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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鐵笛神劍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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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1 11:43:19 |只看該作者
一〇

  二女自稱是一對姊妹,來歷卻是不肯說明,挽留方雲飛再續任一年,一年後絕不再挽留,並要方雲飛帶她們去“子母梭”張子斌理葬之處,奠拜了一場。二女到了“神武鏢局”後,極少過問鏢局中事務,深居簡出,一般鏢頭、趟子手很難一見芳容。

  方雲飛雖和二姝見面機會較多,但二女生性,都是一般的冷若冰霜,對人毫無半點親切熱情,已遍播江南數省,僱請鏢頭不少,走鏢的事,也用不著方雲飛躬親自理。

  二女到“神武鏢局”轉瞬半年,又快到陸天霖壽辰之日,方雲飛向二女請了兩月假期,趕赴隆中山松竹坪給義兄拜壽,順便把二女到“神武鏢局”經過,告訴義兄,陸天霖聽後,立囑方雲飛早日辭謝總鏢頭一職,搬來松竹坪住,那知“豫南雙傑”帶了個受傷少婦唐鳳君,引出了邱三波大鬧松竹坪一場糾紛。

  且說方雲飛帶著陸天霖,回到了“神武鏢局”這是矗立在南大街中的一座大廈,三開間的大門面,門口橫掛著一塊七八尺長的匾額,橫題著“神武鏢局”四個大字,黑漆大門,重重庭院,氣魄相當宏大。

  兩個當值的趟子手,一見總鏢頭歸來,立時迎上去,笑道:“總鏢頭回來的正好,剛才兩位女主人還吩咐下來,叫派人到隆中山松竹坪去請你回來。”

  方雲飛聽得一怔,道:“怎麼?鏢局中出了事嗎?”

  兩個趟子手一齊搖著頭,笑道:“自從總鏢頭離開後,近月來,局子就沒有再接生意。”

  “金翅大鵬”一皺眉頭,問道:“為什麼不接生意呢?”

  左面一個趟子手嘆口氣答道:“兩位女主人吩咐下來,不准再接生意,看來咱們這座鏢局子大概是開不長了,可惜張老鏢主一生辛苦,闖得的聲譽,和你總鏢頭十年來的苦心經營,恐怕都要付於流水了。”方雲飛淡淡一笑,帶著陸天霖直奔二進院中──自己的住處。

  這是一座很幽靜的小跨院,院中擺著幾色盆花,在“神武鏢局”的重重庭院之中,自成一座院落,三間房子,一房一廳外,還有一間住著伺候他的一個小童。

  那小童只不過十四五歲,長得十分清秀,他跟著方雲飛已有兩年多時間,小名叫壽兒,人長得聰明,又善伺人意,甚得方雲飛喜愛,兩年多來“金翅大鵬”著實傳了他不少武功,他原是方雲飛兩年前,押送一支鏢去金陵途中,收得的一個流落街孤兒,看他聰明,就留在身邊聽候使喚。

  壽兒正坐客廳中看書,瞥眼見主人和一個花白長髯的老者聯袂歸來,趕忙丟下書本,迎出去叫道:“爺回來了!”一面叫,一面拜倒地上。

  陸天霖目光投落在壽兒臉上,笑道:“這孩子倒很聰明。”

  方雲飛轉臉答道:“大哥如果不討厭他,咱們這次就把他帶在身邊,聽候使喚如何?”

  陸天霖笑道:“這事要你作主了。”

  兩人談笑之間,進了房門,壽兒替兩人倒上茶後,垂手側立,稟道:“剛才迎春姊姊來過,她問爺幾時回來,小的回說不知道──”

  壽兒話未說完,突聽一陣步履輕響,跨院門外走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衣小婢,手捏著辮梢兒,款步進房,先對方雲飛福了一福後,笑道:“總鏢頭回來的正巧,主人剛吩咐小婢,要派遣一位鏢頭,快馬去隆中山請你。”

  方雲飛笑道:“什麼事?這等風急火速,隆中山離這近千里行程,去找我也不是三兩天內就可以趕得回來。”

  那青衣婢女搖搖頭,笑道:“什麼事小婢不很清楚,但看兩位女主人日來緊張神情,事情恐怕是很重要,總鏢頭請稍息風塵,小婢立刻傳稟進去,聽兩位主人如何吩咐後,再來傳話。”說罷,急步退出跨院。

  方雲飛呷了一口茶,望著陸天霖,笑道:“兩位女主人來歷已使人莫測高深,此刻又不知發生了什麼怪事?這江湖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

  陸天霖臉色凝重,忖思一陣後,道:“‘子母梭’張子斌,活著時在江湖道上,也算是極負盛名的人物,十五年前我和他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他已是一位成名的鏢頭了,不過據我所知,這‘神武鏢局’並非由他一個人創設,而是和那時另一位很負盛名的武林人物,葉廷瑞合力創設,以後葉廷瑞就默默無聞,不知何去。‘神武鏢局’就成了‘子母梭’張子斌的私人產業,他在死前托你把這份產業交給七年後兩個年輕的少女掌管,事情已是蹊蹺難測,而七年後果然就有這兩個少女找來‘神武鏢局’也許他還有很多話,沒有對你說完,就溘然逝去,但不管如何,他能知道七年後的事情,個中必有一番隱情,他可能已早和什麼人約好─。”說此頓一頓,又道:“千句歸一句,這中間內情不簡單,你等下見到兩個女主人時,不妨先聽聽她們說些什麼,但千萬記著,不管什麼事都不要貿然答應,最好能當面堅決辭掉你總鏢頭一職,我們早走為上。”

  陸天霖一席話剛剛說完,始才那青衣小婢又急步而來,進門對方雲飛施了一禮,目光卻投在“聖手醫隱”身上,笑道:“兩位女主人吩咐小婢說,請總鏢頭和這位陸爺一起請到後廳談談。”

  “聖手醫隱”聽得一怔,心中暗自忖道:“這十餘年來,我就沒有離開過隆中山松竹坪一步,除了一般過去的老朋友之外,新出道江湖的人很少知道我,這必是三弟去松竹坪前告訴過她們,但這兩個女娃兒,也夠聰明,但憑婢女傳話,就能猜想出來人是誰。”

  陸天霖心在想,方雲飛已然皺起眉頭,問道:“迎春,你怎麼知道這位是陸爺呢?”

  迎春笑道:“婢子那知道,我只把這位爺的像貌給兩位小姐描述一遍,大小姐就啊了一聲說:‘是了,定是松竹坪的‘聖手醫隱’來啦!’吩咐婢子請陸爺一起到後廳去,婢子還怕大小姐猜錯了這位爺的姓氏,想不到她竟猜對了。”

  方雲飛呆了一呆,轉臉問陸天霖道:“大哥可願和小弟同赴後院一行,去見見兩位女主人嗎?”

  陸天霖還未來得及開口,迎春已搶先笑道:“兩位小姐吩咐小婢,無論如何得請陸爺一起去後院一敘,陸爺如是不肯賞臉,婢子怕得有場責罵!”

  陸天霖呵呵一笑,道:“既蒙女主人邀約,老朽哪能推辭,請上覆兩位女主人,就說陸天霖隨後就到。”

  迎春又對兩人福了一福,轉臉對壽兒道:“兩位小姐只請陸爺和總鏢頭,你卻是不能跟去。”

  壽兒臉一紅道:“我只聽方爺吩咐,要我去,我就去,不要我去,我就不去,那個要你來管我。”

  迎春嗔道:“你只要不聽話,敢跟著總鏢頭一起到後院去,當心兩位小姐發脾氣,打斷你兩條狗腿。”說完一笑,轉身向外奔去。

  當著方雲飛的面,壽兒不敢再還口,滿臉氣忿之色,望著迎春俏麗的背影搖奔到門角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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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13:15:47 |只看該作者
一一

  這小婢從容不迫的神情,使“聖手醫隱”心中動了懷疑,轉臉問方雲飛道:“這小婢可是那兩位新女主人帶來的嗎?”

  “金翅大鵬”搖搖頭,道:“初來‘神武鏢局’只是她們兩人,這小婢什麼時候進了‘神武鏢局’我就弄不清楚,她們兩人到鏢局子五六天後,我到後院交代鏢局財產清冊,就見到這小婢隨侍二女身側,聽兩人呼她迎春,此外我就一無所知了,就是兩位女主人姓名,我現在還不知道哩!”

  陸天霖一拂長髯,笑道:“這倒不錯,不知道,省去不少麻煩,咱們到後院見到兩位女主人時,你就一力堅辭總鏢頭職務,其他事一概不問。”

  方雲飛笑道:“我早不問鏢局中事,只不過沒有正式把這個總鏢頭的名銜去掉而已。”說罷,又回頭吩咐壽兒,道:“你去廚下替我們準備一點吃喝之物,回來把行李整理一下。”

  壽兒滿臉驚奇問道:“怎麼,爺要走嗎?可要帶著我去伺候爺嗎?”

  方雲飛點點頭,站起身子對陸天霖道:“大哥,急不如快,咱們現在就到後院去,向兩位女主人辭行如何?”

