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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鐵笛神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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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11:16:24 |只看該作者
一八〇

  二人再度交手,心裡都存了一股氣,出招更見凌厲,而且在鞭、劍之中,又雜用著手掌,是以劍光,鞭影,掌風交識一團。

  這裡幾人殺在一處,驚險非常,這時在後山也正殺得熱鬧。

  那神火陳兆炫的護手鉤與“聖手醫隱”陸天霖的太極牌,都是特別的獨門兵器,二大功力相若,過了五七十招,依然不分高下。

  “虯髯神判”,神威勃發,一柄長劍,上下飛翻,飄忽處宛似飛絮滿天,沉猛處如同萬鈞雷霆,真是勢挾風雷,威力懾人。

  那鬼火裴開江,也不是平庸之輩,一條三節棍,舞得“嘩嘩”的直響,一股勁風,籠罩兩丈方圓,聲勢也自驚人。

  這神火、鬼沙二人迎戰“聖手醫隱”陸天霖和“虯髯神判”二人,雖然一下不致落敗,但是眼看著武林奇俠“江南醉儒”氣定神閒的站在一邊,心中實在有點顧忌,況且自己此番前來洞庭,另銜使命,心忖這時內刑堂主“毒羅剎”石燕娘幾人,可能已經發難動手了,而自己還被纏在此處,無法走脫得開,如何能與“毒羅剎”配合得上?他二人心中一陣盤算,更覺心煩,是以時間一長,就十分焦急起來,心裡同時掠閃過一個念頭,都存了早早走離此處,速戰速決之心。

  這時神火陳兆炫與“聖手醫隱”陸天霖,和鬼沙裴開江與“虯髯神判”相鬥的地方,相距約有四五丈遠近,而“江南醉儒”與傅玉琪所立之處,與“聖手醫隱”相距較近。

  神火、鬼沙二人心靈彷彿相通一般,心念既動,就漸漸的將距離拉近,攏向一起,同時朝“江南醉儒”立身之處移去。

  就在幾人的圈子縮到一丈開外的範圍之際,神火、鬼沙相互望了一眼,手上招式,陡然凌厲起來。

  “虯髯神判”尚未覺出,但“聖手醫隱”陸天霖,為人縝密謹慎無比,此時猛然覺著有異,太極牌一緊,橫跨一步,喝道:“龔兄留神──”

  就在陸天霖發話之時,“江南醉儒”也已看出,點頭微微一笑,向前移了半步,以身護住了傅玉琪。

  “聖手醫隱”陸天霖話剛離口,那神火陳兆炫護手鉤一招“驚濤駭浪”,鉤勢排山倒海的向陸天霖攻去。

  陸天霖一句話尚未完,眼見勢如奔雷的鉤勢攻到,只得往後退了兩步。

  神火陳兆炫一招逼退陸天霖,忙的也橫閃一步,鉤交左手,右手朝腰下豹皮袋中摸索。

  同時間鬼沙裴開江一見陳兆炫的動作,也虛晃一招,避開“虯髯神判”的劍鋒,往左方一縱。

  二人這等動作,陸天霖、“虯髯神判”,以及“江南醉儒”、傅玉琪自然明白,陸天霖回眼一掃“虯髯神判”,急聲道:“龔兄快退──”他一聲未完,再看神火陳兆炫把右手插在袋內,竟呆在場。

  鬼沙裴開江躍落一旁,原料定神火陳兆炫,必定是想以子母犛襲敵,竟呆在當地發楞,心知不好,忙的也伸手探入豹皮囊,那知不摸還好,這一摸竟也同陳兆炫一樣,怔在當場,原來皮囊內的九陰沙一粒也無,全變成一袋黃荳。

  這事不用說神火、鬼沙二人感到奇突,就是站在一旁的“江南醉儒”與“聖手醫隱”也覺著大為茫然,不知他二人何以發起呆來。

  正在他二人臉色鐵青,神色大變之際,忽然間由山石後面,傳過來兩聲朗笑。

  幾人同時轉臉望去,只見大石後,並肩走來兩人。

  右邊一個,是禿頭白髯,年在七十以上,穿一件千補百裰的大袍,腰中捆著一條大藍布帶子,左邊的袍袖,空空的被山風吹得直飄。

  左邊一個,年紀也在七十左右,矮矮胖胖,只有大孩子高低,穿著一件團花長衫,大圓的肚子,凸得高高的,紅潤潤的臉,卻沒有一絲一根的頭髮與鬍子,臉上笑眯眯的,老遠的看去,竟似廟裡的歡喜佛一般。

  “江南醉儒”、陸天霖,以及“虯髯神判”一見這二人現身,心中恍然大悟,正待出聲招呼,那矮胖子已笑嘻嘻的說道:“相好的,不用費神啦,你那寶貨,我可要梢給我小孫子玩去啦──”

  神火、鬼沙二人一聽這話,那有不明白的道理,一見出來的二人,就知必是武林前輩人物,心中不由得一震。

  但二人在江湖行走,素來是心狠手辣,作惡多端,無形中就是養成了一種剛蠻傲橫的習性。同時二人在江湖上也從沒有栽過這麼大的觔斗,這次自己仗以成名,賴以作惡的暗器,竟叫人家給暗中偷走,一旦傳將開去,還有什麼臉面再在江湖行走?

  二人想到這裡,心中是一陣氣惱,又是一陣難受,明知此番遇上高手,但一時之間,依然忍不下這口氣。

  神火陳兆炫一翻他那隻白多黑少的左眼,望著那矮胖老者道:“我兄弟與你這位老人家,平素既無恩怨,又不相識,不知何故你竟戲弄與我,你既已現身,也是一位光明磊落之人,請問一聲你老人家上下是怎麼稱呼?也好讓我兄弟瞻仰一下前輩的高人。”

  他原是狂傲之人,今天實在知道面前之人,定是前輩高手,所以強壓下滿腔怒怨之氣,硬低聲下氣的委婉說出一番話來。

  那矮胖老者一聽神火陳兆炫的話,不由得呵呵大笑,一張臉笑得紅上加紅,然後說道:“老夫聽人說起你們燕趙雙凶,似是萬惡不赦之人,今天聽你們的這番話,卻又知情達理,一點不凶蠻,這倒真是聞名不如見面了──”說著又呵呵長笑。

  這矮胖老者笑了笑,又接道:“相好的,你這幾句話倒真是幾句中聽的話,不過卻說的遲了一點。”

  他這話說得神火一時摸不清頭腦,欲笑不笑,迷茫的望著那矮胖老人。

  那矮胖老人“哦”了一聲,道:“老夫這話你還不明白嗎?”頓了頓,接道:“我是說你話說得雖好,可惜卻嫌遲了,因為你們惡名播傳,已不是三天五天之事,況且你們所作所為,我們也早有耳聞,你也不想想,我們這幾個老不死,連閻王全不認那份交情,又豈是你們三言兩語能打動得了的嗎?相好的,可惜啦!可惜你一番心血和口舌是白費啦──”

  旁邊那一位禿頭白胡的老者,未等他話完,一伸右手,拍了拍那矮胖老者的肥厚的肩膀,道:“瞧你這付德性,一開口就這等剌剌不休,也沒有聽清人家的問話,就先說上一大堆廢話──”

  那矮胖老者一扭脖子,笑眯眯的瞪著他道:“你這老鬼可真是狗捉耗子,多管閒事了,人家朋友聽得津津有味,你倒編派我一番不是,我倒是請教請教你,我不這麼說,又教我老人家說點什麼是好?”

  那禿頭白胡的老者咂了一下嘴,道:“人家可沒有跟你談論好人壞人,人家可是問你是姓什名誰?你卻依老賣老的說了半天廢話,人家可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那矮胖老者應道:“我姓什名誰,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那禿頭白胡的老者“嘖”了一聲,道:“你可摸錯了門了,問你的不是我,是人家名播燕趙的朋友──”說到此處,望了燕趙雙凶一眼,又冷冷接道:“老鬼,你要是怕人家,那就乾脆賠個不是,也不用報名現世了,誰教你老糊塗了呢?只要你能拿下這張老臉,人家也許會海量相容,要是你覺著你那寶貝名字悅耳動聽,那也就爽爽快快的報出來,可不要跟我老化子在窮磨?──”

  這兩個老者一唱一搭,弄得燕趙雙凶,十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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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1 11:08:38 |只看該作者
一八一

  “江南醉儒”轉臉對傅玉琪和“虯髯神判”笑道:“這可真是天造地設,把這兩位碰到一起,可夠人受的了。”

  那邊鬼沙裴開江性子較烈,一見二人在言詞間這等戲弄自己,心中再難按捺得下,開口說道:“二位是前輩高人,我兄弟自認是栽定了,但我們兄弟也是叮噹響的漢子,大小場面也見過一二,你們要我們頭斷可以,卻不能這等折辱於我──”

  他話還未完,那矮胖老者長長的“噢”了一聲,一掉頭,道:“好漢子,好漢子!”轉臉對那禿頭白胡的老者,道:“老化子,你聽聽看,人家豪氣干雲,就憑人家這份膽識、豪氣,還不夠你心服口服嗎?這正是長江後浪催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英雄出少年,依我看,我那見不得人的名號,還是你代我收起來吧!”

  神火陳兆炫也在一旁插嘴,道:“我兄弟敬二位是前輩人物,二位就該作個榜樣,讓我們晚輩好學個樣,二位怎的倒反而隱隱藏藏的,豈不叫我兄弟錯過高人嗎?”

  他本想拿話扣住來人,那知他話剛完,那矮胖老者,對他“呸”了一聲,道:“你們快點打住你的鳥嘴,老夫我的名號,聽起來雖是不雅,但作事還是一點也不含糊,你們憑什麼跟我來這套前輩前輩的,我能作個什麼樣給你們學,你們又能學個什麼樣?看樣子,你們是存心跟我找氣嘔來的了,要不然,怎會說出這等沒有分寸的話來呢?”

