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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耳東兔子 -【他從火光中走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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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00:10:4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林陸驍趕到的時候,拆彈現場已經被拉了警戒條,路口停著幾輛消防車。

  他剛跳下車,楊振剛站在線外,目光焦急望他一眼,朝他走過去,「孟處把你也叫過來了?」

  林陸驍嗯了聲,拉開警戒條往裡走,「拆彈部隊到了沒?」

  南初家離這兒近,從他接到電話往這兒開,只用了十分鐘不到,拆彈部隊是從邊防派過來的,這條路本就堵,還沒那麼快。楊振剛搖搖頭:「這批暴恐分子忒他媽雞賊,選了這麼一地兒,剛消防車差點兒給撂在外面開不進來。」

  林陸驍四下掃一眼。

  三炸彈捆綁的位置是三角立交橋橋樑底下,間隔一米,警戒線外圍了一圈人,林陸驍抬抬下顎,「這些人幹嘛?」

  楊振剛順勢望過去,「看熱鬧吧。」

  火不燒自己身上,看熱鬧的人永遠不會退散,甚至希望這場火越燒越大,唯恐天下不亂。

  正跟警方那邊拆彈專家說話的孟國弘發現林陸驍,把他喊過去,互相介紹了對方的身份,「剛已經確定,三個都是土制炸彈。」

  林陸驍小時候就愛研究這塊兒,對這個也瞭解,通俗點講,土制炸彈就是路邊炸彈,製作不那麼就精良,但威力確實大,記得在二戰時期,八路軍自製的土制炸彈能毀一輛美軍的裝甲車。

  就光形態上無法確定這三枚簡易炸彈的威力,預估攻擊範圍,已經是五米之內。

  「人員清理乾淨沒?」

  「還在清掃,那邊還有幾輛車沒找到車主。」

  林陸驍冷笑一聲,「別管車,找人,在拆彈部隊來之前,找清楚。」

  這座立橋下平時睡著很多流浪漢,大多都天生殘疾,意識薄弱的人,若是沒清理乾淨,後果不堪設想。

  邵一九:「這麼大動靜,按理說應該都撤了。」

  「難保有些沒眼力見的。」

  這事兒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邵一九沒再說話,加快了清掃速度。

  兩邊的道路都已經封了,外面車進不來,時間一長,漸漸轟動起來,門外還攔了幾個電視臺記者,想要進來採訪,被孟國弘給轟出去了。

  林陸驍就站在警戒線邊上,一女記者看著他剛從指揮官那邊過來,忙衝過去,套近乎:「帥哥,裡頭什麼情況?」

  林陸驍瞥她一眼,用手罩了鏡頭,沒什麼耐心地說:「別拍了,往邊上去,現在沒空理你。」

  說完掃一眼楊振剛,後者就把姑娘帶出去。

  姑娘一瞧這麼長這麼帥一極品軟硬不吃,口氣強硬起來:「我是XX電視臺的記者!我們有權利知道真相!你們在這兒耗了這麼久,難道不採取點措施嗎?!」

  林陸驍掀掀眼皮,理都懶得理。

  結果就被這麼一慫恿,人群漸漸躁動起來,覺得這幫國家公務員又不幹事兒了,轟轟鳴鳴地直嚷嚷。

  「都那麼久了,到底是拆不拆啊?」

  「就是啊,就磨磨唧唧那麼久,我還趕著回家給兒子做飯呢!浪費時間!」

  「人家也是執行公務。」

  「拆彈部隊不來這幫人就不幹事兒了,枉我們平時交這麼稅。」

  ……

  有些話飄飄落落傳進幾個警察和消防的耳朵裡,互視一眼,眼底淨是無奈。

  楊振剛只歎息:「國民愚智啊!」

  結果剛巧被孟國弘聽了去,回頭呵斥一眼,林陸驍笑看了楊振剛一眼,平淡地很:「你跟他們計較什麼?」

  相對比,他心態倒好了很多。

  這小子,不對!滿面春風。

  他悄悄湊過去,「跟那姑娘好上了?」

  林陸驍斜睨他一眼,哼笑:「狗鼻子啊你。」

  楊振剛又是一陣惋惜,話間,拆彈部隊到了,邵一九也收了隊,過來打報告:「林隊,搜查完畢,人員已經清理乾淨!」

  林陸驍被喊過去開會,一致商量決定,用排爆機器人引爆,這種土彈在轉移過程中很容易發生爆炸,顧及排爆人員的安危,只能在現場引爆。

  結果就在機器人往第一個土彈靠近時。

  全場寂靜,心跳如擂。

  忽然——

  草叢裡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嬰兒啼哭聲,預估位置,兩米不到。

  這種炸彈的攻擊力,專家剛剛也下過預判,五米內擦傷,三米內輕傷,兩米內重殘,一米內致命。

  哭聲劃破長空,眾人倒抽一口冷氣。

  伴隨著,「你他媽不是說清理完了嗎?!」

  邵一九也是懵的。

  明明都清理乾淨了,連草堆都扒拉開看過了啊,一瞬愣神,手腳冰涼,再反應過來要衝去救人之時,身旁已經有人快速單手翻過柵欄,朝立橋下那草叢裡撲過去……

  「陸驍!」

  孟國弘下意識看向林陸驍,卻見人已經到了路中央。

  那氣勢,那腳風。

  除了他,還能是誰。

  ……

  這廂,西顧正跟南初吐槽著關於韓北堯的那些事兒。

  那天西顧臉受傷,第二天去公司的時候被韓北堯瞧了個正著,消失了半個月的某人把小姑娘拎到辦公室暴跳如雷地問她被誰欺負了,西顧客氣地說了句謝謝,轉身要走,又被人拖出去,可始終什麼也沒說,還難得軟著聲哄她,問她怎麼受傷的。

  西顧一時心軟就說了南初被打的事兒。

  韓北堯咽不下這口氣,叉著腰大罵:「打狗還要看主人呢!太不給我面子了!」

  南初點著根煙,「狗?」

  西顧自知說漏嘴,忙低頭,「就是個比喻,比喻。」

  南初抽口煙,眯眯眼,眼底精光乍現。

  「你說他到底喜不喜歡我,喜歡的話為什麼親了我之後躲著我,不喜歡的話,我受傷他緊張什麼呢?」

  小姑娘苦惱地抱著頭。

  南初吐了口煙圈,直截了當地說:「他喜歡你。」

  西顧不信,「可我總覺得他不夠喜歡我。」

  南初笑了,紅紅的嘴唇可妖孽:「真這麼擔心就問個清楚,你就是禁不住撩,人逗你兩句,就芳心大亂,你玩不過他的。」

  「我不想玩兒啊,你說要不我表白算了?」

  「要聽我的想法?」

  西顧重重一點頭。

  南初把煙掐了,站起來,「我覺得喜歡一個人就說吧,藏著掖著能有什麼結果,但就算結果不太美好,其中這滋味也得嘗試了才知道,什麼天長地久,我覺得還是人生苦短,及時行樂吧,真不適合,分開也是選擇。」

  「你跟那個特man的男人咋樣了?」

  南初拉開櫃子,一邊挑衣服,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她:「好著唄。下次他來,我帶你見見。」

  「你們那啥了?」

  南初頓了頓,點下頭。

  難得看到她紅了耳朵。

  能怎麼辦呢,只要一想到他,想到他的樣子,想到他赤裸的身體,她都覺得面紅耳熱。

  曾一度,她都在想。

  世界上相愛的兩個人,是不是到了最後,都會變成對方想要的模樣,也許一開始不那麼盡善盡美。

  一開始,她就覺得林陸驍皮相好,人有man,性格雖然差,但有了前兩條,第三條可以忽略不計,但現在回想,他的性格,完完全全戳中她的點,骨子裡的野性跟小壞,都無傷大雅。而更多的是,荷爾蒙爆棚的血性。

  偶爾壞笑著在她耳邊說混帳話的時候,桃花眼微微上挑,連眉毛都是戲,她就瞧著,怎麼那麼招人喜歡呢不能想。

  一想,就沉醉。

  忽然有點明白那些小迷妹了。

  反正她現在就是她家隊長的小迷妹。

  ……

  林陸驍住院三天,病房裡來來去去都是人,除了自己隊裡那幫兄弟,市局幾個領導也都下來探望了兩眼。

  醫院也體諒他,直接給他按到林清遠隔壁,正巧,倆父子有個照應。

  眼見著老頭兒也不想看見他,林陸驍都蹲自個兒病房,可就是他那病房來探病的人多,一會兒楊指導,一會兒隊裡兄弟,一會兒大劉沈牧他們,弄得林清遠跟張秘書冷嘲熱諷:「幹了這麼些年還是個小中隊長,軍銜不見長,他這官派倒是越發大。」

  這話傳到林陸驍耳朵裡,倆眼一番,擱床上躺著,寫了一牌子往門口一掛:「謝絕探視!」

  這幾日好不容易清閒下去。

  林清遠又說:「就這狗脾氣。」

  張秘書聽不過去,幫人說了兩句:「我總算是知道陸驍這嘴硬的脾氣跟誰學的了,您呀,總看他這兒那兒不舒服的,心裡其實擔心的很吧?真要那麼擔心,您就過去看看唄,我可聽說這回傷得不清,後背開了好大一口子,剛救下來的時候,皮肉外翻,裡頭都是碎片,送進來時我可眼睜睜看他進的手術室,背上的傷口觸目驚心的,血肉模糊的。」

  其實是輕傷。

  沒那麼嚴重,後背劃了一道口子,張秘書這誇張的說辭倒是把林清遠驚了一番,「真的?」

  「真的,市裡領導都誇他呢,小夥子有膽識。」

  林清遠到底還是不肯服軟:「領導就喜歡他這種愣頭青!傻小子!」

  這天,沈牧來看林陸驍,「那小丫頭來看過你沒?」

  林陸驍吊著胳膊靠在床頭,低頭打著遊戲,見人進來,把手機往邊上一丟,在床頭上摸了根煙遞到嘴裡,「沒。」

  沈牧驚訝地嘖嘖兩聲。

  他偏頭點燃,長出一口氣,「不知道挺好,那丫頭膽兒小著呢,回頭再嚇著她。」

  沈牧哼唧一笑,看著他,搖搖頭:「你真不一樣了。」

  林陸驍不以為然,撣撣煙灰,「哪兒不一樣?」

  沈牧上下觀摩一圈,「有人味了。」

  林陸驍噗嗤笑出聲,「少來。」

  半晌,提了提神色,又問:「讓你查那事兒查到沒?」

  沈牧乾咳了聲,「查到了,不過這事兒我要告訴你,你可不能生氣。」

  林陸驍切了聲,轉頭,磕著煙灰缸的邊緣,慢慢撚著,嘴上卻迫不及待道:「別廢話。」

  沈牧從衣服兜裡掏出一疊照片遞給他,娓娓道來。

  「這倆是外地人,倆兄弟,固定打手,也不是第一次作案了,大劉找了警方那邊也查了,是慣犯,跟前一秒搶走南初包的飛車黨是一夥的,警方那邊給的線索是流竄作案,抓他們好久了,但這倆雞賊,幹一票就逃回老家躲一陣。」

  林陸驍翻著照片,那上頭的倆男人塊頭都不小,一八幾的身高,肌肉也壯實,難怪把他女人的手都掐青了,想想那小丫頭,估計當時嚇死了。

  「老家在哪兒?」聲音陰沉。

  沈牧:「山北那邊,是個小村,我跟大劉前陣去找過,結果村民告訴我們,就前幾天,倆人被警方帶走了。」

  林陸驍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轉頭看他一眼。

  沈牧苦笑,頗無奈:「查了所有背景,這倆人想綁架那丫頭估計也是受人指使,我本來打算讓大劉幾個過去把人帶過來,咱好好盤問盤問,這轉頭就被人抓了,線索斷了。」

  「誰抓的?」

  「蔣格。」

  林陸驍:「他有病?」

  「就許你喜歡?不許別人喜歡?人也是想給南初出氣,也算他有能耐,查到了對方的背景,直接帶著山北那邊的警察過去把人老巢給繳了,這小子其實人還行,就是缺點腦子,不知道再往後查查。」

  「他那是缺腦子嗎?!他缺心眼兒吧!?」

  沈牧贊同地點點頭,「從小我們就這麼喊他,確實缺心眼兒。不過你也挺缺心眼兒的,你跟那丫頭這段兒是不是沒聯繫?」

  自從上次說了要給她時間好好考慮考慮,兩人就沒再聯繫過,這陣人都半廢了,加上之前離開時那話,也不敢跟她聯繫,就怕她亂想,回頭真嚇著了死活不肯跟他咋辦。

  林陸驍半倚著床頭,叼著煙,沒作聲。

  沈牧意味深長地說:「別說我沒告訴你,蔣格今晚過生日,包了場子,準備超大一party,請了圈裡不少人,準備跟那丫頭表白來著。」

  老半天也沒人說話,沈牧開口:「想什麼呢你?」

  林陸驍把煙從嘴邊拿下來,擰滅,忽而翻身從床上下來,扣好敞著的軍襯,裡頭還隱約可見白色的繃帶,裹著男人堅硬的胸膛,坐在床邊,套上軍靴,曲著腳踩在床邊快速綁鞋帶。

  「哎哎哎——你上哪兒去?!」

  他站起來,蹬了兩下腳,把地踩實了,拎了件外套,頭也不回走出去:「捉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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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00:11:0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事實上,林陸驍剛拉開病房門,門外站著倆人。

  他愣一瞬,不情不願地說:「您怎麼來了?」

  張秘書躲在身沖他打眼色,林清遠一貫的威嚴氣勢,蹙著眉頭,儼乎其然道:「出去?」

  林陸驍回頭看一眼沈牧,撓撓眉角,表情尷尬,低嗯一聲。

  林清遠多精明一人,瞄他一眼,背著手往裡頭走,聲音不鹹不淡:「背上的傷好了?」

  「差不多了。」

  他聳動聳動肩膀,示意自己好多了。

  林清遠哼笑一聲,轉頭吩咐張秘書:「行,你去跟張醫生說,給他辦了出院手續。」

  嘖,林陸驍手卡上腰,擰眉瞧著眼前這老頭兒,合著這半夜就是來尋自己的不痛快?