  陸天霖微笑起身,跟在方雲飛身後,直向後院走去。

  這“神武鏢局”一共有三進院子,最後是一座一畝地大小的花園,園中除了假山荷池外,還栽著許多花樹,張子斌活著的時候,異常愛花,因此不惜重金,選購了很多異種花樹,每當走鏢回來,總要廚下準備幾種美肴,一個人在園中飲酒賞花,他酒量又很宏大,常常一坐半天,為此還特別招請了兩個栽花能手,把一座小小花園,整理得幽美清雅,再加上很多重金蒐購得奇花異草,看上去越發生色,鏢局中的鏢頭、趟子手,都知道鏢主酷愛花草,大家都很少到園中游賞,張子斌死後“神武鏢局”交給了“金翅大鵬”代為主持,方雲飛不太喜愛花木,很少到後花園中去,二女來後,卻愛上了園中景物,就在那花園中住下,園中修有一座房舍,本是供兩個栽花的工人所住,卻被二女趕走工人,另召請匠人改建成二女香閨。

  此後,這片花園改稱後院,也成了“神武鏢局”中禁地,二女自入居花園後,除了方雲飛應召去過兩次外,其他鏢頭、趟子手,全都未涉足過一次。

  二女也深居簡出,從不露面,有什麼事都派遣迎春和方雲飛講,方雲飛不在時就通知賬房先生,對鏢局中的事務,漠不關心,銀錢賬目,也不過問,甚至對鏢局應否接保的生意,也不肯管,幸好張子斌幾十年苦心經營,和方雲飛六、七年的心血,早已把“神武鏢局”創立下了基礎,小的生意賬房先生和鏢頭們一商量,就作了主。

  但遇上大的生意,卻不敢擅自專斷,請示方雲飛,方雲飛撒手不管,請示二女,二女又推到總鏢頭身上,這樣一來,只好把生意推掉不接,本來在兩湖間最負盛名的鏢局,生意卻逐漸清淡下來,幾個有名的鏢頭,都紛紛遞上辭呈,方雲飛推呈二女作主,二女卻有辭必准,數月之間幾個武功較高的鏢頭,大都辭職而去,方雲飛也連上兩次辭呈,卻被二女召進後院,和顏慰留,要他勉為其難的續幹一年再走。

  二女大反常情的舉動,雖引起方雲飛心中很多懷疑,但這鏢局產業是張子斌死時托他轉交二女的,自己不過是個夥計身份,當是不便多問。

  且說“金翅大鵬”帶著義兄,穿過了幾重庭院,到了花園,二女早已佇立園門面迎候,陸天霖眼神流轉,打量了二女幾眼,只見二女穿著一色的水綠衣裙,薄施脂粉,淡掃額眉,臉潤桃花,發覆綠雲,膚白欺霜,櫻唇噴火,一般兒高低,一般兒娉婷婀娜,四道清澈的眼神,一齊逼射在陸天霖身上,左面一個,微笑著說道:“愚姊妹常聽方總鏢頭,談起陸老英雄,乃當今有名俠醫,今幸一會,實在難得。”

  陸天霖看二女面貌神態,一模一樣,再加上那身同樣的裝束,實在分得清楚她們誰是姊姊,誰是妹妹?只得一拱手,笑道:“姑娘承獎了,老朽當受不起。”

  二女莞爾一笑,相對望了一眼,右邊一個接口笑道:“老前輩名播遐邇,愚姊妹聞名已久,難得俠駕光臨,舍內已置薄酒,請入內一敘。”說罷轉身帶路。

  二女言詞雖甚謙和,但始終不肯作禮肅客。

  陸天霖如何看不出二女骨子凌人傲氣,但他素來豪放,不拘小節,對二女高傲神態,也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跟在二女身後,繞行花徑,向一片默林走去。

  這正是二女住的地方,假山旁邊,幾十株盛放梅花,環繞著一座新建精舍,紅門朱欄,綠瓦粉牆,看色彩調和,就知這二女是深具匠心的人。

  精舍不大,三合分立,二女帶著陸方兩人,徑入正北上房,二明三暗的小客廳,布設的非常清雅,正中一張八仙桌上,早已擺好了香茗細點,小婢迎春含笑替四人安了坐位後,悄然退到室外。

  二女嬌豔絕倫,但卻毫無女兒忸怩神態,笑語如珠,滿座風生,不過儘是談些不著邊際的事。

  方雲飛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對二女提出了辭卻總鏢頭的事,而且語意堅決,說走就走,毫無商榷餘地。

  二女相對沉吟一陣,左首一個突然抬起頭,目光逼射在方雲飛臉上,笑道:“我們姊妹今天召請兩位,本來是有一件重大之事,想和方總鏢頭商量一下,那知方總鏢頭已先發制人,提出辭意,愚姊妹雖然年幼無知,但也看得出方總鏢頭不是逐爭名利場中的人物,但我姊妹以清白女兒之身,更不願混跡江湖,吃這碗保鏢的飯,今天相邀二位,本想把‘神武鏢局’相贈,一則不使張老前輩數十年心血創出的基業,毀在我姊妹手中,再者也可聊慰方總鏢頭十年辛勞──”

  二女話未說完,方雲飛已搖頭笑道:“兩位姑娘美意,方雲飛心領就是,相贈‘神武鏢局’方某人實不敢受。”

  左面一女微微一笑,繼續接下去,道:“我也想到方總鏢頭不會接受──只可惜張老前輩數十年辛苦創的基業,要毀在我們兩姊妹手中了。”

  方雲飛淡淡一笑,避不作答。

  二女看“金翅大鵬”無動於衷,知他辭意堅決,再難挽留,相對一望,左面一女又道:“方總鏢頭既然不肯承受這‘神武鏢局’基業,愚姊妹也不便再多饒舌,只請兩位再在鏢局中多留上三天,然後再走如何?”

  方雲飛只聽得心中疑竇重重,一時間想不到措詞答覆,轉臉望著“聖手醫隱”滿臉為難之色。

  陸天霖也聽得心中疑慮叢生,猜想不出二女多留兩人三天的原因何在?

  但他究竟久走江湖之人,雖然難猜出個中原因,但料想這三天時間,必和二女有著很大的切身關係,略一沉吟,答道:“兩位姑娘如有派遣,尚請說明,只要我們力所能及,無不從命。”

  幾句話,雖然說得婉轉,但含意卻是在逼著二女攤牌,只見二女滿是嬌笑的臉上,突然間去了笑意,變得滿臉冰霜,冷冷的看了陸天霖兩眼,四道眼神又一齊轉投到方雲飛臉上,右邊坐的一個冷笑一聲,問道:“方總鏢頭既受張老前輩一場知遇,難道就忍心袖手看著這‘神武鏢局’日逐沒落,不肯過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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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13:15:57 |只看該作者
一二

  方雲飛霍然起身冷冷一笑,答道:“這‘神武鏢局’基業,已由方某人親手轉交到兩位姑娘手中,兩位盡可隨意作處,方某人無權過問。”說完,抱拳作辭,和陸天霖雙雙離坐,退出後院。

  二女也不再留客,只是望著兩人背影冷笑。

  兩人離開後院,徑奔回二進院中方雲飛的住處,壽兒早已備好酒飯侍候,陸天霖入室落座後,臉色一直十分難看,一語不發。

  方雲飛細看義兄神色不對,忍不住低聲問道:“大哥有些不舒服嗎?”

  陸天霖苦笑一下,起身奔到方雲飛臥房案旁坐下,伸手取過羊毫,攤開一張白箋,振筆疾書。

  方雲飛看得十分納悶,走近案旁一看,只見陸天霖在白箋上,寫道:“整理行裝,速離此地,我已中毒。”

  這十二個字,只看得方雲飛一陣驚呆,半晌不知如何開口。

  只見陸天霖又揮毫處了一個藥方後,接著寫道:“酒飯不可用,須防已下毒,壽兒如果無可疑之處,可予帶走,二女來歷可怕至極,早走為宜,遲則恐其另有詭計相害,我中毒雖不太深,但需在今天午夜前服藥療治。”

  陸天霖寫完,把處好藥方交給方雲飛後,臉色已然變成慘白。

  驟然間,生此大變,饒是“金翅大鵬”久走江湖,也不禁有點心慌意亂,來不及收拾行囊,帶著壽兒,匆匆離開鏢局。

  幾個鏢頭、趟子手,看總鏢頭帶著壽兒,一起出去,心中雖覺奇怪,但卻是不敢多問。

  方雲飛跑了七八家藥店,才把陸天霖處的藥方配全。“聖手醫隱”一直跟在他身後,待方雲飛配齊藥物,突然搶在前邊,直向江邊走去。

  方雲飛知他必有用意,也不多問,只是跟在他身後前進。

  壽兒看主人臉色凝重,更是不敢多說一句閒話。

  三人來到江邊,陸天霖蹲下,用手指在地上寫道:“僱用一隻帆船,今夜住在艙中。”

  方雲飛照示雇了一隻帆船,三人上得船後,“金翅大鵬”立時吩咐壽兒去給陸天霖煎藥“聖手醫隱”卻徑入艙中,盤膝坐下,閉上眼睛,運氣調息。

  這時,已是落日時分,西方天際一片絢爛彩雲,返照出萬道霞光,但夕陽雖好,只是距黃昏太近,轉眼間夜幕低垂,萬千帆影,盡被籠罩在夜色之中。

  方雲飛一直呆呆的坐守在“聖手醫隱”身側,直待壽兒煎好了藥送來,扶侍陸天霖服下,他才松了胸中一口氣,因他深知義兄醫道精深,服過藥後,即可無事。

  果然,陸天霖服下藥片刻工夫,吐出了一碗微帶黑色的水來,然後才搖搖頭,嘆口氣,道:“厲害,厲害,想不到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竟是心如蛇蠍。”

  方雲飛皺皺眉頭問道:“大哥,你怎麼會中了毒?那兩個女孩子,究竟是什麼來歷?我和你寸步未離,可就是看不出一點可疑之處?難道這幾十年江湖,當真是白跑了不成?”

