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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巧顏 -【蜜寵嬌娘 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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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10:31: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但是嵩兒很不給面子的癟了癟嘴,放開嗓子,大聲哭了起來。這一哭,沈琤趕緊將孩子拿開,遠離自己的耳朵:「說你兩句,你還真哭啊,臉皮這麼薄,以後怎麼辦?」
  這時暮嬋帶著奶娘們走進來,見狀忙接過孩子,抱在懷裡哄著,順便用責怪的眼光瞅丈夫:「怎麼你一來看孩子,他就哭?」並教他抱孩子的動作:「他頭還沒長穩,你得托著點。」
  這都告訴過幾百遍了,沈琤不耐煩的道:「我都知道,我看是你們進來的腳步聲,嚇到他了,就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好著呢。」
  暮嬋若有所思,忽而笑道:「那正好今天你照顧他吧,我和嫂子約好了玩擊鞠。我走了,若是有事……奶娘們只管找你了。」
  沈琤沒理由攔著妻子出去透氣,但一聽到若是孩子有事就找自己,反而心虛了:「在府裡玩擊掬不行,非得出門?」
  「府裡沒有場方嘛,就有跑馬場。再說她都叫我好幾次了,我正好也想回去嶸王府去看一眼,要不然,我今天不去了,哪天你陪我一起回去,我再跟嫂子玩?」
  回嶸王府?還是算了吧:「……那你早去早回,對了,你不將嵩兒抱去給老王爺看看嗎?」
  「不抱了,他太小了,不方便抱來抱去,等百歲酒再看吧。再說我今天主要是跟嫂子玩擊掬,就不帶孩子了。」暮嬋笑道:「你不是被我剛才的話嚇到了吧?我就是隨口說說,府裡這麼多人照顧他呢,哪能用你親自親為。」
  沈琤一撇嘴:「聽不懂你說什麼。」
  暮嬋挑挑眉:「聽不懂就聽不懂了,反正我這就要走了。」說完,將兒子給沈琤,真的轉身出去了,應該是去換衣裳準備乘車出門了。
  沈琤嘆氣,對嵩兒道:「你看你娘,撇下咱們父子了,心真狠。」結果才說完,忽然覺得氛圍怪怪的,奶娘們的眼睛不約而同的瞅向一個角落,他順勢一瞧,見暮嬋正站在門口看他,表情分明在說:就知道你會說我壞話,幸虧我沒走遠。
  沈琤尷尬的抱著兒子轉了身,低聲嘀咕:「你娘生了你之後,越來越聰明了。」熬了一會,偷偷轉身,見門口沒有暮嬋的蹤影了,才將兒子還給奶娘:「你們好好照顧小公子。」
  他有要事在身,還得去處理公文。沈琤去了書房,居然發現最上面的一摞文書都是勸他稱帝的,他默默的翻看著,記住了這群馬屁精的名字。剩下的就是哪裡發水災了,哪裡鬧蝗蟲了,哪裡吃人了,幸好這些地方都不在他控制的地盤上。剩下的便是來自各藩鎮的書信,有打算結盟的,有討價還價的,還有沒事閒聊天攀親戚的。
  最重要的其中有催促他再立皇帝的,所謂天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皇帝駕崩了,那麼就請沈琤再立一個好了,反正皇帝的近親都在京城,旁人手裡也沒有,若是有的話,早十個八個皇帝都立起來了。
  如果實在不想立皇帝的話也行,沈琤你就自己當吧。
  他冷笑:「然後你們好找理由結盟來一起打我?」
  實力還不夠強大的時候,誰稱帝誰就是當靶子招惹天下兵馬都往自己這裡來。沈琤的打算是按兵不動,至少打下了樂興和周圍幾個強鎮,徹底統一北方之後再考慮稱不稱帝的問題。
  其實他知道,這幫傢伙也沒安好心,只要他沈琤稱帝,這幫人或糾集兵馬來打他,或跟在他身後,拿他當擋箭牌,馬不停蹄的跟在他後面也稱帝,過過皇帝的癮,總之每個人都想撿便宜。
  美得你們!他倒要看看誰熬不下去,先開稱帝的口子。
  他將這些看過的文件,草草寫了幾個字後,丟到一旁,準備拿給軍師們,讓他們再細緻的回覆。
  也不知怎麼了,今天處置起文書來出奇的快,他一看,才過了半個時辰,於是去跑馬場發了幾箭,然後重新回到書房,心神不寧的總覺得自己不應該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他無聊間,將腿擱到書桌上,雙手背在腦後,四下亂看,突然間看到書架上擺的《孫子兵法》,不覺得將眉毛擰起,哼了一聲,扭開臉,心說,別以為我會聯想到嵩兒身上去。
  他捉摸著到底要不要去軍營溜達一圈,要不然去嶸王府看暮嬋打擊掬也行,可這腦子裡亂哄哄的,全是那個胖乎乎的小傢伙。
  他納悶,他小時候也是這樣麼,沒事就往他爹腦子裡鑽?叫他爹沒事就惦記著去看他?
  沈琤從書架上取了《孫子兵法》來到嵩兒身邊。奶娘說他剛睡醒,這會正要找人玩呢,他來的正是時候。
  沈琤便抱起兒子,拿引枕給他靠著,讓他坐著:「我給你念書,你聽不聽?」見兒子高興的舞著小手,口中發出「呼哈呼哈」的聲音,他就道:「我就當你愛聽了。」
  隨便翻到一頁,挑了一段給他念。待他念完了,對嵩兒一本正經的道:「學會了嗎?」
  嵩兒睜著大眼睛,呆呆的看著他,顯然不懂他爹在說什麼。沈琤便長嘆一聲,將書本一扔,躺在兒子身邊,戳了他的臉蛋:「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啊?你現在這樣是挺好玩的,可長得也太慢了,你還不會走呢,真是的。」
  嵩兒眼睛直勾勾的注視著前方,嘴邊都是口水,潤的小嘴巴亮晶晶的像個飽滿的小櫻桃。沈琤納悶,這是看什麼呢,順著兒子的視線一瞧,原來是在看對面的穿衣鏡,穿衣鏡映出嵩兒的人影,他正好奇的盯著看。
  沈琤便拿了塊毯子放在穿衣鏡前,把兒子抱在腿前,指了指鏡中:「鏡子裡的人是誰啊?這麼可愛?」沉默了一下,補充道:「不是大的那個。」
  嵩兒很好奇鏡中的人影,腦袋越來越往鏡子前湊,然後就一頭磕在了鏡子上,整個人呆住,之後滿臉委屈的看向父親。
  「哈哈——」沈琤沒心沒肺的笑個不停。嵩兒委屈著,大概是見到父親竟然發笑,有點委屈變成了徹底的委屈,咧嘴哭了起來。沈琤堵住耳朵:「你這嗓子真了不得,以後在陣前能喝死對方主將!」
  嵩兒沒想那麼遠,這會能喝煩父親就行了,哇哇的大哭了個不停,眼淚裡啪啦的掉著。
  沈琤繃臉道:「我不忙公務來陪你,你還哭?」
  嵩兒繼續嚎著嗓子。
  「行行行,爹這就你找元凶。」沈琤抱起兒子,讓他往穿衣鏡後面探看了一下。
  嵩兒發現穿衣鏡後面什麼都沒有,重新回到鏡子前,他終於知道鏡子裡的人是他自己,而不是有壞人來撞他,破涕為笑。
  沈琤心想,帶孩子可真累,一會就將他還給奶娘們去。
  嵩兒這時候打了個嗝,鏡子裡的他也打了個嗝,嚇得他本人一個激靈,身子向後栽倒他爹懷裡。
  沈琤一邊笑一邊想,還是挺好玩的。
  等孩子玩膩了,他重新將孩子抱起,擱到床上:「好了,我打算把你送回去了,咱們父子之間的天倫之樂就到這裡了。」
  嵩兒張著小嘴,吐出一個奶泡,沈琤手欠,立即給戳破了。
  「再吐一個?」
  嵩兒張了張嘴吧,但大概是不想滿足父親無聊的好奇心,嘴巴閉緊。不過很快他因為口水多,嘴巴又張開了,沈琤忙拿帕子給他擦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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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23:54: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這時候,沈琤忽然意識到一件事,那就是時辰不早了,妻子應該很快就會回來了,他陪孩子玩了這麼久,現在送回去,不讓妻子看到,他不是虧了,他要留下兒子,讓暮嬋好好看看,他是一個多麼慈愛的父親。
  想到這裡,沈琤打消送兒子回去的念頭,側身躺在兒子身邊等著娘子回來。
  他讓兒子抓著他的一節指頭,然後上下小幅度的搖晃著:「你知不知道,你出生前,你爹我想過很多,甚至覺得你出生了,我有後了,會不會就瞻前顧後不敢拼搏了。但現在……嗯……你爹我反倒覺得渾身是幹勁,恨不得立即就征服天下,然後全留給你。你祖父就給了你爹我定北藩鎮,我若是也留給你這麼點東西,多拿不出手。」
  嵩兒鬆開父親的手指,自己握著小拳頭上下晃動,仿佛在給父親鼓勁。
  沈琤笑道:「你也想跟父親上陣?行啊,但得騎馬,你總不能穿開襠褲罷。」
  嵩兒流著口水也張著嘴,跟著笑。
  他給兒子擦淨口水,往門外瞅了瞅:「你娘怎麼還不回來?」百無聊賴的仰面躺在床上,將兒子放在自己胸口:「算了,咱們先睡一覺罷。」
  他本是說說的,但兒子趴在他胸口,沉甸甸的暖呼呼的,他一時懶得動,等想動的時候,發現小傢伙睡著了,他便也沒法動了。乾脆剛才拿過方才丟在一旁的《孫子兵法》繼續翻看,他沒看上兩行,就發困了,將書蓋子臉上,竟然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暮嬋從嶸王府回來,先去看孩子,被告知兒子由沈琤帶走了。
  一進屋,就見兒子趴在丈夫胸口,而丈夫則一手托著兒子的小屁股,兩人都睡著的很沉。
  她抿嘴笑,雖然不忍心打擾他們,但確實更想加入他們,於是她輕輕的走過去,挨著丈夫躺下,語氣輕柔的道:「嵩兒真乖。」
  沈琤這人,稍微有人靠近都能引發他的警覺,自從暮嬋進門,他就醒了。
  所以這會,他心裡美滋滋的想,嘁,你也不看誰在哄孩子,孩子當然乖了。
  這時就聽她在他耳畔,笑道:「你也乖。」
  ……這是穿幫了?她知道自己醒著?沈琤猶豫著要不要睜開眼睛確認一下,但很快感覺到暮嬋的手摟在他脖子上,頭也挨著他的肩膀,似乎一起加入了「酣睡」當中。
  ……算了,這樣很好。
  沈琤笑,閉著眼睛想。
  皇帝死了,局勢變得很微妙,有個棘手的問題被擺到了大家面前:那就是本朝到底亡沒亡。
  這很難回答,若說亡了,國號還在用,一干皇親國戚還都好好的活著,似乎只有皇帝一個倒霉鬼送了性命。
  但說沒說沒亡,現在京城被定北軍占領著,皇帝也駕崩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沒有皇帝,還算國嗎?