  張秘書猶豫道:「人這才幾天,傷都沒結痂呢,繃帶上還結著血呢。」

  林清遠:「我看他挺生龍活虎的呀,這不是還要往外趕麼?」

  林陸驍明白了,老頭兒這是對他不滿呢,撇了下頭,剛要說話,被身後站起來的沈牧拉住,橫斜他一眼,意思——好好說。轉頭又沖林清遠恭敬道:「林叔,陸驍這就是在醫院待著悶了,出去溜溜彎兒,這您要不放心,我陪他出去,等會再給您送回來。」

  自古孩子都是別家的瞧著順眼,這幾個孩子裡,林清遠打小就喜歡沈牧,這小子看著就比林陸驍靠譜,斯斯文文的,不像自家那小子,痞裡痞氣。

  這當了兵還好些,前些年真是沒法管。

  林清遠大手一揮,「走吧走吧,沈牧,你可別辜負了叔叔對你的信任,這小子忒能惹事兒。」

  沈牧咧嘴一笑,「陸驍這幾年變化不少,您放寬心。」

  就這麼一來一回把事情搞定了,臨出了院門兒,林陸驍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這他媽怎麼就把那頑固老頭兒給說通了。

  兩人走到車門,沈牧拍拍車頂,示意他,「我送你過去,你沒法開車吧?」

  林陸驍一點頭,把黑色衝鋒外套套上,拉鍊扯到頂部,遮了裡頭的軍襯,又擋了半張臉,夜裡風有些冷,從領口灌進去,他縮縮脖子,鑽進副駕座,手插進衣兜裡,斜看一眼剛上車的沈牧,沒什麼情緒道:「你是我爹親兒子吧?」

  沈牧一邊打開CD一邊瞥他,略覺好笑:「你丫醋勁兒還挺大。」

  「屁。」林陸驍看向窗外,哼笑一聲:「反正他看別人哪兒哪兒都好,就看我不舒服。」

  「你爹那是對你要求高,他要不疼你,當年能阻止你麼?憑空改了你志願?他跟你媽離婚後你看他不也沒再找麼,他那時才四十多,人要再找一個,倆人生一小孩,還有你什麼事兒?人不是沒這麼幹麼,而且當年他放棄了你弟弟的撫養權,到現在林啟還恨他呢,他現在就你這麼一兒子,能不疼你?你倆就是嘴硬,一毛病,絕對親生的。」

  確實,林陸驍從小幹啥事兒都被林清遠看不起,也不會誇人,就算難得做了那麼件讓人寬心的事兒,也幾乎沒怎麼得到過父親的表揚,對於林陸驍來說,哪天要是林清遠表揚他了,那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了。

  沈牧驅車上路,打著方向盤瞥他一眼,話鋒一轉:「你跟那丫頭怎麼好上的?」

  林陸驍手搭在窗沿,正轉頭看著路邊的聲音,聽見這,呲笑了聲,「想聽八卦?」

  沈牧道:「不能這麼說,我這是關心你,換個問法,誰主動的?」

  他認真思考了下:「說不好——」

  「這有啥說不好的!」

  林陸驍:「因為我沒想清楚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她的。」

  「還能啥時候!情商堪憂啊你——」

  結果,林陸驍一擰眉:「我覺得我五年前可能就喜歡她了。」

  不然那丫頭離開時丟了一遝鈔票的場景,現在回想他仍火冒三丈,有種被嫖了,可人家真的明明就什麼沒做。

  而且,那晚,不過是不小心坐上了被子裡軟軟綿綿的小丫頭,就急切地想要找個女朋友證明自己?

  不正常——

  太不正常!

  沈牧仔細一盤算,五年前,那姑娘才十六歲啊!

  「臥槽——」

  想想又補了句,「你丫禽獸。」義正言辭的。

  由於太驚訝,沈牧沒忍住,爆了句髒話,方向盤差點沒握住,什麼時候還興暗戀那一套了!不過,他很快調整狀態,把住方向盤,沖他一豎拇指,「厲害,下回誰說你情商低,我第一個不同意!」

  「滾——」

  千言萬語,化作冷淡的一個字。

  ……

  蔣格對今晚的派對其實準備了很多,真當那穿著禮服的姑娘到了眼前,他居然莫名有些退卻。

  從小到大,還沒一樣東西能讓他如此抓心撓肝的。哪次不是有求必應,又是蔣家的小公子,老爺子雖偶爾也會訓他,但也是溺愛的很,捨不得這小孫子受一點兒委屈。要是被家裡知道,上回給他綁酒店畫烏龜是南初幹的,老爺子必定能把這小丫頭的片源給封殺了,雖然一開始心裡氣啊,但後來想想,真讓老爺子知道,憑他的手段,南初肯定要吃苦頭,他捨不得。

  一開始給南初找那節目,本來就是個整人節目,是台裡做點消防教育,又恰好能找些吃苦的小明星。

  但後來的叢林生存遊戲真的有點危險,他又捨不得,於是給她找了賀正平的電影,讓她出演,小丫頭一穿上那身藏青色的旗袍,勾手眉眼都是柳瑩瑩的風姿,賀導在他耳邊也連連讚賞,「對了,這就是柳瑩瑩,我想像中的柳瑩瑩。」

  那時,他叼著煙,看著黑幕前,那姑娘撐著一把油紙傘,半袖的開叉旗袍,露出的半截小臂跟藕斷似得白,耳邊是碎髮,低眉轉首,都是風塵女人的媚骨,可偏帶著那股子冷豔,遠看像朵豔花,近看,是小雛菊。

  他給沈牧說是想睡。

  那時是南初不甩他,氣不過說的。

  後來見她被人打,他在車裡發瘋踹門要下車,他心裡那陣惶恐,他終於明白,他是想對她好,想捧紅她。

  不想讓她再被輿論埋沒,不是沒有看過那些話,連他一個大男人都覺得難聽,更何況一個小姑娘,她不該被人這麼對待。

  有人覺得他草率,這他媽才認識多久啊,就覺得一姑娘跟天仙兒似的。

  蔣格也覺得自己跟被人灌了迷魂湯似的,可說不清道不明,就覺得全世界的女人都他媽比不上南初,往後來,在去看別的女人,總會忍不住跟南初對比。

  不如她漂亮,鼻子沒她挺,臉沒她小,皮膚沒她好,哪兒哪兒都不如。

  派對來的都是一些圈內人。

  其實也就是想借此告誡一下——這姑娘,我罩著。

  沈光宗那邊說車已經從公司出發時,蔣格已經第二百五十八遍問助理,「我這髮型怎麼樣?還行不?衣服呢?會不會太不正式了?!」

  助理面無表情,機械回答:「還行,很好,您正式的都可以求婚了。」

  蔣格一打響指,「好主意。」

  助理:「您別亂來。」

  等車進了別墅區,沈光宗率先下車,後座裡先是伸出一雙紅色高跟鞋,纖瑩白皙的腳踝。

  門打開。

  一道裹著緊身小紅裙的纖瘦身影從車上下來。

  南初今晚的妝容確實驚豔,但不是因為蔣格,是沈光宗說今晚會有很多製作人導演出席,她得爭點氣,給明年爭取多一點片約。

  裙子是韓北堯自己旗下的意大利品牌剛出的秋款。

  緊身,不低胸,前領剛好遮到乳線往上,鎖骨深陷,可以養魚。後背開了一條細茬,從脖根到腰窩的位置,露出一條凹進去的脊柱線,肌骨流暢,頂翹的臀部下是一雙筆直勻稱的長腿。

  蔣格站在二樓窗臺瞧直了眼,莫名跟自己發了一通脾氣。

  ……

  宴會廳聚滿了人,三五成群,舉杯歡慶,來的都是這個圈子有點影響的人物,多少也是給了這家老爺子的面子。

  南初被沈光宗拉著敬了一圈酒回來,臉頰紅紅,用手扇著風在沙發上坐下。

  屁股還沒坐熱呢。

  前面冒出一道西裝筆挺的高大人影。

  南初舉著杯子乍眼一瞧。

  模樣冷峻,斯文內斂,帥是帥,就是沒什麼人氣兒。

  再定睛一瞧,手上一串黑色佛珠,哎,有點眼熟,反倒在沈牧開口前,那手點了點,「我記得你。」

  沈牧一笑,把手抄進兜裡,「小丫頭記性還不錯,我叫沈牧。」

  大概是在這兒見到她家隊長的朋友,心裡莫名親切,仰著頭難得主動搭話:「好巧,喝一杯?」

  沈牧彎下腰,笑著道:「外頭有個人要見你。」

  小姑娘眼睛一亮。

  沈牧故意道:「還喝嗎?」

  南初蹭一下站起來,沖他爽朗笑笑,「下次吧!」

  ……

  深秋的風夾雜冷意,蔣格這別墅區四面都是白楊的林蔭道,地上落著月光的餘暉,外頭除了呼呼的風聲,和枝芽晃動的窸窣聲,幾乎聽不見別的動靜。

  林陸驍雙手環在胸前,倚在一輛香檳色的車門上。

  黑色的衝鋒衣擋了他下半張臉,露出一雙比黑夜還深邃的眼睛,低著頭,用腳尖在地上蹬了蹬,這是他等人時的小動作。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一抬頭。

  姑娘已經撲進他懷裡,帶著夜的寒氣,她摟著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微微喘著氣兒:「隊長——」

  算算,已經有個把星期沒見。

  南初心未平,帶著慌亂,剛奔過來時,想了很多——

  萬一不是他怎麼辦?

  萬一沈牧耍她怎麼辦?

  可當真見到這熟悉的身影,那心就跟要飛出來似的,想要趕快奔到他身邊,好好抱一抱他,想要告訴他,她很想他。

  最後幾步完全是拼盡了全力衝刺到他懷裡,衝力沒收住,林陸驍後背往車門上重重一抵。

  他順勢把南初摟緊懷裡,仰頭倒抽一口冷氣,咬咬牙,到底是沒疼喊出來——

  小姑娘收緊他的腰,悶在他懷裡,「你忙完了?拆完炸彈了?」

  林陸驍低嗯一聲,抱緊她,一隻手在她後脖子上揉了揉,「穿這麼少,你不冷?」

  南初又緊了緊:「本來不冷,但你這麼問,就覺得有點冷,但是我覺得,你懷裡真暖。」

  後背的撕疼緩過勁兒來,林陸驍低聲笑了笑,莫名溺:「馬屁精。」

  南初在他懷裡仰起頭,笑嘻嘻,又蹭了蹭:「林隊長,我想好啦!」

  聽見這聲,林陸驍低頭去看她眼睛,俊臉帶著莫名的笑意,一挑眉毛:「說。」

  南初說:「你先鬆開我。」

  林陸驍目光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慢慢鬆了懷裡的小姑娘。

  天空沉得像蓋了一層幕布,星點寥落。

  夜靜謐,身後全是窸窸窣窣的葉子刮聲,兩人眼裡都是彼此,看不進任何。

  月光懶懶地照著兩人。

  林陸驍手放到一半,被南初一把拽回,她直接墊著腳,撲上去,把人衝進一把抱進懷裡。

  林陸驍默然一陣,就聽人在他耳邊說:「你這人怎麼這麼聽話,讓你放開就放開,我要讓你放開,你得牢牢抱著我,像這樣,沒聽過網上說,女人讓你滾就是想讓你過來緊緊抱著她呀!我從小就有一毛病,意志不夠堅定,做一件事兒要是遇到點兒困難就很容易放棄,我以前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在感情上會不會有這個毛病,如果我真要是犯了這毛病,你就得像今天我教你這樣,我讓你滾的時候,你可千萬不能滾,真滾了咱倆就沒戲了,誰也不能保證咱倆以後還能像現在這麼相親相愛,萬一哪天我老了,醜了,你終於看不順眼我了,天天吵架的時候,我氣急了說分手的時候,你都要牢牢抱著我,然後堅決不分手!我其實很好哄的,真吵架了,說我兩句好話我就能消氣。」

  這話真誠。

  誰也不能保證兩人永遠人生若只如初見。

  這長長一段話著實把他震了震。

  林陸驍抱著她,手掌在她後腦勺,微低頭親了下髮頂,順勢往下,捧著小姑娘的腦袋,在她臉上輕輕蹭了蹭,目光在她臉上搜尋,妄圖找出一絲兒不堅定,可她眼神堅毅,就連那細細的眉峰都看上去格外堅持。

  「想清楚了,決定跟我了?萬一哪天我犧牲了,能承受嗎?」他壓低聲音。

  南初這話說的很平淡,彷彿真就這麼想的:「能,你死了,我就找個對我好的人嫁了,絕對不惦記著我們這點兒情誼——」

  林陸驍忽然低頭去咬她的唇,狠狠啃了一番,差點兒把她的唇咬出血了才鬆開,惡劣地在她耳邊低聲道:「算命的說我能活到九十九,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南初熱烈地回吻,有些急切,手已經搭上他的皮帶,有點喘息著說:「算命的說,我只能活到七十。」

  「沒關係,我分你十年,咱倆一起活到八九十,剩下一年,我給你料理後事。」

  活著能相伴,死了誰也不孤單。

  唇齒交纏,黑夜繾綣。

  南初吻著他,給他推進車裡,再也忍不住:「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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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小丫頭火急火燎地打開車門,給他推進去。

  像隻猴急的小獅子,頭髮淩亂,一隻手摁在他胸上,一隻手去關門。

  狹窄的車廂裡,黑暗,就著窗外慘白的月色,虛虛地籠著倆人,林陸驍微仰著身子,雙手撐在座椅上,姑娘跪趴著,光在她背後,襯著她細白的頸子,禮服細小的肩帶滑落,堪堪吊在上臂位置。

  南初盯著他,那目光深得彷彿要將他吸進去,大膽又赤裸。

  林陸驍禁不住笑,捏捏她的臉,聲音低得很,「想做什麼?」

  明知故問。

  南初俯身過去,在他唇上親了下,「你猜。」

  說完也不再看他,俯低頭親他的脖子,軟軟的嘴唇貼上,冰冰涼,像Q彈的果凍。林陸驍被刺激得渾身一個激靈,喉頭一緊,彷彿堵了一口氣兒,下一秒,南初已經身手去解他的皮帶,別看她解皮帶解的那麼順手,抽出來的時候還有些生澀。

  林陸驍還是剛才的半仰姿勢。

  南初拉下他衝鋒衣的外套,露出裡頭軍綠色的襯衣,目光稍稍一滯,更深,兩人太久沒見,彼此都在心裡渴望對方,深深地望進對方的眼裡,封閉的車廂,靜謐無聲,時不時能聽見很輕的幾下親吻嘬聲。

  襯衣扣子被她解到第二顆,林陸驍收回撐在背後的手,按住她,哭笑不得道:「別鬧。」

  南初沒理他,兀自去扯他褲子:「裝什麼。」

  林陸驍把她按回座椅上,後背疼的直抽,他往後坐,擰眉道:「你別鬧,乖了,往下坐坐,我喘口氣兒。」

  南初執意不肯鬆開,見他一直往後躲,心下狐疑道:「你丫不是真不行吧?」

  「屁!」林陸驍笑駡:「我只是不習慣在老沈的車上。」

  南初橫斜他一眼,譏他:「嗯,五分鐘,你真行。」

  我他媽——

  林陸驍側頭看一眼,到底是自己媳婦兒,算了,不計較,日後重振雄風有得她哭的。

  肩帶還掛著。

  林陸驍給她撥正,上下掃一眼,有點嫌棄地說:「你就非得穿這麼少?顯擺你身材好?」

  南初意興闌珊地看他一眼,「難道你指望我裹成老太婆嗎?」

  林陸驍骨子裡那點兒大男子主義又出來了,「老太太怎麼了,我以前家門口那老太太人穿得也挺好的,花花綠綠的大襖子看著多喜慶。而且我看別人也沒穿你這樣兒。」

  南初敏銳,提了神,眼神犀利質問:「別人是誰?」

  林陸驍乾咳了聲,「名字忘了,是個歌手,徐智什麼來著。」

  「徐智藝?」

  「哦對。」

  南初冷漠地看著他,「小姑娘挺漂亮的哦。」

  林陸驍連長什麼樣兒都忘了,見小丫頭這模樣,明白些許,手在她頭上胡亂揉了一把,低笑:「想什麼呢!別胡思亂想。」

  ……

  蔣格找了一圈也沒看見南初,急得要罵娘,轉頭就看見沈牧朝他過來,他打了個招呼。

  「你來了,自己找個地方坐,我有點兒急事兒。」

  沈牧一手插著褲兜,一手拉住他,「先別忙活了。」

  蔣格停下來,看著他:「怎麼了?我現在真挺忙的。」

  「找南初?別找了。」

  蔣格急得跟熱鍋上螞蟻,一聽這話,整個人停下來,有些呆愣地看著他。

  二樓。

  蔣格坐在沙發上,沈牧拖了張椅子坐他對面,抱臂看著他。

  蔣格心裡挫著火兒,莫名又是一陣心慌,嘴上卻強勢道:「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二男爭一女這種戲碼瞧多了大致都是這樣。

  林陸驍早也想過,要蔣格放棄沒那麼簡單,今晚也算是讓沈牧給他宣誓個主權,要真想搶,那就讓他來,能讓他碰著南初一根毛都算他輸。

  聽了這話,沈牧都忍不住啐他,「你這話忒欠扁。」

  可也習慣,這就是林陸驍,向來如此,絕不漲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自信卻不自滿。

  到底是十年兄弟,沈牧替蔣格打抱不平:「人蔣格也不差,就是有時候沒點腦子,你也甭這麼損人家。」

  林陸驍卻笑說:「哪兒聽出我損他了,我這是對我媳婦兒的信任。」

  沈牧呸他:「臭不要臉,人答應做你媳婦兒了麼?」

  「早晚得是。」

  那口氣堅定的,讓人想一板磚拍過去!

