主,讓和卓那奸人把公主抓到大殿上,害公主死在亂刀之下、令太子瘋癲、谷主孤苦無依、族人流離失散……而你倒好,在謹王府裡錦衣玉食,當個高高在上的郡主」
  姜如意不留情的話語一刀刀劃下來,讓李舞揚痛不欲生,無言以對。
  她面容哀凄的看向柳岩楓,對他有說不出的歉疚,她的直言雖然給了眾人答案,卻也給他帶來痛苦。
  他早就知情卻默許她可以不承認,目的就是因為這樣他還可以自欺欺人,不顧一切的守著她,而今——她竟選擇了將他遠遠推開,他無法再接近她一步!
  她擠出一抹嘲諷的笑,無奈的看著他,「驚訝吧?我騙了你這麼久。不過既然走到這步田地,我也沒什麼好瞞的了。」
  「舞揚……」柳岩楓身軀一震,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
  「別說了。」她對他搖頭,「現在……我要向谷主討份人情。」
  谷主柳岩楓倒抽了口氣,雙眼微眯,詫異的看著她。
  「我曾經救你一命,若沒有我,十年前你早就死在那場風雪中。」
  他眉頭皺了起來,不明白她的用意。
  「所以,放了我父王吧,這是你欠我的。還有,你得出手救伶姨,做到你當初的許諾——至少要讓她可以回鄉,一償所願。」
  她的聲音到後來幾乎已在顫抖,他聽得一清二楚,激動地想要將她拉過來,卻被她一閃而過,躲開他的碰觸。
  她不再看他,而是冷靜的看著柳若雲,「舅父,冤有頭債有主,就算要報仇,也請去找我死去的爹娘,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現在請你們立刻離開謹王府,從今而後,我們再無瓜葛。若不離開,別怪我不客氣。」
  「哼!你倒推得一干二淨!」姜如意不齒冷哼道。
  「都在這個關頭了,我當然得要明哲保身。」她讓自己的思緒麻木,繼續道:「不然誰知道你們這群狐狸曉得我是仇人之女後,發起瘋來會做什麼事?趁這個機會,我跟你們劃清界線也好,反正我還能回去做我的舞揚郡主。至於你們……能報仇就去報仇,若報不了,就早點回去山林隱居起來,好歹還能留著一條活命。以後你們走你們的路,我過我的橋,不再相干。」
  「你說什麼?!」姜如意用力一擊桌面,就要衝向她。
  「如意!」長老立即低斥一聲,「不準放肆!」
  「爹,你沒聽到她說的是什麼話嗎?虧你還曾大發善心的替她療傷,她竟用這種不屑的口吻說咱們?」
  長老目光睿智的看著李舞揚。這個孩子從小就善良,他不相信她會為了保自己一命而變得如此現實,除非……他垂下自己的眸子,縱使心疼這孩子的委屈,但為了狐族的存亡,他只能選擇沉默。
  「為什麼?」柳岩楓不解的問,眼中滿是痛楚和失望。
  李舞揚木然的看著前方,對他的問話聽而不聞,淚水只能流向心底。
  「好,冤有頭債有主,」柳若雲站起身,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殺我族人的是你爹不是你,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但從今以後——我們再不相干!走!」
  柳岩楓站在李舞揚面前緊盯著她,她的每句話都刺進了他的心坎裡。
  「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見他不動,柳若雲忍不住痛斥,「舞揚郡主都已經做選擇了,難道你忘了我族的血海深仇嗎?真要為了兒女私情不顧大業?」
  柳岩楓深深地望著李舞揚,沉默無言,眼底的無奈一閃而逝。
  他爹娘為了情愛義無反顧,牽連了無數條性命,包括她的爹娘,但縱使犧牲那麼多條人命,相愛的兩人終究陰陽兩隔……而今他也要再為情愛奮不顧身,再補上一個傷口,令從小扶養他、期望他的族人失望嗎?
  是她替他做下了選擇,此生——是他負了她!
  深吸口氣,他終於頭也不回的遠離她,走出大門。
  李舞揚故意轉過身,沒有勇氣看他離去。她沒有哭出聲,只是不停的流淚……
  天才微亮,李舞揚就帶著夏雨將司徒伶一起抱上馬車。
  柳若雲依約放了李岳,現在他人已經在馬車上等著,若有所思的目光追隨著義女的一舉一動。
  「父王的傷還好吧?」
  「不礙事。」李岳瞄了下自己的手腕,上頭的傷口是被姜如意所傷,「你呢?還好嗎?」
  「好極了。」她露出一個笑容看著他,「可以陪著伶姨回故鄉,舞揚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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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看見她逞強的笑臉,李岳不由得愛憐的輕嘆口氣。「送你伶姨回鄉後,父王會盡快回京替你做主。」
  「已經無所謂了。」她的語氣中有悵然卻也有釋然,「只要父王能助岩楓一臂之力,舞揚就已心滿意足。」
  「這點不用你交代,他可是我的親侄子!我已經動用兵符,交代宮中幾個信得過的大臣,換了一批新的侍衛軍,若皇兄真能清醒,到時要殺和卓就是易如反掌的事。不過……你應該知道,這代表岩楓將來的身分不可同日而語。」
  這點李舞揚當然清楚,反正在昨夜之後,兩人已形同決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想起沉著臉的他遠離她時的那一幕,她的心還隱隱作痛。
  替伶姨拉好被子後,她又說:「過幾日,請父王派人向和卓透露舞揚回邊陲的消息。」
  李岳困惑,「為什麼?」
  她嘴角微揚,「原來十多年前,和卓就對我娘有非分之想,只是被我娘拒絕了。這似乎成了這利慾薰心大國師心中永遠的恥辱,所以他看到神似我娘的我,才會動了念頭到我頭上。男人只要一好色,就會有弱點,所以我用自己要引他離京,讓岩楓有個最有利的環境。」
  李岳看著一臉堅決的她,嘆口氣,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但這真是你要的?」
  「是。」頭一低,她能為岩楓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伶姨還在睡,就交給父王照料了。」
  「你要去哪?」李岳問。
  「哪都不去。」她揚起太過刻意的燦爛笑容,「舞揚只是想騎馬。」她俏皮的側頭道:「今日天氣好極了,我要跟我的小棕兒好好享受一下美好景色。」
  沒等李岳再多說什麼,李舞揚便下了馬車,帥氣的上馬,繼續低調的往南方而去。
  刺目的陽光幾乎使她睜不開眼,昨晚她無眠的熬過了心酸的一夜,心知縱使雙頰還淌著淚,天一亮也得擦乾淚水面對未來。
  她深吸口氣,忍住又要浮現的淚水,低下頭拍了拍棕馬,對它低語,「小棕兒,至少還有你陪我,有你在就好像岩楓還在……我該知足,不該再哭了……」
  「伶姨,你就別再擔心了,咱們就快到了。」在人前,李舞揚總是笑逐顏開。
  「你不能回去!」司徒伶無奈低語,「這是你娘的交代,否則會有災厄。」
  「我娘已經死了十年了,怎麼可以預知十年後會發生何事呢?」
  司徒伶嘆了口氣,實在很難向她解釋小姐那打小知天文、識曆法的預知本事。
  馬車往前走是一處四面環山的地方,周圍一片寂靜,遠處山岳蒼茫,四周滿是奇花異草,簡直是個世外桃源。
  「前頭有條河,沒路了。」李岳掀開馬車布簾說道。
  聽到他的話,司徒伶激動了起來,「直接過河吧,這河水不深,過了河就快到了。」
  「好。」李岳對她一笑,吩咐了下去。
  「父王,外頭就交給我,你陪伶姨吧。」李舞揚迫不及待的下了馬車,騎上自己的棕馬。
  李岳點點頭,陪伴心焦的愛妻待在馬車上,緩緩渡河。