  總得立個皇帝吧,不行的話,沈琤你自己當也行啊。
  沈琤嚴詞拒絕,皇帝是被泉南節度使殺掉的,現在我專心沉浸在失去皇帝的悲痛中,實在沒別的心思再立皇帝。
  老壽星鄴王坐不住了,找嶸王商量,就算沈琤以後篡位,現在也該立個傀儡,這樣,咱們的王朝在史書上還能多存幾年,況且只有立了皇帝,外面那群狼子野心的節度使才會收斂一些,暫緩稱帝的腳步。裡子沒了,面子總得要。否則咱們這幫皇親國戚都活的好好的,國家就沒了,實在丟人。
  鄴王還表示,他看皇帝的異母弟弟——汝王挺合適的,這孩子才十二歲,十分適合在當下的局勢內做皇帝。本來皇帝還有一個弟弟恆王,但因為在蜀地被肅王擁立未成,丟了性命,汝王算是與駕崩的皇帝血緣最近的了宗親了。
  嶸王數了數最近這幾年死掉的皇室宗親,覺得這會把這小孩推上去太過殘忍了,況且汝王一直身體不好,病怏怏的不知能活多久,於心不忍,所以並沒同意鄴王的建議,自然也沒敢跟暮嬋夫妻說過。
  結果汝王不知打哪裡聽說可能要擁立他為新帝,竟然連夜驚懼,眼前一一飄過肅王、恆王、皇帝們等一干男性短命親屬的面孔,嚇得舊疾復發,也隨親人們去了。
  於是又有流言說是沈琤加害致死的。沈琤這一次反應很大,下令徹查謠言的源頭,絕不放過一個造謠者,在強大的打擊下,謠言很快消失了。
  暮嬋當然認為丈夫是被冤枉的,他這人受不得冤枉,所以反應激烈是正常的。但同時不禁心裡閃過一絲懷疑,當初盧策海說丈夫謀殺皇帝的時候,他有這麼大反應嗎?嗯……似乎是有的吧,當時她正懷著孩子,就是有也不能讓她知道。自己勸自己,在心裡將這個事情圓過去了。
  沈琤因為汝王的事情掃興了幾天,就因為寶貝兒子的百歲酒席臨近而重新精神抖索起來。所有定北軍直接控制境內的官員,和依附沈琤的節度使紛紛派人上京祝賀,一時間京城摩肩接踵,熱鬧非凡。
  暮嬋見他弄了這麼大的排場,不禁搖頭笑,真是有了兒子不知道怎麼顯擺好了。
  沈琤就是要顯擺,要不是覺得嵩兒不適合抱出去見那麼多外客,非得叫人用軟榻抬著挨個從人群前走過,再由他自己介紹:這是我沈琤的兒子,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孩子吧?
  當然,這隻能是個構想,沒法真正實施,沈琤只能在腦海里暢想著過癮。
  嵩兒已經出生一百天了,他還想再昭告天下一遍:我沈琤這輩子有兒子了!
  來慶賀的人身份龐雜,有沈琤直系麾下,也有效忠依附他的節度使,難免發生各種狀況,沈琤下令嚴防死守,派人做好各種安全保障,早巡邏晚巡邏,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力保京城的安全。
  當然很少有人敢明目張膽的來搗亂,畢竟沈琤已經做好了防備,這會來打京城,純屬自投羅網。
  不能明著來,那就從暗處出手。
  在離沈琤宅邸一條街相隔的一座院落裡的偏房裡,有三個人在屋角內挖土,屋內早被他們挖的一片狼藉,塵土遍地,挖出的土小山似的差不多將屋子堆滿了,而地上露著一個僅能供一個人進出的地道入口。
  「我說……郝窟頭,咱們別挖了,挖了這麼久,連街道都還沒挖過呢,猴年馬月能挖進沈琤宅邸啊?」從地道裡鑽出來,拍打著身上的塵土,順便刮了刮腳底的泥土:「你不是善於挖地道攻城才得到這個諢號的麼?怎麼我們聽你的,挖掘起來卻這麼不順?」
  郝窟頭心虛,總不能說他挖地道成名的地方,土質和京城不同:「就咱們三個人挖,當然慢了。」
  鄭本懶洋洋的躺在地上:「可大人就派了咱們三個人來,總不能明目張膽的去街上找幫手吧,這地方算是離沈琤府邸最近的一處沒人住的宅子了。誰知道走路沒一炷香的時間,挖起來卻這麼要命。」
  和鄭本是兩兄弟,乃是稱霸西部的建慶節度使麾下的兩個親信,特意帶著能挖地道的郝窟頭上京來挖沈琤家墻角的。
  可是誰知道京城的土地不好挖,容易塌,小心翼翼的挖了一個來月根本沒進展,繼續挖下去,估計沈琤的兒子都斷奶也挖不到他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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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23:55: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是啊是啊,還是人手太少了。」郝窟頭不能承認是自己學藝不精,判斷錯了京城的土質:「咱們還是想想別的法子吧。」
  垂頭喪氣的道:「能想什麼法子?原本打算偷了沈琤的兒子回邀功呢,這會不僅人沒偷到,連咱們都要餓死了。」說到餓死並非言過其實,因為他們一到京城就將盤纏丟了個乾淨。
  郝窟頭含淚嘆道:「是啊,誰能想到京城的賊這麼多,還這麼厲害——」而貼身放的那點錢,又買鏟子又吃飯的,這會也不剩什麼了,而挖掘又遲遲沒有起色,他們甚至不知道就算完成任務,又如何回到自己的建慶藩鎮去。
  「這裡的土地要是跟咱們鎮內一樣好挖就好了。咱們這會早就悄無聲息的偷了沈琤的兒子了,帶回藩鎮去,叫他老子拿京城來換,就不信沈琤敢說一個不字。」鄭本暢想在美好的幻想中:「大人一定重重賞賜咱們一筆。」
  幻想很美好,現實很殘酷。鄭本正想的開心,就聽急道:「不好了,下雨了!」
  三個人爬起來,來到窗口,就見瓢潑大雨衝刷著地面,還一片白茫茫的,雨珠打在窗欞上發出啪啪的聲音,像是打在他們心上。
  這時就見,以眼睛可以看清的速度,地道裡一點點漲滿了水。
  三個人終於知道什麼叫做泡湯了。
  先回過味來,一把揪住郝窟頭把他腦袋往地道裡按:「你出的好主意,你自己看看!我溺死你算了!」
  「是你們偷懶挖得淺,地表的雨水滲進來怪我嗎?」郝窟頭掙扎,一個反手將推開了:「我雖然餓了,這會沒什麼力氣,但也不是好惹的。」說著,拿起地上的鏟子對準,一副要拼命的架勢。
  而鄭本則向著自家的兄弟,抽出腰間的匕首,一起面對郝窟頭,大有合過滅掉對方的架勢。
  郝窟頭冷笑:「就憑你們兩個想動我?」腦子裡迅速浮現未來有人發現他們的情景,在一個廢棄的屋子內,三具枯骨,死因不明。他吞咽了下口水,試著緩和:「咱們就別內訌了,就是殺了對方,沒有完成大人交代的任務,回去也是一個死字,家人老小的性命也保不住。我有個提議,數一二三,咱們一起把武器都扔了。」
  和鄭本互相看了眼:「那好,你數吧。」
  郝窟頭數了三下,三人都很守用的將武器扔到地上,然後席地而坐,都笑嘻嘻的道:「就是嘛,何必傷和氣,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逃得了誰啊。」互相拍拍肩膀,算是默認彼此的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但是挖地道已經失敗了,三人不禁黯然,垂頭喪氣的抬不起頭來,這時說了一句:「京城真是太難弄了!」
  「我有個提議,乾脆咱們豁出去了,夜闖王府!帶不走孩子就將孩子直接殺了!」郝窟頭眼神陰鷙:「等沈琤意志消沉的時候,叫咱們大人聯合其他藩鎮的兵馬來打他。」
  「沒錯!刀上怎麼也得沾點血!」
  說乾就乾,三人拿出在藩鎮就準備好的夜行衣和飛抓百練索,等到天黑穿戴整齊,雄赳赳氣昂昂昂的出了門。
  結果一開門就慫了,娘咧,晚上街上巡邏的士兵太多了,不時過去一隊,不時又過去一隊,黑燈瞎火的,甚至不知道到底有幾隊人馬。
  「要不咱們再觀察幾天吧。」
  「……嗯……那就再觀察觀察吧。」
  「有道理。」
