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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溪 -【吃貨皇后命(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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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1:54:0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吃貨皇后命(卷三)》作者:雲溪

真的不是她在炫耀,像世子表哥衛渢這般好的夫君哪裡找呀,
不只婚前極其用心,幾年前就暗中向皇上求了聖旨定下她,
婚後更是體貼入微,對她可能會在王府遇到的難題預先做準備,
在她被他繼母刁難,上門興師問罪時,拿出殺手鐧讓繼母無話可說,

她什麼都不用擔心,成日跟他膩在一起,陪他實踐床上運動,
可這麼甜蜜的日子她還沒享受夠,皇上就派他去外地治水,
齁,有這麼不長眼的嗎!害她只能眼巴巴地數日子等他回來,
然而他才剛走,繼母就硬塞兩個妖嬈美女過來,說要伺候他,

當她好欺負不成?她派人盯著,不給她們任何作怪的機會,
誰知更過分的還在後頭,若非有人告密,
她真沒想到繼母會聯合二叔子打算謀害夫君,
作夢去吧!趕緊通知夫君,她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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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1:54: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日薄西山,暮靄沉沉,狩獵的人差不多都回來了,唯有蘇祉和衛渢還沒回來。

    蘇禧站在後面漸漸等得有些著急。二哥不是說會儘早回來嗎,怎麼這會還不見人影?

    又過了一刻鐘,就在蘇禧越發焦慮不安的時候,蘇祉騎馬從林子裡出來了。她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等常公公記錄好了蘇祉的獵物,才牽裙迎了上去,“二哥,你總算回來了……”她一頓,緊張地看著他手臂上的血跡,“你受傷了?”

    蘇祉唇色有些發白,微微笑道:“一點小傷,休養兩日就好了,不礙事。”

    蘇禧忙扶他往帳篷裡走去,擔憂地問:“怎麼回事?二哥為什麼會受傷?”

    他道:“打獵時遇見了一隻花雕,第一箭沒有射中,反而被它抓傷了手臂。”

    她邊走邊說:“我帳篷裡有藥,我拿來給二哥上點藥吧。”

    蘇祉頷首同意了。

    她沒走幾步,便聽見後方傳來了一陣不小的轟動,回身看去,原來是衛渢牽著馬回來了。她正納悶他為何不騎馬,一抬眸,看清了馬背上馱著的猛獸時,驚訝地睜圓了眼睛——

    竟然是一隻巨型的花斑老虎!

    衛渢牽著馬走得不快,如同他平時一樣的氣定神閑,步履沉穩,可是蘇禧卻看到他身後走過的路上留下了一絲斑駁的血跡。

    主帳內,昭元帝坐在紫金浮雕蟠龍紋寶椅上,看著下方的衛渢,饒有興致地道:“庭舟,朕一直記得你不是個爭強好勝的人。”

    從小時候起,衛渢一直閒適隨興,很少會為了什麼事而盡心竭力,有時更是理智得可怕,倘若一件事對他沒有明顯的利處,他是不會多管閒事的,所以這次他這般賣力,著實讓昭元帝大大地吃了一驚。

    衛渢臉色略有些蒼白,唇邊噙著若有似無的淺笑,“回陛下,這次不同。”

    昭元帝挑眉道:“哦,有何不同?”

    衛渢掀袍行了一禮,“不知陛下比賽前說過的話可還作數?”

    “自然作數,朕一言九鼎。”昭元帝知道他指的是哪句話,也隱約猜到了一些,有意思地擱下了手裡的奏摺,看著他道:“說吧,你想向朕提個什麼要求?”

    過沒多久,衛渢從帳中出來後,直接回了自己的帳篷。

    李鴻看著他袖管滴下來的血跡,震驚地道:“世子爺,聽說您今日去了後山林?”

    衛渢坐在榆木涼榻上,褪下外袍,左肩露出一道不淺的抓傷,傷口很深,一看便是被野獸的利爪所傷,他事先已經用藥草清理過了,此刻面不改色地道:“替我把藥拿來。”

    李鴻去拿了藥,見傷口還在流血,忙道:“屬下去請大夫來給您看看。”

    與此同時,蘇禧正在給蘇祉的手臂上藥。蘇祉的傷口不深,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上過藥之後用不了幾日就能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紗布包紮好傷口,不由得又想起剛才看到的那一幕。

    衛渢好像也受傷了,不曉得他傷勢如何?他也真是的,為何一定要獵老虎這麼兇猛的動物?輸贏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蘇禧心不在焉,認為無論是自家二哥贏還是衛渢贏都是一樣的,當然這只是她這麼想,衛渢肯定不是這麼認為的。

    不知道這會兒有沒有人給他上藥?李鴻去請隨行的大夫了嗎?

    “幼幼?”蘇祉見她半天都不動,不禁出聲叫喚。

    她抬眸,這才瞧見自己正包紮到一半,忙收起心思繼續包完另一半,並叮嚀道:“二哥,你回去後記得別讓傷口碰水,今晚的晚宴也別喝酒了,我聽郝大夫說過,喝酒對傷口痊癒不利,雖然你的傷口不深,但還是少喝為妙。”絮絮叨叨的,像個小管家婆一般。

    今晚昭元帝為了慶祝春獵成功結束,舉辦了一場酒宴,邀請所有人到場,到時還會有歌舞助興,喝酒是必不可少的。蘇祉深諳這一點,知道只能少喝,卻不能不喝。

    他不想讓蘇禧擔心,所以沒有告訴她這些,只道:“我會注意一些的。”

    蘇禧這才點點頭,收拾了紗布和藥膏,走出他的帳篷。

    她在路上恰好看到李鴻領著一個大夫迎面走來,便停下腳步,等他走到跟前,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我方才見庭舟表哥似乎受傷了,不知他傷勢如何?我那還有一瓶止血的藥膏,不如一會我讓丫鬟拿去給庭舟表哥用吧。”礙於四周有人,她不好表現得太過關心。

    李鴻朝她道謝,並道:“世子爺傷勢嚴重,方才還流血不止,多謝蘇九姑娘的關心。”

    蘇禧愣了一下。她剛才見二哥的傷只是皮外傷,以為衛渢也只是受了小傷,可是沒想到衛渢的傷勢竟然這麼嚴重。

    她想跟過去看看,但是腳步剛轉就猛地頓住了。這裡又不是別的地方,四周都有眼睛看著,她怎麼可能跟著李鴻進去衛渢的帳篷。

    蘇禧找回了理智,回到自己的帳篷後卻始終有些心緒不寧。

    衛渢回來的時候看起來正常得很,而且眼下又有大夫醫治,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吧?倘若真的很嚴重的話,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平靜。

    她安慰著自己,然後又給自己找了一些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很快就到了掌燈時刻,夜幕低垂,月朗星稀,晚宴就要開始了。

    蘇禧換了一件月白色蘇繡蝶戀花紋短衫和一條豆綠色蝶戀花紋百褶裙,外面披了一件海棠紅滾邊狐狸毛的披風,頭上戴一支白玉嵌綠松石簪子。收拾妥帖後,不知想起什麼,又回屋拿了一個甜白瓷的小瓶子塞進了袖子裡,這才走出帳篷。