  沈牧連連:「屠狗!你這是屠狗!」

  到了這兒,沈牧自然表達的委婉些許,到底也是跟著蔣格從小一塊兒長大的。

  蔣二少爺就跟莫名踩了個悶雷,被炸暈了,叼著煙仰在沙發上,不可置信,一遍又確認了一遍。

  「南初男朋友?」

  沈牧表情淡定,一點頭。

  「林陸驍?」

  沈牧繼續點頭。

  「就你那發小?」

  沈牧還是點頭。

  「消防隊特勤一隊,中隊長?」

  沈牧又點頭。

  「等會兒——」

  沈牧:「怎麼了?」

  蔣格嘴邊夾著煙,往後一倒,「我理理。」

  想了半天,他似乎接受事實了,從沙發上騰地彈起來,把手中的煙摁滅,跟沈牧說:「你知道前陣就你發小那消防隊拍了一節目,你知道麼?」

  沈牧似乎聽林陸驍說過,「就消防教育那個?」

  蔣格一點頭,「你別告訴我,他倆是因為那節目好上的?」

  「這我哪兒知道。」

  蔣格心裡也有個大概,多半就是因為那節目好上的,不然倆身份,一個消防,一個明星,怎麼就忽然搭上一起去了?!

  此刻,他簡直把腸子都悔青了!

  彷彿想到什麼,他猛一抬頭,目光寒冽地掃向一旁倆筆直站著助理,揮揮手,很平靜地說:「來,你們倆過來。」

  倆助理互視一眼,難得有些抖。

  人還沒走到呢,蔣格已經一腳踹翻了面前的垃圾桶,又狠踹了一腳茶几,砰砰砰巨響:「就你們倆出這餿主意!讓她參加這破節目!老子現在被人截了胡!你們以死謝罪吧!!!」

  向來冷靜著稱的倆助理,看著面前這發狂的小少爺,心生悲憫,真的還蠻可憐的——

  被人截了胡不說,還親手給人做了嫁衣,月老啊月老。

  沈牧拍拍他的肩,以示慰問,丟了一句話:「格子,哥這勸你一句,你要不跟我一起信佛得了,管什麼男女之事。」

  蔣格揮開,「你要遇上這麼一女的,我看你還能不能說出這話來。」

  沈牧下樓找吃的。

  蔣格直到生日宴會結束也沒出現,一個人悶在自個兒房間裡,沒開燈,黑乎乎一片,人仰在沙發上,手撐在額頭上,連窗簾都是緊閉的。

  屋子裡的音樂開得老大,振聾發聵的。

  循環往復,只有一首歌,一首粵語歌,他車上也就這一張CD。

  「床是我床,但你這汗,能令我這世界泛起巨浪……」

  頭兩句,還聽得人面紅耳赤。

  「情若太狂,叫你卻慌,然後我要背起這罪狀,連坐立亦會不安,若然讓欲念曝了光……」

  聽到最後,老爺子直接拄著拐杖從隔壁房間過來,「哐哐」敲著門,「臊不臊!聽得什麼亂七八糟!」

  蔣格聽得煩,扯了個抱枕把腦袋埋進去,像個鴕鳥似的。

  他憤憤地想,是報應,一定是報應!

  往常對姑娘揮手招之,棄之如敝,年少輕狂時,也幹過不少混帳事兒,可眼下,真動心喜歡上一姑娘,卻被人半路截了胡。

  加上平時活得太沒心沒肺,對女孩兒的不屑,這會兒真失戀了,也沒人相信他是難過的。

  所以啊,人在得勢時千萬別太囂張。

  往後日子還那麼長,保不准就在哪條陰溝裡翻船呢。

  他是真的很難過——

  ……

  車裡,南初說著說著,又撲進林陸驍懷裡親了起來。

  林陸驍就靠在椅背上,任她親,時不時低頭在她耳根、脖頸、鎖骨位置啄一下,兩人就真像熱烈的小情侶,黏黏糊糊,怎麼膩歪都不夠。

  南初親著親著手已經覆上去,被林陸驍一把按住。

  南初俯低身,哄他:「我來,你別動」。

  南初這人就有點逆反心理,越不讓弄,越要弄,還要弄的他欲罷不能,林陸驍這反常的反應讓她有點不爽,手上的力道加重,聲音冰冷且不悅道:「我幫你弄。」

  林陸驍靠在座椅上,深黑的眼底,已經帶了未明的情緒,到底是沒拒絕,懶洋洋地鬆了手。

  黑暗的空間裡,響起一陣拉鍊的窸窣聲。

  ……

  南初黑黑的眼眸盯著他看,手下有了動作。

  車廂安靜,只剩彼此,心跳拉緊,連月光都稍顯曖昧。

  ……

  林陸驍渾身抽緊,銷魂之感突至,彷彿被電觸了下。

  他盯著南初看,姑娘趴著,嫩白的背開著一條細茬,紅色的小禮裙襯的她皮膚更白皙,似乎會發光,映成了瓷白色,精緻而又細膩。

  林陸驍順著那條茬,沿著她的脊柱線摸到腰窩位置,男人粗糲的拇指,在她韻致的背上來回輕撫,觸感是雙方的。

  南初感覺到背上的輕撫,她抬眼瞧他,目光柔軟帶水光,彷彿是鼓勵,驟然緊了力道,抬頭看他一眼,眉眼都是媚。

  林陸驍盯著她看,發現這姑娘很上道,也會弄,勾手抬眼,都是勾引,他閉閉眼,然而滿腦子都是那個妖媚的眼神。

  他真沒見過比她更妖的女人。

  忽然有點明白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意思——

  林陸驍這人忍耐力高,極致的時候也幾乎很少出聲,結果,今晚,快感將至時,一下沒忍住,低哼了一聲。

  那嗓音。

  是他平日裡沒有的低沉和糜沙。

  南初早就知道。

  重逢那天,在醫院走廊,聽他跟夏晚說話,那冷感極致的嗓音,叫床一定很好聽。

  ……

  事畢,等兩人收拾好。

  南初拎起散落在座縫裡的衝鋒外套,乍眼一看,後背地方有塊暗紅色的東西,她以為是沾了什麼東西,伸手抹了一下,拿到眼前用手指抿了抿,聞了聞。

  ——是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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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00:11: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那血跡鮮明,像是剛染上去,她先是四下掃了自己一圈,這才抬頭瞪向林陸驍,只見他表情尷尬地撓撓眉。

  南初去掰林陸驍的胳膊,被他稍稍擋了下,企圖蒙混過關:「等會兒……」

  小姑娘執意,臉上擰作一團,表情兇狠,林陸驍心下一陣,完了。

  放鬆警惕的瞬間就被她一股大力掀過他後背一看,只見軍綠色的襯衫上染了一片刺眼的殷紅血跡。

  忽然就明白過來剛才無論怎麼情潮湧動他也不肯脫衣服的意思。

  這一下形容不出她的心情。

  人好像就懵住了,呆愣愣地就盯著那塊地兒看,把林陸驍嚇壞了,撤回身,忙給人拉近懷裡抱著,小聲哄:「拆炸彈的時候出了點兒意外,養一陣就好了,應該是傷口裂了點,我回去重新上藥就行了,你別多想,我沒告訴你是怕你擔心。」

  林陸驍剛回來時,就想過。

  自己這陣都沒跟她聯繫,小丫頭要生氣怎麼辦,該怎麼哄,他對哄女孩兒這事兒也沒經驗。

  沈牧給了他一建議,賣可憐。

  看見背上那傷估摸什麼脾氣也發不出來了,雖覺不屑,想想能讓小姑娘心疼心疼他倒也好。

  這傷對他來說真還行。

  大抵是小姑娘沒經歷過什麼大風大浪,見了血就把人給嚇懵了,那眼睛裡都是心疼,瞧地他莫名舒心。

  有人疼的感覺還真挺好。

  從小到大倒也沒什麼人疼過他,男孩子有點兒小磕小碰都挺正常。

  小姑娘的一個表情倒是把他取悅了,心下只想把她疼進骨子裡,隨後緊了緊抱著她的手,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下,揉揉肩,「這點小事兒就把你給嚇傻了,你這可不行,得有點軍嫂的氣概。」

  南初眼睛瞪圓了要去掐他,被他躲過,反手擰了過來,握在手上把玩,細細嫩嫩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拿捏著。

  耳邊還給她灌輸軍嫂的作風。

  「孟處,記得麼?他早年上前線的時候才叫一個危險,器材哪有我們現在安全係數高,有時候條件惡劣點,徒手都得進去救人,他也那麼多年過來,身上大傷小傷無數,別怪他脾氣那麼擰,真有時候是環境磨練人,他們那年代的人跟咱真不一樣,吃過的苦比咱吃過的鹽還多,他這人就這樣,看不進任何東西,眼裡揉不得沙子,他要不喜歡你,正常,他誰都不喜歡,除了他老婆,連他親兒子都能說斷就斷,真的這點兒算啥?」

  「他老婆是軍人?」

  南初窩在他懷裡,真就被他帶了進去。

  林陸驍還是剛才的姿勢,一隻手摟著她,一隻手捏著她的手把玩,漫不經心地說:「不是,孟阿姨是醫生,三院的主治大夫,就上次你見過的,給林啟上過藥。」

  南初想起在門診裡見過的那一面,挺端莊典雅的一阿姨,也挺熱心,難以想像跟孟國弘相處的樣子,在她以為孟國弘的夫人應該是個英姿颯爽的女軍人。

  「人就是那樣兒,有次孟處被人從火場抬出來,黑乎乎的,渾身都是火灰,跟個煤礦裡撈出來一樣,糊的臉都看不清,我跟林啟還有他兒子仨就蹲手術室門口哭,孟阿姨一過來就給了我們仨一人一大耳刮子,吼一句,哭個屁,奔喪呢。」

  「……」

  「主要是送進去那模樣實在磕磣,我跟林啟琢磨那人燒焦了也就那模樣,真以為孟叔挺不過去了,期間醫生還下過一次病危,我們都直接站不住腳兒了,眼淚嘩嘩淌,然後孟阿姨把我們帶回家,自己收拾了東西去醫院陪著,單位領導來慰問,給人鞠個躬一句辛苦了體面的很,淡定得不像話。胡同裡有些人吧,總愛西家長東家短,嘴碎不行,說的都是些不好聽的話,說她年紀輕輕就守寡,人也沒往心裡去,見了面笑一下也不再搭理你,結果,孟處半個月就醒了,恢復很快,有生之年,孟阿姨就哭過那一次,說總覺得孟處不會丟下她。你看,這是中國軍人的意志,絕對不會輕易倒下,同作為軍嫂,你跟孟阿姨多學學。」

  話題頗沉重。

  未來對於他們來說,確實是未知的,而說完這話的林陸驍,忽然陷入一陣沉默,有些事兒,或許真該考慮。

  想法不是一時的。

  剛才南初俯低身,幫他解決的時候,其實他從沒想過,要她做這些,總覺得這對小姑娘來說不合適,說他思想頑固、守舊都好,他其實捨不得她為了取悅他做這些。

  想到這兒,他微低頭。

  姑娘窩在他懷裡,軟軟的,白白的,每個關節都很細緻,沒有多餘的、不該有的贅肉,身體線條恰到好處,手感倍兒好,林陸驍低頭,眷戀地在她額上親了下,順著她的臉頰,一點點親下去,就連鼻尖下巴都沒放過。

  這吻虔誠,不帶任何情欲,是憐惜。

  最後落在她的唇上,深入的時候他在想——這丫頭是吃什麼長大的,為什麼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這麼軟。

  夜晚,總是裹著神秘的武裝,格外突顯男人的血性,和女人的驕矜。

  林陸驍這男人的血性不是說說而已,他骨子裡散發的味道確實眾人不及。

  不知過了幾分鐘。

  他鬆開她,低頭望著她被親腫的唇,惡劣地笑出聲,捏捏她的臉,得逞:「小丫頭嘴唇挺性感呀。」

  德行。

  南初在他胸肌上狠掐了一把,肌肉硬實,她手都擰痛了,林陸驍眉頭也沒皺下,還帶著笑。

  大概被刺激到,南初鬆了手,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一本正經道:「作為女演員的男朋友,你也需要鍛煉啊。」

  林陸驍側頭瞥她一眼,就聽人說:「整天吃飛醋我也很難做啊。」

  說完還歎息一聲。

  林陸驍聽樂了,桃花眼一勾,反身把南初壓在座椅上,低頭又去咬她的唇。

  他身上味道很清冽,聞起來舒服,淡淡的。

  南初後來給他送過幾瓶香水,跟他身上味道差不多,誰知道他真不用,好好收在櫃子裡,說,大男人糊什麼香水。

  南初想想也是,自己不就愛他這勁兒麼。

  唇齒間的糾纏徹底攪亂了南初的意識,她低低嗯嗯得哼唧著,聽的林陸驍渾身一緊,加重了唇齒間的力道,用力吮著她,舌尖相抵,輾轉低吟,他親到耳根,咬住,低笑:「誰吃飛醋誰孫子!」

  南初淡回:「好,誰吃飛醋誰孫子。」

  ……

  沈牧過來的時候,南初正在車裡頭補妝,林陸驍靠著車門抽煙。

  兩人打了照面,沈牧眼神往裡頭一指,曖昧深長。

  林陸驍叼著煙,哼笑一聲,沒作聲。

  沈牧靠近,拎了拎他挺括的軍襯,指著上頭兩個紅紅的口紅印:「好歹弄弄乾淨?你這麼回去,老爺子以為我帶你鬼混去了。」

  林陸驍低頭掃一眼,掠一眼,拿手拍了拍,繼續抽煙:「裡面還沒結束?」

  「差不多了。」

  說完,略歎息一聲,「小夥子傷心吶——」

  話音剛落,南初推開車門下來,「誰傷心了?」

  林陸驍瞥她一眼,冷淡道:「不關你事。」

  「……」

  南初啪一下甩上車門,「稀罕!」

  說完,也沒給林陸驍說話的機會,轉身就甩著小手包走了。

  沈牧瞧楞了,插著兜站在原地,看她離去的方向,下論斷:「小丫頭性格還挺辣的。」

  林陸驍望著她做作的背影笑了會,才道:「嬌起來要命。」

  身材嬌,聲音媚,銷魂緊致確實能折騰死人。

  沈牧看他一眼,呵呵笑:「你丫談起戀愛來整個就一屠宰場啊屠宰場!」

  ……

  沈牧把林陸驍送回醫院。

  林陸驍下車,裹緊了黑色衝鋒衣往裡頭衝,林清遠那邊關了燈,想必是睡了,他慢下腳步,手插進兜裡,慢慢悠悠往自己病房走。

  結果就看見自己病房門口站著一個影子,不仔細看真沒發現,他手握上門把才看到邊上站著一人兒,定睛一瞧,是許蘊。

  許蘊是來看林清遠的,「順道」來看看林陸驍,她心裡是這麼覺得的,結果林清遠說他出去遛彎兒了。

  她還想著,遛彎兒一會兒總能回來了,於是陪著林清遠說了一會兒話「順便」等等林陸驍。

  一等就是三小時。

  這層樓上來的人少,走廊燈不亮敞,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在這兒活活坐了三小時。

  「你怎麼來了?」

  林陸驍聲音倒平淡,開了門,走進去。

  許蘊一身便服,她長得不難看,很英氣,但偏偏不是男人喜歡的那一型。

  「聽說你因工負傷,來看看你唄。」她口氣故作輕鬆。

  林陸驍打開燈,往床上一坐,口氣疏淡:「謝你了。」

  許蘊拉了張凳子坐他對面,無視他的冷淡:「可以啊,你小子,市領導都關注的很,把你們特勤一隊給評了個先進,錦旗剛做好,隔幾天就差人給你們送過去了,你這傷的還真是時候。」