  結果一觀察就過去了幾天,離跟大人約定的回歸藩鎮的日期越來越近了。三個人只得硬著頭皮,再度出了門,趁著一對士兵巡邏過後,在沈琤府邸的墻下拋出了飛抓百練索,希望它能勾住墻頭,然後讓他們順著繩子翻上院墻。
  結果飛抓拋出去,竟然什麼都沒勾到,就掉了下來。郝窟頭一怔:「這……這墻頭太高了,飛抓可能不夠長……」
  大怒,揪住郝窟頭的脖子,低聲罵道:「幹你娘的,你為什麼準備這麼短的繩索?」
  郝窟頭覺得冤枉,和撕扯:「是沈琤這府邸有問題,院墻修的太高,我從沒見過這麼高的院墻!」
  鄭本道:「都閉嘴吧,巡邏兵來了!」
  幸好三人還有點身手,迅速的散開,躲在了黑夜中。垂頭喪氣的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內,一進屋便都脫了夜行衣,罵罵咧咧的倒地睡了,昨晚上白折騰了一夜,別說行刺沈琤的兒子了,連院墻的墻頭都沒摸到。
  第二天,三人蓬頭垢面的上街上吃面,等付完面錢,兜裡就剩幾個銅板了。
  三個人靠著面鋪側面的墻角蹲著,仰頭望天。
  「咱們不如……自殺吧……免得回去被大人用大刑。」叼著一個草梗,眼神呆滯。
  鄭本附和:「……有道理,就現在,抹脖子。」
  郝窟頭卻不這麼想:「死了豈不是太窩囊了,咱們兄弟一身的功夫,就是死,也要死的壯烈些,至少給沈琤掃掃興,你看這滿街的人,一個個都因為沈小公子的百歲宴席高興,咱們要是真想死,不如當街殺三五十人,給這百歲宴撒點血,噁心沈琤一把也好。」
  這麼一說,其他人兩個人瞬間覺得雖然對付不了沈琤,但對付平民自己可是很強大的,瞬間感覺又有底氣了。互相笑笑,竟然都站了起來,往正街走去。
  結果一到街上,就聽麵店裡有人喊:「跟你們說,老子吃面就是不給錢,怎麼著?老子今日不給錢,還要殺人呢!」
  是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子正在大吵大嚷,看穿衣打扮像是京城外來的,說著從腰間拔出一把刀,往桌上一拍。結果刀才放到桌上,就被鄰桌的人一腳踢到他後腰,他猝不及防朝桌子撲去,撞翻桌子,人仰馬翻撲倒在地。接著便有剛才吃面的客人,四面八方圍上來猛踹,一邊踹一邊用各地的方言罵:「你算什麼東西,敢在這裡耍橫?!你是哪個藩鎮的?還吃面不給錢?你也配出來猖狂!?」
  滿臉橫肉的大漢被圍毆完,往店外一扔,很快就有巡邏的士兵路過,店家跟士兵們說了什麼,不一會人就被拖走了,不知去了哪裡。
  「……」
  目睹全部經過的三個人很有默契的擦了擦鼻尖,尷尬的道:「……城裡會功夫的人不止咱們三個……當街出手,一定會引來四方圍攻。」
  於是決定還是回去挖地道,前幾天的雨水滲沒了,卯足勁重新開挖,這一挖不要緊,地道竟然塌陷了,將三個人埋在了裡面,幸好土淺,費了一番裡好歹沒被活埋。
  第二天三個人蓬頭垢面的在街上曬太陽,郝窟頭徹底放棄了:「……咱們偷點盤纏回老家吧,京城不是人呆的。」
  道:「盤纏哪有這麼好偷,你別看這滿街的達官貴人,弄不好是哪個城池的武將,咱們偷不成東西,再叫人打一頓。」
  正絮絮叨叨的時候,突然一聲脆響,幾塊碎銀子掉在了三人眼前。原來是一個錦衣公子騎在高頭大馬上,打三人跟前路過,隨手扔了幾個碎銀子給他們。
  「王爺已經先去了,咱們也快點吧,筵席要開始了。」他身旁的護衛們道,順便瞅了眼這三人一眼,滿臉的嫌棄。
  因城裡有喜事,最近散財樂施的大戶人家很多,連乞丐臉上都喜洋洋的,很少見到和他們三個一樣滿臉喪氣的乞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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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23:55:1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也是,父王要等急了。」四公子勒緊韁繩。他因為最近犯了大錯誤,不敢再得罪父王。
  正要爭辯,郝窟頭滿臉堆笑的謝道:「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等這錦衣公子過去,鄭本道:「真把三個當做討飯的了。」
  這時就聽路旁有人議論:「是嶸王府的人……嶸王府啊,了不得。」
  郝窟頭道:「你猜,我想到了什麼?我懷疑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嶸王世子。你們還記得吧,沈琤娶了嶸王的郡主為妻,而嶸王世子聽說早幾個月也得到了兒子,也就說沈琤不光有兒子,還有個侄子。咱們綁不了他的兒子,綁他的侄子也一樣。」
  三人相視一笑,仿佛找到了新的方向。
  「那咱們就稍安勿躁,好好打探一下這嶸王世子和他的寶貝兒子。」
  三人經過觀察,發現嶸王府顯然比沈琤的府邸容易攻克得多,一來,雖然有巡兵,卻不多,二來,院墻正常高度,飛抓百練索很容易勾得上,三來,嶸王府疏於防備,整個府邸透著一股閒散的感覺,每個人好像都懶洋洋的,正好給他們可乘之機。
  打定主意,說乾就乾。
  雖然他們對嶸王府的人員不大熟悉,他們窮的叮噹響,見嶸王府人人都像主子。不過,他們還是找到了判斷的依準,世子的兒子一定是被保護的最好的那個,而且之前給他們碎銀子的那位公子既然世子,他去探望的孩子,必然是世子的兒子。
  過程順利的簡直像做夢,他們從嶸王府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的盜走了一個嬰兒。
  沈嵩的百歲宴席足足辦了半個月的流水席才漸漸到有結束的意思,各地人馬紛紛打道回府。
  這天,暮嬋抱著兒子在屋內轉悠,她跟平常一樣逗著兒子。沈嵩能認人了,有的時候做個鬼臉給他看,他先是一驚,張大嘴巴,接著便咧嘴笑開。
  「傻乎乎的,你笑什麼呀?笑娘啊,那娘再給你做個鬼臉。」
  這時候,煙露一臉凝重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人,正是嶸王,因是自家人就不通傳了。
  他哭喪著臉,一看到暮嬋,就由哭喪變成了嚎啕大哭:「不好了——不好了——暮嬋出大事了——」
  暮嬋嚇的抱緊兒子:「什麼事?您慢慢說?」
  「女婿在嗎?」
  「不在……您有什麼事就說吧。」
  「你侄子被人偷走了!」
  暮嬋一聽,更加將兒子抱緊了:「什麼時候的事?我哥哥和嫂子呢?他們這會怎麼樣?嫂子有沒有驚嚇過度?」
  嶸王這才含淚解釋:「不是你嫂子的孩子,是老四的孩子。」
  暮嬋納悶:「他哪裡有孩子?」
  「有啊,你不知道而已,去年你頂替他的名義被沈琤擄走,我為了防止他出門一直叫他屋內念書,誰知道他閑的無聊,和書房的小丫鬟……反正那丫鬟也瘦,旁人看不出懷了,她竟然悄悄的將孩子生下來了。他倆一直瞞著,我最近才知道,這孩子不敢叫人知道,我一直悄悄過去探望。結果昨晚上,竟然叫人偷走了。」嶸王一口氣說完,有種虛脫的感覺:「綁架的人,還留了一封信。」
  暮嬋歪著頭看那信的內容,筆跡十分難看,但意思卻表達的很清晰,沈琤,你想要你的侄子,便準備好幾座城池來換吧。沒有署名,不知道是哪個對手寫的,但既然要城池,想必是外面的節度使。
  「嗯……我覺得……他們可能是綁錯人了……可能是要綁架哥哥和嫂子的孩子,沒想到咱們府裡還有個藏的更深的孩子,叫這幫人誤以為這個藏起來的孩子更金貴……」暮嬋蹙眉:「不過……這也太蠢了……到底是哪裡的敵人?」
  「不蠢不蠢。」嶸王又掏出另一頁信紙來:「他們在信裡還說了,要是不拿城池來贖,就立這個孩子當皇帝。」
  立為新帝?