  陸天霖長長的吁了口氣,緩步出艙,吩咐船家起碇,要他把船搖向一處僻靜所在,然後重回艙中,呷了一口茶,才對方雲飛說道:“兩個女孩子要以‘神武鏢局’相讓時,我心中就動了疑,既願相讓,為什麼當初又來接收呢?這中間重重疑竇,實在教人費解,因此,我對她們的一言一動,都留上了神。二女既不像在江湖上走動的人,也不像久居深閨中長大,最可疑的,就是她們既無一般少女的忸怩羞態,臉上神色卻又陰晴不定,雖然笑語如珠,但卻掩不住眉宇間的肅煞之氣,兩個年輕少女,有這等喜怒無常,難以捉摸的性格,必然是在一種特殊的環境中長大。”

  方雲飛點點頭,道:“不錯,我因未存追尋根底之心,對二女神色言行,均未留心,大哥這一提,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她們初到鏢局之日,要我帶她們到張子斌埋葬之處奠拜一次,大約過了一月左右,我又到張子斌埋葬之所,那青冢似已被人動過,當時也未放在心上,現在想來,中間大有文章。”

  陸天霖拂髯一嘆道:“不用多作猜想,定是二女所為,只是作用何在?卻難推想出來。目前就我所知而論,那張子斌生前,定和‘九陰蛇母’有著什麼牽纏。”

  此言一出,方雲飛又是驚得一呆,過了半晌工夫,才低聲問道:“大哥所說的‘九陰蛇母’可是廿年前名震江湖,武林中聞名喪膽的莫幽香嗎?”

  陸天霖笑道:“不錯,正是那個女魔頭。”

  方雲飛道:“這麼說來,二女定是她門下的弟子了?”

  陸天霖道:“她們堅持要你多留三天,那實在不合情理,因而,我想到其中必有什麼原因,說不定有什麼借重你的地方?而且還無法事先對你說明。”

  方雲飛十分困惑的問道:“如果他們真是‘九陰蛇母’門下,武功絕錯不了,再說,有‘九陰蛇母’作靠山,放眼江湖,敢和她們作對的人,實在寥寥無幾,借重我們,似無必要。”

  陸天霖搖搖頭,笑道:“世上有很多事,單憑武功,未必就能解決,我只是這樣推想,究竟她們要如何借重你,目前還難論斷,但確有用你之處,卻是無可置疑。”

  方雲飛訕訕一笑道:“我和她們相處數月,始終未能發現她們來歷,怎麼大哥一見之下,就知她們是‘九陰蛇母’門下呢?”

  陸天霖笑道:“這要怪她們行動大意了。在二女舉杯相邀我們用茶之時,我突然發現左邊一女手中白羅帕上,用綠色絲線刺繡著一個蛇頭,當時我也未曾留心,後來愈想愈覺不對,因為女孩子都害怕蛇蟲一類東西,縱然身負絕世武力,不怕毒蛇巨蟒,但也絕不會喜愛這類東西,何況刺繡在手帕上面,每天都可以看到,雖是刺繡,但如不喜愛,絕不會把它繡在帕上。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竟會喜愛長蟲,那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因此,使我聯想到絕跡江湖,二十年未再露面的‘九陰蛇母’了,昔年那女魔頭縱橫江湖之時,總喜身著綠裝,殺人之前,必以繡有一條小蛇的白羅帕先予警告,久而久之,這蛇帕變成了‘九陰蛇母’的一種標幟,那時和人相約,亦用蛇帕代箋。我飲茶時幸得警覺尚早,那杯茶,只喝了一口,如果把一杯全部都喝下,只怕早已死去多時了。”

  §第三回
  銀笛金蛇 割據江湖成雙絕
  仙音魔嘯 漫天蜈毒定一尊

  方雲飛急道:“她們既在大哥茶杯中下了毒藥,我的茶杯中自然也有──”

  陸天霖搖頭,笑道:“這個你儘管放心,我說她們有借重你的地方,也就是依據這一點論斷,我們兩杯茶中,單單我用的一杯有毒,這說明她們只存了算計我一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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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方雲飛皺皺眉,道:“大哥深諳醫理,能辨百毒,何以這次竟未看出茶中有毒呢?”

  陸天霖拂髯一笑,道:“天下各種毒物,大都有色有味,只要稍微細心,不難看得出來,但二女在茶中放置的毒物,不但無色,而且無味,如非我看到她們絹帕上繡有毒蛇標誌,暗中運集真氣,試出中毒,勢必要遭她們的毒手不可。”

  方雲飛一聲輕嘆,道:“二女和你素不相識,自然談不上什麼恩怨,為什麼要在杯中下毒害你,想來實在使人費解。”

  陸天霖沉吟一陣答道:“廿年前‘九陰蛇母’莫幽香,縱橫江湖,殺人無算,黑白兩道中人,無不聞名喪膽。不少成名的武師、俠客,都送命她的手中,而且她殺人方法,異常慘酷,不是先把人雙臂斷去,就是先把人兩眼挖掉,讓人受盡疼苦,然後再慢慢處死。據說:她幼年時失意情場,懷著一腔幽恨,走避入深山大澤之中,遇得一位異人,傳授了她一身超凡絕俗的本領,她因滿懷儘是怨恨,所以對人對事,毫無半點惻隱仁慈之心,這傳說不知是真是假,但莫幽香心狠手辣,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金翅大鵬”接道:“難道武林中當真就沒有人能制服她嗎?”

  陸天霖嘆道:“莫幽香一身武學本已奇高難測,再加上她行蹤飄忽,出沒無定,雖有不少仇家籌謀連手對付她,但卻無法拿準她落足之處,就這樣被她在江湖上橫行了十一、二年,不知傷了多少條人命!”

  方雲飛問道:“以後她又怎麼會歸隱了呢?”

  “聖手醫隱”呵呵一笑,道:“她出沒江湖中十一、二年,已鬧得武林震動,人心不安,如果時間再長一點,那還得了,不過她在這十一、二年之中,可算是出足了風頭,尤以在她歸隱前那一年中,大江南北的武林高手,合集有三十餘人,追蹤數千里,足跡遍及了八九省,終於把她追上,在金陵郊外展開了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拚搏,因為莫幽香做事從不和人講什麼江湖道義和規矩,所以大家對她也不按江湖規矩行事,一擁而上,把她團團圍住,以當時情景看去,莫幽香武功再高,也難抵三十多個高手聯合輪攻,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經過一夜激戰,三十多個高手不但沒有捉住莫幽香,反被她連傷了十幾個人,餘下未傷之人,看出苗頭不對,如果再打下去,只怕全都要傷在她的手中,只得罷手撤退,大概莫幽香也鬥得十分睏倦,群豪撤走之時,她並未趁勢追擊。”

  方雲飛聽得十分神往,忍不住追問道:“莫幽香經這一戰,怕以後更囂張了?”

  陸天霖點點頭,道:“不錯,那一戰,不但未挫‘九陰蛇母’凶焰,反而使她的名頭,愈加響亮起來,大江南北的武林中人,大概沒有不知道‘九陰蛇母’莫幽香了。她的行動也愈來愈狂妄,直鬧得天翻地震,江湖中只要一提起‘九陰蛇母’莫幽香幾個字,無不退避三舍,望風而逃,眼看整個江湖上的規矩,要被她一手毀掉,這才惹起一位歸隱已久的奇人怒火,不惜重入江湖,獨挽狂瀾。柬約‘九陰蛇母’比武黃山始信峰。那一場激戰,除那位老前輩和莫幽香本人之外,大概再無第三人見到,自那次比武之後,莫幽香果然銷聲匿跡,江湖上再不聞‘九陰蛇母’之名了,武林傳說,莫幽香已被那位老前輩擊斃黃山,事後也有不少人專程趕往黃山始信峰查看,但始終未查出‘九陰蛇母’死去的痕跡,因而又傳出莫幽香未死之言,這一傳說,不過數月,就遍及南北各省,一時風聲鶴唳,謠傳出‘九陰蛇母’即將重現江湖之說,並將大肆搜殺仇家。這段謠傳,直鬧了兩年之久,才逐漸平息下去,莫幽香生死,至今仍是個難解之謎,想不到廿年後,她的門下弟子,卻出現在‘神武鏢局’之中,這麼看去,那‘九陰蛇母’莫幽香,恐是當真未死了。”

  方雲飛道:“這件事,小弟也聽人談過,只是不及大哥說得這樣詳盡,莫幽香的門下出現在‘神武鏢局’實使人大費疑猜,難道‘子母梭’張子斌生前,和那‘九陰蛇母’有什麼恩怨牽纏不成?”

  “聖手醫隱”捋髯沉思良久,說道:“以張子斌在武林中的身份,自不足和‘九陰蛇母’為敵,但除了‘九陰蛇母’之外,放眼江湖,再無用青蛇作標誌之人,那兩個少女不肯以姓名相示,個中頗多蹊蹺,只是一時間,難以推想出原因何在?”

  方雲飛自陸天霖中毒之後,心中焦慮,滴水未進。“聖手醫隱”服藥解毒後,兩人又談起廿年前“九陰蛇母”一段往事,談興極濃,忘了腹中飢餓,現下一停,都覺飢腸轆轆。

  “金翅大鵬”吩咐壽兒,讓船家準備了酒飯,兩人對座豪飲起來。

  酒過三巡,方雲飛又把話題轉到莫幽香身上,問道:“大哥剛才談起那位力敗‘九陰蛇母’的老前輩,可是指‘瞎仙鐵笛’羅乙真,羅老前輩嗎?”