  他們順著河流而上,水面上竟出現了零星的桃花花瓣。李舞揚不禁看痴了。
  越往前走,落花越多,原來兩岸桃花開得正盛,幾座山岳阻隔了這裡與外頭的世界。遠處山凹裡似乎有個小小的村落,傳來隱約的笑語。
  這便是她爹娘從小生長的地方、伶姨懸念一生的故里……想到此,李舞揚心底也難免升起期待,這裡遠離塵囂,美麗如畫,令人如臨仙境,的確是個教人難忘的地方。
  村落裡的人遠遠見到有陌生人前來,立刻跑去通報,他們還沒靠近,岸上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司徒伶將布簾掀開,露出欣慰的笑容,「王爺,看到了嗎?這裡……這裡便是妾身的家鄉。」
  李岳也笑著點頭。他是第一次來,沒想到世上竟還有這麼一處世外桃源。
  馬車終於停了下來,司徒伶迫不及待的想下車。
  「小心些!」李岳連忙開口,率先步下車,扶著虛弱的愛妻。
  司徒伶輕靠著他,目光眷戀的看著四周美麗的風景、一張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孔,心跳如雷,激動莫名。最後,她目光定在最前頭的一位慈祥老者身上——
  「老爺!」鼻頭一酸,她眼眶霎時紅了,「伶兒回來了……」
  謀光寬慰的對她輕點了下頭,一身灰衣的他,手背在身後,看來仙風道骨,超塵絕俗。
  司徒伶忍不住哀傷的說:「老爺,伶兒回來了,可是小姐——」
  「別說了!」謀光打斷她的話,「我都明白。」他是能測吉凶、斷未來的黑祭司,全天下沒有事能逃得過他的眼。
  原本跟在馬車後的李舞揚下了馬,緩緩走過來。
  「老爺,」司徒伶的手指著走近的她,「這是舞揚,是小姐和姑爺的骨肉。舞揚快過來,這是你外公!」
  李舞揚心頭一陣激動,看著謀光的眼神中添了份孺慕之情。「外公……」她聲音不禁有些哽咽。
  謀光靜靜打量她好一會,看著她烏黑透亮的雙眼,伸手輕拍了拍她的頭,脣角揚起一抹笑,「舞揚,你像極了你娘。」
  提到謀水心,司徒伶忙不迭的說道:「老爺,我本不讓舞揚回來的,只是……出了點事,她不得不跟著我。小姐曾說過,舞揚——」
  謀光伸手制止了她,「你跟著水心這麼多年,也該知道世事發生自有定數,該來的便會來,逃不開、躲不掉,我們終究只是凡人,只能接受上天的安排。」
  謀光的話令司徒伶沉默了。若是老爺能如此灑脫,或許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你們該是累了吧?」謀光又道,「快去休息一會兒。」他牽起李舞揚的手,「來吧,舞揚,我來給你介紹幾個人。這是你的叔叔尹了道……」
  謀光欣喜的向大家介紹他的外孫女,全村都因為他們的到來而一派喜氣洋洋,村人們各自從自己家裡拿出最好的酒菜,就在一大塊的空地上頭吃喝了起來。
  這裡的人們安居樂業,今朝有酒今朝醉,外頭的恩怨似乎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看著眼前的湖光山色、笑鬧歡語,李舞揚臉上帶著笑,內心深處卻有一絲難解的落寞。
  與世無爭的生活向來是她所追求的,只是她的夢中曾經有他,現在她卻永遠失去他了……
  她被村人拉著跟他們一起圍成一個圈跳舞,她旋轉、旋轉……越轉越快。她聽到自己的笑聲,心裡認定這個世外桃源將是她今後的歸屬。
  日落西山,暮色漸濃——
  「谷主,您休息一會兒吧。」姜如意站在柳岩楓身後,難掩擔憂的看著他。
  「你先下去。」他正在替太子李皓把脈,對他穩定的脈象頗感欣慰。
  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李皓的身體明顯好轉,雖然還是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但神智已不再像之前那麼瘋癲,看來離痊癒之期已不遠了。
  看著谷主的側臉,姜如意心頭升起一絲異樣的感覺。谷主像是沒有情緒似的,從李舞揚走後,他的心就成了一攤死水,不再有任何漣漪。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低頭就要退下,正好對上走過來的雍容身影。「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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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太子妃抬起頭,對她柔柔一笑,然後看向柳岩楓,「今日太子爺的情況如何?」
  「已有好轉。」他的語氣沒有太大的起伏,話也很簡短。
  對他的冷淡不以為意,太子妃逕自坐下來,一旁吳晉立刻叫小太監斟了杯熱茶送上。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坐著,目光同時落在緊閉著雙眼的李皓身上。誰也沒有料到原本是最大的敵人,現在卻成了最好的盟友。
  因為太子妃的暗中相助,加上李岳的兵符調動了守住宮廷的人馬,因此柳岩楓可以低調的往來宮中替李皓醫治而不被發現。
  太子妃含情脈脈的看著太子,對他依然形銷骨立的模樣不由得黯然神傷。
  「謹王爺算算時日……」她文靜溫柔的開口,「應該快回來了吧?」
  聽到她的話,柳岩楓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但隨即掩去。
  雖然得不到他任何回應,太子妃依然繼續說道:「王爺曾說將庶妃送回家鄉之後便會盡快回京,若太子能在王爺回京前痊癒,加上王爺手握的兵權,一切難題便能迎刃而解。只是……」
  柳岩楓淡淡瞄了欲言又止的太子妃一眼。
  「國師數日前帶了一批親信低調離京,雖然使咱們可以喘口氣,不用成日提心吊膽,怕他發現你進宮,可在這當頭他放著病重的父皇不顧而離京,情況實在古怪。」她說。
  「太子妃究竟想說什麼?」
  她定定看著他,「實不相瞞,原本國師打算前往邊陲的謹王府,但最後接到謹王妃的消息,因此立刻改道轉往苗疆,你認為……這與郡主會不會有關?」
  「縱使有關也不是咱們的事了。」一旁姜如意忙不迭答腔。「李舞揚跟我們谷主已無瓜葛。」
  太子妃靜了一下,最後淡然一笑,幽幽開口,「若是太子爺醒來,他將來定會立你為嗣,你得要娶妻,妻子未來也會母儀天下、成為皇后……皇后這個位置,天下女人都盼望能得到,可它一向是留給對天子最有幫助的人,而不是天子最愛那一個。」
  她目光直視著一臉平靜的他,又道:「想當初本宮一意孤行,就是打定這個念頭,以為太子不愛本宮也無妨,本宮還有一個能力卓越的兄長,可以助本宮在宮中站穩腳步。而若太子爺將來為帝,本宮與兄長更可以輔佐他,使他明白他非本宮這個正妻不可……
  「但事實偏偏只證明——本宮實在錯得離譜!太子爺和你娘親的悲劇讓本宮明白,一個人心若死了,就算擁有天下也得不到快樂,本宮這一生看的悲劇已經夠多了,不想再多添一樁。」
  太子妃的話在柳岩楓心中激起震盪,想到李舞揚,便勾起他心底痛苦的愛戀。
  他與她都選擇放手,不是因為不愛,而是為救所愛才不得不割愛。
  「到了這個時候,只差一步就能殺了和卓、登太子之位……這真是你要的嗎?」太子妃低語。
  柳岩楓心中一凜。天子之位與富貴榮華從不在他的考量中,他留在這裡只是為了一份責任,一旦責任一了,大仇已報,他便會義無反顧的離開。
  他已打定主意窮盡一生也要找到舞揚,帶著她隱姓埋名、遠走高飛,做對閒雲野鶴的平凡夫妻——就像她心中所盼。
  但——若舞揚有什麼萬一,這一切又有何意義?