  他雙手環在胸前,仍舊沒什麼表情:「受之有愧,這年也沒給祖國做什麼貢獻。」

  許蘊:「你要說沒做什麼貢獻,那我們就更不敢說了,哪回搶險抗災不都是你們衝在前頭,值得的,別謙虛了。」

  林陸驍極淡地扯了下嘴角,沒再作聲。

  許蘊低低頭,猶豫道:「我……」

  話間,林陸驍坐在床沿上抱臂看著她,兜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掏出來掃一眼,打斷她:「我接個電話。」

  雖說南初這小丫頭膩歪的時候膩歪的很,偶爾性格也辣得很,但不黏人,特別獨立,大概也是工作忙的緣故,很少主動給他電話。

  「嗯?」

  林陸驍走到病房的陽臺,倚著欄杆,接了電話。

  「你重新上藥了沒?」

  小姑娘聲音很淡,帶著倦意。

  林陸驍:「還沒,護士都睡了。」

  「睡屁!護士哪有睡覺的!醫院沒有人輪值嗎?」

  林陸驍低低笑:「我晚點兒就去,剛到門口呢。」

  「你快去!」

  「嗯,你早點睡吧,我掛了。」

  病房裡,許蘊坐在椅子上,盯著陽臺上他莫名柔和的側臉,輪廓俊逸。

  前陣高中同學聚會,去了不少人,林陸驍那時剛被炸傷,剛入院,大劉幫他帶了話,人沒現身。

  他沒去,許蘊也興致寥寥,喝不到幾杯就站起來要走,結果被幾個同學按下聊起了以前念書時候的事兒,人有時候在極度空虛的情況下,一句話就能被扯進那點兒破碎的回憶裡。

  大概也是林陸驍這人高中時就存在感太高,就連往後的同學聚會他人沒出現,大家觥籌幾杯後,話題還是圍繞在他身上。

  他的好,他的壞,他的調皮搗蛋和偶爾的和善,都牢牢刻畫在她腦子裡。

  整個高中,他無意展露的鋒芒,在許蘊看來,都是她一個人的珍藏,如今,被人拿出來說道,原來,其實那會兒,大家都裝著不在乎彼此的身份成績,可私底下都記得牢牢的。

  她也知道,林陸驍是真的不在意,就在她偶爾有嘗試會提起以前高中的誰誰誰,現在在哪哪哪工作時,他都一臉茫然,在腦海中匹配了好久也沒找到相似的面孔對應,甚至很多他連名字都記不起來了。

  三三倆倆,話語細碎。

  許蘊無意間聽見有人說,「聽說他現在在消防隊,快三十了吧,也就個消防隊長。」

  是她以前那個下課都只會做題的同桌,三十了,禿頂博士,聽說現在在中科院做研發,身份地位確實不同往日,也是個勵志神話,用他自己的實力證明了一切,也改變了命運,可說出口的話就不怎麼讓人動聽了。

  同學維持兩派意見。

  ——當兵好呀,有血性,以後要找個當兵的。

  ——沒出息才當兵呢,會讀書的為什麼要當兵。

  禿頂同桌話語刻薄,「當兵的不就這樣麼,除了體能好點兒有什麼用?工資福利待遇都不好,要是家裡沒點兒實力,他在北潯能自己買房?要當個特種兵,死了還能追個烈士,消防?什麼玩意兒?」

  別說許蘊,大劉都氣個半死,差點兒擼袖子當場跟那禿頂幹起來,被沈牧拉開。

  這事兒大劉當晚就上醫院跟林陸驍吐槽了,「就那張明建,什麼瘠薄玩意兒,進個中科院他媽就以為自己上天了,你是沒見兒那囂張氣焰,要不是老沈拉著我,我當場就掄圓了胳膊跟他幹上了,不教訓教訓他這丫的真把自己當盤蒜呢!三十不到呢,那禿頂兒禿的地中海都他媽自愧不如!」

  結果,林陸驍茫然地從遊戲裡抬頭:「誰是張明建?」

  那表情無辜的,弄得大劉哭笑不得,「就那張題王啊,上課下課都在做題,咱踢球他做題,咱畫格子玩兒五子棋他做題,咱看NBA,他做題,就連咱上個廁所這他媽還在做題,回回考試都第一那個,有一回沒考第一吧,就趴位置上跟個娘們兒似的就趴位置上哭了一下午那個。」

  「那誰考第一了?」林陸驍低頭繼續遊戲。

  大劉:「你啊!不是有一回踢球你摔了腿,林叔氣得把你鎖家裡一學期,就那學期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老老實實躲家裡待著,把人考超了,不是你真不記得?」

  「你要不說我真忘了。」林陸驍倒沒所謂,他從來都這樣兒,吊兒郎當地也沒個正行,考試也都是,不考出前三,林清遠都不會找他麻煩。

  「人把你當做頭號敵人,你這兒居然連誰都不記得,可憐了張題王,他一生的宿敵,壓根兒沒把他往心裡放。」

  他就這性子。

  許蘊偏偏就覺得這性子吊人。

  他也有嚴肅的時候,真急起來脾氣也是臭的。

  無論跟誰,她都忍不住會跟林陸驍做對比,比他痞的沒他帥,是真痞,跟低頭流氓似的,比他帥的沒他血性。

  許蘊今天來,是想告訴他。

  上次是衝動,希望他不要介意,咱倆還跟以前一樣當朋友。

  可看他在陽臺上那模樣,她又突然後悔來這裡。

  ……

  臨掛電話前,南初停了下,喊住林陸驍:「哎——」

  「什麼?」

  「護士姐姐漂亮麼?」

  林陸驍算是明白了,閒適地往欄杆上一靠,懶洋洋地拖長音:「漂亮啊——」

  南初在那頭不知罵了句什麼,林陸驍笑得更歡暢。

  等他掛了手機回到病房時,椅子上空空如也,許蘊已經離開了。

  林陸驍把手機塞回褲兜裡,又在床上坐了會兒,其實高中的好些同學他真記不住了,就大劉上回說那個禿頂博士,他完全沒影響,每回考完試他連排名都不看的。記得許蘊也是因為大劉,大劉跟那姑娘熟,還經常帶著一起玩兒,他們踢球的時候,許蘊也會跟著踢,這姑娘骨子裡也有股拼勁兒,跟男孩兒似的,一幫子開開玩笑都也沒把她當女孩兒。

  可忘了,人到底也是女孩兒。

  沒南初以前吧,大劉跟沈牧怎麼開玩笑都行,他也沒不至於這麼小氣性。

  但有了南初,有些事兒就得顧忌她的感受,不能因為他的失誤,讓人受委屈。

  就這麼想著。

  兜裡的手機拼命震起來,那震動頻率似乎進了一個電話,難不成小丫頭又想他了?

  結果,掏出手機一看,屏幕上一串兒的彩信照片,都是來自同一個號碼。

  他樂著點開看,一溜兒的美女出浴圖,素顏,就裹了件浴袍,能想像,裡頭肯定啥也沒穿。

  「整天往我手機發黃色小廣告,差點兒給你舉報嘍。」

  那邊很快又發來幾張,其中有張是背影,罩著件透明浴袍,能清晰地看見青色的蕾絲胸罩是和小內褲,她很瘦,背上都是骨頭,骨肉勻稱,肌理流暢,脊柱線深凹,腰窩明顯,臀部頂翹,一雙勻稱筆直的長腿,身材誘人。

  林陸驍哼唧一聲,回:「家裡有人?」

  那邊回:「嗯,一個小姑娘。」

  「最好是女的。」

  南初沒理,給他回:「看清楚了,漂亮的人長這樣。」

  嘖嘖,多麼耿耿於懷。

  林陸驍一副管事兒大爺的口氣:「照片藏好了,別哪天手機掉了,滿大街都是你這些照片,那就有意思了。」

  「烏鴉嘴。」

  「睡了。」

  「嗯。」

  ……

  林陸驍出院不久,就回隊裡報到,孟國弘那邊讓人送來一消息,讓他準備準備,這個月底就是調遣的第二輪面試。

  通知一下來,楊振剛就提前給他恭喜了,「進了大隊可收收你這性子。」

  林陸驍不以為然,走到辦公室門口,邵一九筆直站著,低著頭,也不敢看他。

  楊振剛說:「小邵這段兒也自責呢。」

  林陸驍瞥他一眼,喊他進去,吩咐楊振剛把門帶上,後者看了眼邵一九,到底是出去了。

  林陸驍脫帽子,捋了一把頭髮,放在桌上。

  邵一九這段時間被領導約談了幾百次,但都沒有這一次緊張,攥緊了衣角。

  林陸驍瞥了眼他手的位置,「行了,你回去吧,我沒話要說。」

  邵一九一聽就愣了。

  林陸驍這是放棄他了?以前做錯事兒了,隊長哪次不是罵得他狗血噴頭,這次居然這麼平和。

  林陸驍笑了下,「不走?等著挨駡?」

  邵一九難過道:「你要是不罵我幾句我還挺不習慣的。」

  林陸驍揮揮手:「你要嫌罵的少,等過陣,我剛出院,沒那閑力氣。」

  「……您傷還沒好吶?」

  「廢話,你開個背試試?」

  晚上大劉約了林陸驍在雅居吃飯,算是給他接風洗塵。

  雅居環境幽雅,中式裝修,大廳中央擺著一檀香,煙霧繚繞的,特別寧人。

  剛停下車,結果就在門口撞見了跟劇組吃飯的南初。

  小丫頭手腳特不乾淨,一群人經過他身邊的時候,趁亂在他掌心了撓了下。

  結果被林陸驍一把反握住。

  偷雞不成蝕把米,眼看大部隊離去。

  身旁的男人還沒鬆手,南初急了,「大家等我呢——」

  林陸驍一挑眉,眼底都是壞,神色卻壓著疏淡,就跟故意似的拉著她不鬆手。

  結果忽然,身後就有人清脆地喊了一句,「林陸驍。」

  兩人回頭。

  是許蘊。

  林陸驍清楚地聽見南初離開時在他耳邊丟下的一句: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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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00:11: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你完了。

  林陸驍都坐進包廂了,還叼著煙靠在椅子上琢磨南初離開時的表情,被大劉猛懟了下後腦勺才回過神來,「發什麼呆呢?這咱高中同學,許蘊妹子還記得不?」

  許蘊正含笑,目光溫柔地望著他。

  林陸驍只覺頭疼,撇開頭,給自己拎了瓶酒,倒滿,悶聲灌了兩口。

  他的不耐如此明顯,倒是一點兒也沒顧忌她的面子。

  想到這兒,許蘊臉色漸白,唇角的笑意再也維持不住,尷尬地給自己到了杯酒:「大劉,我忘跟你說了,我倆現在一單位,前不久還在單位裡見過呢。」

  包廂安靜,就聽見斟酒的聲音。

  許蘊給自己倒完,又起身給林陸驍斟,斟完後,放下酒瓶,臉上重新掛起笑,去敬他:「來,我敬你一杯。」

  舉完杯子倒也沒管他,自己一咕嚕就灌下去。

  剛在門口,她如果沒瞎,林陸驍拽著那小丫頭的手,如果她沒瞎,小丫頭還推了推他。

  許蘊從高中就喜歡他,她是外縣特招進來,班裡的紈絝子弟喜歡開女孩兒玩笑,她不屑,也不跟他們玩兒,林陸驍跟那幫紈絝子弟很好,不,他跟男生都很好,所以她自動把他跟他們歸回一類,一面佯裝討厭他,一面私底下聽班裡女生討論他時,又忍不住悄悄湊耳朵過去。

  她知道他的征程和夢想是軍人。

  她知道他愛槍坦克飛機。

  她也知道他愛踢足球。

  甚至,連課間他坐在椅子上,跟周邊的男生討論題目時的表情,她都清晰記得。他提筆,紙上一勾畫,對方恍然大悟,捧著他的演算紙就鑽研去了。

  一直她都覺得這樣的男人,是不可攀的,愛上一個人,是不可想像的。

  她一直以為,他跟一般人不同。

  可到頭來,他的擇偶,也不外乎,身材、相貌。

  南初身材相貌的優勢明顯,她還沒自不量力到要去跟她競爭。

  可要她放棄,難免酸澀,就算當不成情侶,她也不願意失去這樣一個朋友。

  所以今晚她托大劉攢了這局。

  大劉捅捅一旁平靜地看著許蘊灌下兩杯酒的林陸驍,「喝呀,愣著幹啥呢!」

  林陸驍沒理他,終於開口,進包廂的第一句話,「許——」

  被許蘊給截了。

  許蘊揮揮手,「林陸驍!」

  完了,喝上頭了。

  大劉覺著這氣氛咋瞧咋曖昧,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瞧瞧這位又瞧瞧那位。

  看看許蘊好像倆人有點兒什麼,再看看林陸驍,可人坦誠得很,一點事兒都沒有,大劉暗地裡琢磨,該不是倆人這陣好過,這小子又把人給甩了吧?

  許蘊酒量不好,一杯下去臉跟眼眶都開始發紅。

  「你聽我說。」

  許蘊說這話時看了眼大劉,聲音都有些晃,大劉覺著後面兒這話可能自己得回避一下了,麻溜兒站起來,推開凳子道:「我去放個水,你們聊。」

  許蘊停下來,等著他離開。

  大劉順捎還貼心地替他們關上門。

  包廂就剩倆人。

  林陸驍耐心快用完了,擰擰眉,去摸桌上的煙盒,拈了支煙夾在手裡,想說出去抽支煙。

  許蘊跟看穿似的,「就在這兒抽吧,我有話跟你說。」

  他也不在意,靠在椅子上,把煙點了。

  其實許蘊很討厭煙味,高中時候就討厭男生抽煙,有時候放學會在路口看見兩三個男生堆在一起分著煙抽,她厭惡地皺皺眉,但很奇怪,她居然一點兒都不反感他,而他身上也沒有那些男生亂七八糟的味道。

  「我以前覺得你特男人,跟班裡那些毛頭小子不一樣,別人問你問題,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大方一句不知道,從不會跟我同桌似的,不懂裝懂被人拆穿還生氣罵人,後來上了大學,也交過幾個男朋友,性格上都跟你有點兒像,但是呢,總能讓我發現這樣那樣的缺點,我知道你也有缺點,比如愛抽煙,偶爾也會爆兩句髒話——我不反感,可我反感他們,想想也是因為不夠喜歡吧,這次再碰見,我總覺得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讓我把以前高中那些想說的、又不敢說的,全都告訴你,於是,我鼓起勇氣說了。」

  結果其實她也能預想,可真當被拒時,說不難過是假的。

  絮絮叨叨說完這些,她其實就想說一句,「以前是我犯渾,不該想些有的沒的,咱倆還當朋友吧。」

  而對面的男人,始終拈著根煙,不置一詞。

  許蘊眼淚都快憋出來了,驕傲跟自尊都背棄了,可始終得不到他一眼。

  大劉放完水,吹著噓噓從廁所出來,一眼就瞧見吸煙區立著個背影。

  纖瘦,腿長,他忍不住多看一眼,再一打眼,眼熟。

  那姑娘就轉過來,沖他甜甜的笑:「大劉哥。」

  大劉哦了老半天,「你是上次在陸驍家那妹子——」

  「這麼巧。」南初說,笑得眉眼彎彎。

  大劉打小就喜歡跟美女說話,走過來,搭著欄杆跟她瞎熱乎,「好久沒見你了啊。」

  「你怎麼在這兒?」

  「一高中同學跟陸驍吃飯,陸驍也在樓下,要不要去坐坐?」

  南初笑了下,「不了,高中同學我又不認識。」

  「也是一女的。」

  大劉說完就後悔,這小丫頭跟陸驍的關係還雲裡霧裡的,樓下包廂裡還坐著一個雲裡霧裡的,這莽莽撞撞下去確實不太合適,他情商不夠應付啊,要是老沈在就好了,還能幫他出出主意。