  陸天霖笑道:“不錯!除了‘瞎仙鐵笛’羅老前輩,只怕當今之世,再也無人是‘九陰蛇母’莫幽香的敵手了。”

  方雲飛長長嘆息一聲,道:“廿年前,江湖上被莫幽香鬧得天翻地覆,那知‘九陰蛇母’剛被制服,繼起了‘陸地神魔’‘燕趙雙凶’和關中一煞,江湖四魔。這四個魔頭各居一方,把武林道上攪得神鬼不安,看來這江湖之上,是永難有安靜之日!”說罷,又一聲長長嘆息,神情黯然,雙目淚下。

  陸天霖知他心中又憶起十二年前的一段慘事,怕勾起他創痛回憶,立時舉杯邀飲。

  待兩人酒足飯飽,天色已到二更,陸天霖緩步出艙,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一陣撲面江風吹來,頓感精神一爽,抬頭看藍天若洗,上弦月亮如冰輪,放眼江水滾滾,漁火閃爍,夜景幽美,不覺神往。

  驀地,一陣金聲玉振的笛音,遙遙傳來,月光下一隻小舟,分浪裂波而來。

  這時,陸天霖等所乘帆船,已泊在距岸數百丈處,那小舟疾行如飛,從兩人所乘帆船旁邊馳過,留神看去,只見小舟頭上,坐著一位素服儒巾的少年,手橫一隻二尺左右的笛子,放在嘴邊吹奏,笛聲激昂,一片躍馬橫戈之聲。

  “聖手醫隱”心中一震,暗道:“這笛聲如此激越,殺伐盈耳,懾人魂魄,絕非平常之人,能吹奏得出。”

  他心念轉動之際,那小舟已裂波而過,月光下濺玉飛珠,直達丈外,速度實快得驚人。

  陸天霖心頭又是一震,望著那站在船後的搖櫓大漢,忖道:“這大漢好大的臂力,怕不在千斤之上。”

  但聞笛聲漸遠,小舟快如流矢,直向岸邊駛去。

  陸天霖回頭望去,只見方雲飛在他身側四五尺處站著,兩道眼神,卻怔怔盯著小舟去向,直待那小舟消失不見,他仍然怔著出神,良久才轉過頭來,說道:“大哥你可看清楚了那吹笛少年嗎?”

  陸天霖道:“看他不及弱冠之年,但那笛聲之中,卻隱伏重重殺機,激越震人,絕非──”

  方雲飛截住陸天霖的話,道:“我問大哥,是不是看清了那少年形貌長像,我看他很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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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聖手醫隱”笑道:“我被他那激昂的笛聲所動,倒沒有留神他的長像,你說他像誰?”

  方雲飛黯然一嘆,道:“他很像二哥夫婦的孩子,琪兒。”

  陸天霖聽得一怔,道:“什麼!他是琪兒嗎?”

  方雲飛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看他有些像琪兒,究竟是不是卻拿不準。”

  陸天霖道:“既是有些像琪兒,那咱們就追上去問問他。”放眼看去,但見江濤滾滾,那小舟早已隱沒不見。

  方雲飛望著那小舟去向,只管呆呆出神,心中想著十幾年前的一幕慘劇,不覺眼眶中湧出淚水。

  陸天霖也被他兩句話觸傷情懷,泫然欲泣。

  正當兩人回憶往事,傷感舊情之時,驀聞兩聲尖銳刺耳的怪聲,劃破長空傳來。

  這兩聲怪音,似嘯非嘯,入耳驚心,慘厲至極。

  兩聲尖銳的怪叫過後,下流處,疾馳一艘雙桅巨舟,揚帆破浪,來勢極快。

  不大工夫,已到十丈之內,全船上不見一點燈光,但聞木櫓撥水之聲。

  巨舟到陸天霖等的船側不遠處,陡然櫓停帆收,拋下鐵錨,不再前進。在明月照耀之下,陸天霖瞥見那雙桅巨帆船頭之上,插著一面三角白旗,旗上繡著一條昂首吐舌的青蛇,不禁心頭一驚,一拉方雲飛隱入艙中,隨手熄去燭火,全船頓時一片漆黑。

  方雲飛愕然不解何故,正要發問,陸天霖已低聲說道:“我們船側那艘下碇的雙桅巨船,船頭白旗上,亦繡有青蛇標誌,船中不知是什麼人?想必和‘神武鏢局’中的二女,有著關係。”

  方雲飛心頭一震,道:“那雙桅巨船之中,會不會是‘九陰蛇母’?”

  陸天霖道:“即非‘九陰蛇母’本人,亦必是她的門下,好在咱們這只船是艘漁舟,不甚起眼,如果此刻起碇駛走,說不定會引起她們懷疑,索性泊在這,看個明白。”

  兩人走到窗邊,向外看去,只見那雙桅巨船艙中,陸續走出四個白衣垂辮小婢,最後出來的,是一個全身紅裝的少女。當空皓月,十分明亮,陸天霖和方雲飛又都是武林高手,眼神充足,大異常人,兩船雖然相距數丈,但他們卻能看巨船上五女大略形貌。

  那四個小婢,年齡都在十六、七歲,每人背上,都斜背著劍,身材窈窕,十分清麗,紅衣女人看上去也不過廿三、四的年紀,長發垂肩,紅裙拖地,衣袂隨風飄動,姿態嬌美動人,只因兩船之間,尚隔有兩三丈的距離,無法把人家長像,看得十分清楚。

  那紅衣少女,似乎已注意到陸天霖等所乘之船,眼神不時向船上探看。船家早已安歇,壽兒亦沉沉入夢,陸、方兩人隱在窗邊,一動不動,凝聚眼神從窗縫中向外探視。

  突見紅衣少女突然一舉右手,四個白衣小婢一齊取出個三四寸長短的鐵哨,放入嘴中。

  但聞四聲淒厲哨音,鬼嘯般劃空響起,傳播四周。這本是一片十分僻靜的江面,除了陸天霖等的漁舟和那艘雙桅巨船之外,數里江面之上,再無其他船隻。

  哨聲餘音散去不久,又見那紅衣少女,轉臉吩咐左面兩個白衣小婢幾句,聲音很低,聽不出她說什麼,卻見兩個白衣小婢點點頭向後梢走去,那雙桅巨船,緩緩向陸天霖等漁舟靠來。

  “聖手醫隱”急附在方雲飛耳邊,低聲說道:“她們動了懷疑,只怕要上我們船上查看,快些躺好,裝做入睡模樣。”

  那巨船靠近陸天霖等漁舟丈餘左右時,兩個白衣小婢雙雙抽出背上寶劍,縱身一躍,落到陸天霖等船上,手橫寶劍,直入艙中。

  這時,陸天霖、方雲飛都躺在艙中裝睡,兩個白衣小婢十分膽大,竟敢晃燃火摺子,點上艙中火燭,用長劍挑動兩人身上蓋的棉被。

  所幸兩人都是久歷江湖之人,沉得住氣,雖然冷森森的寒鋒,不停掠面搖動,但仍是一動不動。兩個白衣小婢聞得兩人鼻息重濁,心中疑念消釋,相對一笑,熄去艙中燭火,退了出去,躍向雙桅巨船。

  陸天霖、方雲飛待二女出艙後,立時翻身躍起,取出兵刃,又伏在窗邊,向外探視。

  只見那雙桅巨船,又逐漸向後退去,泊在四五丈外。

  突然間,一聲怪嘯回應,緊接著傳來了一陣木櫓撥水之聲,陸天霖低聲說道:“來船極可能就是這紅衣少女等候之人。”

  但聞木櫓撥水聲,愈來愈近,一艘快船由北方疾駛而來。

  來船泊在雙桅巨船四五尺處,由艙中走出來兩個綠衣少女,月光下隱約可辨形貌,像是“神武鏢局”中的二位女主人。

  方雲飛不覺心頭一震,低聲道:“大哥,你看那兩個少女,可是我們鏢局中的兩位女主人嗎?”

  陸天霖道:“一點不錯,正是兩人──”話還未完,突聞一聲清脆的嬌笑聲響起,道:“有勞大師姊遠道趕來接迎,小妹們感動極了。”一語甫畢,衣裙飄飛,兩個綠衣少女,雙雙躍上那雙桅巨船。

  四個白衣小婢,紛紛對兩人行禮,但那紅衣少女,卻如泥塑一般,動也不動一下,好像根本就沒有看到那兩個綠衣少女。

  直待那兩個綠衣少女給她行完了禮,才冷冷的問道:“師父交給你們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兩人齊聲答道:“都已辦好,現在艙中存放,大師姊可要查看嗎?”

  紅衣女淡淡一笑道:“那些珠寶金銀倒無關緊要,要緊的是師父那本靈蛇寶,她老人家坐關限期快滿,出世在即,靈蛇寶,萬萬遺失不得──”紅衣女話到此處,突然頓住,星波電閃,橫掃了兩個綠衣少女一眼。

  左邊一女訕訕一笑,答道:“靈蛇寶已得到手中,只是小妹們來此之時,師父再三囑咐,這靈蛇寶,必須要親自交到她老人家手中,大師姊──”

  紅衣女冷笑一聲,接道:“師父如果放心你們,也不會派我來接你們了。”

  兩個綠衣少女相對望了一眼,右邊一人,萬般無奈的從懷中取出一個白絹封包,交在那紅衣少女手中,笑道:“這白絹封包之中就是靈蛇寶,大師姊請過目。”

  紅衣少女接過白絹封包,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是一本薄薄的冊子,她滿不經意的隨手翻閱兩頁,又用白絹包好,交給右邊那綠衣少女,笑道:“師父既然囑咐過你們,那你們就親手交給她老人家吧。”說此一頓,回頭吩咐四個白衣小婢,道:“你們去把兩位師妹舟上的東西,搬到我們船上。”

  四婢躬身應命,一齊躍上那兩個綠衣少女乘來船上,回船之時,每人手中都提著兩隻木箱,方雲飛暗中一數,四個小婢往返四趟,每次每人提了兩隻木箱,共計三十二隻,那木箱不大,但看四個白衣小婢,搬運時竟很吃力,不知那箱中放的何物?四個白衣小婢搬運完三十二隻小木箱後,一字並立,躬身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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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紅衣少女轉臉問那兩個綠衣少女,道:“只有這三十二隻箱嗎?”