  「父王,你稍微冷靜一點想想看,綁架的人覺得這孩子是我世子哥哥的嫡子,才說擁立他當皇帝,可關鍵是這孩子不是啊。皇帝駕崩了,汝王薨了,若真是擁立皇帝也該是世子哥哥,或者是哥哥的嫡子,輪不到老四的私生子。」
  嶸王擦了個汗水:「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想若是這孩子被立為新帝,那真就活不成了。」
  暮嬋表情重新凝重:「但您也不能這麼說,若他是世子的嫡子或許還能活,就怕綁架的人發現這個孩子用處不大,到時候為了避免麻煩……」
  嶸王聞言,眼淚又出來,急得團團轉:「不管怎麼說,好歹是我的孫子,還是個襁褓嬰兒,送命也不輪到他啊,他懂什麼呀,就要捲入這種混亂中。」
  暮嬋叫父王稍安勿躁,叫丫鬟給他端了茶,讓他壓驚。然後命奶娘先將嵩兒抱下去,自己則留在這裡和父王一起等沈琤。
  今日原平節度使胡遠亭要離開京城,沈琤和這人見面去了,暮嬋知道這人的重要,所以沒去打擾,只是耐心等待。
  等了一個時辰,差不多到傍晚了,沈琤終於回來了,他表情不大好看,看樣子似乎是知道發生的事情了。
  京城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自己名義上的侄子被綁走了,沈琤剛送走胡遠亭就從探子口中得知了這件事。
  他就猜岳父會來,果不其然,一進門就看到他眼淚婆娑的在等他。見他來了,他岳父嶸王殿下立即起身相迎:「好女婿,你終於回來了。」
  好女婿?有事就好女婿了,沒事就當自己不存在。沈琤一挑眉:「哎呀,岳父大人難得今天眼神好,竟然能看見小婿了?」平日裡可都當我不存在的。
  嶸王有事相求:「女婿說的哪裡話,你一直都是本王的女婿。」還乾笑了兩聲。
  沈琤懶得跟他計較,開門見山的道:「是嶸王府丟嬰兒的事吧,我已經派人去查了,聽說丟的並非世子的嫡子?而是王府一個庶子的私生子?」
  暮嬋親自給他脫外袍,然後將綁匪留下的書信給他看:「琤郎,這到底是什麼人啊,怎麼還會綁錯人?如果他們以為這孩子是世子的嫡子,真的擁立他皇帝,咱們怎麼辦?可若是澄清,就怕他們覺得這孩子用處不大,對他不利。」
  這也沈琤糾結的地方,這是最頭疼的,一個地位上可有可無的人是最麻煩的,很容易被對方嫌麻煩直接弄死。若是弄死了,他倒是無所謂,就怕暮嬋覺得傷心,好歹是他們老李家的一個男丁,又是個無辜的嬰兒,他放任不管,必然認為他是個冷血的人。
  他那麼多磨難都熬過來,豈能在這地方跌倒。
  「是啊,真的很麻煩。若是現在昭告天下這孩子不是世子嫡子,保不齊那孩子就被綁匪就地殺了。而且他們現在沒暴露自己是哪個藩鎮的,到時候連報仇都沒地方去報。」沈琤說完,見嶸王哭喪的臉更沮喪了,不禁也輕哼了一聲:「雖然現在說這話有些晚,但你們能不能將王府好好派些人把守?我當年一個人都能翻進去,別說是藩鎮的刺客了。」
  這話倒是不假,沈琤之前沒少翻嶸王府的墻和暮嬋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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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29 23:55:27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嶸王也覺得委屈:「之前有皇帝,有汝王,誰能想到我們嶸王府也能被推上風口浪尖?」這倒是真的,皇帝死了,還有汝王繼承大統,只是汝王死的如閃電一般快,叫人措手不及,嶸王府沒來及意識到自己的重要性,就被盜走了嬰兒。
  沈琤擺擺手:「算了,說什麼都晚了。我已經派人去查了,雖然可能也沒什麼用處,若是能追上還好,若是追不上,只能等著綁匪再來消息。我已經吩咐下去了,不許透露被綁的不是世子嫡子這點。王爺,您也回去好好叮囑下面的人,嘴巴守牢,若是叫人知道這孩子不是世子嫡子,可真就凶多吉少了。我和暮嬋在這裡等消息,你先回府安置吧。」
  嶸王覺得有道理,對女兒和女婿道:「那、那我先回去了。」說完,真的撒腿轉身跑了。
  等人走了,暮嬋凝眉道:「琤郎,你怎麼吩咐人怎麼查啊?大理寺那幫人根本靠不住,趙賢妃被刺殺那事,他們查來查去也沒眉目。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找這幫廢物。」
  「我知道,當然不能找那幫廢物了。這群綁匪雖然不知道從哪裡來的,但離開京城一定需要騎馬,目標也不會太小,而且他們帶了一個嬰兒,肯定需要奶娘,除非他們上京來的時候就帶了奶娘,否則一定需要在京城附近找個女人喂養那嬰兒。只需查查京城附近哪個地方丟失了或者被綁架了剛生過孩子的婦女,說不定就能有點眉目,走運的話,說不定能被人看到他們的面目,或者聽到他們的口音。不過我覺得希望渺茫,還得靠他們自己來信。」
  暮嬋心裡覺得很安慰,丈夫是真的在乎這件事的:「我一開始還覺得你會覺得我們家多事,你會生氣呢。」
  當然生氣了,但是生氣能解決什麼問題,到頭來還得幫著找,不如一開始就高風亮節的主動幫忙,還能讓暮嬋更信任自己一些。沈琤微微一笑,摸著暮嬋的手,安慰她:「我怎麼會那麼想呢,我反而擔心你後怕,若是這件事發生在嵩兒身上,現在咱們不知道該如何活了。將心比心,我能不幫忙麼,所以趕緊趕了回來。」
  「琤郎,你真好。」暮嬋將頭靠在丈夫身上:「我真的想過,或許這幫匪徒真的打過咱們孩子的主意,只是沒成功罷了,真嚇人……」
  沈琤握住她的手:「你放心,這府邸可不是誰都能進來的,咱們嵩兒安全著呢。」
  「那倒是。」暮嬋贊同他的說法。
  等消息分外難熬,卻心急不得。等天徹底黑下來,終於有消息傳來,卻算不得好消息,原來京郊真的有一戶人家丟了個剛生育過的婦人,說是早晨出門倒髒水,人就沒了,地上只有一個銅盆。有人看到是被三個騎棗紅色馬匹的男人劫走,來去一陣風似的,旁人只看到這一幕,卻沒聽這三個人說過話,所以不知道是哪裡的口音。
  於是又去查這三匹馬的下落,後來也查到了,只早些時候一個在酒樓吃飯的富商丟的馬匹,等著富商一出門,三匹馬全被人偷了,氣得他立即去報官了。官府也去差了,說是更早些時候,看到三個乞丐在附近鬼鬼祟祟,旁人以為是要吃的,沒成想竟然敢偷馬,甚至還會騎馬,這年月騎馬可不是人人都會的。
  查到一堆與沒查到沒兩樣,沈琤若是想救這個孩子,只能走別的門路了,他對暮嬋道:「咱們現在只能到處張榜,尋找這嶸王府的嬰兒了,懸賞之下未必能找到,但卻可以告訴綁匪,咱們很看重這孩子,叫他們別痛下殺手。」
  暮嬋很信賴丈夫:「都聽你的,你說了算。」
  其實沈琤也憋了氣,他倒要看看哪個藩鎮如此大膽,真是不想活了,敢在他眼皮底下綁人,雖然邦錯人,但更可恨,這麼愚蠢,真想看看他們的真面目。
  按照沈琤的吩咐,四處貼滿了懸賞,榜中承諾,可以不計代價,只要將嬰兒平安的還回來。
  當然張榜的同時,也叫各關隘嚴防死守,查探往來可疑人員。不過這就難了,沈琤也沒抱希望,因為嬰兒不會說話,長得也都差不多,如今戰亂頻發,四處是逃亡的人家,到處是長得差不多的嬰兒,綁匪偽裝成夫婦,很容易能夠逃過盤查。
  果然,查了一個月沒有任何消息,可疑的人倒是抓住了幾個,但都是江洋大盜,跟盜嬰的根本不是一路人。
  建慶節度使謝戴侖,想殺人。
  雖然他迄今為止殺人如數,但最近幾年修生養性,脾氣收斂多了,能叫他燃起殺人慾望的人越來越少了,尤其是身邊的人。
  他很想以德服人,並且一直叮囑自己戒殺,可就在今天,他打算破例了。
  瞅著眼前的三個笨蛋和一個嬰兒,他覺得額頭的青筋一直在跳。除非給三個笨蛋放放血,他這暴跳的青筋才能消下去。
  謝戴侖抽出掛在墻上的寶劍,刮了刮刀刃,很鋒利,盤算著先從哪個笨蛋殺起。
  郝窟頭已經察覺到主公的心情似乎不大好,而剛才又拿起了寶劍,心想,莫不是要砍自己,於是戰戰兢兢的道:「大人,這孩子是屬下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京城偷、啊不、抓來的。他是沈琤的侄子,沈琤看得極重,可以用他要挾沈琤,叫他拿城池來換!」
  謝戴侖被這個笨蛋打敗了,對一旁侯立的嫡長子謝岫安道:「你來說。」
  謝岫安黑著臉道:「叫你們去綁沈琤的兒子,是因為他重要,直接能拿住沈琤的七寸,讓沈琤動彈不得。你們帶回個嶸王世子的兒子回來,根本不足以威脅他,反而叫他積生怨恨,與建慶結仇!」
  要綁就綁最重要的,綁個不那麼重要的回來,除了把人惹的怒火朝天,準備摩拳擦掌滅了他們之外,沒別的用處。
  「不會的,沈琤張榜了,說會贖回這個嬰兒,不論什麼代價。他還是有用處的,再不行,可以擁護他登基,也學沈琤來一個挾天子以令天下。」郝窟頭為了活命,趕緊抬高這個嬰兒的代價。
  「放屁!」謝戴侖受不了了,一刀劈過去,削斷了郝窟頭的脖子:「好不容易皇帝死了,誰還想再立?」各藩鎮都想自己過癮做皇帝,誰還會傻到再立皇帝?尤其是立一個還沒滿月的嬰兒,又不是占據京城,有太后的懿旨,否則立一個嬰兒還不被天下笑死。