  說完尷尬笑笑,忍不住問:「妹子,哥問你一句,你跟我們家陸驍什麼關係?」

  南初大方笑笑:「你看像啥?」

  大劉撓撓後腦勺,「我哪兒知道,瞅啥像啥,上回在他家我感覺你們倆像情侶,細看又不像,畢竟陸驍那性子,能有女人出現在他家沙發上絕對是奇跡。」

  南初淡淡一笑,反問:「樓下那姑娘跟林隊長什麼關係呀?」

  大劉有點兒喝多,嘴快,不過腦,把高中那點兒小關係都一骨碌兒跟他倒騰出來,倆人愛拌嘴,大多許蘊挑事兒,林陸驍不接招,大劉說嗨了,嘴上一點兒沒把門,把高中那點破事兒全給他抖落了。

  「高中那會兒就是個招蜂引蝶的主兒。」

  「是嗎?看不出來,挺沉默一人兒。」

  大劉嘿了聲,「那是你沒見過他渾的時候,仗著自己成績好,相貌好,也就騙騙那些小姑娘。」

  正巧給上來抓人的林陸驍聽了個正著,大步過去提著大劉的衣領子把人從欄杆上扯下來,「你跟我媳婦兒瞎掰扯什麼呢?」

  what——

  大劉沒站穩,臉上一大寫的懵逼,目光有些不可置信地在兩人身上來回掃。

  「還真是!?」

  林陸驍在他腿肚上踢了腳。

  大劉識趣跑走,一邊跑一邊給沈牧打電話,興奮難掩,口氣簡直比發現新大陸還稀奇,「臥槽,驍爺真有女朋友了啊?!」

  結果電話那頭的沈牧冷靜無比,「哦。」

  大劉:「驍爺女朋友啊!就上次那妹子,身材爆好、腿超級無敵長的那個!」

  沈牧歪著脖子夾著手機坐在電腦前,「嗯,是個模特,叫南初。」

  大劉:「她媽是影后那個?」

  「對。」

  「我草你奶奶個天靈蓋哦,這事兒就我不知道?!」

  「他倆還沒公開,等著吧,陸驍這頓沒得跑——」

  ……

  大劉走了,林陸驍撓撓眉,看她一眼,「你跟誰吃飯呢?」

  南初盯他看:「組裡。」

  林陸驍被她瞧著發毛,「大劉都跟你說什麼了?」

  南初眼尖地說:「你虛什麼?」

  「我虛?」林陸驍笑著往別處瞥了眼,手抄在兜裡,忽而俯低身,在她耳邊低聲:「晚上跟我回家?誰虛誰孫子!」

  南初並不理他,指尖抵著他的胸膛,往後一推,「我晚上還約了人。」

  林陸驍吃癟,低頭瞧著她,禁欲這模樣擺給誰看的——

  南初伸手在他臉上毫無欲望摸了下,「等我這片子拍完了,我有半個月假,到時候去找你啊。」說完,就走了。

  林陸驍手還抄在兜裡,望著她的背影,咬咬牙,腮邊鼓肌一跳一跳。

  大劉在樓下等,許蘊已經提前走了,林陸驍下去的時候,開車來接的沈牧都到了。

  走到門口,倆人在車裡給他熱烈鼓掌。

  「恭喜啊,今年光棍節終於不用一個人過了。」大劉嘻嘻笑著。

  結果林陸驍打開車門進去,臉色並不太好。

  沉默,尷尬。

  沈牧咳了聲,就著後視鏡,問了句:「點兒還早,去喝一杯?」

  大劉興奮起來,「走,我知道新開一地兒。」

  林陸驍沒什麼興致,腦子裡還在琢磨那丫頭的事兒,冷淡道:「不去。」

  大劉大手一揮,拍沈牧的腿:「別管他,開,我知道地址,給他一起載過去,不喝就讓他擱車上待著。」

  ……

  吃飯時,南初接到一個電話。

  是蔣格的。

  是最近一直都沒出現也沒煩她的蔣格,蔣格打電話時口氣也很不耐煩,最近的態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南初聽清了那邊的意思,大概是讓她過去趕緊領人,南初說了句謝謝,清冷的掛了電話。

  過了幾分鐘,那邊發來一個定位。

  南初照著微信上的定位找過去,穿過熙熙攘攘的大廳,重鼓點音樂敲在她耳後,聽得她一陣耳仁疼。

  推開包廂門,一陣煙味撲面而來,下意識皺皺眉,她走進去,沙發上倒著一個人,頭髮淩亂,襯衫開了三顆,袖子被挽起肘部,少年細白的胳膊青紫遍佈。

  南初想起林陸驍。

  他的手臂,是怎樣的——

  乾淨、硬實、充滿力量。

  南初過去把人拉起來,猛拍了幾下,把人拍醒:「林啟!」

  林啟一震,處於極致狀態,意識渙散,人昏沉,迷迷糊糊看見南初,往沙發背上一靠,用手抓了抓頭髮,「你怎麼來了?」

  「蔣格給我打的電話。」

  林啟抓著頭髮回憶蔣格這個名字,反應慢,好半晌,才長長地哦了聲,「那個華僑!你怎麼又跟他搭上了?」

  南初平靜地看著他:「東西呢?」

  林啟指指廁所,「沖了。」

  「你抽了?」

  林啟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痛苦至極,把頭埋進膝蓋間:「我最近點兒背!能怎麼辦?你知道我被取消了多少場音樂會麼?」

  結果,話音剛落。

  包廂門被人推開,烏央央進來一幫身穿制服的人。

  是警察。

  ……

  大劉幾人剛進酒吧就恰巧遇上警察臨檢,服務員讓他們等下把身份證出來,結果大劉一瞄眼就敲到帶頭臨檢裡頭一發小的影子,「陸驍,那不是大華!」

  三人順勢瞧過去,可不正是。

  一身制服,威風凜凜,哪還有當年那個被他們欺負哇哇大哭小子的樣子,其實一幫孩子關係都挺好,就偶爾有時候鬧鬧脾氣,大了那些事兒也都成了玩笑。

  大劉一揮手,「華哥。」

  那警察回頭,方臉,臉皮倒白嫩,一瞧見熟人,想笑,又忍了忍,「哥執行公務呢。你們仨,身份證拿出來。」

  三人悻悻去掏。

  大華瞧一眼,指著林陸驍那張,「嘖,初中照的吧,還不去換?老黃瓜刷綠漆裝嫩呢?」

  林陸驍收好,平淡笑了下,開玩笑道:「顏值巔峰,懶得換了。」

  大華瞥他一眼,「德行,還是這麼臭不要臉。」

  看完又指大劉,「你少吃點,這框都快裝不下你的臉了。」

  大劉掄圓了胳膊要揍他。

  大華:「襲警啊你!」

  大劉訕訕,這時,忽然有人從樓上下來,衝過來,喘著氣兒:「華隊,樓上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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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00:12: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大華今晚是值班第一崗,本想查了這地兒早點收隊回家哄媳婦兒,結果樓上的發現一下就讓他頭皮緊了緊,等他看清沙發上那個昏沉萎靡的少年,強行扒拉開正在翻眼球檢查瞳仁的同行,震驚道:「林啟?!」

  年少時誰不知道林陸驍有個寶貝弟弟。

  記得小時候林啟模樣俊,臉龐整日紅彤彤的,調皮搗蛋頂著個跟喜鵲窩似的腦袋,喜人得很。

  現如今這模樣,大華一時無法接受。

  被扒開的同事一愣,「華隊……」

  大華盯著林啟看,聲音緊繃:「犯了什麼事?」

  「他吸食了大麻。」

  轟一聲!

  腦子瞬間炸開來,靜了好幾秒,大華緩過勁兒來,使勁睜睜眼,低頭掃了眼埋頭坐在沙發上的少年,瘦骨如柴,襯衫領子露出那一截皮膚病態白,腦子裡彷彿還是那個七八歲愛跟著他們屁股後頭大轉兒的小孩兒,一轉眼,這人都這麼大了。

  可如今,沙發上彎腰坐著的男孩,哪還有往日的模樣,把頭埋進膝蓋間,痛苦掩面,肩膀都在顫抖,大華不忍再看,別開頭,歎息一聲,恨鐵不成鋼道:「你怎麼回事!」

  全程南初都沒有說話,安安靜靜坐在一邊,配合警方的檢查。

  大華憤怒轉平靜,隨手撈過一個小警察,「去樓下把我那幾個朋友叫上來。」

  大華轉了目標,指指南初,「這女的呢?」

  同事搖頭,「沒測出來,但還得帶回去尿檢過才能確定。」

  大華厭惡地看了眼沙發上的美豔女人,南初始終很平靜,事發到現在,她一句話也沒說。

  門口驟然響起一陣腳步聲,先是大劉戲謔的聲音,「大華找我們幹嘛?不會掃黃掃到他前女友了吧?」

  然後是一聲清冷的,「少扯。」

  林啟聽到這聲音,立馬不安起來,看了眼大華站起來,要走,大華一隻手按在沙發上。

  大劉又說:「這可是真事兒,不是我涮你,前陣說一小民警掃黃的時候掃到自己大學前女友了,那場面尷尬的——」

  正說著,三人就到了包廂門口。

  大劉打著招呼進來,「華隊——」結果,剛喊完,就愣住了,大華面前那小孩不是林啟麼?!

  再等會兒——

  林啟邊上那女的,不是南初麼?

  林陸驍是最後一個進來,兩隻手插在兜裡,倚著門框,彎著嘴角閑閑地往裡頭一看——

  結果,這一看,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嘴角漸漸收了笑,人也慢慢站直,彷彿跟慢動作回放似的。

  而沙發上的少年連抬頭的勇氣都沒了……

  他陷入一種徹底的自我封閉跟逃避,額頭頂在膝蓋上,那雙修長的手牢牢地抱著自己腦袋,手背青筋凸起,腕臂上都是青青紫紫,他沉痛,他後悔,也悲憫。

  南初也看過去,門口的三人跟石化了似的。

  就她最清醒,眉目清明,還是淡聲跟林啟說:「你哥來了——」

  林啟直接哭出來了,嚎啕大哭,眼淚鼻涕往一處擰。

  林陸驍在門口足足站了好幾分鐘。

  他跟不認識那倆人似的,來來回回使勁兒看,大華把他拉出去的時候,他眼睛還盯著那倆人,似乎在做最後的確認。

  林啟自始至終都不敢抬頭看他,而那丫頭,一臉坦誠。

  大華把林陸驍帶到包房外,扯到牆上,手摁在他肩上,默了一陣,才開口,聲音沉重:「林啟沾大麻了。」

  那一下,真把他打垮了。

  林陸驍低垂著眼,不作聲,似乎在沉思,好久,才問:「你說我弟弟?」

  大華點頭。

  林陸驍笑了下,頗嘲諷:「你沒見過他小時候那樣兒?就他那點膽子?」

  大華翻了個白眼:「已經測過了,陽性,你不信也沒辦法,我得帶他回去。」

  林陸驍看他:「那女的呢?」

  大華:「試紙沒測出來,得帶回去尿檢,怎麼,那是林啟女朋友?」

  林陸驍終於罵了聲,今晚第一次有了些怒氣,「屁!那是老子女人!」

  大華震驚地看著他。

  好久才說,「那她怎麼跟林啟在一起,你們這關係可真夠亂的。」

  林陸驍徹底怒了,舔著嘴角道:「別他媽瞎說,人要沒抽,給老子一根毛都不少地送回來!」

  話是這麼說,但林陸驍的事兒,大華本就上心,寬慰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不會讓她受委屈的。」

  大華最後看他一眼,轉身要走,結果聽到後方林陸驍很低很低的一聲。

  「謝了。」

  這聲戳到大華的淚點兒了,何曾見他低聲下氣過。

  他走了兩步,又折回去,提著林陸驍的領子猛一下摁到牆上,「你跟誰道謝呢!咱倆之間還說這個?!你要跟那女的來真的,那她就是我弟妹,只要她沒抽,頂多一晚,明天我給你完好送回來!」

  「占誰便宜呢,叫嫂子。」林陸驍糾正。

  大華提提他領子,「行了,人我帶走了,你回去給林啟收拾收拾衣物。」

  南初坐上車都沒再看他一眼。

  警車長鳴,呼嘯而過,給世人警醒——

  亮紅的車尾燈。

  一閃而過,林陸驍忽覺疲憊,這麼多年。

  ……

  夜半,一道深夜八卦把所有人都炸醒。

  標題——某天才音樂家因在酒吧吸毒被抓。

  輿論八卦,如滔滔猛獸洪流撲來,沒隔一會兒,又放出一條——同被抓還有一N姓女演員。

  娛樂圈N姓本就不多。

  隨便一排除,南初的微博又被淪陷了。

  「聽說你吸毒?」

  「小婊子,一定是你。」

  「滾出娛樂圈。」

  「不,不是南初大大,一定是個姓尼的十八線小演員,對的,最後公關公司肯定會這麼出來洗白,別問我為什麼會知道,我已經得到了內部公關公司的洗白稿。」

  ……

  林陸驍沒有林啟公寓的鑰匙,回自己家拿了幾件自己的衣服裝進去,收拾完後,靠在沙發上抽煙,接到了林清遠的電話。

  那邊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弟弟被抓你他媽在哪兒?!」

  林陸驍舉著電話,眼神疲倦,沒說話。

  他真的很累,懶得開口。

  「你不是跟他關係不錯?他吸毒,你不知道?!」

  林陸驍冷嘲:「他撒尿我也要管他嗎?」

  林清遠怒斥:「混帳!」

  「對,我混帳。你就沒錯,都是我的錯。媽要離婚也是我錯,弟弟吸毒也是我錯,您真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這麼多年,您捫著良心問問自己,這麼多年了,您睡得安穩嗎?!」

  當年看到林清遠跟南月如從酒店兒出來的時候,他幾番想衝進去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最終都忍住,不願撕破父子倆之間最後這一層窗戶紙。

  顯然,林清遠也火冒三丈,氣急咳了幾聲,吼他:「你知道個屁!」

  說完就被掛斷了,只剩嘟嘟忙音。

  林陸驍直接摔了電話,狠搓了一把臉,又往茶几上狠踹了一腳!