  二女一齊答道:“珍珠異寶,均已分裝那三十二隻箱中,尚餘有一部份黃金,留在‘神武鏢局’假山之內。”

  紅衣女笑道:“那些黃金不要也罷。”說完,側臉微一頷首,左面兩個白衣小婢,陡然撥出寶劍,縱身一掠,又躍上二女來時乘坐船上,隨聞兩聲慘叫響起,兩個搖船梢公被二婢劈斬劍下,二婢把屍體拋入江中後,又躍回雙桅巨船。

  陸天霖和方雲飛只看得心頭直冒寒氣,暗自忖道:此女好辣的手段,果不虧是“九陰蛇母”門下弟子,既不肯放過兩個梢公,看來也難放過我們。

  果然不出兩人所料,那紅衣女待二婢殺過那兩個梢公之後,目光轉投在陸、方所乘漁舟上面,玉腕一揮,兩個白衣小婢,立時又聯袂飛起,在兩個綠衣少女乘來的船上一接腳,第二次騰身飛起,但見白衣飄動,寒光閃爍,二婢已同時落在船頭,背上長劍也撥在手中。陸、方兩人,見那紅衣女一揮手作勢,已知今夜難逃一場生死之戰,陸天霖提起太極鐵牌,方雲飛也握著十三節亮銀軟鞭,暗中運功蓄勢,兩人見二婢躍登魚舟的快速矯健,和那空中撥劍的身手,已知二婢武功不弱,是以兩人都凝集全神戒備,絲毫不敢大意。

  突然間,一聲狂笑劃破了江面的沉寂,緊接著兩點寒星,直射打到。

  好大的勁道,但聞鏘鏘兩聲金鐵交鳴,兩個白衣小婢手中寶劍,應聲飛落江心。

  二婢只覺右腕一震之下,寶劍已脫手飛出,不覺呆了一呆。

  就在兩個小婢一呆剎那,微風颯然,漁舟輕搖,一個素服儒巾,手橫銀笛少年,出現船頭,臉色冷峻,劍眉微挑,冷冷對兩個白衣小婢說道:“你們是不是‘九陰蛇母’的門下?”嘴雖在和兩個小婢說話,目光卻投注在那兩桅巨船上面。

  方雲飛看那素服少年,酷似自己苦尋十餘年,而毫無消息的琪兒,立時縱身出艙,陸天霖想阻止,已來不及,只得跟著躍上船頭。

  這個漁舟能有多大,五個人立在船頭,佔去了大半地方,舉手探臂之間,就可和對方相接。

  那素服少年,側臉望了陸、方一眼,傲然一笑,陡然欺身而上,右笛左掌,分向兩個白衣小婢攻去。

  他發動得快速已極,舉手之間,已到二婢身前。

  二婢再想舉手封架,已自不及,只得雙雙躍起,半空中屈腿挫腰,一個倒翻身落在兩個綠衣女乘來船上,接著再次騰身躍起,退回那雙桅巨舟上。

  但聞那橫笛少年一聲長笑,身形凌空撥起了兩丈多高,頭下腳上“寒鴉歸巢”不用借腳,直向那雙桅巨舟上投去。

  腳還未落船上,銀笛已自出手,左掃右封,擋開了另兩白衣小婢的寶劍,搶落在甲板上。

  這當兒,兩個剛退回巨舟的小婢,已自艙中取出兵刃,那是兩個奇形的軟兵刃,用髮絲合以銀線,結成火香粗細的索繩,頂端帶著一個打造精巧的尖錘,形如鴨舌,上面都是鋒利細小的須刺,經過奇毒浸煉,只要中人見血,七日內傷處潰瀾而死。

  凡是一種奇形的兵刃,大都是由施用人或其授業師長,自出心裁製成,其招術妙用,非親身對敵,難以體會出來。

  二婢一齊抖動玉腕,兩點耀眼寒芒,直對那素服少年攻去,雖是一左一右,但卻不先不後的一齊攻到。

  那兩個被素服少年迫退的小婢,也揮劍搶攻過來。

  兩支寶劍配合著那兩條軟索鴨舌般的怪兵刃,結成一片光幕,把那少年拒擋在甲板邊,難再搶進一步。

  這時,那紅衣女仍然靜靜的站在甲板上,氣定神閒,毫無驚慌之色,看四婢和素服少年相搏。

  兩個綠衣少女,臉色卻微現緊張,四目神凝,盯在四婢和那少年身上,一瞬不瞬。

  四婢兩支劍和兩條軟索鴨舌錘,似是久經習練,配合的天衣無縫,填空抵隙,無不恰到好處,鴨舌錘盤頂飛舞,專攻上盤,兩支劍卷雲飛雪,專攻中下兩路。

  那素服少年和四婢交拚了三十餘招,似已不耐,驀然一聲長笑,銀笛突演絕學,一招“神龍三現”欺身直攻過去,但見銀光流動,兩個施劍的白衣小婢,被迫退了三四尺遠。

  只聽那素服少年一聲斷喝“撒手”銀笛左打右掃,震飛了兩支寶劍,銀笛“野火燒天”震腕一絞一奪,另一個小婢的軟索鴨舌錘,也被奪脫手,緊接著伏身一閃,讓過另一條鴨舌錘的點襲,左手一翻,握住了軟索,用力一帶,又奪過來。

  那紅衣女見他笛震手奪,瞬息間,四婢兵刃全都出手,暗暗吃了一驚,因為那銀笛並不是沉重的兵刃如無精深內功,很難把對手兵刃震飛,四婢武功,都是她親自傳授,本領如何,她心中自是比誰都明白,四婢武功,雖非爐火純青,但手法劍招奇詭迅快,一般的江湖武師,已不是敵手,尤以四婢連手合擊,威力極大,即讓是江湖高手也不易破去她們嚴密的攻守配合。

  而那少年,卻以銀笛震飛了二婢寶劍,迅捷的手法,奪下兩婢軟索鴨舌錘。

  紅衣女已知當前的素服少年,是位身懷絕技的奇人,而且有意尋釁而來,立時喝退四婢,縱身一躍,直撲過來,兩足還未落甲板,雙掌已自攻出,分取“期門”“將台”兩處要穴,手法迅速至極。

  那素服少年見紅衣女來勢奇猛,也不敢大意輕敵,閃身讓開雙掌,銀笛振腕點出,直奔“氣門”穴。

  紅衣柳腰猛挫,硬把向前疾衝的身子收住,玉腕一翻,反扣對方右腕脈門。

  素服少年倏然沉腕,銀笛突化“三星逐月”指顧間三笛先後點出。

  這三笛雖然是先後出手,但卻一齊攻到,直似三支銀笛,同時點到一般。

  紅衣女心頭一震,仰身躍退三步,問道:“你是什麼人的門下?”

  素服少年仰臉望月,傲然笑道:“什麼人門下,你管不著!”神態嚴峻,驕氣凌人。

  紅衣女冷笑道:“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那‘三星逐月’手法,也算不得獨步武林絕學,你認為我當真怕你嗎?”

  說話間,探手從腰間取出一條奇形的軟兵刃。

  原來她見那少年用出“三星逐月”的笛招後,已知遇上勁敵,那還敢大意,因那“三星逐月”是武術中一種極高的手法,名雖一招,其實是三招合一出手,變化奇奧,虛實難測,以最快速的手法,在瞬息間三合為一,同時攻出,但看這一招,就知那少年是名師門下弟子,是以,她不敢再存半點輕敵之念,從腰中抖出“金蛇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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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這兵刃只不過有大指粗細,三尺長短,用金線合以髮絲製成,尖端形如蛇頭,黃光閃閃,看上去活像條金色小蛇。

  那少年見她陡然從身上抖出一條小蛇,雖懷一身絕學,也不禁心頭一跳,定神細看,才發覺那是一條蛇形的軟兵刃,冷笑一聲,說道:“原來‘九陰蛇母’的門下,連兵刃也是蛇形,好啊!我傅玉琪今天倒要見識見識你那蛇鞭上,有什麼驚人的招術?”

  他這已自報姓名,卻震動了漁舟上的“聖手醫隱”和“金翅大鵬”。兩人立時把漁舟急劃過來,待離那雙桅巨船丈餘左右,雙雙躍上巨舟甲板。

  這時那紅衣少女,已和傅玉琪動上了手,銀笛蛇鞭,盤旋飛舞,只見光影翻滾,打得異常激烈。

  兩人都有著一身不同尋常的武學,出手雖猛,變招更快,蛇鞭銀笛,雖然快似電閃雷奔,但卻聽不到兵刃交觸之聲。

  陸天霖手橫太極鐵牌,方雲飛握著十三節亮銀軟鞭,注定兩人,蓄勢待發,只要那少年一遇險招,立時出手搶救。

  那知他們看了一陣,逐漸被兩人攻拒間的神妙變化,吸引住心神。

  紅衣女和傅玉琪對拆三十招後,只覺對方笛招愈打愈奇,攻勢愈來愈猛,心中暗暗吃驚,“金蛇鞭”急施一招“浪捲流沙”逼開銀笛,供勢躍退,厲聲問道:“你是不是‘瞎仙鐵笛’羅乙真那老叫化的門下?”

  傅玉琪冷冷答道:“不錯,你如果自知不敵,快獻出靈蛇寶──”

  紅衣女突然放下臉,笑道:“靈蛇寶現在我兩位師妹身上,只怕你無能取得!”