  鬼沙裴開江,被他這一挖苦,氣得臉色發僵,衝著老大陳兆炫,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咱們兄弟也活了幾十年啦,死了也不算是短鬼,如今你我又何苦受這等折辱呢──”

  那矮胖老者在一邊“啪啪啪”的鼓起掌來連口的叫“好”,道:“好好好,我倒喜歡不怕死的漢子,衝著你的這份豪氣,相好的,我老不正經今天賣點交情,相好的,你說吧。”

  鬼沙裴開江氣得也沒有聽清他說些什麼,接著自己的話,又道:“今天不是冤家不聚頭,既然有緣碰上了,沒有別的話可說,你們打算怎樣,請出題目就是,我們兄弟雖然技不如人,但捨命陪君子的膽量自信還有一點,你請吩咐吧!”

  那矮胖老者笑嘻嘻的又要想說話,但那邊禿頭獨臂的老者轉臉朝他翻了翻眼睛,道:“你省兩句吧!咱們來還有正經事,你怎的這婆婆媽媽的說的沒有個完?告訴人家吧!免得人家心裡放不下──”

  鬼沙裴開江忽的怔怔的一出神,然後朝著那禿頭白鬚的老者,深深的看了一眼道:“這一位,莫是化子幫董幫主嗎?”

  邊禿頭老者笑道:“不錯,不錯,那就是我老要飯的──”

  鬼沙裴開江聽得心裡“撲通”一跳,又望著那矮胖老者看了一眼,正待開口,只說了一句:“這位──”

  那“獨臂丐王”董天臣搶著說道:“你也不用亂猜了,早年江湖上盛傳咱們化子幫有位‘無影神偷’許矮子,你們總聽說過了吧!”

  那矮胖老者翻手推了“獨臂丐王”一把,道:“得了,得了,這名號我自己都舍不得叫,你卻硬給我捧出來,我看你今天是存心在朋友面前丟我的人。”

  “獨臂丐王”笑道:“人家是事主兒,難道人家丟了那根命子一般貴重的東西,你連名字全不教人家知道知道嗎?”

  神火、鬼沙先前雖知來的二個老者,必非泛泛之輩,但萬沒有料到是這兩個人。這時一聽那矮胖老者,竟是化子幫的三位長老之一的“無影神偷”,嚇的連臉色都變了。

  不要看這矮胖老者,生得像彌勒佛一般,整天笑嘻嘻的,要知這“無影神偷”許一奎在江湖上是出名的難惹人物,他若面帶嚴霜,聲色俱厲,那麼事情還好辦,如若他笑眯眯的,拿出一種玩世不恭的神態,那事情就辣手了。

  雖然他近來似是已絕跡江湖,但他這“無影神偷”的大名卻還深植人心中,燕趙雙凶因為成名的地域有別,所以不認識他,這時一聽說面前這矮胖的老者,竟是笑面閻王許一奎,再看他那笑嘻嘻的有談有笑的神色,心氣那得不驚,真是一股涼氣,直往脊樑上冒。

  “江南醉儒”這時卻朝前踱了兩步,晃著腦袋笑道:“你這老傢伙,活了這把年紀,手腳還是不乾不淨,我看你是這賊性是一輩子也改不了啦。”

  神火陳兆炫一見“江南醉儒”上前與他們交談,忙著向鬼沙裴開江遞了個眼色,然後向場中說道:“今天算我兄弟遇到高人,栽的也不算冤枉,今天衝著幾位前輩,我兄弟自知螢火之光,難與星月爭輝,他日有緣,再向幾位請益,我兄弟就此告辭了──”說著朝鬼沙裴開江一打眼勢,猛的轉身就想躍走。

  說時遲,那時快,陡聽得“無影神偷”許一奎哈哈一笑,道:“相好的,你我天南地北,難得見到你們這些當代俊彥,再說我們這班老鬼也都是跟棺材店老闆交過定錢的人了,今天有氣在,明天還不知活不活,咱們見面的機會是算一次,少一次,不用走了,咱們親熱親熱吧!”

  也沒有見他動,一個肥肥胖胖的身子,已掠空一閃,攔阻了燕趙雙凶的去路。

  燕趙雙凶雖然有心三十六著走為上著,但就是不敢硬闖,怔怔的望了“無影神偷”一眼,道:“我兄弟話已說明,老前輩何故又再現身相阻?”

  “無影神偷”許一奎,呵呵笑道:“你們算盤卻是打的如意算盤,想輕輕一走了之,可是這裡的事尚未完,你們這等丟下不管,未免有點不像話了,我說相好的──乾脆聽我一句,暫且不要急走,咱們還是親熱親熱──”

  神火、鬼沙知道這位化子幫怪客的作風,見他一張紅潤潤的肥臉上,堆著嘻皮笑臉的笑容,話也說得令人還不痛不癢,心知今天是沒有好的收場,也不由急道:“老前輩這等作弄於我,不知究竟意欲何為?”

  “無影神偷”許一奎,伸手摸摸圓滑滑的腦袋道:“我知道‘天山毒叟’生前傳了你們這兩個高足,可惜我一直沒有機會看到你們,今天趕巧遇上了,我要代那老毒鬼,考你們一考,看看你們學了他多少本領──”

  神火、鬼沙一聽這剋星要考驗自己武功,當下二人嘴唇動了兩動,說的什麼,不用說,“無影神偷”沒有聽到,就是他二人自己也沒弄清楚自己到底說的什麼。

  “無影神偷”彷彿已懂得他們的意思似的道:“不過你放心,我與你那師父,雖然沒有什麼交情,卻也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地方,看在他的份上,我也絕不致為難你們就是,來,相好的,你們一齊出手吧!”

  神火、鬼沙二人因貼身的仗以成名的暗器都叫人家偷走了,人家手上的武功,不言可喻,自己如何還敢出手,但這矮胖的老怪物,卻在一邊逼著要自己出手,這實在是一件大覺為難之事,臉上神情,尷尬之極。

  “無影神偷”許一奎見二人如此,似乎怒氣油生,“呸”的一口唾液,噴得二人滿臉,一咂嘴道:“你二人簡直是丟盡‘天山毒叟’的臉,還出來現的什麼世?──”

  神火、鬼沙幾曾受過別人這等凌辱,這時竟也按捺不住,大聲嚷道:“好老兒,你也未免太坐大欺人了──”二人嚷嚷聲中,人也欺步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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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1 11:08:48 |只看該作者
一八二

  “無影神偷”許一奎,原意就是想激怒二人,一見他二人果然動了火,臉上一笑,道:“我本可放你們二人走,但怕你們二個不到黃河心不死,所以也放你們不得──”

  話還未完,神火、鬼沙已分由二邊襲到。

  “無影神偷”一見二人被激出手,分向自己襲到,一點頭道:“這還像個樣子,不過你們放心,我雖要留你們,卻絕不為難你們。”說話聲中,雙肩微晃,人已滑過,避開二人的聯攻。

  此時燕趙雙凶知是無法倖免,也只得一橫心,互望一眼,雙雙翻腕摘下兵刃,聯攻而上。

  “無影神偷”許一奎,笑呵呵的閃讓三招,道:“可真放你們不得,相好的,且讓你們在這裡歇歇腳,自會有人來帶你們回去──”話甫離唇,猛的雙袖齊飛,衣袖在空中一經激盪,激起“噓噓”嘯風之聲。

  但聽二聲悶哼,接著又響起“嗆啷咚噠”之聲,那護手鉤與三節棍飛落地上。

  “無影神偷”許一奎又是一笑道:“相好的,躺下賞賞月吧──”只聽“噗通”聲響,燕趙雙凶果然應聲倒臥當地。

  “江南醉儒”一見“無影神偷”用重手內家功力隨風拂穴的手法,點倒二人,這才搖搖頭,嘆了口氣,道:“唉!你這是何苦,跟他們還費這麼多的精神──”說著陡然發覺傅玉琪神色有異,轉臉問道:“琪兒,你是怎麼啦?”

  傅玉琪對著燕趙雙凶倒臥之處,楞楞發怔,身上竟微微抖顫,他一聽“江南醉儒”呼喊,遲遲的應道:“師叔,這兩人乃是琪兒殺父害母的仇人──”

  “江南醉儒”眼光何等敏銳,他早知傅玉琪心中的主意,趕忙笑慰道:“琪兒,你千萬不可衝動,不是我阻止於你,這兩個人不但對你傅家有著關係,就是對整個武林也是一大好的證據,留著這兩個活口,用處可大著呢,你想想看,方才許老前輩要取他性命,還不是指顧之間的事嗎?為什麼竟不下手呢?這其中自有道理──”

  “聖手醫隱”陸天霖也上前執著傅玉琪的手道:“琪兒,高大俠說的正是,你要為大處著想,你的血仇,總有讓你親手報雪的機會就是。”頓了頓又道:“我們的苦心,難道你還不能明白嗎?”

  傅玉琪沉吟了半晌,才含淚點頭道:“我懂──”

  這時“獨臂丐王”董天臣,“無影神偷”許一奎也都走了過來。

  “獨臂丐王”董天臣,望了傅玉琪一會,道:“好孩子,難得你有這種氣度。”略略一頓,接道:“看你神采,修為有點長進了!”