  謝戴侖不小心把真心話說出來,氣的呼哧帶喘,又朝郝窟頭的屍體上砍了幾刀,仍不解恨:「廢物,廢物,叫你們去綁沈琤的兒子,結果綁回來個燙手山芋。」
  鄭本嚇的狀如篩糠,閉著眼睛,聽著刀砍屍體的聲響,嚇的幾乎失禁。
  謝岫安待父親的火發泄的差不多了,才勸道:「您也不必太過生氣,咱們並非一點便宜占不到,若是沈琤真的想贖回這個嬰兒,咱們趁機要幾處城池也不錯。雖然跟定北的矛盾擺在了明面上,但現在天下大爭,沈琤有睥睨天下的野心,早晚也會對咱們動手。不如這時候真的與他發難,或許還能聯合樂興藩鎮,對沈琤來個左右夾擊。」
  謝戴侖皺眉:「你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用這孩子換幾座城池也行。最重要的是跟沈琤的仇怨挑明了,雖然被他記恨,但更多記恨沈琤的人會向咱們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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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02:5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是這個道理。」謝岫安淡淡的道:「父親,不如現在就給沈琤寫信,叫它拿貫州及附近的三座城池來換,貫州有天險,易守難攻。」這塊肥肉,建慶垂涎了很久了,就不知這次能不能把這塊肉吞掉。
  謝戴侖輕輕頷首:「那你去辦吧。」但當兒子真的要走出門去的時候,他忽然又反悔了:「……還是算了,反正沈琤現在不知道誰綁架了這孩子,咱們將孩子秘密處置了,就當做沒這回事吧。」
  鄭本一聽,身下一松,褲子濕了一片,哭道:「大人不可啊,這孩子金貴的很,您去打聽一下,路上都是懸賞的榜文,沈琤一定會拿城池來換的,真的,千真萬確。」如果孩子被秘密除掉,他們小命也就休矣了。
  謝岫安沉默片刻,突然有幾分不屑的道:「父親,您怕沈琤?」
  謝戴侖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胡說八道,你這個孽障!沈琤不過是冢中枯骨爾,我必擒之。」
  謝岫安收回笑容,語氣平淡的道:「那我就去辦了,給沈琤發信,叫他拿城來換。若他肯,我就親自會會他。」說完,走出了門。
  鄭本兩個人趴在地上,不敢抬頭,心中默念著阿彌陀佛。
  過了一會,就聽你謝戴侖怒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滾——」兩人聽了,立刻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然後因為撿回一條命而慶幸不已。
  但轉念一想,既然帶回的孩子能夠換城池,那方才郝窟頭豈不是白死了。
  不免傷感:「他雖然挖地道不怎麼樣,但他是個好兄弟,哪日多給他燒些紙吧。」說完,攬著兄弟的肩膀,抹著淚並肩離去了。
  沈琤終於知道誰是禍魁了,原來是西邊的建慶藩鎮,很好很好,正愁找茬收拾你們呢,你們就自己蹦出來了,洗乾淨脖子吧。
  本來打算清算樂興的,結果建慶蹦出來了,那就再讓樂興那個傢伙再多活兩天。
  自打接到建慶的威脅信,沈琤就盤算著,如何叫建慶姓謝的知道什麼叫做太歲頭上動不得土。
  建慶副節度使謝岫安在信中說,他一直仰慕沈琤,非常希望沈琤親自出馬來置換人質,他自然也會親臨,兩人可以好好喝上幾杯。不過,如果沈琤不能親自來,那麼就不敢保證這個嬰兒的安危了。
  沈琤不覺來了興趣,有意思,這傢伙夠膽子,大筆一揮回信:就這麼定了。
  建慶綁他所謂的侄子,那麼他就把建慶副節度使綁來好了,禮尚往來,一報還一報。
  暮嬋聽說丈夫要親自去換人,不免擔心的勸道:「對方敢這麼膽大,一定是有準備的,你別掉以輕心。要不然別去了,換個手下的大將代替你去吧。反正他們也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
  他哼笑:「他有準備,我就沒準備?別忘了,上次換人質這件事,我可沒虧。再說,建慶主動挑釁,我哪有退縮的道理,我若是慫了,還不得被天下人笑死。」
  暮嬋這心裡七上八下的,扯著他的袖子撒嬌:「上一次是上一次,那時候你換的是我父王他們,這一次換的是老四私生子,不一樣的,若是讓你以身試險,還不如不換了,你就別去了。」
  沈琤笑道:「我以後涉險的事情,只會多不會少,你哪裡擔心的過來。」捏了下她的鼻尖:「誰讓你就嫁了我這麼個人呢,忍著吧。」
  「……不忍。」她說不忍,竟然真的就不忍了,一扭臉,眼淚就掉了下來。
  沈琤看愣了,趕緊哄她:「這是怎麼了?還哭上了?」
  「覺得對不起你啊,就因為嶸王府丟了孩子,害得你要去冒險。」她抱住他的腰,哭著哼道:「嶸王府丟孩子,害得我丟夫君,我不幹。」
  沈琤就勢也抱住她:「我早晚要和建慶有一戰,你就別杞人憂天了。」
  「我不是杞人憂天,一戰倒還好了,那就打唄,反正你是主將,就是輸了,千軍萬馬護送你,你也會活命的。可這種鴻門宴……」
  「還不一定是誰的鴻門宴呢。」沈琤刮了她的臉蛋:「既然你擔心,要不然你跟我去好了。」
  「好啊!」暮嬋眼睛一亮。
  沈琤卻開心的笑道:「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我就是說說,哪能讓你真的跟去。」
  她抱著他的腰不放,恨恨的哼道:「……我要是去了,一準打死那個姓謝的。」然後仰頭看他:「你真的不能帶我去嗎?」
  他輕撫著她的背,心裡無比的安慰,他記得上一世,他每次出門打仗告訴她的時候,她都會冷哼一聲:「去送命就去送,不用告訴我。」
  哪像現在這樣,纏著他,不願意他冒險。
  這時暮嬋晃了晃他身子,一句句催他,讓他從回憶中醒過來:「你真的不能帶我去嗎?你就帶我去吧。」
  沈琤一挑眉,知道怎麼回答了,打橫抱起她往床邊走:「兩個月後,我才會出發,若是你到時有身孕,你就在家安胎,若是沒有,你就跟我去。」
  暮嬋噘嘴:「哪有你這樣的。」
  「別不服氣,這才真再叫做交給老天爺做主,你不服我,總得服老天爺吧。」
  夏末秋初,天氣轉涼。暮嬋從外面回來,見丈夫抱著兒子坐在床上,她不禁笑道:「你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沈琤舉起兒子蓮藕似的胖胳膊朝暮嬋晃了晃:「跟娘說,你爹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嵩兒才剛會喃喃自語,哪裡會說話,暮嬋笑道:「你這不是要憋死他麼。」坐到丈夫跟前,將兒子的衣袖抻了抻,笑道:「我回了一趟嶸王府,打聽了一點事。」
  因為丈夫馬上就要去貫州了,她去嶸王府找了個一直照顧老四私生子的奶娘問話,叫她回憶一下那孩子身體上有什麼好辨認的特徵,比如胎記什麼的。
  特徵倒是有,說是耳朵上了個「拴馬樁」,也就是小肉瘤,還挺好辨認的。暮嬋覺得這個特徵倒是好辨認,但就怕對方弄個假嬰兒騙他們,另外尋個同樣特徵的冒名頂替。
  她本來可以叫奶娘來府上,但她最近想家,於是又往嶸王府跑了一趟,跟父母哥嫂見了一面。
  聽說沈琤過幾日要出遠門,嶸王府都勸她暫時搬回娘家住,畢竟她一個人怪孤單的,回家還能有人陪著她,嵩兒也有小表哥陪伴。
  暮嬋不心動是不可能的,但她更想陪在丈夫身邊。
  她將這事原原本本的跟丈夫說了。
  沈琤安慰她:「除非建慶將孩子養死了,否則沒必要拿假的冒名頂替,也不想想,若是被我發現是假的,還不滅了他們。」
  「若是真的養死了呢?」
  「那人家陪嶸王府一個健康的嬰兒,嶸王府也不虧,反正是個丫鬟生的私生子,也沒王位繼承。」沈琤道:「這年月,養子不比真正的兒子差。若是細算起來,死於養子手裡的節度使,或許還沒死在親生兒子手裡的多哪。」
  暮嬋一點沒得到安慰,苦笑了一下,拿起果盤裡的柑子剝了起來,先拿了一瓣放自己嘴裡嘗了嘗:「嗯……真酸,你吃嗎?」沈琤哪能放過這個親近的機會,因為他手裡抱著兒子,倒不手來,於是努努嘴:「吃啊,你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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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03:0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六章

  「你可別嫌酸。」她喂了他一瓣,果然沈琤一嚼,臉色泛酸:「你就不能讓人準備點甜的嗎?」忽而笑道:「你是不是又有了?」