  「明日你跟著你伶姨去祭拜她爹娘吧。」
  「是。」李舞揚聽話的對外公點點頭,登上部落祭壇後方的石階,再越過一個山頭,她早就已經氣喘吁吁,香汗淋漓。
  「累嗎?」謀光目光帶笑的慈祥看著她。
  她搖搖頭,「只是喘了些,休息一下就好。」呼了口氣,放眼望去,才隔了一個山頭,她就發現這裡的景色與村落截然不同。
  因為陽光無法照入,這裡顯得有些陰暗,空氣中飄著草木腐朽的味道,四周顯得死氣沉沉。
  謀光背著藥籃,彎下腰在四處尋找著藥草,李舞揚也一臉新奇的跟著他。
  突然,他伸出手拉住她喊道:「孩子,小心!」
  她一驚,嚇了一大跳。
  「這前頭有個沼澤,一不注意陷下去可會有滅頂之災!」
  聞言,李舞揚立刻舉目一望,前頭的土地看來很平常,但似乎又有點不一樣,不過她當然不會蠢到自己去嘗試。
  看著她晶亮的雙眸,謀光嘴角微揚,「想當年,你爹娘小時候最愛來這裡冒險,這裡特殊的花草很多,他們覺得好玩。」
  提到自己的爹娘,李舞揚不由得笑開了,「爹娘小小年紀就跑來,難道不怕失足掉入沼澤裡嗎?」
  「不怕。」謀光拿起放在衣帶間的一塊羊皮,「這附近的地勢都記在這裡了。」
  她忍不住好奇的接過手,看著地圖。
  謀光深吸口氣,忽而正色道:「把這個地圖給記牢,以後可得小心點。」
  「知道了。外公是怕舞揚跟娘一樣,會不時跑進這裡玩嗎?」
  「是啊。」謀光看著她的眼神滿是慈愛。「你別小看這個地方,這裡可有許多珍貴的藥草。」
  「珍貴藥草那岩楓一定會……」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李舞揚神情一黯,話聲頓時隱去。
  謀光笑著開口,「岩楓?你的夫君嗎?」
  她的心一痛,「我們還未拜堂……」
  「但你已認他是夫君。」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們彼此認定,只是情勢已不允許我們相守。當年爹滅了狐族、殺了岩楓的娘,我也成了狐族的仇人。若岩楓堅持與我相守,只怕最後會與他所在乎的族人為敵。」她坦白說出事情經過,也間接對外公表明了柳岩楓人狐之子的身分。
  謀光輕嘆了口氣,「所以,你才帶著肚裡的孩子回到這裡嗎?」
  李舞揚一愣,神情驚愕的看著外公。這件事她可還沒跟任何人提起,包括伶姨在內。
  「我之所以為黑祭司,不只因為我能預知未來,還因我善用藥也善用毒,更是個大夫。」
  李舞揚沉默了,沒有否認外公的話。
  「岩楓是個不錯的孩子。」
  她聞言微驚,「外公見過他?!」
  謀光微斂下眼眸,「就在他買下棕馬給你的那一日,在那個飄雪的市集上。這孩子內斂沉穩,但最重要的是……他寵愛你。」
  想到那段過去,她的心不禁一暖。只不過……「外公怎會到邊陲之地?」
  「你可是我的外孫女啊!」謀光朗聲大笑,答案不言而喻。
  聽到外公的回答,李舞揚才意會到自己問了個笨問題。想必這些年來外公一直都知道她身在何方,只是他從不打擾她,默默關心,或許也因為他知道她終會回來。
  看著眼前絕美的臉龐,謀光愛憐又不捨。他們祖孫的緣分實在太淺了……
  「舞揚懂得知足。」她輕撫著自己的肚子道,「我有孩子,還有這個美麗的世外桃源做棲身之所,有外公、還有叔父和這麼多和善的村民,我一定會過得很好。」
  他伸手輕揉了揉她的頭,「上天會給你什麼難題,可還不知道呢。」
  「但是外公可以預知啊!」她看著面前的老人,眼底閃著光彩,「外公可是高高在上的黑祭司,我有什麼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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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謀光再次忍不住仰頭大笑,「高高在上?我只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罷了,一點都不想高高在上。倒是你……可願摘下踝上的銀鏈了?」他突然話鋒一轉問。
  李舞揚抬起腳,看著銀鏈露出微笑,「這是娘替舞揚戴上的,她封住了我與生俱來的預知能力,我想……娘會這麼做有她的考量吧。
  「我不打算將銀鏈拿下來,因為外公和娘即使能夜觀星象、知未來、斷吉凶,預知世事又如何?而叔父和死去的祖父及爹擁有呼風喚雨、斬妖除魔的能力,足以使風雲變色也無法插手改變命運,只能眼睜睜看著悲劇在眼前發生……這樣不是更令人心碎?」
  關於這一點,謀光比任何人都有感觸,他拍了拍外孫女的手,尊重她的決定。
  「只是外公,」李舞揚拉住了他的手,「若照娘親的遺願,我不該回來,否則將為此地帶來災厄——」
  「別擔心,既來之則安之吧。上天安排自有其道理。不過最近天有不祥之兆,主禁中有事。」
  李舞揚晶亮的眸光凝斂,心中泛起不安。
  禁中指的是天子居住的地方,這不禁令她想起送她與伶姨返鄉後、隔日便又匆匆返京的義父。