    晚宴設在帳篷後面的空地,每人分席而坐。帝后兩人坐在臺上的朱漆翹頭案後,下方是今日參與狩獵的各個世家望族子弟,再後面才是各家的女眷們。

    蘇禧與鬱寶彤同坐一桌,今晚參宴的人有些多,她們與前頭隔得有些遠,加之天色又黑,所以根本看不見前面的人影。

    自從落坐後,蘇禧就有些心不在焉,托腮看著面前的幾碟開胃小菜,扁了扁嘴,一副沒什麼胃口的樣子。她本來就不餓,傍晚剛吃了一碗荷葉粥,這會兒還飽著,而且她本來就不是為了吃而來,所以宴席開始許久,卻遲遲沒有下筷。

    不遠處有幾個火架子,上頭架的是這幾日打獵所得的獵物,兩旁站著廚子,正在往鹿身上抹調料,油滴到火苗上發出“劈啪”聲響。

    鬱寶彤剛來圍場的路上就被大夫診斷出有了一個月的身孕,昨日剛有了害喜的反應,眼下聞不得肉味,沒多久就受不住,捂著嘴跑到了後面。

    蘇禧正要跟過去照看,見蘇祤扔下酒杯匆匆忙忙地走了過來,扶著鬱寶彤走遠了,她只好重新坐下。

    不多時,穿著霓裳羽衣的舞女魚貫而入,跳完一支舞後退了下去。興許是因為今兒有女眷在場,所有人倒是規矩得很。

    坐在昭元帝下方的壽昌長公主提議道:“陛下,慶國公府的傅姑娘琴聲絕妙,當初臣妹過壽的時候,傅姑娘曾給臣妹彈奏過一首曲子,竟然把百鳥都吸引來了。今日傅姑娘也在場,不如趁此機會讓傅姑娘再彈奏一曲可好?”

    昭元帝聽壽昌長公主說得這麼神乎其神,不禁起了好奇之心,笑道:“朕倒要聽聽,究竟是怎麼樣的曲子能吸引百鳥了。”說著讓常公公去請傅儀前來。

    傅儀向昭元帝行了跪禮,“臣女參見陛下,陛下萬安。”

    昭元帝讓她平身,問道:“朕聽長公主說你的琴藝好,不知今日可否獻奏一曲,讓朕也聽一聽?”

    傅儀忙道:“能被陛下賞識,是臣女的榮幸,只是臣女琴藝不精,倘若彈得不好,還望陛下莫要怪罪才是。”

    昭元帝說無妨,命人拿來了琴,放在下方桌宴中央。

    傅儀向昭元帝欠了欠身,走到琴後落坐,而後抬起雙手輕輕放在琴弦上,應了昭元帝的要求,彈奏的是壽昌長公主壽宴那日彈的《春江花月夜》,此時彈這首曲子倒是應景。

    廣袤的原野上空漸漸響起一陣琴音,琴聲柔柔似水,渺渺不絕,像雲朵從身旁穿梭而過,使人身心舒暢。傅儀的指法十分嫺熟,高低轉換自如,一首曲子如同一幅鋪開的畫卷,流暢寫意,只讓人覺得看到了盡頭仍舊意猶未盡。

    一曲完畢,昭元帝由衷地稱讚道:“好,彈得確實是好。”難怪連皇妹都要稱讚。

    場中大部分的人都被傅儀的琴聲吸引,聽得如癡如醉。

    厲衍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定定地落在傅儀身上,眼裡藏著欣賞與癡迷。

    傅儀站起來,又行了一禮,謙虛地道:“謝陛下誇獎,臣女獻醜了。”

    昭元帝正要問傅儀要什麼賞賜,這時坐在劉皇后身旁的衛德音開了口,一邊吃著玫瑰花糕,一邊振振有辭地道——

    “父皇、母后,禧姑姑彈得更好,德音喜歡聽禧姑姑彈琴。”

    這一聲清脆話語,在周圍的鼓樂聲中不算多大,但卻足以讓帝后兩人聽清。

    昭元帝有趣地“哦”一聲,看向衛德音,問道:“德音,你口中的‘禧姑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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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1:54: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衛德音趕忙嚼了嚼口中的糕點咽下去,正要開口,劉皇后已經替她說——

    “回陛下,德音說的是蘇將軍家的九姑娘,大名蘇禧。”這幾日衛德音常常找蘇禧玩,劉皇后聽姜嬤嬤說過,也知道蘇禧是真心對待衛德音,是以這幾日劉皇后雖沒召見蘇禧,但心底對她的印象不錯。

    衛德音被劉皇后搶白,噘了噘小嘴很不服氣,忙補充道:“禧姑姑彈琴好聽,長得好看,會的東西可多了。”

    在劉皇后說出蘇禧的名字時,昭元帝眉宇之間便露出了幾許好奇,眼下又聽衛德音這般大肆誇讚,不禁笑道:“既然德音都這麼說了,那朕豈能不叫來看看。常福,去將蘇九姑娘請過來。”

    常公公應是而去。

    傅儀站在一旁,聽了衛德音的話心裡雖然不舒服,但還是維持著大方的笑容。她當然是不懼的,她不認為蘇禧能彈得比自己好,便是蘇禧有綠綺琴又如何?不過是個花架子罷了。倘若蘇禧真的彈得很好,為何從來不在眾人面前彈奏呢,難道不正是因為曉得自己的水準,所以不想給谷桐先生丟臉嗎?

    思及此,她的心情才舒坦一些,心下暗笑,一會蘇禧彈了琴,誰優誰劣自然一目了然,小公主童言無忌,旁人可不是傻子。

    另一頭,蘇禧百無聊賴地發著呆。方才聽了傅儀彈的曲子,她不僅沒有驚豔之感,反而有些失望,因為傅儀彈的與當年沒什麼區別,這些年來竟是一點進步也沒有,也不知是她故意藏拙還是真的到了頭。

    蘇禧正胡思亂想,常公公走到她身邊說陛下要見她。

    她疑惑地站起來,走到晚宴最前方向昭元帝和劉皇后行禮問安,直到昭元帝讓她彈奏一首曲子,她才明白自己是被衛德音給賣了,忙道:“陛下見笑了,臣女彈琴只是私下玩樂,難登大雅之堂,恐怕會讓陛下和娘娘笑話。”她一直記著穀桐的話,到外頭不能給他丟人,所以幾乎都是自己在院裡練琴,很少彈給旁人聽。

    蘇禧低頭回話時,並不知所有人都在看她。

    小姑娘身姿綽約,儀態優雅,便是聲音也柔婉,吳儂軟語像耳邊的呢喃,只聽聲音就讓人骨頭都酥了,更別提那張國色天香。

    這幾日狩獵,蘇禧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帳篷裡,很少與外男碰面,即便有人想一睹芳容也沒機會。眼下她終於站在所有人面前,仿佛一下子揭開了蒙在明珠上的面紗,不少男子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落在她身上,流連忘返,像欣賞一件臻至完美的精緻瓷器。

    坐在昭元帝左手邊第二順位,衛渢捏著金樽的手緊了緊,面色微冷。

    昭元帝笑道:“無妨,既然德音喜歡聽你彈琴,你便隨意彈奏一曲吧,不必驚慌,彈得好了朕重重有賞,彈得不好朕也不罰。”

    有昭元帝這句話,蘇禧放心多了。她屈膝道:“那臣女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知誰說了一句,“聽說蘇九姑娘有一把綠綺琴,可要讓人把琴拿來?”