  「我現在就來著月信呢,我只是愛吃酸的。」她提起了當時的協議:「你可說過,我若是沒懷,就帶著我。」
  他沒接話,而是從暮嬋手裡的柑子上掰了一瓣,從中間掰開,然後拿果肉的部分往兒子嘴裡擠了下:「你的口味和你娘一樣嗎?」
  嵩兒毫無防備的被往嘴裡擠了果汁,小嘴砸了砸,隨即被酸的哆嗦了一下,苦著臉看父親,接著在父親的笑聲中又打了個激靈。
  暮嬋又好氣又好笑,將剩下的柑子搶回自己吃了,笑著埋怨丈夫:「好玩嗎?」不等丈夫回答,將嵩兒也搶了回來,摸著孩子的腦門哄道:「走,咱們不理你爹了。」說著,就要起身走。
  沈琤從後面在保護他們娘倆,笑道:「你還說我,你看嵩兒那樣子,你不也笑了麼。」
  暮嬋回憶了下嵩兒「叫苦」的小樣子,強壓著嘴角的笑意,腰桿一挺:「我沒笑。」偏這時懷裡的兒子還在一臉痛苦的咂嘴,暮嬋見了,終於忍不住了,撲哧一下笑出來,但很快不好意思的捂住嘴,收斂笑容,裝作正經的道:「我哪像你那麼沒心沒肺的。」
  明明兩個人都笑了,沈琤可不想自己當壞人,在她腋下搔了下:「那你現在笑了吧。」
  暮嬋被偷襲,她便將兒子放到一旁,去搔丈夫的癢,口中笑道:「你欺負完嵩兒就來欺負我,哪有你這樣兒的?」
  沈琤跟她嬉鬧,抱住她的腰,將她按在床上:「我還真就欺負你了。」
  「不行,孩子看著呢。」她知道他想幹什麼,趕緊出聲阻止。
  沈琤瞅了眼一副懵懂模樣的兒子,本來打算不在乎嵩兒的,料想他這個年紀也記不住什麼。不過猶豫片刻,還是將兒子抱出去給奶娘帶,才繼續回來欺負娘子。
  暮嬋本來都整理好衣裳坐起來了,又讓他給按回了床上,親她的時候就聽她一直在笑,沈琤納悶:「你笑什麼?」等打算真正進入正題的時候,才發現問題:「你來月信了?」
  「我不是才跟你說過了麼,你真是日理萬機,前腳說的話,轉眼就忘了,我就是笑你這個,你也是,還把嵩兒送走了。」她含著笑意,在他腦門上點了下:「小笨蛋。」
  沈琤只得摟著她,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行行,我是小笨蛋,你就是小妖精。我問你小妖精,我這次走了,你自己一個人怎麼過?依我的意思,叫你母妃來這裡陪你,你就別回王府住了,我怕你有意外。」
  「我想跟你去,你這人怎麼說話不算數呀?你不是說沒有身孕就帶著我麼。」她不滿的道:「哼,你連老天爺也騙啊你。」
  「我是舍不得你吃苦。」
  她在他手背上重重拍了下:「你當初擄劫我回定北,怎麼不覺得我在路上跟你吃苦呢?是不是當時太想占有我,也顧不得怕我吃苦了?」
  沈琤輕咳一聲:「你為什麼想跟我去?」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跟著你,總覺得你這次出去……」她說不上什麼滋味:「反正我放心不下。」
  「能害得了我的人還沒出生呢,你就放心罷。我不是不帶你,可你走了,嵩兒怎麼辦?」
  「他現在也不是我在喂、我在照顧啊,有奶娘僕人呢。我如果能跟你去,就讓母妃來這裡陪著他。」她楚楚可憐的道:「難道你捨得離開我?」
  沈琤動搖了,不動搖就不是他了,自從兩人成婚以來,還沒一日分開過,他確實舍不得她:「……這……」行軍打仗帶家眷的也不少,況且這次出去不是打仗,帶著妻子出去轉一圈,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你這麼想跟我在一起,一刻也不想跟我分開?」
  她緩緩點頭:「……嗯。」嘴巴撅了撅:「我這心裡放心不下你,就是在家等,怕是也會等出病來,還不如跟你在一起,知道你每天都平安。」
  他在她嘴上刮了下,笑道:「那好吧,你就跟我走一趟,到貫州轉轉。」
  「好的,琤郎——」她在他臉上重重的親了一下。
  暮嬋得到丈夫跟隨相伴的應允,晚上終於睡了一個踏實覺,自從知道丈夫要和建慶做交易,暮嬋就沒一天晚上睡的踏實過,總會做各種不吉利的夢。相公在她身旁,她尚且如此擔心,若是不在她身邊,她不知道自己會是何等的如何忐忑不安。叫她在京城等他,非得折磨死她不可,所以她打定主意,一定要跟著他。
  自從得知可以跟著沈琤一起出行了,暮嬋終於不再做墜崖走水掉房梁等不吉利的夢了。
  她派人請來母妃,將嵩兒暫時託付給她,叫她在他們回來之前,暫時住在府上幫忙照應著。
  嶸王妃不贊成暮嬋亂跑:「他一個人去就行了,你跟著亂跑什麼,你擔心他?他能有什麼事?上次他拿良駒和灤臨換咱們一家子,結果呢,全被他算計了。這次也是,他不會有事的。」
  暮嬋主意已定,認母親嘮叨也不改主意,嶸王妃歷來拿她沒辦法,嘮叨了兩句,也就不再提了。
  沈琤點了五千精騎兵隨著自己同去,這些人數剛剛好,太多會讓對方以為自己是去打仗的,嚴加提防,而太少又不足以震懾對方。反正他放出話去,自己不是去打仗的,而是誠心實意的去換人質的。
  自從以人質換城池的消息放出去,沈琤在招致嘲笑的同時也在民間博得了不少好感,畢竟綁架嬰兒威脅對方以城池交換的行為太卑鄙,有藩鎮看熱鬧,也有藩鎮暗中唾棄建慶,民間更是覺得建慶做事齷齪,逃命的話也不能往那邊跑。
  暮嬋做了男裝打扮,隨他一起行軍。他們出發的早,又騎快馬,日期上來得及,所以走走停停,太陽稍微大點,便不走了,原地駐紮休息,一路上不急不緩,更像是遊山玩水,路過一處山麓,正巧是秋天,沈琤還帶著暮嬋順便打了個獵。
  對於這次打獵,暮嬋的想法是,沈琤他們射的太準了,幸好是路過,這要是常住,這群野外的動物非得被他們打光不可。
  期間沈琤讓她拉了一弓,她憋足了吃奶的勁兒,勉強將弓來開,但弓弦太緊,她力氣不大,等她軟綿綿的放出一箭,射到兔子跟前,那兔子根本不為所動,似乎在鄙視她的箭術,一副「就知道你射不中我」的表情繼續吃草。
  暮嬋一怒,直接拿羽箭砸了出去,這一次兔子倒是受驚了,蹦跳著跑了。
  「有本事你回來!」她小聲憤憤不平的道,余光看到沈琤在笑,她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脖子,但心裡還是想,死兔子你回來非砸死你不可。
  沈琤策馬出去,不一會揪了一隻死兔子回來,遞給她:「別生氣了,相公替你報仇了。」
  「真的是它嗎?」灰皮毛的野兔子在她眼里長的都一樣,她一時分不清。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摸摸它腦袋,還有你剛才砸中的腫包呢。」
  暮嬋當真去摸了,等反應過來,才意識到上了沈琤的當了,有沒有包哪能摸得出來。果然就見沈琤憋著笑,看起來打獵遠不如逗她有意思,她嬌哼一聲:「不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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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但過了一會,他們又圍住了一隻鹿,這一次暮嬋走了運,咬緊牙關射出的箭,竟然射中了鹿的大腿,可惜射的太淺,鹿受驚後一跑,那隻箭便輕飄飄的掉了,她可惜的一嘆氣。
  這時沈琤發出一箭,直接射穿了鹿的喉嚨。他朝她笑道:「這次是同一隻了,我說替你報仇,你總會認了罷,還理不理我了?」
  她忍住笑,故意道:「還是不理。」
  「晚上有鹿肉吃也不理我?行,你別後悔。」沈琤輕笑。
  這一次打獵頗豐,不光是沈琤自己的獵物,還有手下將領士兵的成果。眾人回到軍營後,將獵物洗剝乾淨或燉或燒美餐了一頓,凡是有點品級的將領都分到了,肉不在多少,關鍵吃個樂子。
  沈琤也是這樣想的,打獵在於樂趣,誰也不是奔著填飽肚子去的。所以晚上的時候,他叫士兵在他軍帳後面起了一堆篝火,親自和暮嬋烤鹿肉。
  秋天的傍晚,夜風微涼,暮嬋靠著丈夫懷裡避風,眼睛盯著火上烤的鹿,笑著喚了他一聲:「琤郎……」
  「你不是說不理我麼。」他一挑眉。
  「什麼呀,我在回來的路上就跟你說話了,什麼時候不理你了?」她坐正身子,雙手托腮哼道:「早知道這樣,我幹脆一直不理你算了。」
  沈琤看著她被篝火映紅的臉頰,像涂了一層霞光,不禁情動,俯身在她臉頰上印了一記輕吻:「……我就隨口說說,看在我這麼喜歡你的份上,你就原諒我吧。」將烤好的鹿肉放在她嘴邊:「要不然你看在它的份上,原諒我?」
  暮嬋被哄的笑了:「你呀你,人家根本沒生你的氣,結果就自顧自的哄人家開心了。」
  「你若是生氣了,我哄你,你開心。若是沒生氣,哄你,你就更加開心,這還不好嗎?」
  她抿嘴笑,微微點頭。她張嘴咬下一小塊鹿肉,嚼著品評:「鹿肉還是烤著好吃,燉和炒都沒有烤的那股肉香味。」然後遞給丈夫:「琤郎,你也吃。」
  沈琤正要動嘴,突然發現天空中盤踞著一隻鷹隼,久久盤旋著不落,他自語道:「消息來了。」說罷,打了一聲口哨,那隻鷹隼又盤算了幾圈,越飛越低,最後竟然落在了沈琤的胳膊上。
  暮嬋看的呆了,顧不得手裡的鹿肉,盯著這隻鷹隼,見它鋒利的爪子緊緊抓著沈琤的小臂,不禁咧嘴道:「幸好你的護腕沒除,否則被它抓傷了不可。它認識你嗎?」