  縱使百般不願,義父身為謹王爺卻也得返京一趟,畢竟皇上重病在床,又有國師和卓虎視眈眈,朝廷局勢緊張,他不得不走。
  「你想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一抬首,就看見外公打趣的笑容,她失笑的搖頭,「不要,我什麼都不想知道,我只想做個糊塗人。」
  謀光爽朗的笑聲揚起,「好一個糊塗人!好,那咱們祖孫倆就這麼一起糊塗吧。只是……孩子,你千萬要仔細的記住這個地方。」他再次叮囑。
  「好。」李舞揚勾著外公的手,知道他指的是這些危險的沼地,「我一定會記住,小心為上。」
  【第十章】
  原本艷陽高照的好天氣,說變就變,天上的烏雲突然撲天蓋地而來,天色陰沉得像是黑夜降臨,大有泰山壓頂之勢。
  「伶姨,看來要下雨了。」李舞揚扶起跪在地上的司徒伶道。
  一大清早,她們就來到伶姨的爹娘墳前上香,這一段路途挺遠,又加上伶姨的身子大病未痊癒,所以她們走了大半天才到。
  「伶王妃、郡主,看這樣子,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躲一會兒吧。」夏雨一邊收拾祭品一邊提議。
  「也好。」司徒伶伸手指著不遠處,「我記得前頭有間山神廟,我們就去那兒吧。」
  李舞揚將司徒伶扶上一旁的馬車,然後一行三人來到山神廟。
  「伶姨,你還好嗎?」
  司徒伶因為吃力的下車走進廟裡,額上起了一層薄汗,但她仍微揚嘴角,「可以。」
  「再忍會兒,我們到了。」
  一進山神廟,李舞揚立刻清了塊乾淨的地方,讓司徒伶坐下,夏雨跟著衝進來,外頭已經下起了傾盆大雨。
  「這雨來得好嚇人!」夏雨抱怨道。才一會兒工夫,她的衣裳都濕了。
  李舞揚望向外頭,這場雨確實來得令人措手不及,若是下個不停,山路泥濘,以伶姨的身體狀況,不適宜再在馬車上顛簸,她們說不定得在這裡睡上一夜。
  好在出門前外公派人替她們多準備了一些乾糧,所以就算在這裡待上一夜也是無妨。
  「伶姨,你先休息一會兒。」她細心的將從馬車上拿來的薄被替司徒伶蓋上。
  瞄見外頭棕馬煩躁的踏著馬蹄,她的嘴角微揚,站起身走了出去。
  「郡主,」夏雨連忙制止她,「外頭雨大。」
  「無妨。」李舞揚冒雨衝了出去,牽著馬兒來到廟檐下,拍了拍它的頸子,「小棕兒乖,等雨停吧,等雨停就帶你回去。」
  棕馬嘶叫一聲,突然撒開四蹄,飛箭般的衝了出去。
  她驚愕了下,心裡一急,就想要追過去。「小棕兒!」
  「郡主,別去了,你怎麼也追不上一匹馬的。」夏雨拉住她,「小棕兒那麼聰明,肯定會自個兒再跑回來。」
  「它從來不會這樣的……」看著棕馬蹤影消失的小徑,李舞揚的心彷彿破了個洞,這是柳岩楓唯一留給她的東西,但是它走了……
  看著主子蒼白的臉,夏雨也忍不住難過起來,她知道郡主肯定是想起了郡馬爺。
  聽到身後伶姨的輕咳聲,李舞揚趕緊回過神。現在她還有伶姨得照料,沒時間再傷感了。
  「我們得找些柴火才行,」她對夏雨說道,「馬車上有雨具——」
  「郡主,你休息會兒,」夏雨有些心疼的看著主子強自鎮定的面容,「奴婢去就行了。」
  李舞揚沒有拒絕,來到司徒伶跟前替她拉好薄被,自己則斜靠在一旁。
  對她而言,小棕兒並不單只是一匹馬而已……鼻子一酸,眼眶熱了起來,最後她只能緊閉雙眼,掩去自己難過的情緒。
  不知不覺,她睡著了,等她醒來時,夏雨已經生好了火,正與司徒伶低聲交談著。
  「郡主,你醒了啊?」夏雨一看到她就說:「餓了吧?這裡有梅花糕,不過有些壓壞了。」
  看著送到自己面前的糕點,李舞揚一笑,「真虧有你在,不然還真不知怎麼辦才好。」
  「郡主怎麼這麼說?」夏雨輕快的說道,「做奴才的能跟上像您這麼一個好主子,可是最大的福氣,要是跟了那紫絮郡主,奴婢才真的欲哭無淚了。」
  提及李紫絮,李舞揚無奈地一嘆,「紫絮也不壞,只是驕縱了些。」
  「郡主跟伶王妃說的都一樣。」夏雨瞄了一旁恬靜的司徒伶一眼,「方才王妃也說謹王妃和紫絮郡主人都不壞。」
  李舞揚與司徒伶相視一笑,謹王妃母女會有這些做為,其實都是因為嫉妒,這是做為一個女人的悲哀,她們能明白。
  過了一陣子,天色暗了下來,廟裡平靜溫暖,大雨依然沒停。
  只不過在陣陣雨聲中,似乎夾雜了其他的聲響……是馬蹄聲李舞揚眼睛一亮,立刻起身走到門口,該是她的小棕兒回來了。
  雨夜之中傳來紛至沓來的馬蹄聲,來的似乎不只有一匹馬,藉著廟內微弱的燭光,她率先看到了自己的棕馬,而跟在它身後的則是——
  她心一動,激動的不能言語,這身影她太過熟悉,可……是夢吧?
  大雨中身著黑色斗篷的柳岩楓,俐落下了黑馬的馬背,他伸出手拍了拍棕馬,是讚賞也是感激,然後,他目光鎖在李舞揚身上,將罩在自己頭上的斗篷拉開,筆直的走向她。
  她仰首對住他深潭似的黑眸,看清他俊朗的五官,呼吸一窒,頭一暈,身子便晃了下——
  他有力的雙臂立刻扶住她。
  「你……」千言萬語,一時間她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原以為此生不會再見,但他竟然在雨夜裡出現了?在這偏僻的荒野之中?