    蘇禧想了想,搖頭道:“不必,我就用這把吧。”她指著傅儀剛才彈奏的那把琴。

    傅儀見狀,既好笑又覺得蘇禧自大,莫非她不曉得綠綺琴能為她的琴音增色不少麼?還是說她清楚自己彈得不好,即便用了綠綺琴也無濟於事,這才不打算拿出來,免得徒惹旁人笑話?

    無論是哪一種,傅儀都沒有將蘇禧放在眼裡。

    蘇禧坐在琴後想了一會。今日這般場合萬萬不適合彈奏平時彈給衛德音聽的那些曲子。她雙手按住琴弦上,猶豫片刻,撥動琴弦,開始彈奏自己譜寫的《還歸去》。

    這首曲子是她初到吳郡時寫的,彼時祖父剛剛離世,她離開了熟悉的京城,心裡又裝著衛渢的事,一邊彷徨愁苦,一邊依依不捨,即便看到吳郡秀美的風光,也依舊無法抹平她心裡的傷痛。

    蘇禧纖纖十指拈弄琴弦,垂著濃長的睫毛,仿佛又回到了那段積郁的時光,美人垂淚,煙雨濛濛,牽動著在場所有人的心弦。

    這首曲子在這種場合本不大合適,可不等有人質疑,便見她指間情緒一轉,一掃方才的抑鬱之情,如同撥雲見日,雨過天晴,瞬間將人帶入了另一個世界。

    這一段是在吳郡第二年時寫的,那時蘇禧的心情已十分平靜,看得見春日朝霧,夏日晴好,柳絮紛飛,桃李成蹊。一時間春暖花開,萬物復蘇,耳畔是清風拂竹,面前是雲卷雲舒,這世間再也沒有比這更悠然自得的事情,倘若手裡拿著一壺酒,即能酣暢淋漓地共飲三千春,可惜她當時手裡沒有酒,只有一把琴,於是把所有的情意都付諸於琴上。

    所有人都瞧著蘇禧,從未想過會有女兒家能彈出這般灑脫開闊的琴音。

    曲子到這裡尚未結束,第三段是蘇禧從吳郡回京城的路上寫的。有一天晚上天降暴雪,狂風大作,幾乎將整個河面都翻騰起來。一邊是近在咫尺的京城,一邊是奔騰不息的河流,她的琴音越來越高,好像波瀾壯闊、濤濤巨浪就在眼前,然後忽然注入了一道清流,在這狂風暴雪中沖出了一條歸路。琴聲悠揚,戛然而止,這便是最後的歸處。

    琴音落下,久久沒有人出聲,直到蘇禧起身向昭元帝行禮,他才怔然回神,瞧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姑娘,竟然不知該用什麼話語稱讚——

    “……聽說你師從谷桐先生?”

    蘇禧頷首,“回陛下,正是家師。”

    “好……好,不愧是谷先生的徒弟。”昭元帝讚不絕口,感慨道:“朕許久沒聽過這般絕妙的曲子了。”

    這時候台下的眾人才逐漸回過神來。如果說剛才他們癡迷的是蘇禧的容貌,那麼這會兒便是完全被她的琴聲折服了。

    厲衍看向蘇禧,仍震驚於她的琴聲,卻忽然聽見身旁傳來杯子摔落在地的聲音,他循聲看去,見呂江淮恍然驚醒,來不及掩藏眼裡的癡迷與專注。

    至於一旁的傅儀,臉色十分好看,若說剛才她希望蘇禧出醜,那麼現在她就是被蘇禧反手打了一巴掌。《春江花月夜》在《還歸去》的襯托下,簡直是不值一提,她怎麼不知道蘇禧的琴聲何時到了這般出神入化的地步?

    昭元帝言出必行,賞賜了蘇禧“貞靜幽嫻、和光同塵”八個大字並一些珠寶。珠寶是沒什麼稀奇的,要緊是那八個字,能得到皇帝這樣的讚賞,想必圍獵結束後,蘇府的門檻要被說媒的人踏破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說的正是如此。

    蘇禧回到自己的位子後,坐了一會,一個綠裳宮娥走來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之後她又坐了片刻,這才起身離席。

    晚宴後面是一片竹林,她緊了緊肩上的披風,踩著月輝往林子深處走去,但沒走多遠,就被身後一股力道拽入懷中。她沒來得及出聲就被衛渢捏住了下巴,不得已張開唇瓣,緊接著他就重重地壓了下來。

    “唔……”蘇禧毫無防備,輕輕地嚶嚀了一聲,開始推他,然而她越是扭動,衛渢扣著她腰肢的手臂就收得越緊,好像要把她揉進身體裡似的。

    她的舌根被吮得發疼,黛眉輕輕蹙著,不大舒服。衛渢親得太狠了,她有些受不住,可是他的胸膛硬如磐石,她根本推不動,且又擔心碰到他的傷口,不敢肆意掙扎,末了只能無力地用指尖摳著他的袖子,乖乖地任他親著。

    他今兒是怎麼了?一見面就這樣,她好像沒有惹他生氣吧……

    半晌後,衛渢終於放開她,指腹輕輕摩挲她的小嘴,嗓音低啞道:“幼幼,我說過不許在別人面前彈琴。”

    蘇禧此時才明白他惱的是什麼,雙頰緋紅,輕輕地喘息,辯解道:“可是陛下發話了,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我怎麼可能拒絕……”

    衛渢沉默不語。今日她不知勾了多少人的心魂,他只想把她藏進口袋,不讓任何人看。

    她想起他今日受的傷,從他懷裡掙開,緊張地問道:“你的傷勢如何了?我白天見到李鴻的時候,他說你傷得很嚴重,傷口還流血不止……”

    他瞧著她緊張的小臉,臉色這才稍微好看一些,輕聲道:“不太好。”

    他這麼一說,蘇禧的臉色頓時白了白,“什麼叫不太好?很疼嗎?”

    衛渢把她攬入懷中,將長袍鋪在地上,席地而坐,下巴貼著她光滑細嫩的臉頰,應了一聲,“唔。”

    又是唔,到底是疼還是不疼?蘇禧轉身跪坐在他面前,看了看他的身子,嚴肅地問:“庭舟表哥究竟哪兒受傷了?”

    衛渢握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肩上。

    蘇禧不敢用力,想看看他傷得如何,可是半天都下不去手。總不能扒了他的衣裳吧?她咬著下唇,一臉為難,抬眸對上衛渢似笑非笑的眼睛,洩氣地從袖子裡取出一個甜白瓷的小藥瓶,塞進他的手中。

    她道:“這是止血的藥,回去後你自己多上一些,記得每天都要換兩次藥,還有不能碰水、不能喝酒……”說著,她湊到他身上聞了聞,果真聞到了酒味,登時就不高興了,“你受傷了怎麼還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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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衛渢握著她的手,輕輕摩挲她的指尖,喚著,“幼幼。”

    蘇禧順著應道:“嗯?”

    他低笑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像一個小管家婆。”

    她羞惱地瞪了他一眼,甩掉他的手,怒道:“那我不管你了。”不識好歹!