  茶几往後一挪,底座跟地磚摩擦發生一聲尖銳的咯吱聲音,劃破長夜。

  房間沒有開燈,除了客廳的窗戶敞著,呼呼湧進風,落進月光,照亮他半張輪廓。

  林陸驍坐在沙發上,雙手撐著膝蓋,頭埋進去,吸了吸鼻子。

  他此刻情緒很低落,又很急躁,他控制不了,他最恨吸毒,可現在,他腦子裡居然想的是,如果南初吸了——

  如果南初吸了——

  他也還要她。

  甚至,他願意陪她戒毒,他願意把自己賠進去。

  期間,大劉給他打了三個電話。

  沈牧打了三個,他都沒接,直接給摁斷,然後繼續陷入自己構思的壁畫裡,南初如果吸毒,他陪她戒,他要把自己賠進去。

  也許他會被開除軍籍,背棄了所有人的希望,從此與他的征程和夢想無關。

  然後成了他這輩子最討厭的那種人。

  不不不——

  不該是這樣。

  如果是南初吸毒,他要跟她分手,然後繼續當他的消防隊長,繼續他的征程和夢想,或許按著孟處的意願,隨便找個女孩兒結婚生子,也許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

  剛分到消防那年,一溜兒齊頭兵,頭髮茬不到寸長,個個腦門兒頂著天,吼著要保家衛國,守護人民。不怕苦不怕犧牲。

  教官說:「當兵會上癮,你們以後會越來越驕傲你們的身份,即使退伍了,路上碰著人,也吼一句,老子以前當過兵,別他媽給你的軍銜丟臉。」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最不能棄是軍銜,最不能收是感情。

  ……

  林陸驍開車把林啟的東西送過去,大華還在局裡,「她人呢?」

  大華瞧他一眼,「在裡頭,你要見嗎?」

  林陸驍想了會兒,點頭。

  大華明白,拍拍他的肩,「哥們兒給你安排。」

  南初拘留的地方是一個小房間,只有她一個人。

  林陸驍進去的時候,大華叮囑他:「條件艱苦,就十五分鐘。」

  進去之後,林陸驍終於明白大華說的條件艱苦,偌大的房間,空曠,牆角擺著一張小凳子,南初就安安靜靜坐在上面。

  林陸驍關上門,靠牆站了會兒,才朝她走過去。

  南初愣了一下,然後蹭站起來,朝他過來,撲進他懷裡第一句就是烏央央一嗓子:「我沒碰,林陸驍,我沒碰。」

  林陸驍先是一愣,抱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會兒。

  聽見這聲委屈,猛一下收緊,給人牢牢按在懷裡,在她耳邊一下一下蹭著,心裡是長舒一口氣。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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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發表於 2019-1-10 00:12: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事發至今,唯有這個懷抱讓她寧靜。

  南初覺得這男人身上總有股神奇的力量,心慌、難過,找他抱一抱,順順毛,一切又都好了。

  說她不慌,她也慌,她有個毛病,慌亂情況下就故作鎮靜,在包房看見林陸驍的那瞬,她整個背脊都是僵的,冷汗一層層往外冒,皮衣下的白T汗涔涔地黏著,她怕林陸驍誤解她。

  他那麼正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接受她有這種歷史。

  當然更怕他因為她被人誤解。

  林陸驍抱著她,一隻手安撫性地按在她後腦勺上,下巴剛好抵在她的髮頂,他又往下壓了壓,把她抱得更緊,南初明白,他其實也緊張,於是也將他摟地更緊。

  得到回應,林陸驍順勢低頭在她髮頂親了下:「血檢結果得明天早上出來,晚上我就在車裡,等你一起回家。」男人胸腔在震,安全感十足。

  南初悶聲:「嗯。」

  無聲寂靜,兩人互相蹭了蹭,都貪婪此刻對方懷裡的溫度。

  良久,南初問:「林啟呢?」

  他默了一陣,沒作聲,好半晌才開口:「得拘留幾天。」

  「幾天?」

  「不知道,我朋友說看劑量。」

  房間的小窗戶裡有風灌進來,南初覺得涼颼颼的,想了半天,還是決定把林啟的事情告訴他。

  她跟林啟在米蘭認識的時候,那時他就已經抽上大麻了。

  但當時兩人交情不深,算是酒友,偶爾在酒吧碰見一起喝酒,又恰都是失意人,林啟就把她當成了一個無名樹洞,啥事兒都逮著她說,他其實不喜歡小提琴,他沒天賦,可偏偏要被經紀公司炒天才音樂家的人設,他背不起,也撐不起,覺得這世界虛偽得不行。

  每個人笑臉相迎,可冷不丁轉身就背後紮他一刀,或者嘲諷他人設崩,根本不是天才。

  他有時候走在路邊,看著那些撿垃圾的,他都會忍不住停下來,想——真好,至少他們活著不虛偽。

  他恨透了逼他走這條路的母親,恨透了不要他的父親,唯一不恨的是他哥。

  他說他有個當兵的哥哥,那時南初沒想到林啟的哥哥就是林陸驍,她就安安靜靜聽著,他說他特崇拜他哥,從小就崇拜,是他哥的小跟屁蟲,後來父母離婚,判撫養權,母親說,你爸爸不要你,你就跟我吧。

  他其實知道父親大概是喜歡哥哥多一點。

  南初把這些話都告訴林陸驍,末了說:「據他說,是在英國染上的,是他的女房東,在你們母親去世後,他跟女房東好上了,女房東帶他抽的,後來我在米蘭的酒吧認識他,那時他就準備戒了。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或者我應該多勸勸他。」

  她跟他道歉。

  林啟曾經跟她保證過,回國之後就一定不再去碰,起初兩人關係不算太親密大多是林啟喜歡把她當樹洞,南初就聽著,她這性子也不太主動去關心誰,這都跟她無關,她管不好自己也不會自作主張去管別人,所以當時更沒多管。

  再就是今天晚上,蔣格讓人給她打電話,說看見那小子一個人在酒吧,狀態不好,怕惹事。

  自那日派對之後,倆人已許久沒見,這話就是一個說辭,蔣格其實就是想見她,一面也好呀,衝動一下湧進大腦,就讓助理給南初打了個電話。

  等助理掛了電話。

  蔣格猛然反應過來,他好久沒洗頭了——

  這套藍色西裝好像是上回穿過的?

  結果,在南初去之前,蔣格又匆匆從酒吧離開逃回了家。

  而這些,南初不知,此刻的蔣格在酒精作用下,正呼呼大睡,熟不知,第二天等著他的,天已經翻了個個兒。

  林啟的性格養成確實有問題,但這不足以成為他吸食大麻的理由。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別人過的也困苦,也沒見別人去吸毒釋放壓力,毒品的快感是性愛的數十倍,有的人連做愛都戒不了,更遑論毒癮。自制力再好,沾上這東西,這輩子就毀了。

  林陸驍當時大致是說了這些。

  南初後來一個人坐在牆角的椅子上想了很多,她當時如果再勸著點兒,也許林啟就不會有今天,她一向來都活的太自我,對社會,對家庭都沒有責任感。

  空曠房間,吊著一盞白熾燈,垂到半空。

  光影把地面環城一個圈,斑駁光線,把這裡築成一座空城。

  她總覺得世上沒那麼多正直的人,利益關係才鑄就了社會關係,人活在這層社會關係裡,但凡有點利益牽扯,關乎社會關係的那根鏈條立馬就斷了。

  這是近二十年來,母親和周遭環境給她的價值觀。

  除非她喜歡的,她在乎的,她想要表現的,其他的,她一概不理。

  她忽覺難過,身體貼牆縮成一團,像顆剛破繭的蠶繭。

  她跟林陸驍太不一樣——

  他正直、大義、嘴上壞,可心正。

  忽然也明白,他吸引自己的,都是自己身上沒有的。

  ……

  第二天一早,南初血檢結果一出來,大華就給他電話可以領人了。

  林陸驍衣服也沒換,還是昨晚的黑色衝鋒衣,敞著拉鍊,昨晚在車裡熬了一宿,眼皮都熬成了三層,下巴冒了些鬍渣,折騰一晚,面龐看著竟然清瘦了些。

  其實幾乎一整晚都沒睡。

  大華給他拿血檢報告,「這回真成了,你媳婦兒沒問題。」

  林陸驍接過低頭看,「謝了,人呢,我帶走。」

  大華又往邊上拿了一份:「林啟那份也出來了,劑量不多,得罰款,拘留一星期。」

  林陸驍低嗯了聲。

  話間,南初正巧從拘留房裡出來,小姑娘看著憔悴了點,慢慢走到他身邊。

  林陸驍低著頭還在看報告。

  垂在一旁的手裡忽然被人扯了扯,然後被軟軟地捏住,掌心被人摳著。

  林陸驍順勢將她握住,頭也沒偏,眼睛仍舊盯在報告單上,「怎麼?」

  大華有點想自戳雙目。

  院裡的霸王談起戀愛來原來這麼辣眼睛。

  南初捏了下,就把手抽回來,林陸驍停了下,終於轉頭看她。

  南初說:「我經紀公司派車來接我了,我得走了。」

  林陸驍眉微擰了擰,下意識往外看了眼,「車來了?」

  南初點頭,看著他道:「嗯,快到門口了,我得回去處理點兒事,等過了這陣,我去找你。」

  「好。」

  難得溫聲。

  南初辦完手續離開,大華還盯著她背影瞧,林陸驍把手裡的報告捲成筒猛一下瞧在他腦門兒,「看什麼看!」

  大華草罵了聲,「你丫看看不行?」

  「有什麼好看的。」林陸驍哼唧。

  「你找媳婦兒,我不得給你審判審判,你丫行啊,我昨天聽我同事說,演員?」

  林陸驍把報告放回桌上,「我倒希望她不是。」說完這,就再也不肯說了。

  大華心知他心情不好,倒也不再調侃,訕訕閉了嘴。

  ……

  網上天才鋼琴家的人設已經被某天炒崩了。

  林啟吸毒被抓的事兒整個娛樂圈營銷號都在轉發,而另一位N姓演員遲遲沒有被爆料,群眾將火力集中在林啟這個小小少年身上。

  蔣格是在第二天酒醒後看到了網上的新聞,當下沒把自己給錘死。

  倆助理冷靜地站在床邊看著自家少爺發瘋,扔枕頭,扔被子,又對著床拳打腳踢,像個發瘋的小野獸,等到要扔床頭一古董花瓷時,他倆才出生提醒:「您這手下去可就兩百萬了,爺爺能把您手剁了。」

  蔣格悶聲放下去,仰著脖子一聲粗吼:「給所有八卦雜誌和營銷號打電話!!!誰他媽再黑南初,誰就是跟F&D集團作對!!!」

  倆助理互看一眼。

  蔣格在床上一蹦三尺高:「還不快去!!!誰他媽要是不聽話,就給老子買下來!!!」

  倆助理齊齊歎口氣。

  小少爺瘋魔了瘋魔了——

  ……

  林陸驍一星期後開車到郊外的拘留所。

  荒野郊區,拘留所附近是兩座廢棄的工廠,人煙荒蕪,林陸驍靠在車門抽煙,時不時往那扇青綠鐵門望一眼。

  寂寞長空,灰濛濛的天,開了一道清口。

  「咯吱」一聲。

  青綠鐵門開了一條縫。

  一寸頭少年從裡頭出來,手裡拎著一個黑袋子,一身黑衣。

  剃了頭,五官清晰了些,難免有些稚嫩,可眼神倒比以前暗了。

  林啟來到他面前,低緩地叫了聲:「哥。」

  林陸驍沒看他,指尖夾著煙,目光依舊在別處,聲音很淡:「別叫我哥——」

  林啟咬了咬唇,是隱忍,始終不作聲。

  林陸驍把他帶上車,打著方向盤啟動離去,繞了個彎,卻不是市區的方向。

  林啟收緊手裡的包,有些慌了,「哥,我們去哪兒?」

  林陸驍面容沉靜,唇線緊抿,看不出一絲兒的情緒。

  林啟小時候雖然就喜歡黏他,但偶爾調皮搗蛋的時候也惹過林陸驍生氣,他板臉嚴肅,眉峰淩厲時的面容令人生畏。

  他總會想,林陸驍如果以後有了孩子。

  一定會怕死這個爸爸。

  林陸驍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側目看他一眼,慢慢打著方向盤,沒作聲。

  車子開在環山公路上。

  一邊是崖,一邊是山石,這條路很久沒人開,前方山石滾落,他都一一避開。

  林啟懸著一顆心。

  直到車子停在燕子鐺烈士墓園前。

  林陸驍一個急剎停好車,推門下去,把林啟從車上毫不客氣拽下來,拖進去。

  林啟大概意識到他要做什麼了。

  他心惶惶直跳,衣領被他拽著幾乎要喘不上氣來,胸腔最後的空氣都渡盡,拽緊他衣領的那雙手始終沒鬆,直到,來到一墓碑前。

  林陸驍將他甩出去。

  林啟重獲自由,心中緊繃地弦終於被抽斷,踉蹌站定,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著氣。

  這裡沒人,除了單位每年組織來祭拜,平時很少有人來。

  山上呼呼刮著風。

  一口吸進來,全是涼氣,林啟被嗆了幾口,捂著嘴抬頭。

  墓碑上一張慈祥的臉正笑盈盈地望著他,是他倆的爺爺。

  林恒之是抗美援朝的老兵,當年為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時代已不為人道,留下的老兵越來越少,幾位老軍人偶有聚會,總常歎,一番相聚一番老,已無幾多日,每年的合照上,總能少那麼個把人。

  而如今現世安穩,許多人早已忘卻了歷史,林恒之在世時,就愛給這倆孫子講些當年抗戰時期的事兒,還有當年為了救他而犧牲的排長。

  林恒之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我們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犧牲,就怕死了沒能把國旗扶穩。」

  林啟一下就哭了。

  沒忍住,直接蹲下去,掩面嚎啕痛哭。

  林陸驍平息了情緒,嗓子也沉了,「你知道每年有多少緝毒警察犧牲嗎?」

  林啟哭崩潰了,眼淚嘩嘩淌。

  山間的風呼湧而來,林陸驍的聲音更沉,彷彿從天光那頭傳來。

  「你知道為什麼緝毒警察死了不能立墓碑?」

  林啟悶聲哭。

  「因為怕毒販順著前來祭拜的親屬報復!」

  「你知道你吸一口大麻,裡頭攙著多少緝毒警察的血!?!」

  「你知道你吸一口大麻,毀了多少家庭?!」

  說到最後,林陸驍臉也沉了,像是放棄了一般,低頭看一眼林啟,眼裡冷透了。

  「說是和平年代,你知道多少地方遭受戰爭的侵害?!你去過那麼多國家,你見到了和平世界的繁榮昌盛,也見識了資本主義的作風,你他媽倒是有空去邊防看看啊!你去看看那些每年在邊境的營地裡風裡雪裡站崗放哨的士兵!他們沒有親人嗎?!」

  他們用命守護的東西。

  就是被你們這麼踐踏的。

  林啟,你真讓我失望。

  說到最後,林陸驍搓了一把臉,吸口氣,自嘲地笑笑:「十年飲冰,難涼熱血,你這一下,真是把我涼透了。」

  那下是真涼了。

  「爺爺總說的那句是什麼。」

  林啟是真痛,哭伏到地上,可他明知自己錯了,他也知林陸驍不會原諒他,他發現自己真懦弱,連句對不起都說不出。

  不等他回答,林陸驍又道:「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

  這話是抗戰時老兵常喊的口號。

  林恒之甚至後來寫了對聯掛在書房的門口上,每天總能瞧上一遍才心安。

  「男人,不是你這麼當的。」

  ……

  林陸驍開車回家,車還沒停穩,就看見樓下站著一姑娘。

  南初長裙大衣,露出小腿,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縮著身子,見他的車燈在門口打亮,咚咚咚跑過來,敲著他的車窗。

  乾脆道:「我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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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00:12:5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七章