  “聖手醫隱”陸天霖,牽著傅玉琪的手,走近“無影神偷”許一奎身前,道:“快來拜過許老前輩。”

  “無影神偷”笑道:“好了,好了,我已聽說‘金劍玉俠’有你這麼個好後人,也虧得你師父羅瞎子調理你。”

  “江南醉儒”卻在一旁亂嚷嚷的道:“好啦,好啦,可不要再敘家常了,前面的戲還沒有完呢!咱們瞧瞧去──”轉身邁步,領先奔去。

  幾人各施展開輕功,星丸跳躍,來到前廳的草坪,躍到靜心道姑與“病鐘離”身旁。

  靜心道姑、“病鐘離”一見“江南醉儒”回來,心裡就知事已辦妥,再一看這兩位丐俠也來到洞庭八義山莊,不由得朝著幾人會心的微微一笑。

  “江南醉儒”、兩位丐俠與“聖手醫隱”陸天霖也點頭微笑,然後站一邊,注視草坪上的廝殺。

  這時白氏二賢雙戰“毒羅剎”石燕娘,兩柄長劍宛如兩條匹練,飛舞盤旋,同時相互呼應,配合得極為嚴密,使“毒羅剎”一時之間,無懈可擊。

  “毒羅剎”石燕娘,早年曾憑一雙肉掌,擊敗二十八洞苗主,成名苗疆,手上功夫,可想而知,白氏雙賢劍勢雖然驚人,但一時之間,卻也奈何她不得。

  只見她黑影閃閃,一雙肉掌閃躍在劍氣寒光之中,絲毫不亂,只看得場外幾人也不禁點頭暗讚。

  那“金翅大鵬”方雲飛,也是出名的鏢師,一根十三節亮銀軟鞭,與那紫衣少女的蛇頭鞭,皆是軟中帶柔,柔中含剛的兵刃,這時各自展施所學,黏、封、砸、纏、抽、點,只見人如走馬,鞭似神龍,二人也正是勢均力敵。

  貞兒與張翠翠,二人幾度走硬著,出險招,鬥得尤為凌厲。

  張翠翠雖然得莫幽香的親傳,但究竟欠缺對敵的經驗,尤其長時作戰的經驗,更是沒有,是以初始交手,勁力尚甚為遒健,但時間一長,就未免有點氣浮。

  練武的人,最講究練力,養氣,氣一浮,力立即就虛,力一虛,自然就無後力,所以張翠翠與貞兒動手,越來越顯得不行。

  貞兒卻正相反,她不但在劍術上已得“流雲劍”的精髓,尤其在練力使氣上,更得到宏普大師的指點,獲益實在非淺,是以鬥到現在,她的後力依然源源不絕。

  那紅衣少女乃是“九陰蛇母”莫幽香心愛的弟子,武功均為莫幽香親傳,再加她天賦又佳,如在武功上來說,除了火候不足,她的功夫實已得“九陰蛇母”的神髓。

  紅衣少女在“九陰蛇母”身側,尊為入室的弟子,在九陰教也是青靈總壇的首席香主,地位極是崇貴,在江湖走動之時,也是罕逢敵手,今日初逢“青虹仙子”余靜茹,二人竟過了百招,依然還是個不勝不敗之局,當著“毒羅剎”以及兩位師妹之前,心中大為不受用,所以金絲蛇頭鞭,招招式式,更是猛烈無比,一心想求勝奏功。

  但“青虹仙子”余靜茹手上一柄青虹劍得自俠尼的傳授,兵刃又是武林珍品,那裡能讓敵人佔了便宜去。

  這幾個人鬥得依然是難解難分。

  傅玉琪一見場中幾人,不由一震,原來他當年武昌江面截奪“靈蛇寶笈”之時,就與那紅衣女與張翠翠動過手,就是那“毒羅剎”石燕娘,他在跟“江南醉儒”偷下黃山之時也曾見過,是以看的一震,轉頭對“江南醉儒”與“聖手醫隱”陸天霖,道:“她們這幾個人,我都見過,最好大伯招呼一聲,提防她們施毒──”

  “江南醉儒”搖搖頭,輕聲的道:“使不得,他們正鬥得要緊,可分不得心。”頓了頓,道:“咱們大夥兒多留神好了。”

  這時“毒羅剎”的掌風,突轉疾厲,臉色也更為險沉。

  原來她初來洞庭之時,沒估到這八義山莊能有這等雄厚的實力,這時又見來了幾人,一個個俱是神采飛揚,尤其是那個窮酸文士,與那兩個老者更是起眼,自己雖然沒有見過,但從外貌上看來,定然不是平庸之輩,而且這邊人力還不如主人充實,要想有所斬獲,恐怕是大有問題了。

  她想到此處,深悔自己沒有速戰速決,竟拖到現在,讓八義山莊又來了高手。

  心裡如此一想,手上的招式,也隨著緊了起來,但是,儘管自己改變了主意,則是對手白氏雙賢卻不是易與之人,自己已施展出絕學,依然未能把對方逼退。

  又過了十多個照面,情勢仍然未變,“毒羅剎”不由得焦急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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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又過了一盞茶工夫,偷眼一掃場中,那知情勢驟然有變,紅衣少女雖然仍在苦鬥“青虹仙子”,但張翠翠與紫衣少女已因後力不繼,略呈敗象。

  她再望上一瞧,月已中天,時分已然不早,何以仍不見後山有什麼動靜,難道燕趙雙凶又發生了變故?

  心裡這一分神旁顧,手裡自然受到直接的影響,掌勢略一遲緩,白氏雙賢乘虛搶上,只三五招,就佔了先機。

  高手過招,一招也不能大意,真是一著錯全盤輸,白氏雙賢搶得上風,劍招更形凌厲,“毒羅剎”一時之間,要想扳回劣勢,已是大不可能之事。

  這時貞兒的劍招,也是迭出力招,張翠翠一條蛇頭鞭,雖然勉力支持,但已有力不從心,險象環生之態。

  貞兒的為人,孩子氣也最重,同時她的性格也有幾分男子的剛豪之氣,再加上她所聽到有關莫幽香的一些傳說,更使她對莫幽香以及“九陰蛇母”的門下都十分痛恨,所以她一招得手,就趁勢而上,一劍緊於一劍,施展出平生所學,這一來,張翠翠更難支撐下去,慌急間,出手自是亂了章法。

  這情形看在“毒羅剎”眼中,心中更是焦急,一聲暴喝,瞬息間劈出五掌,踢出四腿,這乃是她全力施為,略將白氏雙賢,逼退兩步。

  她心裡念頭閃動,暗暗一笑,身子卻向張翠翠那方向略略移去,在與張翠翠相距約莫二丈多遠之時,突然嘬口怪嘯。

  這一嘯,聲音雖然甚是短促,但在場中交手的三個少女,聽後都精神一振,手上的蛇頭鞭也隨著功力大增。

  “毒羅剎”掃眼一瞧,見三個少女都已知道自己嘯聲之意,立即也加快掌勢,呼呼呼又一連劈出三掌。

  同一時間,那張翠翠、紅衣少女與紫衣少女,也各憑所學,猛烈的攻出兩鞭。

  “毒羅剎”藉三掌快攻之力,把白氏雙賢又逼退一步之時,陡然又是一聲淒厲的怪嘯,這聲怪嘯,聲音悠長而亢噪,令人有種說不出的驚悸。

  她隨著這一聲長嘯,又拍出一股強烈絕倫的掌風,人卻隨著掌風,向前猛衝過去。

  白氏雙賢,沒有料到她竟在這時作此拚命之舉,更因拍出的這一掌,風可斷碑碎石,力逾千斤,白氏雙賢只覺一股狂飆直壓而來,令人胸感窒息,知道這一掌,乃是她畢生功力所聚,銳不可當,立即力貫長劍,向直逼而來的勁風卸去,同時雙雙躍起,向一側閃避開去。

  就在“毒羅剎”逼退白氏雙賢之際,那紅衣少女、紫衣少女二人,也都同時虛出一鞭,疾向一邊退去。

  “毒羅剎”一見白氏雙賢,雙雙閃退開去,自己那敢延遲,雙足一頓,直向貞兒與張翠翠所斗之處躍去。

  九陰教幾人這一突然的行為,場外之人都不約而同的向場中凝視,一面已暗中戒備。

  那“毒羅剎”一躍到張翠翠身側,也不打話,右掌疾吐,直向貞兒攻出的長劍封去,張翠翠已乘機向紅衣少女之處退去。

  貞兒心中一氣,正待揮劍再上,那知“毒羅剎”倏的抽身後退,只一轉身,雙手已取出一段粗如兒臂的竹筒出來,左手揭開竹筒的蓋子,右手迎風一抖,竹筒內湧出一股黃煙。

  正巧貞兒提劍追刺“毒羅剎”,那黃煙便向貞兒噴到。貞兒只覺眼前一黃,同時一股腥風往鼻子直鑽,情知有異,連忙揮動長劍,舞起一圈銀虹,在身前結成一道劍幕,阻擋住襲到之物。

  她以劍幕護身,再定眼一看,那裡是什麼黃煙,竟是黃黃一群,有螞蟻大小的蠍尾蜂。

  貞兒雖一不知這蠍尾蜂的厲害,但她知道“九陰蛇母”喜養各種奇毒的蟲物,以前傅玉琪就中過飛蜈蚣的奇毒,是以,她一見上千的小黃蜂向自己湧到,心中不由大吃一駭,心想,這小蜂為數成千,憑自己一柄長劍如何能遏止殲滅它們?