    衛渢捉住她的手腕,重新把她鎖在懷裡,低頭親了親她噘起來的小嘴,“就算是小管家婆,也只能是我一個人的小管家婆。”

    蘇禧還是不高興,“這個稱呼把我叫老了,我才不是婆子呢。”

    衛渢捏捏她的小臉,低聲輕笑,“這麼說,幼幼是想給我管家?”

    他強詞奪理。蘇禧臉皮薄,哪裡禁得起他這麼戲弄,當即捶了一下他的肩膀,“你胡說。”剛打完就覺得不對勁,果然見到衛渢眉頭蹙了蹙,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她的手舉在半空中,小臉緊緊地皺成一團,緊張地道:“我不是故意的……庭舟表哥,你沒事吧?”

    衛渢彎腰額頭抵著她的頸窩,深深地喘了幾口氣才道:“幼幼,你想謀害親夫麼?”

    蘇禧剛才那一下捶得不重,她是知道自己力氣的,擱在平時對衛渢來說根本不痛不癢,可是現在他受了傷,她還正好捶在他的傷口上。她第一次見他這樣子,當即嚇得手足無措,“不是的,我……我幫你看看傷口吧,你怎麼樣啊?”

    衛渢埋在她的頸窩緩了一會,手臂順勢圈著她柔軟的腰肢,將她攬進了懷裡。

    她身軀僵硬,動也不敢動,興許是被他嚇壞了,不敢再碰他。

    他道:“讓我抱一會就沒事了。”

    蘇禧才不信他的鬼話,扶著他的肩膀推開他,看著他衣衫齊整的墨青色長袍,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解開他的衣裳。

    他背靠著樹幹,握住她的小手,方才的疼痛已經緩和過來,遂掀唇淺笑道:“真的沒事。”

    可是晚了,蘇禧已經看見他被血跡浸透的內衫了。入目一片鮮紅,她怔了怔,手上的動作也猛地僵住,不知道是該繼續還是停止,生怕弄疼了他,無助地抬起雙眼,水汪汪的大眼睛很快濡濕了,豆大的淚珠毫無預兆地滾了下來,“你還說沒事!”

    他忙捧著她的小臉拭去她的眼淚,安撫道:“只是一點皮外傷,休養幾日就好了。”

    她被淚水模糊了視線,低頭用手指擦了擦,“你別騙我,二哥也是皮外傷,可是你的看起來比他嚴重多了。”

    衛渢見她不好騙,彎了彎唇,不置可否。

    蘇禧想起自己帶了一瓶藥膏,因這裡竹林隱蔽,人煙罕至,不必擔心會被人瞧見,便小心翼翼地褪了他的內衫,解開了他纏傷口的紗布,果見衛渢肩上有一道三寸長的傷口,傷口很深,皮肉外翻,此時還在流血。

    蘇禧鼻子一酸,眼淚又要流下來,趕忙眨眨眼睛,掏出帕子替他擦掉周圍的血跡,又打開甜白瓷瓶子往他傷口上倒了一些藥。過了一會,傷口的血總算止住了,她神色一松,用剛才的紗布重新給他纏上,可纏紗布時雙手免不了要伸到他身後,這麼一來就跟她主動抱他似的。

    他看似清俊,可是胸膛和肩膀都硬邦邦的,她一貼近便能聽到他胸口傳來穩健的心跳,登時就紅了臉,低頭不看他赤裸的胸膛,匆匆給他包紮好,有些害羞地道:“好了……你快把衣服穿好吧。”

    她紅著臉頰的模樣可愛極了,衛渢忍不住咬了一口她的小臉,低笑一聲,依言穿好衣服,摟著她的身子讓她靠在自己右邊胸口。

    “你還疼嗎?”蘇禧不放心地問著。

    衛渢沉吟一聲,“只要某個小姑娘不再打人就不疼了。”

    蘇禧咬了咬唇,“還不是你……”故意說那些話逗她。

    但是看在他受傷的分上,她就不與他計較了。

    衛渢用拇指摩挲她的睫毛,擦去她眼角的淚花,“幼幼,跳一支舞給我看吧。”

    蘇禧驚訝地瞅著他,“你怎麼知道我會跳舞?”她跟著董先生學跳舞只是為了塑造儀態,沒打算在人前跳,畢竟那是舞姬為了取悅旁人才做的事,況且她從未跟衛渢提過自己習舞的事。

    衛渢道:“你忘了董先生曾是哪裡的人?”

    這麼一說,蘇禧想起來了,董先生是從宮裡出來的,況且衛渢手伸得那麼長,他清楚她的事也不稀奇。

    她烏溜溜的眼睛看向四周,雖然沒人,可她還是怪彆扭的,推拒道:“這不太好吧。”

    衛渢抵著她的額頭,哄道:“就跳一會,嗯?”他想看她別人看不到的那一面。

    蘇禧忸怩了一陣,仍覺得不好意思。遠處就是晚宴的篝火,自己和他在這裡私會已經很不好了,還要……可她耐不住衛渢的要求,加之她剛才又打傷他,心存著愧疚,最終還是點頭答應了。

    她走到幾步之外,把身上的海棠紅披風解了下來,露出裡面的月白色蝶戀花紋短衫。

    蘇禧跟著董蘭學了兩年舞,去吳郡後也每日練習,並未荒廢。許是常年習舞的緣故,她身段柔軟,纖細勻稱,只是站在月下,便有種說不出的美好。

    衛渢屈膝坐在樹下,目光如水,溫柔地看著她。

    蘇禧想了想,蓮步輕移,緩緩起舞,開始跳起董蘭教的月華舞。

    月華舞是在月色下才跳得出來,只見她垂首旋轉,裙裳的蝶戀花紋舒展綻放,月光流淌在她的裙上,像湖面折射的微光,水波粼粼。她像是入了畫,每個旋轉都帶著一股幽靜之美,讓人看著如癡如醉。

    月光透過竹林縫隙,變得比剛才更皎潔了一些,她的步履也變得鬆快起來,海棠紅繡並蒂蓮繡紋鞋踩在土壤中,像春日裡新發出來的一簇筍芽,嬌嫩活潑,襯著她豆綠色的百褶裙,整個人驟然鮮活了起來。

    遠處鼓樂聲平,觥籌交錯,而她則宛如一股清流、一抹月光,不由分說地敲開人的心扉,闖了進來。

    月白色的袖子一點點滑落,露出那雙靈動明澈的大眼睛,不等露完全部的臉,就一轉身,一首月華舞已經跳完了。

    蘇禧重新披上海棠紅披風,走到衛渢跟前,有點害羞地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吧。”

    衛渢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一言不發。

    她以為他沒聽見,又說了一遍,“庭舟表哥,我們——”話音未落,就被他一把拉進了懷裡。

    不等她有所反應,他便托著她的後腦杓壓了下來。

    不遠處,厲衍看著前方親得難分難舍的兩個人,腳下仿佛生了根,無法挪動。

    他腦海裡仍回蕩著蘇禧剛才跳的月華舞,那般柔軟靈動,仿佛月下的妖姬,把人的三魂七魄都勾了去,久久不能回神。

    厲衍在宴上喝多了酒,原想到這裡醒醒酒,未料會看到剛才那一幕。他本來以為剛才的琴聲已經足夠震撼,哪知蘇禧的舞姿更叫人驚豔,起初只是驚鴻一瞥,然後再也移不開眼,難怪衛世子對旁的女人興趣缺缺,遲遲沒有訂親,原來竟藏著這樣的寶貝。