  天漸兒冷,夜風寂靜,只餘樹梢間沙沙作響的葉片。

  林陸驍不言不語地坐在車裡,隔著被塗了一層薄霧的玻璃車窗看她,幾日不見,總覺得南初又漂亮了。

  他對女人美不美沒什麼概念。

  大眼睛小嘴唇挺鼻子在他看來評判標準不一。

  幾個兄弟一起喝酒的時候,大劉總會說這個美,那個腿長腰細,他掃上一眼,覺得也不過爾爾。

  以前覺得這丫頭長得也還行,看久了發現還挺好看,直到最近——

  每一次見她總覺得越來越漂亮,儘管從來沒有在南初面前承認過,也不可能承認。

  從烈士墓園回來到底還沒收拾好情緒,林啟事情一出,這段時間他明顯沉默了許多,臉上也不太笑,大劉也都知道他這段兒不舒服,沒人敢打擾他。

  在隊裡也發了幾次情緒,那種壓抑是沒辦法緩解的。

  他低頭深吸兩口氣,盡力把情緒都壓下去,自己消化。

  南初本來就對林啟的事情自責,如果自己一個情緒不對,小姑娘敏感,很容易又怪到自己身上去。

  窗外的姑娘見他沒反應,自己就乖乖站到邊上去等他。

  林陸驍坐在位置上,咬緊了唇,吸吸鼻子,又吐了口氣,調整完情緒,往窗外看了眼,拿上鑰匙,推開車門下去。

  南初就站在車邊等,外套遮到膝蓋,小腿露著一截什麼也沒穿,縮著脖子瑟瑟發抖。

  林陸驍雙手環胸靠在車門上,盯著她看了老半會兒,忽然低頭笑了下,情緒漸漸明朗起來。

  ……

  南初被林陸驍帶上樓,幾乎是推進房間裡。

  窗縫裡透著風,一點點擠進來,屋裡也有冷意,南初站在門口跺了跺腳,搓著手臂,嘟嚷:「怎麼這麼——」

  嘴唇一下就被人封住了。

  屋裡沒開燈,就透著一點兒淡白的月光。

  玄關糾纏著兩道人影,南初被林陸驍抵在門板上親,耳根被人咬住,她順勢摟住他的脖子,將自己送過去。

  她的主動到讓林陸驍越發難以自控,力道漸重,隔著衣料……重重掐一把。

  南初吃疼,手掛在他的脖頸上,抵在她身上的男人的體溫滾燙似鐵。

  她有點擔心,用自己額頭去蹭了蹭,「你身上很燙。」

  林陸驍已顧不上其他,直接將她騰空抱起,將她放到一旁的櫃子上,低頭在她脖子上輕嘬著,聲音已灌滿了情欲,低啞道:「想你想的。」

  南初心顫,仰著脖子任他親,兩隻手摟緊他埋在自己頸間的頭。

  房間很靜,窗外也幾乎沒聲音,偶爾刮過一陣油門聲,又即刻恢復寧靜,屋內,情潮湧動,每一分情動都恰好。

  南初很討厭男人的汗味和氣息。

  有時候在劇組待久了,有些混雜的氣味,聞到就想吐。

  可奇怪。

  林陸驍的汗和氣息她很舒服,特別是在這時候。

  她很享受,手指穿進他髮間,濡濕的頭髮茬,她愛不釋手。

  「去房間?」他伏在她耳邊低聲。

  南初點頭,輕嗯一聲。

  林陸驍突然單手將她從櫃子上抱下來,扛在肩上,捋進房間裡。

  丟到床上。

  他俯身彎下去,握住她的腳,將人拖過來,壓在底下親,一邊親,一邊解自己的扣子,一個一個,慢條斯理的挑開——

  衣服被他丟到地上。

  胸膛硬實如磚塊牢牢抵著她,林陸驍低頭看她,慢慢俯下去……

  南初瞬間一個激靈,彷彿過了電,渾身酥麻,蹬著腳尖,濕顫了睫毛,上次只能說做了一半,他就發現南初的敏感點在脖子,現下,這似乎是個新的敏感點,在肩頸。

  他惡劣地盯著小姑娘笑,慢慢加大了力道。

  南初求饒:「別別……」

  性這事兒對男人來說都屬於無師自通,誰還沒看過幾個片子觀摩觀摩,花樣也百出。

  當時那是第一次,確實小姑娘太緊,他一時沒忍住。

  但凡探過那點領地,心裡也有了底,多少還是能找回點男人的尊嚴。

  南初初嘗性事,倒也放得開,輾轉呻出的那些尾音,聽地林陸驍忍不住低頭去封住她,生怕被別人聽了去,「你輕點兒聲。」

  南初故意跟他作對似的,一次比一次大聲,似乎在演。

  林陸驍撐著身子,有些哭笑不得地望著她:「真那麼舒服?」

  小姑娘平躺著,長髮散著,皮膚白嫩,眉眼都是春水,笑盈盈道:「真的呀!」

  他兩手撐在姑娘兩旁。

  聽她答得如此從容以及理所當然,忽然低頭笑了下,然後他光溜著身子下床,開了電視,音量調到80,關緊了所有門窗。

  他重新上床,跨到南初身上,壞笑著:「行,滿足你。」

  這下沒了逗他的意思,南初卻只悶哼了幾聲,可把他給激著了。

  他壞笑著,眼底都是痞。

  南初下意識往後躲了躲,被他摁住肩部拖回來。

  ……

  他俯撐著,盯著她看,沉聲在耳邊哄著她。

  南初疼擰了眉,猛吸了口氣,抬頭去咬他的肩,「混蛋。」

  他一隻手撐著,低頭看她,把她耳邊幾根黏著汗液的碎髮給捋到腦後,低頭去吻她的眉角,漫不經心承認:「嗯,我混蛋。」

  南初就跟他作對。

  他不讓她叫,她偏叫。

  他讓她叫,她偏不叫。

  兩人像陷入了一場拉鋸戰,誰也不讓誰。

  屋內黑暗,窗簾緊閉,散著沉靡的欲,散著藍屏的電視機循環單著一首歌。

  男人低沉帶啞的嗓音循環充斥整個魚水交歡的屋子。

  「都是你的錯,輕易愛上我。

   讓我不知不覺滿足被愛的虛榮


   都是你的錯,你對人的寵,是一種誘惑……」

  觸覺敏感,那瞬間彷彿被一陣水波推開,他如逆水行舟。

  林陸驍垂眸看她,一瞬激靈,仰頭悶哼一聲。

  男人低低沉沉的叫床才致命,南初微眯眼,不吝誇獎:「很好聽。」

  他沒理她,翻手去床頭拎了個鬧鐘過來,調好了時間,擺到了她枕邊。

  「計時。」

  南初失笑,擺擺手道:「我其實不在意,你不用刻意延長時間——」

  林陸驍直接把她將她反過來,手摁在她的腰上,低道:「我在意。」

  不是他在意,是所有男人在這件事情上都很在意。

  南初就差沒被他撞暈。

  ……

  ……

  房間裡都是破碎的呻吟。

  身後的音樂無休無止,帶著沉重的鼓音。

  「都是你的錯,你的癡情夢,像一個魔咒,被你愛過還能為誰蠢動……」

  林陸驍給她墊了個枕頭,小姑娘眼睛已經蒙上了水霧,他俯低身在她滿是汗涔涔的額間親了下。

  南初小聲喚他:「林陸驍。」

  「嗯?」

  南初:「你聽歌。」

  他親吻懷裡的姑娘:「我在聽。」

  這歌真應景。

  是張宇的《都是月亮惹得禍》。

  這是他唯一一首除了軍歌以外會唱的流行歌曲。

  她也不知道,當年他在外縣支援的時候,沒法回家過年,一幫小子跟著指導員在隊裡,支著個小火爐,圍成一圈唱的就是這首歌,他當時聽著沒什麼感覺,可身邊的幾個士兵抱頭痛哭,說是想媳婦兒了。

  指導員問他,想不想媳婦兒?

  他還歪著頭笑了下,沒個正形地開玩笑說:「我媳婦兒?我媳婦兒還在餵奶呢。」

  指導員瞪他:「說什麼渾話!」

  林陸驍不笑了,正了正色,隨口一說:「我媳婦兒就身上這身衣服。」

  結果這話瞬間說哭了幾個剛入伍的新兵,指導員倒也欣慰拍拍他的肩:「你小子有出息。」

  那時他是真不懂男女之情。

  而如今,再聽這首歌,又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到底有些明白了當年那幫士兵的心情,可就他的性子,就算想,也不會跟那幫新兵蛋子似的抱頭痛哭。

  「我承認都是誓言的惹的禍,偏偏似糖如蜜說來最動人,再怎麼心如鋼鐵也成繞指柔……」

  男人不經意間的柔情確實最令人心動。

  音樂聲纏綿——

  「怎樣的情生意動,會讓兩個人,拿一生,當承諾……」

  這場歡愛是極致。

  ……

  ……

  事畢,音樂還未停,單曲循環了兩小時。

  天色漸暗,窗外的夜色越沉,彷彿一層厚重的幕布掛著,天邊勾著一道彎月,淡白色的光線隱隱綽綽照進來,斑駁落在地上。

  林陸驍把燈打開,聲音調輕了些,南初看一眼鬧鐘。

  時間指向八點。

  兩個小時,整整兩個小時,第二次時間短了,因為懷裡的小姑娘實在哭得不成樣子,他也不忍再做下去。

  林陸驍點了根煙,靠著床頭抽,把人拉過來,籠在懷裡,指尖玩著她的頭髮,審判地下了個結論:「小丫頭體力還行。」

  南初當頭在他胸上掐了一記,「得了便宜賣乖?」

  林陸驍笑了下,「但你還得鍛煉,弄你幾下就眼淚出來了。」

  「才不是。」

  林陸驍轉去捏她的臉,壞笑:「沒事,多鍛煉,要合格了,爭取今年底帶你回家。」

  南初一愣,「稀罕。」

  「嗯,你不稀罕。」男人轉頭去撣煙灰,瞥了她說。

  南初摟著他的脖子往上頂了頂,「就孟處那態度,你還能帶我回家,不怕你爸抽你?」

  林陸驍想了想,笑得混:「要不咱先上車後補票?」

  南初忽然靜了,「你喜歡小孩子?」

  林陸驍仔細想了想,「喜歡。」

  他是真喜歡,早年沒當兵還是孩子的時候,覺得孩子煩,他上高中的時候,每年過年家裡聚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小朋友時,嬉笑嚷叫,推來桑去,還把他的一些坦克、飛機模型弄亂七八糟的時候,他簡直想把這些小孩拎起來給丟進家門外的湖裡去。

  後來當了兵,改了觀,耐心見長,愛心也見長。

  有時候覺得一個小生命咿咿呀呀跟你說些亂七八糟而你又聽不懂對方還能怡然自樂的時候,他真覺得小孩挺好,癡嗔喜怒全由心。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沒所謂地說:

  「你不喜歡就算了,我不強求。」

  說完,林陸驍光著身子下床,進浴室洗澡,套了件T恤,出去做飯。

  南初只覺兩條腿跟廢了似的,在床上趟了會兒,才沖了個涼,從他衣櫃裡拎了件襯衫給自己套上,鬆垮套好,胸前溝壑明顯,一雙長腿筆直。

  她站在鏡子前細細端詳了會兒,覺得滿意了才咚咚咚跑到廚房門口,沖林陸驍一喊:「快看!」

  琉璃台前的男人不經意回頭,淡淡勾了勾嘴角,轉過頭去,一邊掂著鍋一邊笑:「別找事兒。」

  南初悻悻閉了閉嘴,走到他身後,低頭瞧鍋裡,「你會做飯?」

  林陸驍哼笑:「還行。」

  以前上學時候,父母都不太回來,家裡就他跟弟弟,然後就跟著孟叔學了點兒手藝。

  南初倚著流理台,抱著手臂,好整以暇地望著他:「林隊長,我有個問題。」

  「說。」他頭也沒回。

  「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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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00:13:06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你什麼時候喜歡我的?

  無論多少歲的女人,似乎都在糾結這點。

  南初記憶力,十六歲那年他有女朋友,不可能那時喜歡自己吧,再重逢也沒有驚喜的樣子,而且還表現出挺討厭自己的樣子,難道是拍節目的時候?

  她暗自揣度,打量著琉璃台前高大的身影。

  林陸驍平靜翻著鍋鏟,不疾不徐勺了點鹽撒進去,似乎沒聽見,等他把煎得金黃的蛋撈出來攤平,又轉身從冰箱裡拿出一束麵條,背對著她道:「這個問題有什麼實際意義嗎?」

  到底男人跟女人是有區別的。

  男人看中結果,女人看中過程。

  對林陸驍來說,一件事只有做好和沒做的區別。就像對南初,十六歲那時是衝動和感情他沒去細想,他只明白現在他喜歡的就是南初這丫頭。

  想把她娶回家。

  想讓老林接納她。

  想把她介紹給沈牧他們。

  想聽大劉喊她一聲「嫂子」。

  也想在某個執行完任務的夜晚,被窩裡是她,不是別人。

  當然這只是他某些一閃而過的念頭,依著他的性子,這些也不會說出口,從小他跟林清遠溝通不多,有些話習慣憋著,到了部隊,教官更是說,「當兵廢話就不要多,真到了戰場上,幹倒幾個是幾個!」

  這麼些年下來,他這話少的性子就養成了。

  偶爾頑皮的劣性會溜出來,開開無傷大雅的玩笑,但甜言蜜語,他真不會。

  就像當年,隊裡有戰友跟相戀十年的女友求婚,戰友說了一大堆,在他聽來肉麻都很,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但也尊重。

  南初也知從他嘴裡說不出什麼靠譜的話,知趣地一聳肩不再問。

  林陸驍站在流理台前,等水燒開,下了一捧麵進去,蓋上鍋蓋,手撐在抬上,轉頭去看她,寬大的白色T恤衫黑色長褲,倒把他身形拉的越發高大。

  南初也靠在台邊盯他看,越發覺得他英俊帥氣。

  以前就覺得特男人,這麼瞧著,他五官很好看,特別是那雙濃眉和眼尾微微上翹的桃花眼。

  大概是最近剛拍完那部戲的緣故。

  她總覺得林陸驍就是柳瑩瑩那位義薄雲天的將軍,他眉宇之間那股氣兒,隨時備戰的狀態,總覺得特像。

  小姑娘穿著他的襯衫,整條腿都露在外頭,跟瓷器一般白滑的長腿,偶爾一撇頭能看見襯衫底下黑色的內褲邊。

  禁忌,刺激。

  林陸驍把人拖過來,壓在流理臺上,低頭吻下去,輕啃舔吮著她柔軟的唇瓣。

  他攻勢猛,不留一點兒力道,南初被他親得渾身發軟,腳上險些有些站不住。

  她堪堪往邊上躲,低呼。

  他壞笑,在她耳邊,「躲什麼?嗯?穿成這樣,想怎樣?」

  她一邊躲,一邊小聲的喘,「沒……」

  林陸驍笑得更壞,眼底意味深長,故意道:「沒想怎樣?那這裡怎麼回事?」

  南初渾身瞬間繃直……

  南初手在他頭髮間,慢慢找回理智,「我都沒怎麼見過你穿白襯衫。」

  林陸驍把她抱起來,放到洗手台邊上,低頭吻她,等到親夠了,小姑娘眼睛裡沾滿了水霧,他把人撈正,撥著她的頭髮,才給她解釋這件襯衫的由來:「就前年大華結婚穿過一次。」

  南初聲音都亂了,全是喘:「當伴郎?」

  「嗯。」他低聲。

  南初忍不住想像了一下,他穿襯衫西褲的畫面,篤定地說:「一定很帥。」

  林陸驍咬她的耳根,含糊道:「還行。」

  從小他看自己就看免疫了,感覺穿什麼都差不多,他覺得自己最帥還是穿軍裝的時候。

  他把南初抱下來,反過來,讓她手撐在洗手臺上。

  ……

  廚房冒著騰騰熱氣,鍋裡的麵剛煮開,鍋蓋冒著「噗噔噗噔」的聲兒,上下跳著。

  伴隨著淺淺低吟,南初差點兒被撞碎,嘴裡還擔心著:「麵麵……糊了……」

  林陸驍低頭摁著她的腰,有點不耐煩地皺了下眉,直接伸手關了,「行了。」

  ……

  安靜了。

  但蒸汽四散,冒著一股熱氣兒。

  南初也不再亂動,老老實實趴在臺上低哼。

  ……

  終於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這是南初做完,靠在床頭看林陸驍洗完澡出來穿衣服時腦子裡冒出的想法。

  林陸驍穿好衣服朝她這邊過來。

  結果南初下意識拉了拉被子,把自己遮了個嚴實,驚慌模樣被人瞧了正著,林陸驍支著一條腿趴在床上,他沒穿褲子,下面只有一條深色的平角內褲。

  中間鼓著……

  南初往邊上縮了縮,林陸驍低笑了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真不碰你了。」

  算上剛才,這都四次了,南初體力不支,是真酸,感覺下半身都已經不是自己的了,聽他保證完,才老老實實讓他抱著。

  林陸驍靠到床上,支著一條腿,把姑娘連著被子,一起抱到懷裡,低頭捏捏她的臉,笑道:「真怕了?那以前擱我這兒裝什麼威風?」

  那架勢儼然就是老司機。

  南初想了想還是告訴他:「跟男人做,是第一次。」

  ……

  靜了三秒。

  也許是一直以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沒有所謂的「處女」情結。

  南初既然決定跟他,就是他的女人,他會盡他所能保護她。

  是第一次,他愛她。

  不是第一次,他也愛她。

  這是軍營裡教出來的。

  一個男人,最榮耀莫過於,能守住你腳下的土地,和你懷裡的女人。

  林陸驍緊了緊摟著她的手,低頭愛憐地蹭了蹭她的腦袋,不作聲。

  南初往上蹭了蹭,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手順著他的手臂往上輕撫,摸到一處不太平,那塊肌肉有點凸出,糙。開始以為是小時候打的水痘疫苗。

  再仔細一摸,那面積有點大,她抬頭看了眼,才發現是一塊疤。

  其實他身上還有很多地方都有疤,仔細找找,估計還能找出好幾處來。

  怎麼弄的?