  她心念方動,那蠍尾蜂已經散開,挾著沖鼻的腥風,向她襲到──

  就在這時,草坪中飛閃起幾條人影,一面拍擊出幾股掌風,向貞兒奔去。

  陡然間,一聲大喝,道:“諸位後退──”

  飛躍中的幾人,倏然停身,這幾人正是靜心道姑、“江南醉儒”、陸天霖、“病鐘離”及傅玉琪五人。

  就在這一聲大喝聲中,近北方一道淺藍影子,在皎潔的月光之下,快如電光石火,疾射而來,直撲向貞兒身側。

  來人輕喝一聲,道:“貞姑娘不要慌──”

  貞兒一看來人乃是八義山莊的“快笛韓湘”秦雪嶺。

  這時,那一聲大喝:“諸位後退──”之聲方完,秦雪嶺到底輕驗豐富,知道在場的高手必定另有良策,他一面揮舞青銅古笛,一面拖著貞兒衣帶,道:“貞姑娘快退──”說時,將貞兒往前推送一步,自己舞笛斷後。

  就在這時,那方才喝令眾人後退之人,正是“無影神偷”許一奎,他人隨聲起,左、右雙手一揚,射出兩團雞蛋大小的黑球,這兩隻黑球原是斜飛而出,正巧到了蠍尾蜂紛紛亂舞之處相撞,一聲輕響之後,接著就是“轟”的一聲大震,接著又是連連爆炸之聲,爆燃起一片綠熒熒的火珠,火花跳躍,隨風飛散出陣陣腥臭氣味,中人欲嘔。

  “無影神偷”許一奎用神火陳兆炫的子母犛,呵呵大笑一陣,道:“小妖怪,你可認得老夫嗎?”

  “毒羅剎”石燕娘道:“就你不是已經死了呢?”

  “無影神偷”又是呵呵笑道:“本來老夫可以先死,但又不放心留著你們這班妖魔鬼怪在害人,所以又捨不得死了──”

  “毒羅剎”慘笑一聲道:“既是你老人家未死,八義山莊之事,就此作罷──”

  “無影神偷”道:“難道你這就想走了嗎?”

  “毒羅剎”乾咳一聲,道:“你還打算毀棄前言不成?”

  “無影神偷”許一奎笑道:“如果老夫言而不信,今天你就不能活著離開八義山莊,這是我對你最後一次諾言,唉!你走罷,這裡由我老化子擔代了──”說著又唉了一口氣。

  “毒羅剎”一咬牙,招呼了三女,正待轉身走去,“無影神偷”突然喝道:“回來!”

  她回身瞧著“無影神偷”道:“難不成又變卦了嗎?”

  “無影神偷”道:“後山還有兩個蠢貨躺在那裡,你趕快去把他們一道帶走。”轉臉對“病鐘離”長長一揖,道:“嚴老哥,請原諒我老化子擅自作主了,這實在是我當年有言在先,饒她三不死,兄弟的苦處,務望老哥成全。”

  “病鐘離”謙道:“好說,好說,八義山莊的事就如同你們幾位老哥的事是一樣,盡請作主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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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無影神偷”許一奎謝道:“多謝多謝,嚴老哥這份雲情高誼,老化子總記住就是,那就一客不煩二主,索性請你成全到底,請派兩艘小艇,把她們幾人送出洞庭吧。”

  “病鐘離”一口應承。

  “無影神偷”這時又對“毒羅剎”道:“你回去對那莫幽香講,要她趕快回頭,如若不然,我們絕不容她如此胡作非為,少不得我們會趕到洱海來找她理論──”他想了一想,揮揮手道:“你們去吧!此事跟你們說也無用,不過──”他話到此處,倏然住口,又揮手道:“走吧!──”

  “毒羅剎”也不打話,領著三女跟在八義山莊派出的莊漢身後,向後山奔去。

  這時貞兒與“快笛韓湘”已然退到“病鐘離”身側,這時眾人只注意“毒羅剎”幾人,沒有注意到這邊,猛然間,只聽貞兒一聲尖銳的驚叫,在場諸人,都不禁一驚,轉臉一望,只見“快笛韓湘”身軀斜倒,貞兒正雙手扶著他欲傾的身形。

  “聖手醫隱”一點足,人已先躍之過來,伸手挽住“快笛韓湘”的身子,右手探扣脈門,眉頭一皺,道:“他中了蜂毒啦──”

  貞兒正扶住“快笛韓湘”的身子,聽陸天霖一說,心念他是為救自己才中了蜂毒,不由甚為焦急。

  “聖手醫隱”轉眼在“快笛韓湘”身上瞧了一陣,急向靜心道姑,道:“快,快把你玉簪拿來──”

  他說話神情十分緊急,靜心道姑知他必有急用,忙的在發上拔下玉簪,交與陸天霖。

  “聖手醫隱”接過玉簪,右手運力,朝“快笛韓湘”耳後疾點,又往外一彈,道:“可惡的東西!”

  眾人順著方向一瞧,原來一隻小蠍尾蜂,已被他用真力彈在地上。

  “病鐘離”道:“秦弟之傷,全仰仗陸兄了──”

  “聖手醫隱”陸天霖道:“兄弟當盡全力而為,這裡不是商量之處,趕快先把他搭進屋內再作區處。”

  §第三十四回
  義重如山 果老求奇蟲
  情柔似水 貞兒侍湯藥

  傅玉琪的為人,宅心忠厚,他對“快笛韓湘”秦雪嶺更是友情深摯,一見他中了蜂毒,知道“九陰蛇母”手下飼養的毒物,無不奇毒,一時想起自己當年被飛蜈蚣所傷之事,至今猶有餘悸,心裡不由得十分著急,但眼前幾位,不但是自己的長輩,而且都是武林高手,自己自是不便太過躁急,所以急得呆在一旁。

  這時聽義伯陸天霖叫把“快笛韓湘”先搭進屋內再作區處,當下跨步向前,蹲俯下身子,雙手輕妥地托抱起秦雪嶺,領先向大廳內宅走去。

  眾人一齊走到秦雪嶺房中,傅玉琪把他放置床上。

  房中又添燃起兩支明燭,照得全室通明。

  “聖手醫隱”陸天霖著人取了一碗“無根水”來,然後由囊篋中取出一隻古瓷小瓶,倒出兩粒丹丸,放入碗中,那丸藥一浸水,發出嗤嗤陣響,轉眼便溶化了。

  陸天霖待那丸藥溶化了之後,又在一隻白玉瓶取過一粒朱紅色的藥丸,托在掌心,要“金翅大鵬”方雲飛端著“無根水”,走到床前。

  但見“快笛韓湘”秦雪嶺,牙關緊閉,嘴唇發烏,雙眼也閉得緊緊的。

  眾人都圍在床前,一個個臉色凝重,眼光都凝視著床上的秦雪嶺和“聖手醫隱”臉上。

  “聖手醫隱”陸天霖右手輕輕一托秦雪嶺的腮顎,微一用力,啟開牙關,用“無根水”把那朱紅丸藥灌下,然後轉身對眾人道:“秦老弟中毒頗深,雖已服下我配製的‘淨血驅毒丹’,不過,這只能暫保一時,卻無法徹底根治──”

  他話尚未完,門口已響起一陣急促的步履之聲,原來是“快笛韓湘”中毒受傷之事,已驚動內眷,後宅“病鐘離”嚴百川和“白眉果老”孫公太二人的夫人,乃是“快笛韓湘”的姐姐,他們同胞姐弟手足情深,怎能不急?是以一聞此訊,便急急趕了出來。

  二人一見自己弟弟昏迷之態,心中雖然憂焦如焚,但好者二人都不是一般婦人家可比,並沒有啼哭。

  “病鐘離”知道她二人心中定甚焦急,急忙的安慰道:“弟弟雖然中了蜂毒,但有這‘聖手醫隱’在此,諒來必無大礙,你們不宜過急,以免擾亂療治。”

  她姊妹二人都是年過半百之人,對這個最小的弟弟確是萬分惜愛,但在此時,也不好說什麼,只得又看了一會,對“聖手醫隱”謝道:“小弟之傷全仗陸爺費神了。”

  “聖手醫隱”也只得硬起頭皮,道:“二位嫂夫人但請放心,我定當盡我之力,使秦兄弟早日康復。”

  待嚴、孫兩位夫人走後,白氏雙賢在一旁大感不安,踱了一陣,侷促地道:“想不到這妖婦竟攜帶這種毒物前來,真是可惡之極!”

  “虯髯神判”望著陸天霖道:“估不到這小小的蟲兒,卻有這般強烈的毒性。”

  “聖手醫隱”陸天霖,卻答非所問的道:“這還虧了許老前輩及時用子母犛去毒蟲,如若不然,讓它們留下,那就不堪設想了。”

  “無影神偷”許一奎,轉臉向“江南醉儒”開玩笑道:“酒鬼!今天我來考你一考,這些小蠍尾蜂是出在什麼地方?你可知道?如若答不上來,那你這秀才也不用當了。”

  貞兒本為秦雪嶺因救她而受傷,心裡覺著過意不去,楞在旁邊,她早就想問問,這毒蟲到底有多厲害?但一直就沒有發言,這時聽“無影神偷”一問,她再也忍耐不住。拉著“江南醉儒”的衣袖,著急的問道:“醉師叔,你說嘛!這小蜂子到底是怎麼樣的厲害嗎?──”

  “江南醉儒”望了“無影神偷”許一奎一眼,又望瞭望“聖手醫隱”,然後才道:“你們這班要飯的可真難纏,人家中了毒,你卻又要考起秀才來了,我要不說吧,又怕落個口實在你那裡,那口氣將來不好受,要說吧,心裡又老大不樂意──”

  他這等說法,原本是他們幾位風塵奇俠鬧慣了的玩笑話,但貞兒可當了真,忙催著道:“說嘛!你說嘛!師叔──”

  “江南醉儒”就是扭不過貞兒,被她一催,轉臉笑道:“唉!你也是個小搗亂,窮磨人──”說著,又唉了口氣,彷彿很委曲似的,然後才說出了這蠍尾蜂的出處來。

  原是這蠍尾蜂,出生在苗疆大澤之中,它名雖叫蠍尾蜂,實際並非蜂類,而是一種蟻類,大澤之中,腐爛的落葉厚積數尺,在這腐葉之下,有一種飛螞蟻,這飛蟻因生存在腐霉濕晦的爛葉陰濕之中,所以有種奇毒,而這種毒更含有一種陰性,侵人內腑,奇寒無比,人一被它咬中,就必寒冷而死。所幸這種螞蟻生殖之力很弱,所以繁殖不快。

  在這大澤之中,奇異的蟲豸多得不勝甚數,還有一種小紅蠍,也是生在腐草之中,如若被它螫一下,熱痛如炙。

  天地造物就是這等奇妙,這兩種一個奇寒,一個奇熱的毒物,竟然偶爾會交配起來,生下來的就是黃色的蠍尾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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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其實這兩種毒蟲交配所生的怪物並不能叫蜂,但是因為它生得形像在蜂蟻之間,所以便叫它蠍尾蜂,這種毒物咬了人之後,更是不好受,忽寒忽熱,在這寒熱交攻之下,絕少能逃得過厄運的。

  “江南醉儒”說完這蠍尾蜂的出處之後,卻望著“聖手醫隱”陸天霖搖頭浩嘆,道:“想不到這石燕娘竟把這奇毒的東西,帶進中土來,若不是虧得那子母犛之力,一時之間還是難以消滅得盡──”

  傅玉琪因與“快笛韓湘”秦雪嶺情誼特厚,貞兒也因他是為救自己而受傷,這時聽“江南醉儒”把這蠍尾蜂說得這般厲害,都不由心中著急,幾乎是同時開口急著問道:“照師叔如此一說,這蠍尾蜂既是等歹毒,那麼他還有無解救呢?”