    厲衍見衛渢讓蘇禧跨坐在他的腰上,兩人在做什麼不言而喻,他頓時下腹一緊,仿佛能聽見蘇禧綿綿糯糯的嬌聲,一瞬間竟沒來由地口乾舌燥,只是一抬眸,竟對上了衛渢冰冷的視線,他一怔,下一瞬便有一柄刀刃架在肩上。

    李鴻道:“厲公子,請您回去。”

    春獵結束後,蘇禧回到京城家中,這一日正和殷氏坐在房中說話。

    昨兒威遠將軍夫人陸氏親自上門,仍是為了呂江淮的親事。自從春獵過後,蘇禧的名聲不脛而走,殷氏一出門便有人像她打聽女兒的事,陸氏也聽說了,想早些把兩家的親事定下來,加之呂江淮又喜歡蘇禧喜歡得緊,不斷催她上門,那著急上心的模樣,陸氏從沒見過,這才匆匆忙忙地來了。

    陸氏同殷氏說了之後,殷氏又來詢問蘇禧的想法。

    蘇禧還是那句話,“我對呂大哥沒有男女之情。”

    殷氏拿她沒轍,“你這丫頭……”說到一半,忽然想到什麼,驚訝地道:“幼幼,你該不會是心裡有人了?”

    蘇禧臉立即一紅,猛搖腦袋,“沒有。”

    殷氏豈會不瞭解她,這副心虛的模樣一定有問題,正欲追問,丹露從外頭進來道——

    “夫人、九姑娘,宮裡的常公公來了。”

    常公公?殷氏和蘇禧對視一眼,府上近日並無什麼特別日子,常公公來做什麼?

    兩人一同走入前廳,常公公穿著青色曳撒,面含笑意,等府上的人都來齊之後,看了一圈,只除了蘇振和蘇拓去上朝不在府上,其他人都到了,他才清了清嗓子,宣讀手中的聖旨。

    待常公公念完最後一句“擇日完婚”後,所有人都靜了一靜,便是蘇禧也沒回過神。

    常公公離開後,蘇禧捧著明黃色的聖旨,眨著大眼睛看著面前的殷氏。

    殷氏和譚氏都說不出話,大抵是還沒消化過來。

    鬱氏很快清醒了,趕忙握著蘇禧的手道:“這是喜事呀,咱們幼幼嫁去了晉王府,日後就是晉王妃了!陛下特地賜婚,想必是看重幼幼的才貌。早先我就瞧幼幼與晉王世子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兩人站在一起般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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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三媳婦。”譚氏打斷鬱氏的話,神情有些複雜道:“好是好,只不過……”

    蘇禧想知道自家祖母後面的話是什麼,可是直到她跟著殷氏回了秋堂居,也沒能等到譚氏的後半句話。

    殷氏一路沉默,到了秋堂居也不說話,只坐在臨窗藤面羅漢榻上,面色凝重。

    蘇禧不安地喚了聲,“娘,您怎麼一句話也不說?”

    殷氏瞧著自家女兒如花似玉的小臉,明眸皓齒,杏臉桃腮,說不出的嬌俏可人,先前為她說親事是一回事,眼下皇上賜婚,馬上要把她嫁出去又是另一回事,心裡十分捨不得。

    且婆母方才沒說出口的半句話她是清楚的,好是好,只不過齊大非偶,蘇家雖然是名門,但與王府之間還是差了一大截,加之她也聽說過,晉王妃不是一位好相與的,幼幼天性純良,不曉得在那種地方能否過得順心如意,只是聖旨都下來了,便是她覺得這門親事不是良配,也沒法拒絕。

    蘇禧不清楚自家娘親心裡想什麼,她琢磨的是衛渢什麼時候向皇上開口的,這陣子根本沒聽他說過,所以常公公念完聖旨她才會十分懵然。

    她腦海裡靈光一閃,想到昭元帝說過這次春獵誰若贏得了第一,就答應誰一個要求。難不成衛渢是那時向皇上求賜婚的?可他也不跟她說一聲,那天晚上他們分明待在一起那麼久……

    蘇禧嘟嘟嘴,有點不滿意衛渢瞞著她這件事。

    “幼幼。”殷氏打斷她的思緒,斟酌片刻道:“你與晉王世子,之前可曾有過……”

    蘇禧知道她想問什麼,堅定地、認真地搖了搖頭,“沒有。”不是她刻意隱瞞,而是若叫娘知道她跟衛渢私下來往,還被他親了不止一回,她肯定會被娘打斷腿的。

    殷氏見蘇禧小臉嚴肅,不像撒謊,遂放下心來。

    她也覺得自己多慮了,女兒自幼安守本分,熟讀聖賢,連家門都很少出,又怎麼會與晉王世子有來往呢?她只是一看見賜婚的聖旨心就亂了,猜不透皇上是什麼意思,怎麼毫無預兆地就要把幼幼賜給晉王世子為妻。

    等蘇振從官場回來,聽說了賜婚一事,也是一臉意外。

    用過晚膳後,蘇禧回去了自己的花露天香,而殷氏和蘇振則坐在房中談論今日的事。

    蘇振端著熱茶,直到茶涼了也沒喝一口,沉聲道:“眼下大皇子不能繼位,陛下子嗣艱難,再生的可能性不大,陛下雖未明說,但是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將來儲君之位極有可能在晉、豫二王的子嗣中挑選。

    “如今殿下最滿意的是晉王世子衛渢和豫王世子衛淵,倘若是衛渢還好,若是衛淵……幼幼嫁入晉王府,日後儲君之位擺到明面上爭奪的時候,我擔心衛渢護不住她的周全……”

    殷氏沒想過這一層,她是婦道之人,對於廟堂的事知之甚少,目下聽蘇振一分析,更加覺得晉王府是龍潭虎穴了。她只有幼幼這麼一個寶貝女兒,比起高攀晉王府,她更希望幼幼能嫁得門當戶對一些,早知道就該先把呂家的親事定下來的,她不禁有些後悔。

    “眼下該如何是好?旁的我倒不擔心,只擔心幼幼嫁進晉王府受委屈。晉王世子品行是不錯,幼幼小時候,他還救過幼幼的命,不知他對這門親事是什麼看法。”殷氏憂心忡忡,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在蘇振面前來回走了好幾遍。

    蘇振伸手握住她的手,把她拉進懷裡,安撫道:“等過幾日晉王府的人上門不就知道了?你放心,咱們幼幼討人喜歡又聰明乖順,便是衛渢這會沒有感情,時間長了也一定會對幼幼上心的。”

    殷氏想了想,認為自家丈夫說的有道理,女兒內外兼修,既做得出賭書潑茶的雅事,也能宜喜宜嗔地撒嬌,時候長了,哪個男人能無動於衷?有時候她看著幼幼那張明媚無暇的小臉,都要在心裡感慨,這般模樣真不知是福是禍。

    與此同時,晉王府廳堂。

    晉王妃袁氏得知昭元帝賜婚一事後,眉心一直就沒舒展過。

    她對此完全不知情,前幾日她正在替衛渢相看文淵閣大學士的孫女韓玉馥。韓家是她二嫂的娘家,韓玉馥是韓家大房的掌上明珠,知書達理,柔弱多病,最要緊的是容易掌控,倘若韓玉馥跟衛渢的親事成了,她稍微用些手段就能將衛渢的雲津齋拿捏住。

    誰知陛下竟會忽然賜婚,賜的還是蘇家的九姑娘。袁氏對蘇禧有點印象,生得花容月貌,聲音仿佛從蜜罐子裡浸過似的,那副模樣,那般嬌態,天生就是勾引男人的。

    皇上怎麼會給衛渢賜這樣一個草包美人?難不成皇上是故意打壓晉王府?