  傅玉琪不自覺轉臉向那兩個綠衣少女望去,紅衣女卻突然提腕打出三隻蛇頭白羽箭,品字形一齊襲到。

  這一下距離既近,發難又出意外,傅玉琪警覺到時,已自不及閃避,眼看就要傷在那紅衣女暗器之下,突然斜刺飛過來三點寒芒,電射打到,手法奇準,正好擊中了紅衣女施放的三隻蛇頭白羽箭,但聞幾聲金鐵交響,六件暗器在傅玉琪身前尺許處互撞,一齊跌落在甲板上面。

  陸天霖、方雲飛見那紅衣女趁傅玉琪分神旁顧之際,陡然施放暗器,不禁大吃一驚,待要救援,已自不及,正驚愕間,忽見三點寒星飛來,撞落那紅衣少女暗器,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但兩人已驚出了一身冷汗。

  定定神,轉臉望去,只見一隻小舟,泊在巨船丈餘之處,一個身軀魁梧的大漢,挺立船頭,看衣著身材,頗似替傅玉琪搖櫓之人。

  那紅衣女見暗器偷襲無效,不禁大怒,柳眉一揚,一抖“金蛇鞭”“玉女投梭”疾點前心。

  傅玉琪橫笛架開蛇鞭,左掌突然橫擊過去,掌風虎虎,勁道極猛。

  他因奉了師父令諭,來劫取靈蛇寶,剛才和那紅衣女拆解了三十餘招,已知對方武功極高,似不在自己之下,這等纏鬥下去,不知要打多久才能分出勝敗,那靈蛇寶和自己恩師未來的關係極大,勢必要得到手中,他本是初履江湖,毫無閱歷,聽那紅衣少女說,靈蛇寶在她兩位師妹身上,就轉臉向兩人望去,只見二女身材,面貌相同,又穿的同樣衣服,心中暗自忖道:這兩個少女身材、衣著,一般模樣,不知靈蛇寶在那個身上存放。

  正自忖間,紅衣女卻藉機施放暗器偷襲,他因一心在想那靈蛇寶,分了心神,幾乎被暗器打中。

  是故,再和紅衣女動手,心中又急又怒,笛掌齊施,連環逼攻。

  紅衣少女見他掃出掌勢威猛,分明含蘊著極厲害的內家真力,不敢硬接,閃身向後躍避。

  傅玉琪長笑一聲,振腕追襲,銀笛左掃右打,瞬息間又攻出三招。

  他存心速戰,出手儘是師門絕學,招招變化難測,三笛急攻,已把那紅衣女迫到甲板邊緣,收笛笑道:“你快把那靈蛇寶獻出,要不然,可別怨我下手狠辣了。”

  紅衣少女雖是“九陰蛇母”莫幽香門下弟子,但她在投入師門之時,正是莫幽香潛修療傷之際,她的一身武功,都是由師父口授,自己摸索演練而成,很多精奧之處,因莫幽香不能親手指點,無法融合施用。

  但傅玉琪卻是“瞎仙鐵笛”羅乙真盡心盡力,教授出來的弟子,他人又絕頂聰明,十年苦學,已得恩師十之六、七的武功,雖然功力火候較差,但羅乙真鐵笛上的精微招術,他已盡得神髓。

  那兩個綠衣少女,見師姊不是對方敵手,雙雙嬌叱一聲,各從腰間抖出一條蛇頭銀鞭,一左一右,合攻而上。

  陸天霖、方雲飛生怕玉琪有了失閃,大喝一聲,太極鐵牌和十三節亮銀鞭一齊出手。

  雙方發動,均極快速,瞬息間交接三招。

  傅玉琪看到那鐵牌、銀鞭後,心中突然一動,幼年記憶,隨之展現心頭,熱淚奪眶而出。

  那兩個綠衣少女見陸天霖毫無中毒現象,心中甚覺駭然,雙雙一收銀蛇鞭,躍後數尺,四目一齊投注在“聖手醫隱”臉上。

  陸天霖微微一笑,道:“兩位姑娘是不是感覺到我陸某人命太長了?”

  二女粉臉一熱,轉臉望著方雲飛,道:“方雲飛!你是‘神武鏢局’的總鏢頭,怎麼能和賊人連手搶劫自己鏢局的財物?”

  方雲飛被二女問得一怔後,笑道:“那總鏢頭之職,我已在今日向兩位辭去了。”

  綠衣少女還未及答話,傅玉琪已帶著盈眶熱淚,叫道:“陸伯父、方叔叔,還識得琪兒嗎?”陸、方兩人被她這一喊,也不禁真情激盪,四目淚滾。

  “聖手醫隱”呵呵兩聲,道:“你真是琪兒嗎,那很好,很好!”三人都被往事震盪了心弦,一時間忘記大敵當前,那紅衣少女卻藉機兩腕一揚,六支蛇頭白羽箭,一齊出手,分向三人打去。

  傅玉琪內功精湛,雖在傷痛之際,耳目仍甚靈敏,陡然躍起,叫道:“快躲那賊婢暗器。”話一出口,銀笛也隨著出手,左掃右打,兩支蛇頭白羽箭應聲而落。

  陸天霖那太極鐵牌,正是各種暗器的剋星,回身一擋,兩支近身蛇頭箭,都打在鐵牌上面。

  方雲飛久經大敵,聞聲警覺,驀地伏身甲板,兩點寒芒掠背疾過,他雖然躲過兩支蛇頭白羽箭,但卻驚險至極,只不過毫釐之差,沒有擊中。

  紅衣少女第二道暗器尚未出手,傅玉琪已振腕攻上,一招“倒轉陰陽”銀笛若點若劈,指襲她“玄機”“將台”兩處要穴。

  一笛攻襲,迅猛無倫,迫得那紅衣女不得不松掉手中暗器,揮鞭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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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傅玉琪隨手三笛,把那紅衣女迫得一陣手忙腳亂,他卻趁勢回頭,對陸、方兩人笑道:“陸伯父、方叔叔,等小侄逼出靈蛇寶後,再和伯父、叔叔詳談。”

  他出手笛招,快捷無比,但神態卻很輕鬆瀟灑,方雲飛目睹傅玉琪笛招變化精奇,心中大慰,低聲對陸天霖道:“大哥,琪兒武功卓絕,是我生平僅見高手,看來他必可手刃仇人,替二哥夫婦洗雪血債。”

  陸天霖笑道:“‘瞎仙鐵笛’羅老前輩,是當代武林有數奇人之一,琪兒藝出他親自傳授,那自然是不會錯,別說‘燕趙雙凶’難望項背,就是江湖四魔聚齊,也未必能勝得羅老前輩的門下弟子。”

  兩人談話之間,那紅衣少女已連遇幾次險招,兩個綠衣少女和那四個白衣女小婢,目睹紅衣女險象環生,立時紛紛出手,銀蛇鞭、鴨舌錘、精鋼劍,交相猛攻,剎那間冷芒電奔,光密如幕,把傅玉琪圍在中間。

  方雲飛只看得怒火爆起,一抖十三節亮銀軟鞭,怒聲喝道:“七個人合攻一個,縱然能勝,也算不得什麼榮耀。”正待出手相助玉琪,卻被陸天霖一把拉住,笑道:“你先別出手,以我看琪兒盡可獨勝七女,待他露出敗象,咱們再出手不遲。”

  陸天霖話剛落口,驀聞長嘯劃空,傅玉琪手中銀笛,也隨那嘯聲一變。

  但見笛影縱橫,威勢大增,七女凌厲的攻勢,全被傅玉琪繞身笛光封架開去。

  這不勝不敗之局,相持有一刻工夫,那紅衣女陡然虛攻一鞭,躍出圈外,提腕飛出兩支蛇頭白羽箭,分襲陸、方兩人。

  陸天霖鐵牌一揮,擊落飛來暗器,方雲飛側身一讓,蛇頭箭貼身飛落江心,就在兩人一擋一避之間,那紅衣女已藉機躍入艙中,七女之中,以那紅衣少女武功最高,她一退出戰圈,四婢和那兩個綠衣少女,更感不支,傅玉琪大發神威,急攻兩招,點倒了兩個白衣小婢。

  方雲飛縱身一躍,追到艙門,只覺一陣腥風撲鼻,十幾條尺許的蜈蚣,湧出艙來。

  “金翅大鵬”嚇了一大跳,急向後面躍退,隨手一鞭掃去,當先兩條蜈蚣,被他一鞭掃飛江心。

  就這一瞬工夫,艙中連續響起似嘯非嘯的怪叫之聲,聲音雖然難聽,但卻隱合節拍,但聞吱吱異聲大作,大小不同類形的蜈蚣,相續從艙中湧出,月光下鱗甲閃閃,一眨眼間,甲板上已出現百條以上。

  陡然間湧出這麼多蜈蚣,饒是陸、方兩人見多識廣,也不覺心中駭然。

  陸天霖氣納丹田,運起神力,太極鐵牌猛然向下一拍,但聞一聲大震,木屑碎飛,那甲板被他一牌,打碎一個數尺大小一個破洞。

  方雲飛高聲叫道:“琪兒,琪兒,當心蜈蚣。”

  傅玉琪正以師門絕學,七十二式“大羅笛招”把四女逼得團團亂轉,突聽方雲飛喊叫之聲,疾攻三招,把四女迫退,轉臉看甲板上儘是蜈蚣,他雖然追隨恩師久居深山,見過各種各類毒物,但卻從未見過這樣成隊的蜈蚣,不覺由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陸天霖揮手又一鐵牌,擊在甲板上面,那鐵牌足有二尺方圓,一落之勢,必有十條以上的蜈蚣被他擊斃,無奈蜈蚣愈來愈多,前仆後繼,源源攻上,斃不勝斃。

  這時,已有十餘條蜈蚣昂首吐舌,游向傅玉琪身側,那兩個綠衣少女,和兩個白衣小婢,對近身蜈蚣,只似不見,手中兵刃反而攻打得越發凌厲。

  傅玉琪劍眉一揚,面現殺機,銀笛突化一招“神龍搖頭”盪開兩個綠衣少女銀蛇鞭,反手一掌“流星趕月”擊在一個白衣小婢左肩,但聞一聲嬌淒慘叫,那小婢左肩登時筋斷骨折,人也被一掌震飛起三尺多高,跌入蜈蚣群中。