  二人這一問,室中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掃掠著“江南醉儒”與“聖手醫隱”陸天霖二人的臉上。

  “江南醉儒”搖晃著腦袋,道:“我雖知道這蟲的出處,卻不知有無解救之法,這事,只有請教他了──”說罷,也把目光投注在“聖手醫隱”身上。

  “聖手醫隱”陸天霖拂長髯,微咬嘴唇,沉思了一陣,才慢慢地道:“我對醫道雖是略略通曉一二,又蒙江湖朋友的抬愛,稱我一聲‘聖手醫隱’,說來也真慚愧。”頓了頓又道:“兄弟雖然對一些疑難雜症,以及傷毒各門,略略下過些微工夫,但卻還未曾遇到過這種毒蟲之事──”他話到此處,諸人臉上都不由得一寒。

  “無影神偷”許一奎,在旁接道:“如此說來,我少不得要自毀前言,前去把這石燕娘擒來,看她──”

  “聖手醫隱”陸天霖輕嘆一聲,道:“把她找來,她也不見得就能醫好秦老弟的傷毒。”

  “白眉果老”孫公太急道:“那麼依陸兄如何處之呢?”

  “病鐘離”也急著接道:“內弟一切,只有全仗陸兄費心了──”

  陸天霖接道:“這是自然不容推辭之事,不過這東西雖然具熱雙毒,一般藥物尚無法療之法,兄弟更是沒有此等經驗,但是天地造物就是這等奇妙,一物必有一克,任你再毒的東西,儘管藥物對它無效,也必有一物可以降克於它的。”

  貞兒急問道:“那是什麼東西呢?”

  “聖手醫隱”陸天霖望著傅玉琪道:“當年琪兒被她們飛蜈蚣螫傷,我也幾乎束手無策,只有橫心前往泰山紅葉谷,找‘東嶽散人’唐一民商借人面蜘蛛。”

  “白眉果老”道:“這人面蜘蛛有用嗎?”

  “聖手醫隱”陸天霖點頭笑著應道:“天下之事,就這等奇絕,這人面蜘蛛專吸百蟲奇毒,現在秦老弟所中之毒,只有用人面蜘蛛吸毒一法可以有救。”

  “獨臂丐王”董天臣在旁搔搔頭,說:“這泰山紅葉谷離此地千里迢迢,再說那唐一民又是出了名的怪脾氣──”

  “病鐘離”嚴百川長眉微軒,道:“只倒沒有什麼,那唐一民雖然怪癖冷漠,但近來迭遭變故,性格已大改,況且他對我們兄弟倒還十分投契,只要他有此物,還不致拒絕不借,不過,不過──”他不過了半晌,才道:“唉!不知時間可否趕得及?”說罷,滿臉期待之色的望著陸天霖。

  “聖手醫隱”站了起來雙目微閉,在室中來回踱著方步,自言自語,喃喃地道:“這蠍尾蜂生俱寒熱兩毒,只有以驅寒卻熱不同性格的藥,以和緩其勢──”說到此處,只見他嘴動,卻聽不到聲音。

  他來回踱著步子,口中喃喃自語了一陣,又坐回原處,向著眾人看了一眼,然後臉色凝重的道:“對秦老弟所中之毒,我雖沒有治過,但‘醫’乃是醫的個理字,我對這病理的鑽研,自信還有個八成的把握,我只要順著他的病理下藥療治,縱無能把它治好,要想使這毒性不再蔓延開來,還是有幾成把握的。”話到此處,又沉思了一陣,道:“我以針藥雙管齊下的方法,來保秦老弟的毒勢不再擴大,以便前往紅葉谷求借人面蜘蛛,依我想──依我想二十天我還擔代得了,多了我可就不敢說了──”

  他話還未完,“白眉果老”孫公太臉色一展,笑道:“足夠足夠了,陸兄只要能保他半月的時光,我那頭小毛驢也盡可來回了。”

  靜心道姑在旁唸了一聲“善哉!善哉!”,道:“救人事急,寧可早去早回,依貧道看,孫義士還是趕早去的為是。”

  白氏雙賢因事由己起,心中不安,所以道:“不知孫二哥是否要帶人前去,如若怕路上不便,我兄弟願盡棉力,追隨孫二哥,往泰山走一趟。”

  “白眉果老”孫公太搖搖頭道:“不用了,不用了,老朽一個人前去,乃是仗著我那頭小毛驢的腳程快,如若有人相陪,也沒有這好的牲口,能趕得上我那頭驢子,那一來,不但不能早去早回,倒反而把時間耽延了,賢昆仲盛情我們心領了。”

  “病鐘離”嚴百川道:“既是如此,那賢弟就辛勞一趟吧,咱們救人要緊,賢弟立即就動身吧!”

  “白眉果老”孫公太點頭退出,準備乾糧、水壺,以及其他應用之物,攜上兵刃,備好千里神驢。

  “病鐘離”又叮囑道:“賢弟一路之上,別事不要過問,務以秦弟之事,為第一要務,早日趕回,要緊!要緊!”

  “白眉果老”點頭道:“這事我自知道,不勞掛心。”說著轉向眾人道:“我走了。”又向“聖手醫隱”陸天霖抱拳作禮道:“陸兄,內弟就仰仗陸兄多勞神了,我二十天之內,必可趕回──”這時,莊漢已來稟告,出湖的船隻已準備好。

  傅玉琪拖著“聖手醫隱”陸天霖上前,向“白眉果老”孫公太躬身施禮,道:“晚輩有一事相求。”

  “白眉果老”道:“什麼事,你說罷,只要我能辦到,准代你辦到不誤。”

  傅玉琪道:“我有一胞妹,名叫傅慧,被唐老前輩收為門下,此番老前輩前去紅葉谷,便中敢懇代看看小妹──”

  “白眉果老”笑道:“這個容易!”

  “聖手醫隱”陸天霖也抱拳作揖。

  “白眉果老”孫公太,拍拍小毛驢,道:“黑兒,咱帶你山東走一場,路上多辛苦點兒吧──”說著又向眾人點頭示禮,牽著小毛驢,隨著莊漢踏月而去。

  這時天色已亮,眾人都各自回房休息。

  直到辰牌時刻,大家起床,商議一陣,才到“快笛韓湘”房中。

  這時正是八月中秋之後,八義山莊因位於洞庭湖中,氣候已十分清涼,但“快笛韓湘”秦雪嶺此時正是內熱發作,渾身汗如泥漿,嘴唇燒得焦乾,張著嘴,直呼喘著大氣,他二位姐姐正在替換的用涼手巾替他敷在額頭之上,旁邊兩個女傭,也正在為他打搧。

  “聖手醫隱”陸天霖看了一會,打開藥囊,取過幾味草藥,交給傅玉琪,要他關照莊漢,用陳年雪水煎煮。

  待傅玉琪去後,他向“病鐘離”嚴百川道:“待他吃下那碗湯藥之後,我要用金針暫封他一二處血道,以阻毒氣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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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不一會,傅玉琪把湯藥端來,陸天霖轉請他二位姐姐喂他服下之後,道:“二位嫂夫人請不用焦心,我雖然不才,但自信還不致誤了秦賢弟,現在孫二哥已去泰山紅葉谷借人面蜘蛛,定然很快就可趕返,這裡自有我等照應,嫂夫人但請放心就是。”

  秦氏姐妹見陸天霖這般一說,自然一再稱謝;又坐了一會,便轉返後宅而去。

  過了約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快笛韓湘”服下的湯藥,藥性業已行開,身上汗漸消,眼睛也由紅轉清,陸天霖隨即替他穿上衣服,留下“金翅大鵬”方雲飛與傅玉琪在房中照應,他則伴同眾人離開房間。

  到了午初時刻,“金翅大鵬”方雲飛急急地跑了出來。

  “聖手醫隱”陸天霖一見他急匆匆的出來,忙的站起來,搶著說道:“怎麼?是不是他又發寒了?”

  “金翅大鵬”方雲飛點頭應道:“是,是,是,秦兄弟這時直喊冷呢──”

  “聖手醫隱”點了點頭,也未說話,當先走進房去,取出兩粒臘封的丸藥,要過一碗多陳年老酒,由傅玉琪幫同,讓他服了。轉臉對眾人道:“他所中之毒,就是如此討厭,每天在子、午、卯、酉這幾個時辰交替之時,必然要寒熱發作──”

  “醉拐李”司徒雷在一旁聽得迷惑不解,插口問道:“為什麼在這幾個時辰發作呢?”