    袁氏想不通,即便對這門親事不太滿意,可聖旨下來了也由不得她挑三揀四。

    等衛渢從外頭回來後,袁氏命人將他請了過來。

    她道:“賜婚的事我已經知道了,若是你不滿意這門親事,明日我去向——”

    “此事毋需王妃擔憂。”衛渢一襲天青色錦袍,尚未來得及換身衣服。他道:“明日我去請康樂夫人出面向蘇府提親,王妃留在家中等候消息即可。”

    康樂夫人是昭元帝冊封的一品命婦,溫嫻恭淑,品德高潔,曾是先王妃薛氏的手帕交,與薛氏姊妹情深。衛渢請康樂夫人出面合情合理,更表示了對這門親事的重視,只不過如此一來就有些不給袁氏面子了。

    袁氏臉色一變,“你是怕我苛待了蘇家不成?”

    衛渢面色不改,“王妃習慣深居簡出,恐怕應付不來這般場面,我是為您著想。”

    為她著想?他臉上可看不出什麼誠意。袁氏剛要發作,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來,穩了穩心神繼續道:“前兒你隨陛下去打獵時,我去了韓大學士府上一趟。韓四姑娘知書達理,溫婉懂事,我找人對了你們的八字,也是極合得來,你若沒意見,等將蘇氏迎進門後,我再去同韓夫人說一聲,看能不能將韓四姑娘娶做側室……”

    韓玉馥做側室是委屈了些,只不過衛渢的名聲擺在那,將來還會是晉王,加之她又體弱多病,高不成低不就,拖到如今已是十八歲的老姑娘,有人願意娶就不錯了,韓家有什麼理由不答應?只要韓玉馥當了衛渢的側室,那她依然有機會把手伸到雲津齋那邊去。

    話音剛落,衛渢眼神一冷,面無表情地看著袁氏,“我勸王妃不要自以為是。您雖是王妃,卻無權做主我的婚事。”他聲音冷清,“何況皇上剛賜婚,你便張羅側室,是想公然違抗聖意麼?”

    袁氏神色一慌。違抗聖旨可是大罪,她戴不起那麼大的帽子。

    衛渢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兩日後,康樂夫人與衛渢一起登門提親,因著有聖上賜婚,這一步只是過一過形式。

    殷氏接見了康樂夫人,談過話後,又合了蘇禧與衛渢的八字,這門親事就算定下了。

    她留康樂夫人與衛渢一同用了午膳,離開時衛渢行禮道——

    “多謝夫人款待。”端的是容止可觀、進退有度。

    殷氏頓時放心了不少。

    半個月後,晉王府的人送來聘禮,足足一百二十抬,第一抬上放著一座漢白玉送子觀音佛像,玉色細潤,大有來頭,是當年得道高僧緣空親手雕刻、送入宮中後被太后娘娘祭拜過三十年的佛像。

    聘禮從天明辰時抬到傍晚酉時才抬完,其中還有昭元帝和劉皇后賞賜的紅白瑪瑙麒麟送子花插和紫檀浮雕獅子滾繡球屏風,這般派頭,真真是給足了蘇府面子。

    蘇禧在花露天香都能聽見外頭的動靜,她只覺得有種不真實感。

    從吳郡回京城尚不足三個月,當初她回來時,還以為自己與衛渢再也沒有緣分,沒想到一眨眼就要嫁給他了,這麼快啊……

    殊不知她覺得快,有人卻覺得太慢。

    這日殷氏帶著蘇禧一同去明覺寺上香,說是婚前拜拜菩薩,婚後日子才能順心如意。

    蘇祉在前頭開路,蘇禧與殷氏乘坐馬車來到山腳下,便準備下車,因明覺寺門前有一道長長的樓梯,每回來都要親自爬上去。

    蘇禧扶著聽雁的手剛下馬車,迎面遇見了廬陽侯府的人,厲衍也陪厲安宜來上香。

    他一襲藏藍色織金長袍,騎馬而來,黝黑沉靜的目光落在蘇禧身上。

    蘇家與廬陽侯府偶爾來往,關係融洽,不然上一世殷氏也不會將蘇禧嫁過去。眼下見到見到厲家兄妹倆,殷氏熱心地關懷了一兩句,要與他們一同上山。

    厲安宜穿著一襲水藍色蠶絲小袖衫,梳著垂鬟分肖髻,明豔動人,雙臉含羞,目光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蘇祉,一改往日的咋呼活潑的形象,變得安靜含蓄。

    上山時蘇禧走在蘇祉後頭,厲安宜提著裙子上來與她搭話,“禧姐兒,咱們一起走吧。”

    蘇禧看了她一眼,疑惑她今日怎麼忽然轉了性子,抬眼看見前頭的蘇祉,忽然明白了什麼。她抿唇含笑,雖然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多熱情,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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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厲衍一抬頭看到蘇禧如春光般明媚的笑靨。她站在幾步臺階上,他站在臺階下仰頭看著她,見她穿著月白合天藍縐紗裙,身段娉婷,無端端讓他想起那晚她在衛渢面前跳舞,一舞傾城,月光下的身姿柔媚靈動,像天生勾人的妖精。

    他喉嚨動了動,旋即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繼續走自己的路。

    若說一開始厲安宜還能興致勃勃地與蘇禧攀談,爬到一半她已累得氣喘吁吁,再沒什麼說話的興致了。她見蘇禧面不改色,不見絲毫疲憊之色,不由問道:“禧姐兒,咱們都走了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一點也不累?我都累得快走不動了。”

    蘇禧看著她,笑道:“或許是我來明覺寺的次數比較多吧。”這麼說是委婉的,她每日練舞和練動作時比這累多了,這點路根本算不得什麼。

    殷氏在上一段路就歇下了,丹霧、丹露和魯嬤嬤陪著她。

    蘇禧看向厲安宜,提議道:“安宜姊姊停下休息一會吧,我和二哥先上去就是了。”

    厲安宜一聽,立即扶著丫鬟的手勉強站起,咬牙道:“咱們一起上去吧,我還能走。”好不容易有跟蘇二哥相處的機會,她豈甘心錯過。話雖如此,可她雙腿都軟得打哆嗦了。

    蘇禧見她一臉堅持,倒也沒有揭穿她,點點頭繼續上山。

    又走了兩刻鐘,總算抵達山頂。往常厲安宜上山都是由丫鬟扶著走走停停,今日為了在蘇祉面前表現,加之為了追趕蘇禧和蘇祉的步伐,竟然一次也沒休息過,等爬到山頂的時候,早已是口乾舌燥,疲憊不堪,站都站不穩,一絲形象也無了。

    今日天氣悶熱,蘇禧的額頭也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她用帕子擦了擦汗,隨口問道:“今日明空住持會在後殿講解佛經,安宜姊姊與我和娘親一同去聽麼?”