  沈琤另一隻手抽下鷹隼腳上綁著的紙條,捻開看了眼:「是貫州來的消息。」
  「不都是飛鴿傳書的麼。」
  「家書用鴿子還行。重要的事情用鴿子,非得被敵人派出去的老鷹捕獲吃了不可。」
  這時有護衛聞聲過來,手裡拿著隼台,沈琤便一抖胳膊,讓那鷹隼飛起來落在了隼台上。他則繼續低頭看信上的消息,暮嬋見他嘴角掛著笑容,似乎是好消息。
  不一會,他看完了,將信扔進火裡,又割了一塊肉喂那鷹隼。
  暮嬋笑問:「琤郎,一打口哨就能將鷹隼喚來嗎?」
  「你想學?」鷹隼可不是任誰打口哨都能喚來的,不過,他很願意撩撥下小嬌妻。
  她對新事物向來有熱情:「你肯教嗎?」
  能和妻子多點事情做,他樂不得答應:「你學不會,別怪我這個老師教的不精就行。」當真教起了妻子如何打口哨,他亮出大拇指和食指:「把它們放進嘴裡,舌尖稍微抵住,吹吧。」說罷,打了個響亮的口哨,可見這招行得通。
  暮嬋照做了,卻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倒是鼓著腮幫,讓沈琤笑了個夠:「學不會就算了,別一會變成松鼠了。」
  她不服,她覺得自己挺聰明的,豈能被一個口哨難倒,這一晚上,鹿肉都沒怎麼吃,就練習怎麼吹氣打口哨了。
  於是第二天一早,她一起床,剛想說話,就苦著臉捂住了腮幫:「琤郎……我酸……」
  沈琤憋住笑:「我昨晚上也沒讓你下嘴上功夫,你酸什麼。」見她「怒視」他,趕緊服軟的替她揉臉,但一邊揉,一邊笑。
  暮嬋嘴巴酸的厲害,氣道:「這破玩意我不學了,反正學會了,也招不來鷹隼,它又不是我養大的。」從這以後,好像是真的灰心了。沈琤再沒見過她練吹口哨,有的時候,他故意在她面前吹響,她就一扭頭:「女兒家不學這個。」
  當初學的時候不說女兒家不學這個,學不會了才找台階下,沈琤心裡偷樂。她嘴上那麼說,結果還是被沈琤抓住幾次在偷偷練習,只是仍舊毫無進展。後來隨著臨近貫州,沈琤只關注各方面的動向,再沒注意過她是否在偷著練習,但看她不再叫嘴巴酸了,有可能是放棄了。
  貫州乃是軍事要地,當地軍民一聽說要讓城給建慶都不怎麼願意,但是沈琤下令了,只好照辦。沈琤進城後,見到的守城的軍隊有條不紊的整備軍隊,似乎一個命令就可以出城了。
  沈琤見過貫州留守的將領,沒有泄露自己的真是打算,只是叫苦說自己也是逼不得已,誰讓建慶綁架了他的侄子,讓城也是沒辦法。說得留守將領一個個心灰意冷,垂頭喪氣,整個城市沉浸在悲痛的氣氛中。甚至還有住民不想跟著建慶節度使,全家老小背著包袱投奔親戚去了。
  暮嬋不由得回想起了在柘州的時候,當時沈琤攻占了城池,整個人意氣風發,哪像現在受制於人,不由得開始埋怨起自己來,都是嶸王府的破爛事拖累了他。
  沈琤卻很看得開,不止一次的安慰她:「他們本就是衝著我的來,沒有我的話,嶸王府也不能被人偷走孩子。」
  這絲毫沒讓暮嬋心裡舒服,應該說沒有沈琤的話,嶸王府別說有孩子了,怕是整府邸的人都不知道在哪裡逃命呢。但事情已經出了,自怨自艾也解決不了問題,只能向前看了。
  鑒於沈琤有斬殺來使的前科,上次和灤臨的婁家人交換人質就來了個借刀殺人,這一次建慶吸取了教訓,堅決不踏入貫州一步,另外約定了地點,在貫州和建慶地界之間的河上見面。這地方是雙方的分界,這條河本就是一人一半,雙方的臣民都在這上面打漁。他們在這河上見面,更加安全。
  一來,誰的地界都不是,不用擔心吃著飯就被對方設伏給幹掉。
  二來,遠離岸邊,雙方帶領的侍衛有限,大部隊在岸上和城池中駐守,這樣就不擔心引發戰爭了。
  三來,就算在船上被埋伏了,不管在船內死了誰,在岸上的駐軍都可以率軍攻打下毒手的一方,替主公報仇。
  總之,和在河上是最安全的。這個提議是建慶的謝岫安提出來的,沈琤不覺得可笑,既然不怕他敢來見面,怎麼還婆婆媽媽那麼多要求。
  沈琤回信,沒問題,就聽你的。
  秋風蕭瑟,河上更冷,大船雖然停泊在岸邊不曾開開動,還是吹得暮嬋直哆嗦。沈琤從船艙裡出來:「你快進去吧,天太冷了。」
  暮嬋搖頭:「我今天一天,我都得陪著你。這是昨晚約好的,你不許反悔。」也不知怎麼著,越是臨近和建慶見面的日子,越是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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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03:24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沈琤拿她沒辦法,拍拍她的肩膀。這時暮嬋看到一隻狸貓嗖的一下子從跟前跑了過去,她便丟下沈琤:「我去看看。」追了過去。一路追到廚房,原來船上也鬧老鼠,免不了養幾隻貓來捉老鼠,這條狸花貓就是廚房養的。
  暮嬋拍拍它肥胖的身子,笑眯眯的道:「跟我去玩好不好啊?」那貓顯然不願意去,暮嬋用帔帛卷了條小魚逗那貓:「你來,你來……」貓嗅了嗅,勉強的喵了一聲,跟著暮嬋的步子往廚房外走。
  將貓引到了甲板上。暮嬋剛一抱起它,就見不遠處一艘大船朝這邊駛來,甲板上站著一個不上三十歲的男子,魁梧健壯,一身月白色的錦袍,說不出的意氣風發,想來就是建慶的謝岫安了。
  暮嬋一愣的功夫,那隻貓便蹬開她跑掉了。
  她按照昨天和沈琤的約定,自顧的進去了船舫內,繼續裝作侍女站在沈琤的座位後面,等著一干人的到來。
  沈琤遠遠見到謝岫安,不由得冷笑一聲,心說你倒是挺得意的。他打了個哈欠,一副閒適自在的模樣。等謝岫安的船靠近,沈琤拱了拱手:「謝副使。」
  因貫州現在還是沈琤的,所以沈琤是地主,自然要盡地主之誼招待來客。因此謝岫安來了,得登上他的船,不過沈琤由於有小侄子捏在建慶手裡,建慶倒也不怕他,再說謝岫安的確想會會他,他也是個膽大的,便欣然踏上了踏板,往沈琤的寶船來了。
  謝岫安登上船,也向沈琤拜道:「沈節度使,啊不,該叫燕王殿下了。」
  「都是陛下抬愛。可惜陛下他……唉……死於泉南這群歹人之手了。」
  裝,繼續裝,皇帝分明是死於你的手吧。既然如此,何必對你稱王,我們建慶不比你們差,也應該稱王。
  謝岫安不鹹不淡的道:「是啊,一見到沈大人,我就想到泉南那群狼心狗肺的人,一口一個忠君,乾的卻是弒君的勾當。不過,像沈大人你娶了郡主,做了郡馬,可謂對皇室一片忠心了。」
  挖苦人是吧,你幾歲了,還來這套?沈琤也笑道:「你看到我就想到泉南?這是自然的。不過,見到謝副使,我也想到一個人。」
  「誰?」
  「犬子。」
  「呵呵,你說你侄子在我手上,不由得想到若是此番在我手上的是令郎,你該何等心焦,對嗎?」謝岫安冷笑道。
  「不是。」沈琤淡定的道:「因為犬子和謝副使一樣,名字裡都有一個‘山’字,故此有這等聯想。」
  言下之意,你和我兒子一個輩分的,看見你就想到我兒子。
  謝岫安嘴角抽動,冷哼了兩聲,但沈琤又沒直接罵他,總不能破口大罵,提起一口氣:「這裡風大,沈大人難道想我們一直在這裡吹風麼?對了,還有一個人要給沈大人介紹,趙兄,來吧,一起見見沈大人。」
  這時自謝岫安身後走來一個男子,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但是豹頭環眼,一看就是個舞槍弄棒的人。沈琤一聽這位姓趙,不禁聯想到最近蹦躂得很歡的樂興節度使:「看來是樂興來的兄弟了。」
  趙年毅是樂興節度使最小的兒子,至少明面上是,至於他爹路過各個城池臨幸的歌姬是否懷孕生下了子嗣不在考慮內。趙年毅道:「我爹讓來我跟兩位大人學學如何置換城池,沈大人,不會計較吧。」
  來學習?分明是來挑釁的吧,樂興最近蹦躂的那麼歡實,沈琤一直看他們不順眼,但因為陰差陽錯遲遲沒對樂興動兵,這給了樂興一種幻覺,沈琤害怕樂興。尤其這一次,建慶捏著沈琤的侄子,樂興巴不得看他吃癟,於是派了最小最不頂事的兒子來探查。一來表達和建慶結盟的意願,二來麼,這個小兒子死了就死了,若是被沈琤殺了,還能鼓舞一下自己的士氣。
  沈琤笑道:「當然不會計較了,等我有功夫,一定親自去拜訪趙節度使。這裡風大,我們進去罷。」他走在前面,余光看到謝岫安至少帶了百十來個隨從,浩浩蕩蕩的站滿了甲板,而其中十個隨著他們一起進入了船舫。
  在船上會面的確安全。因為包括沈琤在內的都是旱鴨子,真打起來的話,船上地方狹小,根本舞弄不開,很容易躲躲閃閃的撿回一條命,若是再帶上十個護衛貼身保護自己,就更安穩了。所以謝岫安不怕沈琤開鴻門宴,真的打起來,善於馬戰的沈琤,怕是不占優勢。
  一行人進入了船艙。暮嬋見到沈琤帶了一幫人進來,不由得低頭心想,這裡本就不大,又涌進來一幫人,簡直能憋死人了,連呼吸都不暢了。臭男人說的果然是真的,方才他們沒進來前,屋內只有六個倒酒端果盤的女子,明明味道很好的。
  沒想到沈琤坐下來,仰頭看裝作婢女的暮嬋,一皺眉,嗅了嗅,眼睛裡似乎寫滿了疑問。
  暮嬋不解,怎麼了?