  他輕柔的在她耳際低語,「當時買下小棕兒給你,沒想到它還真有靈性,引我來找你。」
  他熟悉的懷抱令她心中泛起久違的暖意,只是,他怎麼會在這裡?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他的手撫過她略顯清瘦的雙頰,緩聲道:「皇上賓天了。」
  她的心一震。想起外公提及天有不祥之兆,主禁中有事——指的便是皇上賓天這件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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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望著他深沉的眼眸,她不禁激動了起來,「皇上賓天,你怎麼還會來這裡?」
  「我來找屬於我的東西。」
  她心一悸。「你的東西?」
  「就是你。」他簡單的一句話,註定兩人此生逃不開的緣分。
  「可是,我爹殺了——」
  他的手指壓住她的脣,搖了搖頭,「當年的仇恨與你無關,若真要恨,或許該是你恨我。畢竟要不是因為我爹娘,你爹娘也不會被扯進這漩渦裡。」他語氣淡然,續道:「若沒我爹娘,今日你也許還能幸福開心的共享天倫,所以,到底誰該怪誰已經是筆糊塗帳,既然搞不清楚,索性就都別怪了。」
  他的話使她的淚珠無聲滑落臉頰。
  看見她的淚,他眼底閃過一絲柔情,伸出手將她抱進懷裡,「在來此途中,我與你父王錯身而過,我已告知他趕回京奔喪,而我則受命護送伶王妃返京。不過最棘手的一件事卻是——和卓往這來了!」
  聽到這個名字,她臉色微變,「怎麼可能?我明明請父王放出消息,說我回邊陲去了。」
  「是你母妃。」柳岩楓眼神一冷,「是她給了和卓消息,說你沒回邊陲,而是跟著你伶姨回家鄉。」
  「既然和卓往這裡來了,那你怎麼能來?!」李舞揚著急地抓著他的衣襟,「他會要你的命啊!」
  他握住她的手,「我不在乎。」
  她先是一陣感動,但很快便想起兩人間的鴻溝,情緒一下子低落,「……你怎能不在乎?你的身分何其尊貴——」
  「舞揚!」他一笑,打斷了她的話,順便間接告訴她一個消息,「我就只是柳岩楓,沒興趣改回李姓,皇位就讓給我父親吧。」
  她驚訝的瞪大眼,「你父親……」
  她知道太子李皓的病況已漸有起色,但居然已完成痊癒了嗎?而以太子痴情的個性看來,此生大概難再有子嗣,柳岩楓若不要皇位,那將來就只剩太子妃所出的那一名孩子可繼位了。
  「我父親就因是嫡子正統,所以就算他不想要這個皇位,人家也要硬塞給他,才演變成當年的局面。」他輕搖了下頭,「已有這次的教訓,我們還需執著那些禮教嗎?皇位將來就留給有心有能力的人,至於我們,平凡過一生吧。」
  她心緒激盪,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現在誰登基為帝根本不重要了,我們要找的人是和卓,他已經窮途末路。」看到她訝異的神情,他頓了一下再道:「為了你,他離開京城,卻沒料到皇上在此時賓天,而皇上賓天前已傳諭我父親繼位登基,和卓至此大勢已去。
  「十年前,太子妃雖產下一子,可原來這並非龍種,而是和卓的親生子,他說服太子妃謊稱有孕,然後將自己的嬰孩偷抱進宮。他犯罪欺君,只要回京便是死路一條,我父皇一定會殺了他!」
  原來如此。「那太子妃怎麼辦?她不也犯了欺君之罪?」
  「父皇念在自己也算有愧於她,此次她又出手相助,將功抵過,因此饒她一死。而這些年來的點滴早已使太子妃看淡世事,她向父皇祈求能長伴青燈,移居至宮中的大佛寺,吃齋念佛以消罪孽。
  「目前和卓得知自己大勢已去,絕不可能回宮,舅父帶著人馬隨後也會趕到,和卓若真來此地,他逃不掉的。」
  「事情……結束了?」她如在夢中,總覺得事情似乎不會如此輕易。
  「父皇登基一事已定,雖然和卓的黨羽不少,難免遇波瀾,但有你父王在一旁輔助,應該可以順利。」
  聽他說得那麼肯定,所以心中即使有點不踏實,她仍願相信他。
  她嘴角忍不住揚起。「伶姨,」拉著他來到司徒伶的面前,「你聽到了嗎?」
  司徒伶蒼白的脣漾出一個淺笑,「聽到了。」
  柳岩楓單膝跪在司徒伶的身旁,「岩楓會盡力醫治伶姨,讓伶姨能親眼見到諾兒長大。」
  司徒伶聞言,臉上流下兩行清淚。
  「有水嗎?」柳岩楓抬頭看著李舞揚,「讓伶姨喝一些吧,我等會便替她施針。」
  「有。」夏雨連忙到外頭的馬車上去取水。
  李舞揚跟上去幫忙,欣喜之餘,目光卻在轉頭之際與姜如意冷漠的眼神碰個正著。
  剛才見到柳岩楓太興奮了,她倒沒注意到一直忠心跟在他身後的姜如意。
  下一瞬,姜如意倏然移開自己的視線,面朝外坐在廟門口,看著外頭的大雨。
  李舞揚也不多言,接過夏雨手中裝水的竹筒轉身就要回去,怎料卻突然感到一陣暈眩,胸口微悶,身子忍不住晃了一下。
  「郡主!」夏雨眼明手快的扶住她。
  「沒事。」她搖了搖頭,怕替伶姨施針的柳岩楓會分心,決定自己先在外頭待一會兒,「你把水拿進去吧。」
  「是。」夏雨拿著水跑進去了。
  姜如意疑惑的看著她一臉蒼白,突然伸手一把拉住她手腕。
  她的舉動使李舞揚一驚,一時愣得無法反應。
  接著,姜如意眉頭一皺,怨懟的瞥了她一眼,隨即不顧外頭的大雨跑了出去。跟在柳岩楓身邊多年,多少懂得一些醫術,手下的脈象已令姜如意知道李舞揚有孕在身。
  李舞揚想要出聲叫住她,最後卻只能化成一聲嘆息。叫住她又如何?自己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
  愛是美好的,但也是殘酷的,感情畢竟無法強求,一顆心容不下太多的人……
  因為大雨,所以山神廟裡的一行人延遲了一夜才回到部落。
  李舞揚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的夫君介紹給全村人,不過她臉上的笑意,卻隨著越來越接近部落而消失。空氣間不知為何飄浮著一股不尋常的氣味,令她有些慌了。
  逆流而上,部落就在眼前,可誰知原本曉霧彌漫、嵐氣飄移的景色全都變樣,取而代之的竟是焦木被大雨淋濕所發出的煙霧。原本滿是桃花花瓣的清澈河面,居然混著泥土,被血水染紅了。
  還未接近,紅色的河水已經使柳岩楓和李舞揚都震懾住。
  柳岩楓最先回過神,交代夏雨照顧司徒伶,自己便騎著馬像是飛箭般的向前衝,李舞揚也立刻跟上。
  一入部落,世外桃源全走了樣,如同山崩地裂一般,土地殷紅,陳屍片野。
  李舞揚滑下馬,跌跌撞撞的向前走,看著眼前慘不忍睹的一幕,痛苦難當,她想哭喊、想大叫,但卻只能用手緊緊按住胸口。她的心好痛——
  柳岩楓從身後抱住她,這番景象像極了當年和卓血洗狐族的手法,使他憶起破碎又殘酷的往日夢魘,他的腦海有些疼痛起來。
  早知和卓是素性剛暴之輩,卻沒料到行至絕路,他依然心狠手辣,師承自此,卻血洗此地。
  敏感聽到不遠處的腳步聲,柳岩楓拿出腰上的匕首就要射出去。
  「不!」
  因為李舞揚的聲音,他手一偏,匕首是射了出去,但卻落在那人身後燒焦的樹幹上。
  尹了道視線沉穩的看了下落在身後的匕首,只差分毫,他的命就休矣。
  「他是我叔父!」李舞揚跑到他面前,紅著眼、難掩激動的問:「叔父……這是怎麼回事?」