  說也奇怪,那小婢被傅玉琪一掌震得筋斷骨折,跌入蜈蚣群中,但蜈蚣紛紛讓避,不肯咬噬。傅玉琪左掌呼呼又劈出二招,迫開兩個綠衣少女和另一個白衣小婢,銀笛卷地掃出,幾條游近他身側蜈蚣,盡被掃飛江中。

  兩個綠衣少女卻藉機抱起兩個被銀笛點倒的小婢躍回艙中,另一個未傷小婢,隨手抓起兩條近身蜈蚣,一抖手,當作暗器向傅玉琪打去。

  他心中嘀咕,不敢用手去接,橫笛掃去,攔腰把兩條蜈蚣打斷。

  但聞沙沙輕響,十幾條蜈蚣又游到他腳下,傅玉琪探手一笛,又把幾條蜈蚣擊斃,那白衣小婢卻趁他掃擊近身蜈蚣之際,一躍到了那受傷小婢身側,俯身抱起,退回艙中。

  傅玉琪雖想追襲,但數十條蜈蚣又急游而至,猛向他下盤撲咬。

  這一來,他只得先求自保,銀笛左掃右蕩,近身蜈蚣不是被攔腰打斷,就是被打飛江心。

  陸天霖和方雲飛牌打鞭掃,已打死了百條以上蜈蚣,兩人兵刃一長一短,配合運用,暫時把大群蜈蚣擋住,但見傅玉琪陷身蜈蚣中,手中銀笛,不停揮動,掃擊近身蜈蚣。

  “聖手醫隱”細看蜈蚣群,大都是奇毒之物,只要被咬中一口,解救就十分困難,不知那紅衣女在哪弄到這麼多蜈蚣,立時叫道:“琪兒,快些過來咱們三人合力,也許可能把蜈蚣陣破去。”

  傅玉琪振腕一笛,又掃斃了十餘條蜈蚣,一頓足,全身凌空而起,飛落在陸、方兩人停身之處。

  放眼望去,甲板上已滿是蜈蚣,腥氣撲鼻欲嘔,萬頭攢動,密密層層,向三人圍來。

  方雲飛十三節亮銀鞭飛舞,掃擊八九尺以外的蜈蚣,陸天霖鐵牌,傅玉琪銀笛擊打近身蜈蚣,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又被三人擊斃了兩百多條。

  這當兒,雙桅巨舟上的風帆已經掛起,似要起碇,陸天霖急道:“糟糕,她們要收錨起舟,再等一會,恐怕就走不了啦,咱們得先下船去。”

  傅玉琪一皺劍眉,道:“琪奉恩師差遣,來取靈蛇寶,寶未到手中,回去如何交差?”

  方雲飛笑道:“我走了半輩子江湖,還未遇上過人和蜈蚣相搏,咱們索性留在船上看看她們這巨舟之中,究竟養了多少蜈蚣?”說著話,一鞭掃去,兩條蜈蚣被捲飛江心。

  陸天霖揮腕兩牌,又打死十條近身的蜈蚣後,道:“這些蜈蚣,雖然奇毒無比,但並非稀少之物,深山大澤之中,到處可見,如果她們想以這區區小蟲傷我們,自是不易,但我推想她們必將更厲害的毒物施放──”

  一語未畢,驀聞艙中怪嘯之聲大起,聲音雖仍刺耳,但卻節拍分明,似在奏著一闋極難入耳的樂章。

  說也奇怪,甲板上大小不同,上千隻的蜈蚣,聞得那音調之後,登時停止向三人攻擊,紛紛退入艙中。

  但覺怪嘯愈來愈覺刺耳,聽得人心煩意亂,陸天霖、方雲飛都不覺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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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13:16:57 |只看該作者
一八

  傅玉琪自幼追隨“瞎仙鐵笛”羅乙真,修習上乘內功,定力較深,心神雖未被那怪嘯聲音控制,但也感到那聲音響得難聽至極。

  轉瞬望去,只見陸、方兩人臉上汗水如雨,雙目圓睜,似在極力抵受痛苦,驀然警覺不妙,暗自忖道:“莫非這怪嘯聲,是一種什麼功夫不成?”

  陡然想起師父的“九引無上笛聲”是一種極深的內功,不禁心頭一凜,立時橫笛唇邊,吹奏起來。

  但聞裊裊笛音,混入那怪嘯聲中,初時笛聲極其微弱,片刻之後,笛音忽轉激昂,金聲玉振,萬馬躍奔,那怪嘯聲登時被清越笛音,壓制下去,節拍散亂,不成章法,陸天霖、方雲飛只感受到心神一鬆,心中煩躁頓消,逐漸清醒過來。

  突然間,艙口怪嘯戛然而止,傅玉琪也停下了笛聲,笑道:“幾個妖女,已黔驢技窮,咱們衝入艙去,早些取得靈蛇寶,小侄還有很多事,恭請伯父和叔叔指點?”

  說完話,揮動銀笛當先向艙中撲去。

  那知剛到艙門,突覺一陣急風挾著嗡嗡之聲,迎面撲來。

  傅玉琪揮笛掃去,竟未擊中,但聞一股腥臭之氣撲鼻,中人欲嘔,幸得他內功精湛,立時閉氣躍退。

  饒是他退避夠快,胸中也吸入一些臭腥之氣,只覺頭昏腦脹難過至極。

  陸天霖正待動問,瞥見艙門中飛出一條兩尺左右的奇大蜈蚣,雙鉗揮動,振羽而來,不覺大吃一驚,一揚太極鐵牌,迎頭拍去。

  那蜈蚣全身閃爍著綠色的鱗光,前面兩隻大鉗,足足有一尺多長,雙翼色呈金黃,白足忽伸忽縮,形狀極是怕人。

  陸天霖太極鐵牌出手,用了七成以上勁力,他已看出那蜈蚣是罕見的“金翅蜈蚣”奇毒無比,只要被它鉗足抓傷一點皮膚,奇毒立時浸入人體,縱有靈丹,也難救得,是以出手極狠極猛,想一舉把它傷斃在太極鐵牌之下。

  但那“金翅蜈蚣”已是數百年以上之物,靈活至極,陡然一收雙翼,竟從陸天霖太極鐵牌下面閃過,雙翼隨之一展,升高一丈二三,俯衝疾下,直向陸天霖頭上撞去。

  “聖手醫隱”心頭一震,只覺那蜈蚣來勢迅快無比,再想收牌封擋,已自不及,距頭頂尚有數尺,腥臭之氣,已撲鼻欲嘔。

  方雲飛十三節亮銀軟鞭振腕掃出,傅玉琪手中銀笛也同時點到,那“金翅蜈蚣”吃兩人兵刃一逼,勢子略緩,陸天霖才藉勢一躍,退了三尺,順手一牌,劃空掃出。

  三人兵刃交相擊出,瞬息間,都出手五招以上,只是那“金翅蜈蚣”靈活絕倫,竟在三人兵刃掃擊之中,穿梭飛翔,忽而撲向玉琪,忽而又轉襲“聖手醫隱”一時間,三人竟沒法擊得中它。

  但三人迅捷的手法,也把它拒擋在空中,不能撲下傷人。

  傅玉琪數擊不中,不覺心頭火起,倏的一聲清嘯,全身凌空而起,銀笛舞起一片光影,向那“金翅蜈蚣”罩去。

  他這出手笛招,有如滿天銀星灑下,本是“瞎仙鐵笛”羅乙真授他七十二式“大羅笛招”出一記絕學,就是江湖高手,能接得這一招奇學的,也寥寥無幾,那“金翅蜈蚣”雖然靈活,也難避開,被傅玉琪銀笛掃斷了左面一隻巨鉗。

  那巨形“金翅蜈蚣”本是絕無僅有的奇毒之物,專以各種毒蛇作食,腹內百毒彙集,吃傅玉琪一笛掃斷左鉗,創痛之下,野性大發,陡然振翼急上,眨眼間已三四丈高下。

  傅玉琪回頭對陸、方兩人笑道:“這東西看上去十分怕人,那知如此不濟──”

  一語甫畢,驟覺一股腥風,破空卷下,抬頭望去,那巨形“金翅蜈蚣”已距頭頂三尺左右,來勢迅猛至極。傅玉琪吃了一驚,急舉手中銀笛,圈出一片銀光,護住頭頂。

  那蜈蚣剛才吃過苦頭,不敢再貿然下擊,金翼振處,又飛高丈許。

  傅玉琪銀笛剛收,那蜈蚣又趁勢下擊,待他舉笛劈去,它又振翼高飛。

  那“金翅蜈蚣”靈活刁鑽,傅玉琪連出數招毒手,均未擊中,這就逗得他心頭火起,怒喝一聲,騰空而起“龍形一式”人笛全化一道銀虹,追擊過去。

  這一擊,快捷無倫,銀笛落處,擊中那巨形蜈蚣右翼。

  那蜈蚣金翅雖是柔軟之物,但傅玉琪銀笛上早已貫注了內家真力,一笛劈打,竟把“金翅蜈蚣”右翼,劈斷一半,飄落江心。

  傅玉琪猛提一口丹田真氣,穩住下落的身子,正待再劈掃兩笛,那知“金翅蜈蚣”突然掉轉頭,噴出一片似霧似煙的毒氣。但覺一陣奇腥,泌入心肺,登時感到目眩頭暈,再也無法提聚丹田真氣,懸空直落下來。

  這時,他因追襲那“金翅蜈蚣”已超越那巨船甲板面積,直向那滾滾濁流的江心落去。

  陸天霖、方雲飛睹狀大驚,正待飛身搶救,瞥見一條人影穿空而來,快如掠波燕剪,雙臂伸縮間已把傅玉琪接住,猛的向上一拋。

  那人臂力奇大,一拋之下,竟把傅玉琪拋起二丈多高,接著雙臂一抖,身子跟著升起。

  待快近傅玉琪時,雙手一推,把傅玉琪向雙桅巨船上拋來。

  陸天霖急搶兩步,接住傅玉琪的身子,方雲飛十三節亮銀軟鞭,急掃兩招,把“金翅蜈蚣”迫退。

  那“金翅蜈蚣”連受兩次重創,已不若先前靈活,被方雲飛銀鞭迫得向一側飛去。

  傅玉琪雖被那蜈蚣毒氣噴中,但人並未昏迷,挺身由陸天霖懷中躍起,但覺一陣頭暈欲吐,幾乎栽倒地上。

  這當兒那搶救傅玉琪的大漢,也隨著躍上巨舟,一把扶著他,兩眼在他臉上看了一陣,口中啊了兩聲,轉臉望著陸、方兩人不住指手搖頭。

  陸天霖看那大漢,年在四旬以上,粗眉、大眼,面色如火,虯鬚繞頰,根根如針,身穿天藍長衫,足著多耳麻鞋,長像十分威猛,他雙手扶著傅玉琪兩個肩頭,滿臉焦急之色,但卻是一語不發。

  陸天霖一皺眉頭,問道:“琪兒,你覺著難過嗎?”