  沈琤見她沒領會,便小聲道:「你怎麼一股子魚腥味?」
  她這才想起現在身上這條帔帛方才卷過小魚,她尷尬的撇撇嘴沒說話。
  而此刻在沈琤對面位置落座的謝岫安和趙年毅打量的著他們。他們見沈琤在一和婢女說著什麼,於是好奇的看著婢女的長相,一看不要緊,很倒胃口,就見這婢女臉上涂的慘白,眉毛黑漆漆的經過眉心畫在了一起,似乎是為了做出顰眉的樣子,眉梢向下聳拉著。最是要命的是臉上貼滿了面靨,有花瓣的形狀,還有鳥卉的形狀,烏七八糟的一整張臉沒個能看的地方。
  趙年毅一咧嘴,又看向其他幾個婢女,見都是這樣的打扮,不由得倒胃口,裝作很明白的跟謝岫安講解:「京城,尤其是宮裡就流行這種難看的妝面。沈琤進了京城,也喜歡上這口了。」
  謝岫安一聽,頓覺建慶窩在西邊不那麼懂風向了,於是又瞅了幾眼,的確如趙年毅所說,這妝面雖然難看,但仔細一看卻畫的很精緻,面靨也不是亂貼的,幾個人貼的位置都一樣。他皺眉又瞅了一會,還是移開了臉,太難看了,受不了這樣的,就是京城流行的也不行,吃不下這口。沈琤真是厲害,若是他遇到這幫女的,早讓洗乾淨臉了。
  暮嬋知道這群人在看自己,卻一點不擔心,因為她涂了這個妝面,早將真正的容顏掩蓋了,而且她和屋內的其他婢女,無論是妝容還是打扮都一樣,旁人根本不會注意到她。尤其看屋子裡這群男人的樣子,都對她們的打扮很倒胃口,正如她和沈琤預料的那樣。
  暮嬋退到沈琤一旁,端著果盤站好,她倒要看看今日這場酒筵如何進行。
  謝岫安先開口了:「雖說是談判,但我可是抱著很輕鬆的心情來的,所以也不想搞的太僵。原本還想看著歌舞與沈節度使談論一番天下大勢呢,不過看到沈節度使帶來的京城美婢,我和趙兄覺得還是算了。」
  原來是挑剔婢女們難看,看來他真的對這些妝面意見很大。
  沈琤泰然道:「哦,你們還是看不慣她們的妝容吧,唉,宮內女子都這麼打扮,女人們愛,咱們男人有什麼辦法。」這些妝容的確有畫的,但一般是在節日上,平時沒人這麼畫,這群人沒來過京城,當然不知道其中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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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1-30 00:03: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謝岫安道:「沈節度使有京城在手,可謂握住了天下的七寸,占據京城就是占據了正統。如今皇帝駕崩,沈節度使為何不稱帝呢?」他問的很直接,反正大家都是知道對方是什麼人,沒必要遮遮掩掩。
  沈琤哈哈一笑:「皇帝是天下之主,而我現在只占據了國家的北部,如何稱帝?倒是你們建慶這次擁有了貫州,再和樂興結盟,時候左右聯合,說不定一舉取得天下。」
  謝岫安冷笑道:「家父可不敢跟與沈大人為敵。」
  「那就奇怪了,既然建慶節度使不敢與我為敵,那麼綁架我侄兒的事情,是謝副使策劃的了?」
  沈琤一句話將氣氛拉低,抵到所有人都握住了手上的佩劍。謝岫安這時候才注意到,這房間內沒有沈琤的護衛,只有他們帶了護衛,反而顯得他們膽小怕事了。
  趙年毅是來看熱鬧的不是來找死的,趕緊緩和道:「聽說令侄很安全。」
  沈琤這時朝一個婢女招招手,那個婢女端來一個盤子,上面摞著幾塊牌子。沈琤拿起來扔到桌上:「這是貫州和附近幾個城池的牌印,我想知道我侄子在哪裡?」所以牌印是城池刺史的牌令和印信,誰有了個這個,誰就是合律法的城池主人。
  謝岫安笑道:「沈大人果然豪爽,你將印信給我,我現在便發出一封書信送予親信,將小侄子送來。他過的很好,白白胖胖很討人喜歡。而你在我發書信的同時,也發一封信給貫州駐兵,叫他們立即撤出城內,我們建慶軍進入城池的同時,小侄子也就到河岸了。咱們一手交城一手交人。」
  「行,不嫌棄的話,牌印先給你們了。」沈琤叫婢女端給對方面前去。
  謝岫安摸著牌印,說不出來的痛快,原來沈琤不過如此,別捏到短處還不是乖乖服軟。
  既然雙方都同意,接下來便是給自己的親信發書信。各自寫好了,在甲板上打口哨喚來各家的鷹隼,叫它們帶著書信去報信兒。然後再雙爽回到船艙內等回覆的書信。
  這段時間是最難熬的,而沈琤又沒準備歌舞,於是命人上酒菜,用吃飯消耗時間。
  只是沈琤準備的酒菜,其他兩家顯然不敢吃。尤其謝岫安更是有備而來:「我們自帶了酒菜,自己吃自己的,沈大人不會介意吧。」也不管沈琤到底介不介意,直接叫人將自家的酒菜端了上來。
  沈琤靜靜的喝著酒。
  這時候趙年毅笑道:「我也帶了自己的酒菜……」
  沈琤能說什麼,你願意吃自己帶的食物就吃吧。
  很快趙年毅自己的酒菜來端上來了。三個人各自吃著自己的酒菜,場面不免有幾分尷尬。
  這時候,謝岫安似乎是受不了了,哈哈笑了兩聲:「真是好笑,咱們何必如此猜忌對方呢?實在太小家子氣了,沈大人是當世豪傑,趙兄也是人中龍鳳,咱們有幸聚在一起,何必就此留下一段美妙的佳話。」
  沈琤洗耳恭聽,是什麼佳話。
  謝岫安笑道:「咱們三家將各自的酒水摻在一起,形成一種佳釀,然後飲下,如何?大家都看到了,方才各自吃自己的酒水沒有任何問題。」
  趙年毅道:「這個提議不錯!就這麼辦吧!一味互相猜忌顯得何等可笑。」
  沈琤如果不同意,顯得自己小家子氣:「就聽謝副使的。」
  派出婢女將在三家的酒壇裡各自取了酒水摻合在一起,成為一壇酒。又從這一壇酒中舀出三杯,分給三個人。
  謝岫安毫不猶豫的飲下:「要我說,這味道似乎比我那酒單喝還要好呢。」
  趙年毅也微笑著喝掉了:「謝兄說的有道理。哎?沈大人怎麼不喝?」語氣中有幾分擔心,他確實擔心,因為他們帶來的兩壇酒落了毒,兩人早就事先商量好服下了解藥,所以怎么喝都無所謂。
  而沈琤就不一樣了,他若是喝了,又不知道中的什麼毒,晚上就會毒發,無藥可解。
  提議三壇酒水摻著合,本就是個騙局,沒想到沈琤全無防備,一隻腳已經抬起來了,就差踩進陷阱了。
  沈琤這時候端著這杯酒,送到嘴邊,卻遲遲不喝。因為這杯酒怎麼看都實在可疑,可是,若是不喝,對方都喝了,傳出去會顯得自己膽小怕事,傳出實在有損他的顏面。
  「……」沈琤猶豫著,煎熬著。
  這時謝岫安使出激將法:「沈大人為何不喝呢?有什麼問題嗎?噢,呵呵,看不出來沈大人還在懷疑我們,原來沈大人是個膽小怕事之人。」
  沈琤側身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你這是什麼話,我是沈某那等膽小的人嗎?」他是不想喝的,太過冒險,若是真有毒,他豈不是被面子害死了。可是若不喝,傳出去,面子上又實在不好過。就算假裝手滑摔掉這一杯,可還有一罈子呢。他余光一瞥,娘子啊,你快激靈點,看不出為夫在犯難嗎?快替為夫解圍。
  這時就聽暮嬋尖喊了一聲:「呀!」
  不等沈琤回頭,就有一隻肥碩狸花貓頭頂著一塊帔帛,橫衝直撞的奔上了桌子,因為貓被帔帛遮著頭部,這貓瘋了似的亂跑。沈琤一驚,酒杯掉在了桌上,而其他酒盞和酒壇都被撞翻了,稀裡嘩啦的碎了一地。
  而這貓蹭蹭幾步飛奔出了船艙,暮嬋便罵道:「小畜生」追了出去,一路追著這貓到甲板的盡頭,這貓不停的撓著頭上的帔帛。暮嬋將它頭上的東西除了,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它的腦袋。
  原來自從暮嬋聽到提出的什麼三家酒水摻著吃,她就覺得事情不好,不管真假,都不想琤郎冒險,一心想把事情攪黃了。可她總不好自己的來,刪否則以婢女的身份,非得被其他人做文章,要求沈琤處置她,而且也會暴露自己。於是她四處亂瞄,發現方才那隻狸花貓聞著她帔帛的腥味跟了進來,她便將帔帛滑落,扔到它頭上,又踩了一腳貓尾巴。
  「好貓兒,一會給你魚吃,真的。」她微笑。
  因為狸花貓突如其來的發癲,桌上一片狼藉,不光大家手裡的酒盞,連桌上的酒罈子都打碎了。
  如此一來,也就沒有毒酒可以給沈琤喝了。
  「這多事的貓!一會逮住它非剝了它的皮不可!」沈琤怒而拍桌,但看表情,另外兩個人的表情比他的憤怒要微妙得多,這讓沈琤確認這酒中確實有問題。
  謝岫安無話可說,畢竟突然蹦出來一隻貓攪了局,總不能和畜生一般見識,若是表露太過則顯得酒水中有蹊蹺。他裝作無所謂的道:「算了,祭壇酒罷了,只是可惜你沒有嘗到剛才那壇酒的滋味。」但太過可惜,語氣顯得很有所謂。
  趙年毅長嘆一聲,惋惜的道:「是啊,可惜了。」
  暮嬋剛才出去追貓,再沒回來,沈琤也不願意她回來,希望她找個自在的地方待著休息。她剛才已經出力了,這一屋子各懷鬼胎的傢伙就交給他應付好了。
  這一次眾人連吃的東西都沒有了,於是都乾坐了,腦子裡做各種盤算。謝岫安和趙年毅都以為沈琤一定會喝下毒酒,所以只準備這一個毒計,畢竟準備的太多容易穿幫,但是目前這法子沒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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