  尹了道無奈的嘆了口氣,「是和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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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這個名字,使她原本沒有血色的臉更為蒼白,她踉蹌地退了一步,撞到身後的柳岩楓。
  他抱住了她,給她依靠。
  「昨夜和卓帶了一批高手,斬殺我們數百人,臨走之前還放了一把大火,把整個部落燒個精光。」尹了道看著眼前荒涼凄慘的景致,眼眶含淚,「我會全身而退,是因為昨日午後祭司突然要求我帶著村裡所有孩子去後山的沼澤地,並且施法讓天降下大雨,直到今天一早才能帶著孩子們下山。沒想到……我一下山就看到了現在這個局面。」
  是外公!昨夜的雨也是他……
  「那我外公呢?」
  「祭司被和卓打傷了。」尹了道難掩悲憤的說。「祭司早算到今天,於是要我施法降雨,拖住你的腳程,不然只怕昨夜你也難逃這一劫。」
  他們比任何人都明白,黑祭司謀光最痛恨妄想逆天而行,但最後他卻選擇了這麼做,只為保住這村落的些許血脈。
  「來吧。」尹了道落寞的開口,「祭司在祭壇等著你,但你得要有些心理準備。」
  柳岩楓緊緊擁著李舞揚,帶她拖著沉重的腳步跟在尹了道身後。
  一來到滿目瘡痍的祭壇,她就看到躺在地上、滿身是血的謀光,立即衝到他身旁,「外公?!」
  謀光聽到聲音,緩慢地張開眼,其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光芒,「舞揚?你回來了。」
  李舞揚的眼眶紅了,一臉蒼白,「舞揚回來了!外公,你不會有事的!岩楓——我的夫君他會救你!」
  柳岩楓立刻上前,正要診治。
  謀光卻出聲制止,「別了,外公命已該絕,別再做無謂的舉動。」
  柳岩楓漆如子夜的黑眸望著老者。行醫多年,他知道對方的心脈已斷,縱使是他出手也未必能救回。
  可就算生命一點一滴的消逝,但謀光的眼神依然清明而安詳。
  「舞揚,」他艱難的發出聲音,「外公再問你一次,你可願取下你踝上的銀練?」
  李舞揚含淚的雙眸看著他,霎時明白外公留著一口氣等她回來,就是為了問她這一句。
  看外公眼神飄向一旁的男人,撐著一口氣等她的答案,她恍然大悟。「因為岩楓?」
  謀光眼睛眨了一下,「這是咱們欠他的。」
  當年要不是了凡一時大意誤信和卓,就不會殺了狐族公主,也不會讓和卓有機會坐大,成為當朝國師。今日他們會幾乎被滅村,這一切也是冥冥中要還欠狐族的交代……
  李舞揚心一擰,抬起頭看一旁的柳岩楓,點頭同意。「好,就解開吧。」
  當年娘親替她封印了她的能力,只為讓她平凡過一生,但她偏遇上了一個不凡的男人,註定不平凡的一生……如果終究逃不開,她也只能接受了。
  謀光用著最後一絲力氣想要起身,柳岩楓立刻將他扶起,他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口中喃喃自語,伸手顫抖的解下舞揚的銀鏈。
  一瞬間,一陣詭異的冰冷感倏地竄過她全身,那股來自體內的寒冷直覺,令她的臉血色盡失——
  「看到了嗎?孩子。」謀光喃道,「你要如何選擇……就看你了。」他抬頭慈祥的看了她一眼,身子微微一抽,輕吐出一口氣,雙眸隨即斂下,魂歸極樂。
  柳岩楓立刻將他扶躺下來想要相救,但他已脈搏全無,溘然仙逝。
  李舞揚注意到柳岩楓的手微微顫抖,撲到了謀光身上,淚如泉涌,大哭了起來。
  她不敢相信才不過幾天的光景,她的親人已與自己天人永隔,而原本一個和樂的村落,竟然平白犧牲,賠上那麼多無辜的生命……她的心在泣血,伴著一份難言的絕望。
  柳岩楓默然無語,手輕放在她顫抖的肩上,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
  他的碰觸使她回過神,她的眼淚忽地止住。這裡傷痛的人何止她一個?悲傷的啜泣聲此起彼落……
  她轉過頭,恍惚的看著祭壇四周,幾十個孩子或坐或站,都在哭泣死去的家人。
  別哭、別哭,只要活著就會有希望……她想開口,奈何卻發不出半點聲音,只求天可憐見,不要再讓任何一條性命無辜消逝。
  突然,她的眼用力一閉後張開,揚起手,用力的甩向柳岩楓。
  這清脆的巴掌聲,使得原本充斥著啜泣聲的祭壇倏地一靜。
  柳岩楓的頭被打偏,他緩緩抬起頭看她,眼神淡定。
  「都是你!全是你害的!」她又揚起手,張開的手掌又甩了他一巴掌,「全是你!」
  他沒有反應,依然靜靜的看著她,他的臉頰痛得像火燒,但她瘋狂的神情更灼痛他的心。他能理解她現在心頭的痛苦。
  「報仇……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報仇?」她抓著他,像是瘋了般的嘶吼,「我爹或和卓殺了你娘又如何?縱使你們被滅了族也與我無關,我為什麼要幫你?為什麼今日要禍及我族?如果你不報仇、不找和卓,他們都不會死,所以這一切都是你害的!」
  「舞揚……」他伸手緊摟著她,她的傷痛他明白,他不會比她好過。
  「不要碰我!你給我走,走得遠遠的。」她用力的推開他,無法忍受讓他碰觸自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要救你?若讓你死在那場大雪裡,今日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今日的事,也不是谷主所樂見。」一直默默在一旁的姜如意,忍不住出聲替柳岩楓說話。「一切都是和卓,人是他殺的,你清醒一點。」
  「我夠清醒了!」李舞揚雙頰淌著淚水,目光恨恨的看著柳岩楓,伸出纖細的手直指著他,「當年我爹殺了你娘,今日則是……總之我們已互不相欠,該夠了。走!你立刻給我走!不然我怕我會控制不住殺了你,拿你的命來祭這些無辜的村人。」
  「你……不可理喻!」姜如意生氣的道。
  柳岩楓一臉平靜的望著李舞揚,輕嘆了口氣,低下頭單膝跪在謀光身旁,替他整理衣襟。
  「別碰我外公!」李舞揚上前推開他的手。
  「舞揚,」他柔聲喚道,「休息一會兒吧。」
  她的眼神一冷,忽然出手把他腰際的寶劍抽出來,銳利的劍鋒直指他的喉嚨,「走不走?」
  她的舉動使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大夥原以為她是一時激動,情緒難以平復,但若真到要動手傷人那可就另當別論了。
  柳岩楓一臉嚴肅,無懼的伸出手要拿下她的劍,但她很快的一個反手,劍尖直接劃過他手臂,鮮血立刻染紅他白色的衣裳。
  姜如意一個劍步上前護主。
  尹了道見狀,也立刻護在李舞揚身前,「這裡已經血流成河,就請你們高抬貴手,走吧。」
  見她看著自己的目光真的極其怨恨,柳岩楓眼底閃過慌亂。「皇天后土為鑒,我一定會殺了和卓,」他開口,語氣冷冽,「帶他的項上人頭,來祭你村民的在天之靈!」
  「不用了,我只想要帶著這些孩子,再找個隱密之處重建樂土。你看到這些孩子了嗎?」她幽怨的看著他,「報仇……你們這些無知的人去做吧,我只想要保住這些孩子的命。走吧,帶著伶姨回去你們該去的地方,去做你的天子、做你的谷主,隨便你想做什麼,只求你不要再出現我面前,讓我想起今天這一切。從今而後,我們再不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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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9 00:30: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她的話撼動了他的心,使他痛不欲生,卻沒有任何字句可反駁。