  “聖手醫隱”陸天霖一面打開豹皮提囊,一面笑道:“這乃是人體上的血液流行的關係,並沒有什麼特別道理。”

  他頓了一頓,又接著剛才所說的話,道:“在他吃了我一劑湯藥,和這兩顆丸藥之後,多少能幫助他清理一下內腑的毒性──”

  一句話尚未完,猛聽得“快笛韓湘”在床上一個翻身,哇的一大聲,吐出兩口黑黃混濁的污液。

  陸天霖這時反顯得神情欣愉之色,道:“這兩種藥可算得已應上了病情不致有何差誤了。”說著,已在豹皮囊中取出一隻六寸長的銀筒,由銀筒內取出了二根二寸長,一根三寸長的金針,對“病鐘離”道:“現下我要替他以金針砭封一兩處血道,並替他放出一點浮積在皮中的毒血。”

  “病鐘離”知他是在徵得自己的同意,當下笑應道:“陸兄酌情處理就是,承你一番盛情,難道我兄弟還信陸兄不過嗎?”

  “聖手醫隱”笑著點點頭,當即執過“快笛韓湘”左手,捏了捏他大拇指的指甲,右手輕輕一動之間,已在“少商穴”著了一針,那“快笛韓湘”就渾如未覺一般。

  在“快笛韓湘”秦雪嶺左右雙手的“少商穴”各著一針之後,陸天霖指揮傅玉琪將“快笛韓湘”扶著向床上躺妥,右手捻起那三寸多長的金針,左手拂開他的頭髮,看了一看經脈,隨著在那傷口右側,斜下一針,兩指微一捻動,立即取出,然後又用雙手在周圍擠弄了兩下,即由針孔裡,滲出幾點淤血。

  “聖手醫隱”又取過一粒黃色丸藥,放在口中嚼爛,敷在那針口之處,然後才替他取出“少商穴”上的兩支金針。

  陸天霖洗淨了手,吁了口氣道:“現在已無別事,就是在這二十天之內,孫二哥未回來之前,必定要有人留此照應於他。”

  傅玉琪接口應道:“讓我留在此處照應他好了。”

  陸天霖道:“你留此雖甚合適,但是每天在子、午、卯、酉時,必須照料他服用藥物,你短時間尚不致有差,日子一久,怕你精神會支持不住的,我看──”

  這貞兒臉上泛起一陣熱暈,似是甚為激動,她望瞭望“聖手醫隱”,又瞧了瞧躺在床上的“快笛韓湘”,輕輕咬了下嘴唇,一整臉色,對靜心道姑看了一眼,然後對陸天霖道:“陸伯伯,我願陪琪師哥留此照應他──”

  “病鐘離”一見貞兒要留下照應,轉臉想要說什麼。

  但貞兒未待他開口,已很大方的說道:“我若不是秦相公及時相援,怕早已也身受此毒了,所以秦相公之傷,全是為救我而受此苦,可惜我無能替他受此折磨,心中大覺不安,讓我留下照應湯藥,侍候秦相公幾天,實在出於我的心願。”

  貞兒生俱一種男子爽朗的氣概,她因秦雪嶺為救她險些中毒喪命,心中不但難過而且萬分感激,心裡恨不得代他受點痛苦,才覺安心,但這乃是無能辦到之事。她一聽陸天霖要留人照應於他,心裡便已有了打算,她雖知自己是個女孩子家,定有諸多不便之處,但她就是念性明快,而且把事理分得很清,再加之她一向作事也很是任性,所以在心中轉念一再思想,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靜心道姑最知她的性格,當下接道:“貞兒說得也有道理,秦相公對她有此大恩,讓她跟琪師哥留下照應,確也很好。”說著又對貞兒說:“照應病人,不同兒戲,按時服藥,差錯不得,你能細心做到嗎?”

  貞兒點頭道:“貞兒能做到。”

  靜心道姑轉臉對“病鐘離”與“聖手醫隱”道:“既是如此,就讓他師兄妹留在此處照應秦相公便了,陸兄有什麼事,就請吩咐他們罷。”

  “聖手醫隱”點點頭,叫過二人,把每日應服之藥,以及服用方法,仔仔細細交待了二人,這才與眾人離去。

  “快笛韓湘”在“聖手醫隱”治療與傅玉琪、貞兒的悉心照應侍候之下,幾天後,便大有起色,除了子、午、卯、酉四個時辰必定要發寒、發熱,甚或嘔吐一陣之外,其餘時間,情形卻是一天比一天清醒與安靜。

  一天,“快笛韓湘”寒熱之後,休養了片刻,見貞兒還坐在他房中,不由對她瞧了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我此番中毒受傷,全虧了她與傅玉琪這等照料於我。”

  他瞧了她一眼,又把臉背了過去,心中又想道:“傅賢弟與我友誼篤厚,他服侍於我,也還可說,那貞姑娘,乃是女孩兒家,竟也這不辭辛勞,日夜廝守房中,實使我心中難安得很──”

  “快笛韓湘”雖然較傅玉琪年長,但卻是名門之後,幼時庭訓極嚴,再加之他的為人,也是極是老成,律己更是謹嚴,所以把男女之間的事,看得十分認真,在他的生活之中,也從未有女孩子闖入進來,這時,見貞兒日以繼夜的照應自己,心中總覺得要一個纖弱的女孩子這樣辛苦,甚是過意不去。

  他這時已是甚為清醒,想到此處,很想對貞兒說幾句,感激之言,但一開口,只覺唇舌乾硬,竟是提不起勇氣來說話,同時,也不知打從那裡說起的好!心裡一陣紊亂,不由得輕輕地嘆了口氣。

  貞兒正坐在桌前,望著窗外日落的霞暉在發怔,忽聽秦雪嶺一聲輕嘆,只道他感到難受,忙的起身,走了過去,低頭問道:“怎麼樣,還覺得不舒服嗎?──”

  “快笛韓湘”一時不知所措,只得搖了搖頭道:“沒有什麼。”

  貞兒又問道:“是不是想吃點東西,還是想起來坐坐呢?”

  “快笛韓湘”秦雪嶺,看她那專心一志的神情,心中更是一陣感動,忙的將目光收縮回去,訥訥地道:“多謝你,我什麼也不用──”說到這裡,不由得又“唉”了一聲,道:“這些天來,累得姑娘和琪兄弟,我真是過意不去,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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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貞兒不等他話完,忙道:“秦相公,你快不要這樣說了,多承你不顧自己安危,趕來救我,要不是你,那受傷的一定是我。”

  “快笛韓湘”搖搖頭道:“那也不能這般說,這是各人的關難──”

  貞兒原本是富有男子性格的人,這時聽得“快笛韓湘”卻說是各人命中的關難,不由向他看了一眼,心知他定是個十分忠實之人,口中接道:“縱然這是各人命中的關難,但是相公卻是為了救我,才中毒受傷的。”

  “快笛韓湘”秦雪嶺,在床上動了動身子道:“這也算不得是我救姑娘,若是要說恩德,那我們才只更是不安,為了咱們八義莊之事,勞動了前輩的大俠,和姑娘們前來相衛於八義莊,姑娘你們對八義莊如此隆情厚誼,我們縱是受點皮肉之痛,又算得什麼呢?”

  貞兒還想說什麼,正巧“江南醉儒”、“病鐘離”與“聖手醫隱”等幾人進來。

  “聖手醫隱”陸天霖看了看“快笛韓湘”的脈象,又問了問貞兒,知他情形甚好,心中不覺大感欣悅。

  幾人又坐了片刻,才始離去。

  不一會,日已西沉,燈火初上,傅玉琪進來替換貞兒。

  男女之間的事,實在是無比的微妙,這真是造物的安排,絕不是人力所能左右。

  當“快笛韓湘”秦雪嶺因中毒臥床之後,發覺貞兒留在那裡照應他,心中有什麼話要說,但一時間又說不出口,一旦二人交談過了,就覺得滿腹的話,亟待傾吐。尤其是人在病痛之中,感情來得更是奇怪。

  貞兒這時的心理,也是甚為奇特,她與傅玉琪本是從小在一起的,雖然為時不久,但她對他總覺著有種分外親切之感。

  後來,二人再度相聚,又隨同“江南醉儒”外間閱歷一番,這時的貞兒正是初識情愛的少女,自然而然之間,心中便印上傅玉琪的影子。

  可是傅玉琪對她,則是在若即若離之間,有些時,他竟彷彿是在避讓自己,這一點,使她甚為傷心之處。但是也不能說他對自己不好,他處處還是很愛護自己,宛如兄長一般──

  這些,使貞兒大感迷惑不解,她芳心覺得她很喜歡琪師哥,很想接近他,然而,琪師哥卻有一種使她無法接近的感覺,她常常為著此事,一個人清夜深思,可是,男女之間的微妙,是越想越想不透的東西,她每每在苦思之後,都是幽幽嘆息一陣,她也知道,那是她無法理解得了的事──

  這時,她與“快笛韓湘”秦雪嶺相處了十天之後,只覺得這個人比琪師哥容易親近,而且他對自己更是跟琪師哥對自己一樣的體貼愛護,而且不像琪師哥那樣避著自己,怕自己,相反地,更是處處安慰自己,他自己在病痛之中,但卻處處還要使自己高興。

  貞兒乃是自幼失恃之人,雖然師父是自己母親的同胞姊妹,對自己也是百般依允,然而,那些並不能滿足一個少女心中的需要。

  是以“快笛韓湘”對她的一切,便使她芳心中起了很大的變化,覺得心裡滿實了許多,覺得唯有那些,才能使她感到藉慰。由於這種緣故,她精神更煥發,使她忘了照應“快笛韓湘”的任何勞苦。

  其實,這完全是她心理上的感覺而已,更知道她與傅玉琪一起長大,在傅玉琪面前,是任性的,時常故意刁難於他,自然許多事,使她感到不能滿足。

  她對“快笛韓湘”秦雪嶺,卻是一種感恩圖報的心情,自然便處處壓制自己,事事以秦雪嶺為主。而“快笛韓湘”秦雪嶺的為人,本就剛柔得宜,在年齡上,又正是成熟的時候,況且他對貞兒的曲意侍候自己,心中充滿了感激之情,而尤其病中之人,情感不但脆弱,更且特別豐富,由於這種種原因,他對貞兒在言行上,自然是溫情的,而這種溫情正是貞兒在傅玉琪身上所沒有得到的東西。

  如此一來,貞兒的一片芳心愛心,便像新苗逢到春霖,滋長得異常快速。她心中的愛意一天一天的茁壯,但是她的憂急,也是一天一天加重,她知道“聖手醫隱”陸天霖確實是當今神醫,他既然說他的藥物只能使“快笛韓湘”在二十天之內不致變化,現在是一天少一天,雖然“白眉果老”騎的是匹神驢,但是人面蜘蛛並不是隨到取之物,這並不是怕唐一民不借,而是因為唐一民也是一位飄忽不定的怪客,萬一“白眉果老”到了泰山紅葉谷,而“東嶽散人”唐一民竟不在谷中,那該如何是好?