    厲安宜連忙搖頭,“不了……禧姐兒你的體力好,我還是回客房休息一會吧,何況那些佛法高深晦澀,我就算是去了也聽不懂。”

    想必是真的累極了,厲安宜和厲衍先去了後院客房。

    蘇禧與蘇祉在明覺寺門口等殷氏上來後,一起進大雄寶殿上香拜菩薩,然後才去後殿。

    其實蘇禧對住持講經沒有興趣,只不過殷氏信佛,非要帶著她一塊過來,說是能修身養性,她這才來的。

    到了後殿,竟然見厲衍不知何時從客房出來,就坐在最後一排的蒲團上。

    殷氏奇道:“厲公子也來聽佛經?”

    厲衍起身向她行了一禮,和氣道:“家母信佛,幼時每回來明覺寺都要帶我和妹妹聽一段經,久而久之即習慣了。”

    殷氏想起他生母早逝,不由得面露遺憾之色,“既然如此,就坐下一起聽吧。”

    蘇禧想轉身就走,她不習慣與厲衍待在一處,方才一同上山是別無選擇,眼下一想到還要跟厲衍坐在一起聽一個時辰的佛經,就渾身不自在。她張了張口,遲疑道:“娘……我身子不大舒服,我還是先回去吧。”言畢,殷氏和厲衍都向她看來。

    殷氏忙問:“怎麼了,方才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不舒服了?”

    蘇禧不太會撒謊,一撒謊就臉紅,訥訥道:“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剛才爬山又累著,我回客房休息一下就好了。”只是她剛才爬山時臉不紅氣不喘的,可真不像是累著的模樣。

    殷氏關心她,倒也沒有懷疑,只讓聽雁和聽鷺好好照顧她,扶著她回客房去。

    出了後殿,蘇禧這才感覺渾身舒暢,毫不掩飾地松了一口氣。

    聽鷺通醫術,自然問道:“姑娘,您哪兒不舒服,奴婢給您瞧瞧吧。”

    蘇禧忙豎起一根食指抵著唇瓣朝她“噓”了一聲,“不必瞧了。”她並非真的不舒服。

    聽鷺有些困惑,蘇禧卻不打算跟她解釋,正要往前走時,忽聽後頭傳來一聲——

    “蘇九姑娘。”

    蘇禧怔了怔,認得這道聲音,回身果然見厲衍站在幾步之外的廊廡下看著自己。

    他們離得不遠,剛才她的話肯定都被聽見了。蘇禧在心裡嘟囔,厲衍什麼時候有了偷聽的毛病?她斂去笑意,面色如常道:“厲公子不是要聽講經嗎,怎麼出來了?”

    厲衍向前幾步,盯著她的小臉,。沒有刻意掩飾,所以他能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不耐和抵觸,這個感覺早在厲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有了,讓他十分不解,他自認從未得罪過她,為何她總對他沒有好臉色?他道:“我見蘇九姑娘方才臉色不好,想必是登山時太過疲乏所致。雖然蘇九姑娘身子底好,但畢竟是姑娘家,日後還是應該為自己的身子著想,少做這些傷身勞力的事情才好。”

    蘇禧以為自己聽錯了,眨眨眼,又眨了眨,莫名其妙地看著厲衍。

    他這是在管自己嗎?可是她經不經常運動與他有什麼關係?他是不是管得太寬了?上輩子厲衍就是如此,自己認為對的,便要強加到別人身上,可上輩子她是他的妻子,這輩子他們卻什麼關係都沒有,他這樣合適麼?

    蘇禧蹙眉道:“厲公子不覺得自己管太寬了嗎?”

    厲衍僵在原地。

    蘇禧問完後轉身就走,興許是第一次看見厲衍吃癟的表情,她的心情有些愉悅,待轉過一道走廊後,嘴角才慢慢地、得意洋洋地揚了起來,心想總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氣。

    聽鷺好奇道:“姑娘為何要那麼說厲公子?”

    不等蘇禧回答,聽雁就白了她一眼,理所當然地道:“你沒聽他那麼說姑娘嗎,姑娘爬個山礙著誰了,與他有什麼關係?何況姑娘同晉王世子剛訂親,他這麼說,看似是為咱們姑娘著想,可若是被別人聽到,豈不是會誤會姑娘與他的關係……”

    聽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午時剛過,春風和煦,回到客房後,蘇禧躺在榻上休息,睡得正香。

    一個小沙彌敲響了客房的直欞門,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道:“蘇九姑娘可在此處?”

    蘇禧醒了,穿上繡鞋從屋裡出來,“小師父有何事?”

    小沙彌道:“住持命我來告訴女施主,藏經閣內新收藏了幾本遺世琴譜,女施主若是有興趣可前往藏經閣一覽。”說完他就離開了。

    蘇禧默默地站在門口,心道明空住持怎麼知道她喜歡琴譜,何況藏經閣裡新藏了書,何必要特地過來告訴她?該不會是……

    聽雁見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還當她沒有睡醒,“姑娘再回去睡一會吧。”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回屋拿了一柄翠羽扇,道:“屋裡有些熱,我睡不著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聽雁不疑有他,頷首應是。

    聽鷺在屋裡等著,聽雁陪蘇禧往後院走去,只是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藏經門口。

    蘇禧遲疑片刻才道:“我進裡面看看書,你在外頭等著我,我一會就出來了。”

    當初明空住持只准許蘇禧一個人進去,每回來聽雁都被門口的小沙彌攔下,早已經習以為常,這次更是沒有懷疑。

    蘇禧走進藏經閣,牽裙上了二樓。她已經快兩年沒來過這裡,頗有幾分懷念感,走在一排排書架之間,流覽著架子上的經書,反而忘了自己進來這裡的目的,直到轉過一個書架的背面,見衛渢眉宇淡然地坐在臨窗涼榻上,手裡拿著一本經書,姿態閒適,側臉俊美,她才停住腳步。

    果然是他。蘇禧扁扁嘴,難怪那個小沙彌特地過來找自己,什麼住持命令的,分明是他的主意。

    衛渢聽見腳步聲,放下經書朝她看來,見她繃著小臉站在原地,張開手臂抬了抬眉道:“還不過來?”

    蘇禧走了幾步,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今日要來明覺寺?”每回她來明覺寺都能碰見他,如果不是他在她身邊安插過眼線,她都快以為他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了。

    衛渢扣住她的小手,將她帶到自己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頂道:“大燕訂親後第一個月都要來寺廟祈福,祈禱佛祖保佑日後姻緣如意。嗯,幼幼,今日是不是我們訂親剛滿一個月?”

    蘇禧坐在他腿上,垂眸看著自己被他包進掌心裡的小手,經他這麼一提醒,她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訂親了,再過不久自己便要嫁入晉王府。她耳朵紅了紅,“那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明覺寺?萬一是別的寺廟呢?”

    衛渢輕笑著,胸腔震盪,低頭在她的唇瓣親了一口,然而還是不滿足,探入她口中攪動糾纏,直到她雙頰緋紅喘氣不勻才放開她,答道:“你會去別的寺廟麼?”

    蘇禧倚著他的胸口輕輕喘息,忽而想起什麼,忙直起腰問:“你的傷勢好了嗎?”