  就這瞬息工夫,傅玉琪臉上已經變了顏色,只見他微一頷首,答道:“我胸中似乎滿充著腥臭之物,想嘔卻嘔不出來──”

  他話未說完,那“金翅蜈蚣”由空中打了一個轉身,猛又向下撲來,方雲飛抖腕一鞭“烏龍穿塔”迎擊上去,那“金翅蜈蚣”連受數次重創,學乖不少,雙翼振處,讓開方雲飛一鞭點擊,張口又噴出一股毒氣,直向幾人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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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2 13:17:07 |只看該作者
一九

  月光照耀之下,但見一團似霧非霧,似煙非煙的濛濛之物,向下罩來,腥臭觸鼻欲嘔,那藍衫大漢唔啊一聲,抱起傅玉琪當先騰身向乘來小舟躍去。

  陸天霖雙臂潛運真力,呼的劈出一牌,一陣勁風隨牌捲出,把那下罩毒氣擋了一擋,急聲叫道:“三弟快走!”話出口,又是一牌劈出,緊接著也向那小舟上躍去。

  方雲飛素知大哥醫道精深,能辨百毒,聽他一喊,那還敢遲延,亮銀鞭掄起一道光圈,藉勢躍下雙桅巨舟。

  因那巨舟甲板,離水面四五尺高,幾人居高向下躍落,飛行距離,遠較平時為長,是以,那小舟雖泊兩丈之外,幾人都先後落在那小舟上面。

  §第四回
  金針刺穴 奇毒武功偕散滅
  霜劍穿岩 龍騰虎躍任去留

  轉臉望去,那雙桅巨舟上的風帆已經張滿,乘風破浪,向下流放去。

  那藍衫大漢,兩道炯炯的眼神,時而望著那雙桅巨舟,時而轉投在傅玉琪身上,看樣子他似很作難?既想追那巨舟,又似擔心傅玉琪中毒情形,怪卻怪在他始終不肯講一句話。

  陸天霖看那大漢剛才救援傅玉琪的身手,快速絕倫,武功似還在傅玉琪之上,心中甚是敬佩,轉眼看傅玉琪時,正微閉雙目,盤膝坐在船頭上運氣調息,不便打擾他行功,立時轉對藍衫大漢抱拳一禮,問道:“兄台尊稱高姓,大駕和琪兒是怎麼個稱呼呢?”

  他連問數聲,大漢只是望著他點頭微笑,始終不肯作答。

  “聖手醫隱”心中突然一動,暗自忖道:“莫非這人是啞子不成?”

  心中想著,不自主伸出手來,和他比劃幾個手勢。

  誰知那大漢驀然一變臉色,跑到後梢,伸手拿起木櫓,小舟立時破浪前進。

  陸天霖心中甚覺奇怪,一時間,想不透其中原因何在?呆了一呆,蹲下身子,詳細查看傅玉琪中毒情形。

  只見他“人中”“聞香”兩處穴道上,都正在出著汗水,心知傅玉琪正在以用本身真氣迫毒,不禁心中驚喜交集。驚的是那“金翅蜈蚣”是奇毒無比之物,口中噴出毒氣,定然亦有深重的毒性,只怕療治不易。

  喜的是傅玉琪竟有運氣迫毒的精深內功,必能手刃殺死他父母的仇人。

  這時,那雙桅巨船,早已走得不見影兒,小舟也快靠近江岸。那藍衫大漢臂力,實在大得驚人,大概只有一盞熱茶工夫,已被他劃行了兩三里路遠近的江面。

  待小舟靠岸後,傅玉琪臉色已好轉了不少,緩緩站起身子,長長呼兩口氣,望著陸天霖笑道:“陸伯父不要見怪,我大師兄雖是聾啞,但卻最恨別人把他作聾啞之人看待,所以你剛才和他比劃手勢時,他立時面現怒色,但小侄正在運行本身真氣,無法說話解釋。”

  陸天霖笑道:“這就是了,凡有缺憾之人,大概都怕觸及他傷心之處,這也是人之常情。”

  傅玉琪嘆息一聲,道:“我大師兄豪氣干雲,已得恩師大部武學,只因受人暗算,落得個聾啞殘缺,實是他畢生中最大恨事,是以,最怕人把他亦以殘缺之人相待,但最使人傷心之處,還不止此──”說此轉臉看了那藍衫大漢一眼,繼道:“他在未遭人暗算之前,本是機智絕倫,聰明透頂之人,文才武學,均有極高成就,只從遭人暗算之後,不但成了聾啞殘缺,而且人也變得呆了,生性也變得冷漠怪僻,除了對我還十分愛護之外,就是對恩師也一樣冷淡。”

  陸天霖、方雲飛都聽得呆了一呆,不約而同,轉眼向那藍衣大漢望去。

  這時,那小舟已靠岸停泊,但幾人都還未棄舟登陸,只見那虯鬚大漢一手握櫓,一手背在身後,仰面望著天上明月,似在思索什麼事情一般。

  傅玉琪緩步走到他身側,叫道:“大師兄──”那虯鬚大漢低下頭望著他微微一笑,背在身後的右手,慢慢移扶在他左肩頭上,臉上滿是關懷之情。

  陸天霖冷眼旁觀,發覺那大漢眉宇間浮現著一層淡淡的憂傷,雖然帶著笑意,但那憂傷並未被笑意掩遮。

  只見傅玉琪提手作勢的和他比劃了一陣,那大漢始終微笑著搖頭。兩人比手作勢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還未停止,方雲飛看了一陣,低聲對陸天霖,道:“大哥,這人很怪,你和他比劃手勢時,他似乎甚為厭惡,怒形於色,似乎就要發作,但卻和琪兒談得甚是起勁了。”

  陸天霖回頭啊了一聲!又轉臉觀察兩人手勢。

  原來他正在用心猜想兩人比劃手勢的含意,根本就沒有聽到方雲飛說的什麼。

  又過了一刻工夫,兩人才停下手勢,傅玉琪轉身走到陸、方兩人身側,笑道:“我大師兄說怕那蜈蚣毒性很重,要我和他一齊回去見師父,看看是否中了毒。”

  方雲飛笑道:“你陸伯父號稱‘聖手醫隱’天下名醫無出其右,你怎麼捨近求遠。”

  傅玉琪道:“小侄運氣迫毒之後,已不再有難過之感,那靈蛇寶和我恩師未來關係很大,小侄在離山之時,恩師曾再三諄諄相告,囑小侄無論如何要把那靈蛇寶取到手中,小侄身受恩師教養,此次初受遣差,就不能完成師命,實無顏回山去見師父,是以,小侄想放舟追趕二女所乘雙桅巨船,拚得一條命,也要把那靈蛇寶取到手中。”

  陸天霖臉色十分嚴肅的問道:“你大師兄怎麼說呢?”

  傅玉琪笑道:“大師兄愛護小侄心切,堅主要小侄回山去見師父一次,看看是否中毒,然後再追到‘九陰蛇母’巢穴,去奪取靈蛇寶,但小侄此刻毫無異樣感覺,似無回山去見恩師必要。”

  陸天霖搖搖頭,道:“你大師兄說得不錯,那‘金翅蜈蚣’是世間奇毒無比之物,即是深山大澤之中,也很少見到,那樣大的‘金翅蜈蚣’更是絕無僅有,你因內功精湛,雖然中毒,一時間也發作不了。待我們棄舟登陸後,找處客棧住下,我詳細給你查看查看,如果身上餘毒未盡,那就得早些治療。”

  傅玉琪笑道:“剛才我確似中毒一般,胸中如被什麼東西堵塞一般,想嘔吐,卻又嘔吐不出,但經小侄運氣迫毒之後,全身氣血暢通,完全和平常一樣,毫無異狀。”

  陸天霖嘆道:“琪兒,你大師兄勸你的話,實是金玉之言。他雖然受人暗算,落得殘疾,但他要比你見多識廣。要知那‘金翅蜈蚣’是天地間極少遇見的奇毒之物,專以各種毒蛇作食,腹中百毒混雜,咬中人後,最是難醫。像那等巨形之物,更是見所未見,既能噴出毒霧,恐已是百年以上毒物,你雖得曠世良師真傳,但也不能有絲毫大意,需知眼下一不小心,即將遺害終身,伯父略通醫理,絕非危言聳聽,我們登陸之後,找處客棧住下,讓我給你詳細看一下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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