  她心裡為著此事而憂煎,神色之間也就自然的流露了出來。一天,“快笛韓湘”秦雪嶺忍不住低聲問道:“貞姑娘,我看你眉宇之間有著一層憂鬱之色,恐怕是為我之傷,太睏倦所致吧?”

  貞兒笑著搖了搖頭。

  “快笛韓湘”似是不放心,又道:“這多天來,多謝你為我一片苦心,難道你是怕我的傷勢難愈嗎?”

  貞兒在他追問之下,只得把自己心中所顧慮之事說出。

  “快笛韓湘”聽了大為感動,欣然笑道:“貞姑娘,古人說:‘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如今我秦雪嶺得到這許多愛我之人,尤其是傅賢弟,對我情逾手足,還有姑娘對我這番深情,不用說,我的傷毒還有痊癒之望,即使無法治癒,那也是人生大限,我也該含笑瞑目的了──”

  貞兒急道:“你快不要亂說了,我只是這樣胡猜罷了,吉人自有天相,孫老前輩去泰山,定能將人面蜘蛛借到,好者今天只十六天,還有四五天呢,他一定可以趕回來的,這都是我不好,不該胡說亂想的,引起你不安來了──”

  “快笛韓湘”見貞兒這時一掃以往那種豪快之態,此刻竟是柔情似水,心中既受用,又感動,當下笑道:“你也不用焦急,我此時也沒有什麼不安,我很好,心裡也很寧靜──”說到此處,把目光深深地凝注在貞兒臉上,嘆了口氣,道:“為了我,把你們二人都累瘦了──”

  貞兒聽他一說,情不自禁的伸出玉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淡淡的笑道:“我沒有瘦,這是你疑心罷了──”

  “快笛韓湘”這時心裡也甚是激動,忍不住徐徐的伸出手來,握住了貞兒的雙手,無力地輕輕喚了聲:“貞姑娘──”眼睛裡,卻滾動著兩顆熱淚。

  貞兒也忍不住熱淚盈眶,但心底卻泛起一股無比的喜悅。

  日子在憂急與歡樂之中又過去了兩天,這天早晨卯時時光,只因二十天的時間將屆,眾人對“快笛韓湘”秦雪嶺的傷勢更是關心,是以一早便都來到他房中。

  “聖手醫隱”陸天霖親自照應他服下藥物。

  這一兩天“快笛韓湘”秦雪嶺的情形,又較早幾日為惡化,每逢子、午、卯、酉幾個時刻,寒熱又較前幾日轉劇,在寒熱之中,人又昏迷沉沉。

  陸天霖見眾人神色焦急,強按下不寧的情緒,勸道:“諸位不要急,秦賢弟之現象,乃是正常之理,在服藥之初,因為藥性入內,正好沖淡他內部的寒熱,所以即見功奏,現在時間一久,內部寒熱,也同時增加對藥物的抵抗之力,所以現今服下之藥,便不如日前的見奏,但這並無大礙──”他說到此處,似覺無法說下去,頓了一頓,才又接道:“好在孫二哥這一二日內必可趕回,只要人面蜘蛛一到,秦賢弟馬上就可痊癒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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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1 11:10:09 |只看該作者
一八八

  “聖手醫隱”陸天霖,只說了個“只”字,陡然間天空爆響起二枚長尾火花信號。

  “醉拐李”司徒雷鐵拐一頓地,高叫一聲:“好,孫老二──”他說到“孫老二”的“二”字,人已一晃肩,鐵拐一點地,人早就穿出了房間,隨著他疾馳的身形,傳過來“可回來了──”的聲音。

  屋內之人,彷彿全有一個共同的感覺似的,一聽這重要信號,就竟都知道是“白眉果老”回來的佳兆。

  這時眾人也不顧看“快笛韓湘”了,一齊湧到房門之外,房內只有陸天霖和傅玉琪在陪著他。

  片刻工夫,已聽到“昂昂”一聲驢鳴,大家一聽驢鳴,冷凝如霜的臉色,全開了一半。

  不到一盞茶工夫,那矮胖的“白眉果老”,已飛步入內。

  他也沒有等到進房門,就探手解下身上的包袱,待他跨進房門,小包袱已經打開。

  “白眉果老”托著小包袱,口中卻嚷道:“陸兄,陸兄,總算天從人願,東西借到了,快,快用吧──”他手中托著個玉盒,口中嚷著“陸兄”,但卻還未看到陸天霖人在何處?

  “聖手醫隱”見他這等情形,知他是憂於“快笛韓湘”的毒傷,也知他是奔行疾勞甚,忙的迎了上去,雙手小心地接過玉盒,口中說道:“孫兄辛苦了。”

  陸天霖接過玉盒,再看“快笛韓湘”那種痛苦昏迷神色,也再不遲疑,當下在豹皮囊中,取出一包藥粉,用沸水沖泡開來,用棉花蘸著藥水,在傷口四周慢慢的洗敷了一遍,然後又用涼開水再把藥水洗敷之處洗淨,這才右手托起玉盒,轉臉對眾人低聲說道:“少時我就要用人面蜘蛛代秦兄弟吸毒療傷了,還請諸位往開站遠一點,不要大聲出氣──”正待用手啟盒,忽又停了停,道:“萬一秦兄弟發生什麼變化,諸位千萬不可驚怪,只當沒有任何事發生一般,千萬不要擠到床前來,以免這人面蜘蛛,受到驚嚇,縮回盒中,這點,務望諸位切記,切記──”

  他詳盡的交待清楚之後,才輕手輕腳的俯身下去,要任傅玉琪按住“快笛韓湘”,然後把玉盒放在他耳後傷口之處,輕輕啟開玉盒的抽門。

  那人面蜘蛛,也是一種異物,警智異常,徐徐的伸出兩隻大腳,出來探測了一下,又縮了回去。

  眾人都離得遠遠的,屏息以待,把幾十道眼光全都盯注在這裡。

  這人面蜘蛛彷彿有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一般,它在玉盒稍耽了一下,大概它是忽然發覺了“快笛韓湘”秦雪嶺被蠍尾蜂所咬的傷口,似乎大為高興,又伸出了一隻前爪,在那傷口之處,輕輕的探抓了一下,然後,嗅了一嗅,“唧”的輕輕一叫,倏的往前一躍,大半個身子出了盒外,微微轉動身子,向四下看了看,一弓長腳,朝傷口一俯身,對準那傷口就吮。

  眾人正凝神看它的動作,猛然間,只聽“快笛韓湘”“啊唷”一聲大喝,竟又昏了過去。

  他這突然的變故,眾人都不禁為之一震,幸而“聖手醫隱”早為眾人說明,萬一發生什麼變化之時,千萬不可驚慌,是以在心理上就有了準備,這時陡聞“快笛韓湘”一聲驚呼,昏了過去,心裡還是一震,但卻見“聖手醫隱”陸天霖朝眾人直擺手,所以眾人也只得靜站原地不動。

  那人面蜘蛛,伏在那傷口之處,似是一個極為貪婪的老饕在吃著美肴佳味一般,正津津有味,貪婪地吮吸著,肚子隨著吮吸,一動一動地起伏著。

  約有一盞茶的工夫之久,那人面蜘蛛,後腿突然一彎一環,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聖手醫隱”陸天霖一瞬不瞬的盯著它,見人面蜘蛛這一動作,立即用左手輕輕一點玉盒,那人面蜘蛛,被這略略的一震動,微微一驚,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一縮,“聖手醫隱”陸天霖似是早知這一舉動,在它縮身之際,右手已迅即把玉盒的抽門關上,端端正正的放在桌上,長長吁了口長氣,道:“恭喜,恭喜,秦賢弟可保無虞了──”

  他一見眾人的目光還凝注在自己和“快笛韓湘”身子,知道眾人心中之事,忙道:“不要緊,他這是暫時昏過去,醒來便算好了──”

  貞兒甚是關心的問道:“怎麼人面蜘蛛替他吸毒之時,反而要昏了過去呢?”

  “聖手醫隱”陸天霖道:“他所中蠍尾蜂之毒,深入腑臟,但經我以自己精心配製的‘淨血驅毒丹’,又服了我幾種特製的丹藥之後,才保住那毒氣不散,毒氣不散才不致毒氣攻心,但這歹毒卻無法驅驅得盡,依然留在經脈之內──”

  “醉拐李”司徒雷睜大了虎目瞧著“聖手醫隱”,彷彿不解他的話,問道:“現那毒氣留在經脈之內那還得了?”