  「走吧,谷主。」姜如意壓著他手臂上的傷低語。
  柳岩楓沒有再多說,他只是深深的再看李舞揚一眼,「我一定殺了和卓!」
  她彷彿沒有聽到他的話,憤恨的轉過身,不再看他。
  看著她決裂的模樣,他黯然的轉身離去,腳步撞擊在地面,發出令人心碎的聲音。
  直到他走遠、上了馬,李舞揚才忍不住轉身看他離去的背影。
  岩楓!永別了!只求老天真讓你我的緣分斷在此時,我們黃泉路上別相逢。她在心頭低喃,閉上眼,一行清淚滑落臉頰,手中的寶劍應聲掉落地面。
  「為什麼?」尹了道不解的問,她的痛苦顯而易見。
  「叔父,帶著孩子們快走吧。」她坐在已經魂歸西方的謀光身旁,彷彿失去了一切的力氣,「和卓還會再回來的。」
  尹了道臉色大變,眼中寫滿恨意。
  「走吧。」她柔柔的看著他,「別想著報仇了,外公叫你帶著這群孩子,就是想要保有我們的血脈,現在他們只能依靠你了。」
  「你呢?你不走?」
  「我不能走,我要留在這裡。」她嘴角揚起個嘲諷的弧度。
  「舞揚……」
  她對他搖了搖頭,「別再說了,若是逆天而行得要付出代價,我爹娘如此,我外公亦同,而我……自然不能例外。當年爹娘拿他們的命換我的,昨日外公用他的命保全我們和這些孩子,那今日……我也選擇用我的命換岩楓的,這是我們欠他的。」
  「你看到了柳岩楓的死?!」
  「是,就在這裡。」她指著祭壇前的空地,「我看到岩楓滿身是血的躺在這裡。」
  尹了道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不由得一嘆,「我明白了。所以你才要趕走他?好吧,我立刻帶著這些孩子走,你也要保重。」
  李舞揚沒有回應,只是看著已經逝去的謀光,一動也不動。
  祭壇裡的燭光在黑夜中搖曳著,四周是一片寂靜哀慟的景象。
  李舞揚獨坐在這裡,臉上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一陣腳步聲由遠而近,她一個抬頭,卻驚訝的看見眼前出現窈窕的身影。
  姜如意冷冷的一哼,「女人我是見了不少,但像你這麼愚昧的,我倒是第一次見!」
  「你……」她愣了一下,「你怎麼會回來?」
  「回來看看你葫蘆裡賣什麼藥!」
  李舞揚一會意,目光急切的落到她身後。
  「不用找了,谷主沒回來。」姜如意直接坐到她身旁,側頭打量著她,「你打算在這裡坐到什麼時候?」
  李舞揚眼神微斂,「與你無關,你快點走。」
  「我既然回來了,就沒打算走。」姜如意聳了聳肩,「我回頭來拿谷主的寶劍時,聽到你與你叔父的對話了。」
  李舞揚聞言一驚。
  「不過,我沒告訴谷主。」姜如意淡淡的瞄了她一眼,感到不快的說:「我從來不喜歡你這個人,因為你是謹王爺的義女,你爹還是當年滅我狐族的幫凶,你不過只是個凡人,沒有道行、不能青春永駐,我自認沒有一點不如你,偏偏谷主的目光卻只停留在你身上。」
  想到柳岩楓,李舞揚不禁柔柔一笑,「我離開了,你就可以守在岩楓的身旁了。」
  「我對別人不要才給我的東西沒興趣。」姜如意目光直視著她,「我只問你一句——谷主若留在你身旁,真會死嗎?」
  「我預知看到他死在這裡,而我就站在一旁。」
  「所以你才把谷主趕走,自己留在這裡?你不怕到時死的人是你?」
  「我的命若在今日該有個了斷,那也是我的命。」她的語氣很灑脫。「我不怕。」
  姜如意嘲弄的看著她,「你還真看得開,不顧念大的……也不顧念小的嗎?」
  她的心一突,「你是什麼意思?」
  「這個!」姜如意手直指著她肚子,「這裡有谷主的孩子!」
  她心一震,「你怎會知道?」
  「昨日我就知道了,沒想到谷主醫術了得,竟然沒有發現這件事。我想他是太久沒有看到你,所以昨日一見你,腦子就糊塗了。」
  李舞揚低下頭,黯然不語。
  其實在回苗疆的路上,她便知道自己有孕在身,只是很多事情已經改變,這個孩子還未出生,就已令她心疼。
  原本以為回到苗疆,縱使她與岩楓沒有結果,這裡也會是她和孩子將來的棲身之所,怎知最後卻是山河變色……
  她後悔回來,後悔給這裡帶來災厄,她後悔沒聽娘親的話。她沒有哭出聲,靜靜的流淚。
  「你別哭啊!」姜如意看見她落淚,投降地一嘆,自己是輸得一敗塗地了。
  或許這女人才真的是最適合谷主的,只有她能牽動谷主的情緒,而且真的是以命在愛他。
  「愚昧的女人,別哭了。」她柔弱的樣子令姜如意心煩意亂,「不然……你要不要我變個戲法給你看?」
  李舞揚睜著淚眼,不解地看著她。
  姜如意嘴角一揚,在她面前突然一個轉身,當再回過身時已是另一個身影。
  「你……」看到眼前的一幕,李舞揚果然驚訝得忘了流淚。
  「很像谷主吧?」姜如意得意揚揚的在她的面前晃了一圈,「我最厲害的功夫便是幻術,任何人只要看一眼,我都能變成跟他一個樣。」
  「真是神奇……」李舞揚吃驚的打量著姜如意,只見原本嬌滴滴的大姑娘真變成了風度翩翩的柳岩楓。
  「你別這麼看著我,」看到她柔情似水的眼神,姜如意一副受不了的模樣,「我只是外表看來像谷主,但我可是如意。」
  李舞揚忍不住揚了下嘴角。
  「會笑就好了。」姜如意坐到她身旁。「你真不走?」
  她擦掉臉上的淚,搖搖頭。
  「就算帶著腹中的孩子下黃泉也不後悔?」
  她還是搖頭,「請替我好好照顧岩楓。」
  「這恐怕沒辦法了。」姜如意輕晃著頭說。「我沒辦法知道你的打算還棄你於不顧。比起你這凡人俗胎我多少還有些能耐,我不會把你放在這裡一走了之。」
  姜如意只是刀子口豆腐心,其實有副好心腸。
  李舞揚不禁動容,伸出手拉著她,一臉感動,「謝謝你,但我不能害了你。」
  「不害我可以,跟我一起走。」姜如意專注的回視著她,「谷主以為你恨他而黯然神傷,偏偏伶王妃的身子因為受到了打擊所以突然轉惡,他只能就近照料,不然他肯定也跑回來。」
  「我跟他……此生無緣了。」
  「別說此生無緣盼來生之類的話,來生會怎麼樣你又知道?還不如好好把握今生。你——」她的話突然被祭壇外響起的激烈馬鳴聲打斷。
  「是小棕兒!」李舞揚認出了自己坐騎的叫聲,不過它的叫聲透露了些許古怪,帶著一絲不尋常的凄厲。
  她的心一緊,連忙站起身要去一探究竟,但才走幾步,就看見出現在祭壇前方的和卓。
  他頭髮蓬散,一身狼狽,搖擺著走了進來,拖在地上的大刀還滴著鮮血。
  想起那一聲馬嘶,李舞揚心慟——他殺了她的小棕兒!
  和卓額頭的鮮血滴落,但他沒有擦去,目光直盯著李舞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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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就為了她這張絕美的容顏,他離開京城,卻沒料到局勢一下子全改變,以一股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而來,讓他兵敗如山倒。
  那個原不被他看在眼底的瘋太子,竟然病癒了且登基為帝,就連自己的妹妹都背離了他,轉眼間他便落入墻倒眾人推的地步。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李舞揚!