  林陸驍瞥了眼,已經記不得了,身上疤太多了。

  有些記得,有些疤等他看到時候都已經結痂,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弄上去。

  小姑娘好奇心重,想知道個徹底,大抵是覺得他應該是有什麼英雄事蹟。

  林陸驍去床頭拈了支煙,點著,慢慢抽:「大概是小時候跟大劉幾個打架打的。」

  「屁。」

  南初:「不信。」

  林陸驍夾著煙,偏頭看她一眼,笑了:「不然你覺得?」

  小姑娘挑著眼:「不是工作上的?」

  「工作上也有。」他抽了口煙。

  「哪個?」

  林陸驍其實不太願意說這些,有些事兒不太美好,說多了,也許以後他每次出任務她都提心吊膽的。

  但小姑娘又纏人得緊,他挑眉,挑了件不太驚心地說。

  「應該是前幾年四環路上的小區火災。」

  「我記得,那場火災挺大的。」

  她聽得專心,看那表情,甚至都想拿張紙筆給他寫下來,載入英雄史冊。

  林陸驍拎了拎她的鼻子,慢慢道:「沒你想的那麼複雜,應該是為了救一個患了老年癡呆老太太的時候,我們的人上去查戶的時候發現那戶裡就住著一個獨身老太太,可執著,論人怎麼勸也不肯走,緊緊鎖著門,說是要等她孫子來接她,你在消防待過一段時間也知道,火災救援講究時效,時間一長,小區裡的煤氣罐隨時都會爆炸,我們就把門拆了,衝進去把人抗出來,結果門樑上的橫木砸下來,就用手擋了下,那戶是火源附近,溫度高,直接燙了這一片。」

  他用手圈了一下那塊疤痕。

  南初恍然大悟:「不然老太太就死了?」

  他笑著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你想多了,不然砸中的就是我的後腦勺。」

  「……」

  談完「英雄事蹟」,林陸驍下床給她重新煮麵,「你再躺會兒,我去給你弄吃的。」

  南初不信啊,追著他屁股後頭使勁兒問:「肯定還有為了救人讓自己受傷的事兒?」

  林陸驍來到廚房,打開冰箱,重新挑了兩個雞蛋,就著碗沿磕開,單手刮開,黃清色液體落入瓷碗裡,他丟了蛋殼去抽了雙筷子,笑了下:「你研究這個幹嗎?」

  南初站他背後看著他嫺熟地打蛋姿勢,莫名有點嘴饞,癟癟嘴。

  好久,才聽她淡淡說:「我只是希望你,以後能稍微『自私』點兒,多想想我。」

  清脆的打蛋聲停了。

  林陸驍眼神情緒未明,壓抑又渾濁。

  房間裡靜了一瞬。

  門口忽然傳來劇烈的敲門聲。

  「砰砰砰——」直響。

  兩人都跟沒聽見似的。

  林陸驍把碗放下,歎息一聲,「我提了轉職報告,如果順利的話,以後不用上一線了。」

  「為了我嗎?」小姑娘聲音悶悶的。

  「一半一半兒吧。」

  南初心裡又是惋惜,他應該很遺憾?

  想到這兒,小手在他後背安撫似的揉了揉。

  林陸驍把人摟進懷裡,這丫頭怎麼這麼黏人呢,卻又噙笑低頭在親了下她的額頭,揉揉她的臉,「去穿褲子,我去開門。」

  ……

  結果門一打開。

  大劉那圓滾滾的腦袋竄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姑娘。

  這姑娘南初是認識的。

  徐智藝,女團成員之一,最近直播上挺火的。

  顯然,徐智藝看見南初也很驚訝,不過倒也識相,一言不發地跟在大劉身後。

  大劉看見林陸驍就跟看見親爹似的,就差撲上去了,大吼一聲:「驍爺誒!!!!!!!」

  林陸驍抱著臂,「有病?」

  大劉知他性子,沒理他,一轉頭就看見南初穿著林陸驍的襯衣和褲子,又是一聲大吼:「嫂子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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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10 00:13: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大劉這一聲嫂子可把林陸驍取悅了。

  這小子賊精,餘光往南初身上一打量,就知道那丫頭身上穿的是驍爺的衣服褲子,依著林陸驍這性子,估計剛也沒少受罪。

  不等南初反應,倒也爽快,一聲嫂子就那麼敞亮地喊出口了,隨後又扯扯自己身後的姑娘,催道:「傻愣著幹啥,叫人呀。」

  徐智藝有點害羞,「南初姐。」

  大劉不滿意地嘖了聲,給人拉過來,好好介紹,「這是我兄弟,從小穿一褲襠兒長大的。」

  說完,轉頭看了眼南初,探手一指,嘿嘿一笑,「這是嫂子。」

  徐智藝顯然是驚訝的。

  她跟南初雖然接觸不多,但最近幾次出席活動都有碰見過,兩人不算熟,點頭之交的情分。

  南初這姑娘在圈子裡有點神出鬼沒,話不多,閒暇時就見她跟助理聊天也沒見她跟哪個藝人走得近。

  她覺得這姑娘挺高冷,也有點神秘,沒想到,她男朋友……

  雖然這男人很帥,但是,她怎麼也不至於找個圈外的?徐智藝一開始是這麼想的,但後來又轉念想,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再說她不也找了大劉呢?

  她嬌嗔地笑笑,南初也難得沖她笑了下,兩人心照不宣。

  林陸驍把南初拉到自己邊上,摟著她的腰,好整以暇地看著對面的大劉夫婦:「什麼事?」

  大劉看徐智藝一眼,「路過,剛看到你家就上來坐坐。」

  瞎扯。

  林陸驍一手摟著南初的腰,一手作勢要關門,被大劉伸手擋住,著急忙慌道:「別別別。剛被狗仔跟蹤了,我就帶她上來躲躲。」

  林陸驍挑眉望著他。

  反倒是南初先開口,「大劉哥你們吃飯了嗎?」

  大劉搖搖頭,「吃了,又餓了。」

  南初看了眼自家隊長,又說:「進來一起吃點兒吧?」

  大劉面露喜色,連聲應下,「哎,嫂子!好!」然後就牽著徐智藝要進去,結果被林陸驍一句話堵在原地。

  南初只覺腰上被人重重掐了一記,耳邊是某人略帶不滿的聲音:「喂,我明天要回隊裡。」

  意思是——

  你真要放這兩隻電燈泡進來?

  南初仰頭看他,小姑娘眼珠明亮澄澈,用牙縫擠出一句話,「總不能讓他們在外面乾站著吧。」

  他倒無畏地說:「關上門反正又看不見。」

  大劉聽得臉都要垮了,雖然知道林陸驍多半是開玩笑,但還是憤憤不平道:「重色輕友!!!」話峰一轉,「你丫當年穿著一條褲衩被林叔叔追著滿胡同跑的時候,是誰收留你!是誰!是我大劉!」

  「砰——」

  林陸驍直接把門關上了。

  不提這事兒倒還好,提到這事兒林陸驍就來氣兒,要不是當年為了幫他打掩護他能被林清遠追得只剩一條褲衩兒麼?

  大劉在門外氣歪了嘴。

  算命先生那話怎麼說來著,氣得拍門大吼:「李瞎子說得對!不識人,一世苦!白瞎了老子跟你做了那麼多年兄弟。」

  剛喊完,門又打開,林陸驍已經轉身進了廚房,南初的臉探出來,笑道:「大劉哥,進來吧,他跟你開玩笑呢。」

  「還是嫂子好。」大劉臉上又掛滿笑。

  ……

  四人坐在飯桌上。

  大劉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小嫂子好看。

  桌上擺著四碗麵,冒著騰騰的熱氣,都是林陸驍做的,因為之前做糊了一鍋,蛋只剩最後兩個。

  他把兩碗有蛋的給了倆女生,自己就著面前那碗沒蛋的低頭吃了起來,倒也不顧及。

  大劉一癟嘴,「哥們兒沒蛋?」

  此話一出,起初倒沒覺得,細聽覺得尷尬。

  林陸驍從碗裡抬頭瞥了他一眼,輕蔑地笑了下,搖搖頭,低頭繼續吃。

  徐智藝紅紅臉,南初倒坦蕩。

  大劉乾咳一聲,找回話題:「你這也忒磕磣了。」

  林陸驍頭也沒抬,碗裡的麵已少了許多,他吃東西一向快,聲音冷淡:「有你口吃的還挑三揀四,不吃就滾蛋。」

  他在家時間不長,偶爾休假買的東西量也少,就夠吃個兩三天,自己能做飯的機會也不多,可這些在南初看來,莫名就覺得在他高大、鐵骨錚錚的軍人形象下,忽然有這麼居家的一面。

  就這麼又被戳了一下萌點,感覺自己更愛他了。

  她見過他太多面。

  隊裡訓練時崩著張臉好像隨時能吃人;

  犯了錯,他也毫不客氣地教訓,南初也沒躲過,反而訓得更狠,當著所有人的面兒訓完,私底下接著還得訓,有陣南初是真有點怕他,看見他都忍不住繞道走。

  大概是被林陸驍察覺到了,於是後頭又拿了幾顆糖去哄她,雖然那時沒什麼感覺,現在回想,倒真像是哄她的。

  跟大劉幾個在一起時,他整個人看上去就鬆垮了些,偶爾還能開開玩笑,逗逗大劉。

  再就是床上情動時,他的隱忍,他的壓抑,他的釋放,以及他最後結束時吻她的柔情。

  直白,欠扁是他。

  大義,果敢是他。

  深情,寡淡亦是他。

  南初心疼他剛花出去的力氣,把碗裡的蛋夾給他,「你得補補,你運動量大。」

  林陸驍原本正跟大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聽見這茬,兩人都停了下,大劉一臉曖昧地看著南初,嘴裡噢噢噢噢地喊著,南初倒沒覺得彆扭,低頭吸著自己碗裡的麵。

  大劉陰陽怪氣道:「嘖嘖,我這是又壞你好事兒了?」

  私底下沒皮沒臉慣了,但這還坐了倆姑娘,林陸驍不耐煩了,直接一腳從桌下踹過去,給他踹老實了,大劉哼哼唧唧低下頭去,老老實實吃麵。

  「林叔知道了麼?」大劉怕他沒聽明白,又補了句:「你倆的事兒。」

  林陸驍已經吃完了,人往後傾,一隻手懶散地搭在南初的椅背上,往別處瞥了眼,淡聲:「知道。」

  大劉一愣,「沒找你?」

  林陸驍空餘的手去摸桌上的煙盒,拈了支煙,在桌邊輕磕,「怎麼?劉叔找你茬了?你想在我這兒尋點兒痛快?」

  「你把我當什麼了?哥們兒這不是關心你麼?再一個,哥們兒想讓你幫忙出出主意,你不是從小就鬼點子多?」

  聽到這兒,林陸驍把煙含進嘴裡,擰著眉,偏頭吸燃,自嘲一笑:「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那你跟小嫂子這事兒也不能這麼拖著吧?」

  林陸驍叼著煙,隔著煙絲兒,側頭看一眼南初,視線對上,目光純淨坦然,心下軟了幾分,搭在椅背上的手在南初耳垂上輕捏著,慢悠悠道:「我們家老林就這點比劉叔好,長那麼大,他就沒怎麼管過我,你覺得這事兒,他能插上手?他心虛著呢。你還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你可是從小劉叔把屎把尿過來的。」

  大劉翻了一白眼兒,「你才把屎把尿呢!」

  林陸驍叼著煙笑笑不語,並不打算在他媳婦兒面前揭他老底兒。

  吃完飯,倆男人站在陽臺抽煙。

  南初把碗收進廚房,徐智藝跟在後頭幫忙,望著倆姑娘一前一後忙碌的背影。

  大劉點著煙,仰倚著欄杆一聲長歎,「這樣的日子真他媽愜意啊……」

  他拍拍欄杆,「大城市!有房子!」

  林陸驍抽著煙,瞥他一眼,沒理。

  大劉往裡頭指指,「喜歡的姑娘!」

  林陸驍夾著煙,含在嘴裡,目光落在前方,彎了下嘴角,仍舊沒作聲。

  大劉敞手:「遠方有父母!」

  隨即又歎氣,「再來個孩子就完美了!哪有那麼多大風大浪,能平靜度過這一生我都覺得很榮幸了。」

  林陸驍終於出聲,「喲,來真的?」

  大劉長歎一聲:「真的,你不知道小藝有多苦,她家在農村,在韓國當過一年練習生,非人生活,她父親欠了一屁股債,要不是為了弟弟,她也不會放棄念書出來工作,特讓人心疼一姑娘,哥們兒是真準備好好對她,為了她,我決定跟老劉奮起反抗,我不能老聽老劉的,他讓我幹啥我就幹啥,我要拼一把。」

  林陸驍抽口煙,拍拍他的肩以資鼓勵:「物質上你比我富裕,我這兩年還等著攢老婆本,就支持不上啥了,等你倆結婚,真到那一步,我給你攢個大紅包,目前,只能給你精神上鼓勵。」

  「行了,知道你要娶老婆。」

  ……

  南初洗完碗一個個摞好,疊在晾水池上,一轉頭,就看見一道黑色的影子倚著流理台邊上看著她。

  「你不去陪他們?」

  她也沒回頭,把碗一個個擦乾說。

  月光透著窗落進來,頸間的肌膚被襯的雪白。

  「走了。」

  男人聲音有點奇怪,南初回頭想去看,黑影罩過來,將她壓在洗碗池邊,低頭親下去。

  !!!

  南初差點兒把碗摔了,去推他,「沒完沒了了是不是?」

  「別洗了。」林陸驍把碗抽出來,丟進池子裡,「你不適合幹這個。」

  南初躲著他的氣兒,「以後都要做的。」

  一句話又點了他的炮,懷裡的女人不自知,可他心裡卻劈裡啪啦響了個遍,壞笑著在她耳邊咬:「怎麼?這麼急著想嫁進來了?我說我要娶你了麼?」

  「行,你別娶。」南初淡淡道。

  林陸驍輕吸了口氣,低頭看她,深黑眼底像一潭靜水,彷彿要將她深深吸進去。

  「娶吧。」

  想過很多場景。

  也想過很多未來。

  也曾在心裡描繪過他的妻子的模樣。

  卻從沒想過,會栽在眼前這小丫頭手裡。

  「聽上去還挺勉強的,沒人逼你呀,我的隊長。」

  林陸驍笑著把人拉進懷裡,腦袋搭在她的髮頂,蹭了蹭,「我一臭當兵的,能給你的東西不多,年齡又比你大那麼多,你圖什麼?嗯?」

  「你讓我有安全感,能保護我。」

  南初趴在他懷裡,挺老實的,「你是第一個讓我產生安全感的人,一開始是因為跟你待著有安全感,感覺你能保護我。」

  她真的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她很坦誠。

  坦誠到讓林陸驍聽著居然有些無奈。

  沒想到,小姑娘看上自己的是一身肌肉?

  「所以說,如果大劉給你產生安全感了,你就去追大劉了?」

  南初坦白道:「理論上來說,是這樣。」

  林陸驍鬆開她,繃著臉,「你怎麼不乾脆出門左轉去找個保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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