  陸天霖道:“正因為要除盡體內所存之毒,所以才要去泰山唐一民那裡借用這人面蜘蛛。”說著略略一頓,又道:“那毒雖然存留在經脈之中,卻已被我的藥力所控制,凝聚一處,這人蜘蛛乃是天生的吸吮奇毒的奇蟲,不論這毒深潛體內任何部份,它都能將它吸吮淨盡,所以方才秦老弟痛昏過去,就是人面蜘蛛吸吮所致。”

  “聖手醫隱”似是怕人不懂,又補充說道:“要知道那凝聚在人體內的毒氣,被人面蜘蛛一吸,定然是要由創口吸出,是以這人被它一吸,毒氣往創口湧至,則人體內血脈的運行,必然被吸得逆轉過來,這血氣逆轉的痛苦,實在使人無法耐受,秦老弟自然不能例外,所以他才昏厥過去。”

  沒有片刻工夫,“快笛韓湘”秦雪嶺,果然悠悠醒來。

  “聖手醫隱”又取出兩粒養神補氣的丸藥給他服了,要他安靜睡一覺,人便安全康復了。

  眾人這時心已安定,一齊退到客廳。

  眾人正待向“白眉果老”喧問辛苦,那“白眉果老”已向“聖手醫隱”陸天霖問道:“陸兄,我提兩個人,不知陸兄你還記得不記得?”

  “聖手醫隱”道:“但不知孫二哥說的那兩位朋友?”

  “白眉果老”道:“這兩位朋友,一個叫飛刀鎮三山江成,一個叫鐵臂金剛陳炎山──”

  “聖手醫隱”未待他話完,忙的接口應道:“記得,記得,這兩位又稱‘豫南雙傑’,正是在下好友,但不知孫二哥怎的忽然提起此人?”

  “白眉果老”點頭啊了一聲,道:“沒有事我自然也不會提到他二人了。”

  陸天霖平素為武林中人所敬重,就是於對人都是忠人之事,急人之難,古道熱腸,這時聽到“白眉果老”一說,心裡雖然知道定必是出了什麼故,急急問道:“難道他二人發生了什麼事了嗎?孫二哥請說罷。”

  “白眉果老”孫公太,又道:“陸兄,你那年六十大壽之期,這‘豫南雙傑’,特地由信陽趕到你松竹坪,替你拜壽之時,不是途中救了一位受傷的婦人嗎?”

  陸天霖道:“不錯,說起此事,倒也甚是湊巧,也是她命該得救,那時正好我手邊有一顆雪蓮,所以才救得她一命。”說到這裡,不由的唉了一聲道:“如若咱們有一顆雪蓮,縱然不能救得秦賢弟,至少也可免他少受許多痛苦──”他頓了頓,發覺自己把適才所談之話已岔開,歉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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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1 11:10:27 |只看該作者
一八九

  “聖手醫隱”也是成名人物,閱歷何等豐富,一聽“白眉果老”口氣,就知道大概,忙的問道:“依孫二哥口氣,難道那邱三波,竟然真的找到江、陳二人身上了嗎?”

  “白眉果老”點頭應道:“誰說不是,這怪物是出了名的報應,誰跟他有點過不去,至死也纏著不肯罷休,這怪脾氣久已出了名。”

  “聖手醫隱”聽得心中微微一震,又道:“但不知江、陳二位,如何對付這個魔頭了?”

  “白眉果老”點頭似嘆似笑的道:“真的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個老怪物可吃了虧了──”

  室內眾人有幾位皆是當今武林一等崇尊的人物,但提起“陸地神魔”邱三波也不免要皺皺眉頭,這時聽“白眉果老”說他吃了後輩的虧,都不禁“哦”了一聲。

  “獨臂丐王”董天臣,性子較急,他忍不住問道:“到底是什麼一回事?你快說吧!”

  “白眉果老”孫公太,望了“獨臂丐王”一眼,搖搖頭道:“慢來,慢來,這事情,我雖然知道一點,卻不甚清楚,好得是當事人,三五日內必可趕到,到時再由他們二位,親將其中經過細說,那可比我說的清楚多了──”他目光向四下一掃,知道幾個性急的人不耐煩等,所以又道:“不過我可以說個概略情形,就是‘陸地神魔’邱三波向‘豫南雙傑’尋事,‘豫南雙傑’也險遭了他的暗算,幸虧來了一位少年人物,驚走邱三波──”說時又瞧著傅玉琪,道:“那人頂多不過與他差不多大小──嗯,比他還得小個幾歲,真是英雄出少年,那娃兒的武功,可真的不含糊,但不知是出自何人門下──”

  眾人聽得,都不禁有點神往,但“白眉果老”卻又道:“此事不要多天,諸位自會明白,對不起,我可失陪了,我要看看我那寶貝驢子去了。”他走到門口,還在喃喃自語,道:“這趟,它可夠辛苦的了。”

  §第三十五回
  雙傑來投 色變談燕尾
  一小伏魔 絕技出飛虎

  就在“白眉果老”孫公太返回八義山莊之後的第四個傍晚時分,這時,“快笛韓湘”秦雪嶺,自得天下奇蟲人面蜘蛛吸毒之後,身體立見康復,又服了“聖手醫隱”陸天霖精心配製的一種養神補氣的丹藥,精神就完全復原,此時已不再躺臥床上,和眾人一同談笑了。

  忽然莊漢急急進來稟報,說“豫南雙傑”特來拜望莊主。

  “病鐘離”嚴百川以地主身份,陪同“白眉果老”、“聖手醫隱”陸天霖以及白氏二賢,出莊相迎。

  過了約頓飯工夫,才引進來兩個大漢,一個年紀較長,約在四十二三歲,另一個只有三十以上,兩人身軀健壯,臉瞠紫紫,都是一式虎背熊腰,一望便知是久在江湖走動之人。

  進得屋內,自有嚴百川為之一一引見。

  坐定之後,陸天霖與方雲飛二人與“豫南雙傑”交誼甚深,所以“金翅大鵬”方雲飛開口問道:“二位遠在信陽,何以千里迢迢來到洞庭,不知邱三波那老怪物,如何向二位纏擾──”

  “鐵臂金剛”陳炎山見問,突睜雙眼,重重地哼了一聲,道:“這裡諸位有的是武林前輩高人,有的是我兄弟的好朋友,所以我兄弟直說了。”

  “獨臂丐王”董天臣,道:“既來了,全不是外人,陳老弟有話自當直言無妨。”

  “鐵臂金剛”陳炎山,道:“武林有武林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道義,誰知‘陸地神魔’邱三波,竟然違背江湖的道義,硬是尋仇上門──”

  “聖手醫隱”陸天霖聽得心裡一震,道:“難道這邱三波為了二位賢弟當年救人之事,竟然尋到信陽去了嗎?”

  “飛刀鎮三山”江成嘆了口氣,道:“我兄弟信陽一點基業,已被毀於一旦,所幸孫老前輩,與另一位青年俠士,及時趕到,房產雖毀,人口都僥倖未罹劫難。”

  “聖手醫隱”陸天霖也久知這“陸地神魔”邱三波是個心胸奇狹的怪物,誰與他結下樑子,只要他一有機會,必然以最狠毒的手段來報復,是以聽他一說,心中不免越惦念起松竹坪來。當下接口問道:“但不知這怪物是如何向二位老弟尋鬧的?”

  “江南醉儒”搖頭晃腦的沉吟了片刻,道:“這許多事,實在使人無法料到,那邱三波與我碰過面之後,就跟‘仙霞七劍’的元貞子走了,後來被莫幽香救下,就依附在九陰教下,聽說莫幽香向外推展之前,那摩天嶺天元宮便是這廝一手所毀,卻不知他怎的又轉到信陽去了,這事真的耐人尋味了──”

  “飛刀鎮三山”江成,道:“此事在下兄弟亦不知情,也沒想到事隔很久,那老怪物依然還會再來──”

  “金翅大鵬”方雲飛,急於要聽下文,忙不迭的追問道:“他到底是如何來的呢?”

  “飛刀鎮三山”江成,道:“這事說來話長!”

  原來這“飛刀鎮三山”江成,與“鐵臂金剛”陳炎山,乃是同門兄弟,情感相投,二人可說是焦孟不離,所以被江湖中稱為“豫南雙傑”。

  這“飛刀鎮三山”江成,原是信陽大家,後來雖然家道中落,但還稱得上是中等人家,因為感於二人情逾手足,所以就要“鐵臂金剛”陳炎山搬到一起來住,好者陳炎山家中人口甚少,只有一位老母,既然師兄這等說,而且二人感情也真的賽似同胞兄弟,所以當即搬了過來。

  那“飛刀鎮三山”江成,年齡較長,已經娶妻成家,並已育一子一女。“鐵臂金剛”陳炎山,卻還沒有成家。

  這一天,夜色甚好,天上一片碧藍,滿天寒星。

  江成與陳炎山祭過月之後,正陪著妻子劉氏,帶著兒女,和陳炎山在院裡吃著秋茶,喝著香茗,在那裡享受秋夜風光。

  那男孩子今年才四歲出頭,剛剛懂一點事,所以依在陳炎山懷裡,聽陳炎山在說故事。

  江成也正和妻子在閒話家常。

  時過二更,下弦月正破雲而出,那個依在陳炎山懷裡的孩子,這時已略有睡意,他手裡拿著鮮紅的嫩菱,還在慢慢的啃吃,突然間,他身子大大的抖顫了一下,一聲驚叫,往陳炎山懷中直躲。

  “飛刀鎮三山”江成與“鐵臂金剛”陳炎山,同時驚覺,轉頭一望,只見住宅後進的百葉長窗上,竄吐出一個熊熊的火舌,映得那一排百葉窗一片通紅。

  這二人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經驗何等富豐,一見這火勢來得十分奇突,就知事不尋常。

  “飛刀鎮三山”,不由的一怔,但他乃是久經風險之人,立時就恢復了平靜,一手挾著妻子,一面招呼陳炎山道:“二弟,快把你侄兒護送到這邊屋內來。”他人已當先向左側房內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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