  他像是著了魔似的看著風姿綽約的她,嘴裡的血沫直噴。
  沒想到謀光那個老傢伙倒挺厲害的,他帶著一票親信毀了這個村,但一離開,一行人便陸續中了毒,殺紅眼的他竟忘了謀光不只是能預知未來的祭司,還是善於用毒的高手。
  不過他才沒那麼容易就死,他利用自小習得的功夫替自己運氣解毒,但其他人就沒那麼好運了。
  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他就不會認輸,他不死,就輪到別人死。
  姜如意看到他,怒火中燒,眼神一冷,立刻起身護到僵硬如石的李舞揚身前。
  「柳岩楓」和卓晃了晃腦袋,懷疑自己眼花了,他被姜如意所施的幻術所騙,「你該在京城的,怎麼會在這裡?」
  姜如意的聲音冷冽,「我來這裡……親手殺了你!」
  和卓仰頭大笑,笑聲突然一止,恨恨的看著他,「憑什麼你這個孽種什麼都不用做,天子之位就平白無故落到你頭上,老天既然讓我遇上你,我就不會讓你活著,有機會登上龍位。」
  李舞揚回過神,手覆在姜如意的手背上,「快變回原形!」
  「何必多此一舉?」姜如意連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讓他誤會也好,如果我真技不如人,被他給殺了,他便會誤以為是自個兒親手殺了谷主,就不會再去追殺谷主了。」
  李舞揚一驚,不贊同的看著她,「不成……」
  「你都有勇氣拿自己的命來賭了,沒道理不準我這麼做吧。」姜如意心意已決,拿起柳岩楓的劍,推開李舞揚,揚起下巴,無懼的衝向了和卓。
  雖然中了毒,但和卓能當到國師,多少也有些能耐,他倏地高叫一聲,刀子猛揮而下。
  李舞揚倒抽一口冷氣,看著姜如意腰一彎,靈巧的閃過這一刀。
  可一陣打鬥後,和卓腿一掃,踢中了姜如意肚子,她踉蹌一下,還來不及反擊,他的刀已直刺進她身體。
  李舞揚忍不住尖叫一聲,衝了上去。
  和卓伸出手,想要一把抓住她,但被她閃過。她手中的小刀不留情掃向他,劃破他的左袖,他一躲,手上的刀子便順勢從姜如意的身上抽出。
  姜如意整個人軟軟的倒在地上,李舞揚立刻扶住她,眼眶含淚。
  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便是她預見的畫面——柳岩楓死了,自己站在他身邊……可現在真正死的人卻是姜如意……
  「快引這賊人走,不然我若斷氣,會打回原形……」姜如意急促的在她耳際低語。
  李舞揚一咬牙,忍著悲痛將她放下,握著柳岩楓的劍翻身就朝祭壇後方離去。
  和卓沒有料到她會有此舉動,先是一愣,但隨即也追上去。
  孩子,你千萬要仔細的記住這個地方……仔細的記住這個地方……
  在奔跑的喘息間,古樹參天的樹林裡,李舞揚彷彿聽見了外公輕柔的叮嚀聲。
  前頭有個沼澤,一不注意陷下去可會有滅頂之災……
  她靈光一閃,或許外公早就已經算到這一天,所以才交代她要記住那個危險的地點,這是外公死前留給她的保命符。
  她微轉過身,看著雙目赤紅、緊追自己不放的和卓——這裡是爹娘小時最愛遊玩的地方,若是沒有這個男人,這地方還是充滿了歡喜笑聲……
  她奮力的往前跑,引著和卓一步步走向泥濘,而後驀然停下腳步,一個轉身,看著衝向自己的和卓,眼神一冷。
  「你要我是嗎?」她的手抓住了他。
  和卓狂喜,雙眸迸出光亮,「當然,水心……我一直愛慕著你。」
  水心?他把她當成了娘?
  「那我們現在就在一起吧。」她緊捉著他,退了一大步,腳陷在沼澤中。
  她死命的一扯,將他一同拉進逃不出的泥沼裡,腳下的濕地緊緊拖住兩人。
  和卓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他掙扎的要爬出去,但李舞揚卻緊纏著他,讓泥沼覆住兩人的下半身。
  「你不是要我嗎?現在我就跟你在一起!」她用力壓著他的頭,想讓他陷入泥沼中,諷刺的看著他驚慌的表情。「我會跟我爹娘一起在陰曹地府等你,等著跟你算這筆帳!」
  「你這個瘋子——瘋子——」和卓吼叫著,用力的打了她一巴掌。
  她的手因為這重重一擊而鬆開,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她冷冷的看著他越掙扎下陷得越快,忍不住笑出聲。「哈哈!你認了吧,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李舞揚早已看淡自己的生死,一點也沒有動,可就在這個時候,她突然覺得下腹一陣刺痛……
  「孩子……」她痛得幾乎要呻吟,耳裡聽到和卓驚恐的叫聲,昏沉之中,好像看到了柳岩楓。
  她閉上眼睛,一定是老天爺可憐她,讓她在死前可以見他一面吧。
  她閉著眼,腦中浮現的卻總是一身白衣、卓然昂藏的夫君,抱著稚子和樂欣喜的畫面——這是個美夢!
  若真有來生,她只希望能再遇上他,今生的期盼可以實現,若有愧疚也可以從頭開始彌補……
  「師父!」柳岩楓焦急的看著眼前白髮白須的老者問:「怎麼樣?」
  鄭西子好笑的瞥了他一眼,難得看到這沉穩的孩子如此心慌意亂。
  「師父……」
  「安靜些,我被你吵得頭都痛了。」
  雖然已經年近百歲,但鄭西子看來不過五、六十歲的樣貌,著實老當益壯,當年就是因為他,牽起柳岩楓爹娘的緣分。
  縱使後來徒兒與太子無法相守,可鄭西子覺得跟柳岩楓有緣,於是就將當時年幼的他留在身邊,將畢生所學全都傳授給他。
  只是沒想到,他這次來到苗疆之地採集藥草,卻陰錯陽差的意外跟柳岩楓一起救起陷入泥沼的李舞揚。
  這就是緣分吧。看著躺在床上的可人兒,鄭西子撫著白鬍鬚想,興許是這丫頭命不該絕。
  「師父……」
  「好了!」他無奈的看著柳岩楓,「放心吧。人沒事,肚子裡的孩子也沒事。我再給她服幾顆丹藥,過幾天就生龍活虎了。」
  聽到這句話,柳岩楓總算松了一口氣。
  「你這小子手腳還真快。」鄭西子打趣的看著柳岩楓,「我離開不過兩、三年,你居然就有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娘子,還快當爹了!」
  柳岩楓沒有理會師父的玩笑,目光一味的鎖在李舞揚身上。
  「這個孩子,你可得交給我。」
  原本想不理一向童心未泯的師父,但一聽到這句話,柳岩楓不理都不行了。他猛然轉頭看向鄭西子。
  「你該知道我從來不隨便出手相救。」鄭西子打趣的看著他,「我既然救了她,你就得給我一樣東西,而我……要這個孩子。」
  柳岩楓想也不想的搖頭拒絕。
  「你拒絕也不成。」鄭西子故意道。
  「師父!」柳岩楓動怒了,在這個時候,他實在沒心情跟師父嘻笑討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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