    衛渢摩挲著她的唇瓣,看起來有點不知饜足,隨口應道:“差不多了。”

    “什麼叫差不多了?”提起這個,蘇禧就想起他為何受傷的事,柳眉輕顰道:“庭舟表哥怎麼能做這麼危險的事,萬一受的傷比這還嚴重,那可怎麼辦?”

    衛渢但笑不語。

    她咬咬下唇,不大確定地問:“庭舟表哥……你是為了向皇上請求賜婚,才贏得第一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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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蘇禧在花露天香都能聽見外頭的動靜,她恍恍然有種不真實感。

    從吳郡回京城尚不足三個月,當初她回來時,還以為自己與衛渢再也沒有緣分。沒想到一眨眼,這就要嫁給他了。

    因老太爺過世尚未滿三年,府上不宜舉辦喜事,是以婚期需定在八月份以後。

    蘇禧掰著指頭算了算,如今是三月,距離八月還有五個月。

    這麼快。

    殊不知她覺得快,有人卻覺得太慢。

    這日殷氏帶著蘇禧一同去昭覺寺上香,說是婚前拜拜菩薩,婚後日子才能順心如意。

    蘇祉在前頭開路,蘇禧與殷氏乘坐馬車來到山腳下,昭覺寺門前有一道長長的樓梯,每回來都要親自爬上去。蘇禧扶著聽雁的手剛下馬車,迎面便遇見了廬陽侯府的人。

    厲衍陪著厲安宜也來上香。

    厲衍一襲藏藍色織金長袍,騎馬而來,黝黑沉靜的目光落在蘇禧身上一瞬。

    蘇家與廬陽侯府偶爾來往,關係融洽,不然上一世殷氏也不會將蘇禧嫁過去。眼下見到見到厲家兄妹倆,殷氏熱心地關懷了一兩句,然後便要與他們一同上山。

    厲安宜穿著一襲水藍色蠶絲小袖衫,梳著垂鬟分肖髻,明豔照人,雙臉含嬌,目光不經意地看了一眼蘇祉,一改往日的咋呼嬌蠻的形象,變得安靜含蓄了起來。

    上山時蘇禧走在蘇祉後頭,厲安宜便提著裙子上來與她搭話。“禧姐兒,咱們一起走吧。”

    蘇禧看了她一眼,疑惑她今日怎麼忽然轉了性子,然後再看了看前頭的二哥,忽然有些明白了什麼。她抿唇含笑,雖然沒有拒絕,但也沒有多熱情道:“好啊。”

    厲衍一抬頭,便看到蘇禧如春日桃李般明媚的笑靨。她站在幾步臺階上,他站在臺階下,仰頭看著她,便見她穿著月白合天藍縐紗裙,身段婷婷,素頸燦玉。無端端讓他想起那晚她在衛渢面前跳舞,一舞傾城,月光下的身姿柔媚靈動,像天生勾人的妖精。

    厲衍喉嚨動了動,旋即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繼續走自己的路。

    若說一開始厲安宜還能興致勃勃地與蘇禧攀談,爬到一半,她便累得氣喘吁吁,再沒什麼說話的興致了。她見蘇禧面不改色,不見絲毫疲憊之色,不由問道:“禧姐兒,咱們都走了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一點也不累?我都累得快走不動了。”

    蘇禧笑看著她,道:“或許是我來明覺寺的次數比較多吧。”

    這麼說是委婉的,她每日練舞和練動作時比這累多了,這點路根本算不得什麼。

    殷氏在上一段路就歇下了,丹霧、丹露和魯嬤嬤在陪著她。蘇禧看向厲安宜,偏頭提議道:“安宜姐姐停下休息一會吧?我和二哥先上去就是了。”

    厲安宜一聽,立即扶著丫鬟的手勉強站起,咬牙堅持道:“咱們一起上去吧,我還能走的。”好不容易有跟蘇二哥相處的機會,她豈能甘心錯過。

    話雖如此,可她雙腿都軟得打哆嗦了。蘇禧見她一臉堅毅,倒也沒有揭穿她,頷首說了一聲好,便繼續上山。

    又走了兩刻鐘,總算抵達山頂。往常厲安宜上山都是由丫鬟扶著走走停停的,今日為了在蘇祉面前表現,加之為了追趕蘇禧和蘇祉的步伐,竟一次也沒休息過,等爬到山頂的時候,早已是口乾舌燥,疲憊不堪,站都站不穩,一絲形象也無了。

    蘇禧只有額頭出了點汗,她用帕子擦了擦額頭,隨口一問道:“今日明空住持會在後殿講解佛經,安宜姐姐可要與我和娘親一同去聽?”

    厲安宜連忙搖頭,“不了……禧姐兒你的體力好,我還是回客房休息一會吧。何況那些佛法高深晦澀,我便是去了也聽不懂。”

    蘇禧便沒有勉強,目送她和厲衍先去了後院客房,在明覺寺門口等殷氏上來,與娘親殷氏一起進大雄寶殿上了香拜了菩薩,然後才去了後殿。

    其實蘇禧對住持講經沒有興趣,只不過殷氏信佛,非要帶著她一塊兒過來,說是能修身養性,她這才來的。到了後殿,竟然見厲衍就坐在最後一排的蒲團上。

    殷氏奇道:“厲公子也來聽佛經?”

    厲衍起身向她行了一禮,和氣道:“家母信佛,幼時每回來明覺寺都要帶我和妹妹聽一段經,久而久之便習慣了。”

    殷氏想起他生母早逝,不由得面露遺憾之色,“既然如此,就坐下一起聽吧。”

    蘇禧卻想轉身就走。她不習慣與厲衍待在一處,方才一同上山是別無選擇,眼下一想到還要跟厲衍坐在一起聽一個時辰的佛經,就渾身不自在。她張了張口,遲疑道:“娘……我身子不大舒服,我還是先回去吧。”

    言訖,殷氏和厲衍都向她看來。

    殷氏忙問:“怎麼了,方才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不舒服了?”

    蘇禧不太會撒謊,一撒謊就臉紅,“可能是昨晚沒休息好,剛才爬山又累著了,我回客房休息一下就好了。”

    只是她剛才爬山時臉不紅氣不喘的,可真不像是累著的模樣。

    殷氏關心她,倒也沒有懷疑,只讓聽雁和聽鷺好好照顧她,扶著她回客房去。

    出了後殿,蘇禧這才感覺渾身舒暢,毫不掩飾地松了一口氣。

    聽鷺是四個丫鬟裡最通醫術的,自然要道:“姑娘,您哪兒不舒服,奴婢給你瞧瞧吧?”

    蘇禧豎起一根食指抵著唇瓣朝她“噓”了一聲,笑眯眯道:“不用瞧了。”

    聽鷺困惑。蘇禧卻不打算跟她解釋,正要往前走時,忽聽後頭傳來一聲:“蘇九姑娘。”

    蘇禧怔了怔,認得這道聲音,回身果見厲衍站在幾步之外的廊廡下看著自己。

    他們離得不遠,剛才她的話肯定都被聽見了。蘇禧在心裡嘟囔,厲衍什麼時候有了偷聽人說話的毛病?她斂去笑意,面色如常道:“厲公子不是要聽講經嗎,怎麼出來了?”

    厲衍向前幾步,盯著她的小臉,她沒有刻意掩飾,所以他能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不耐和抵觸。這個感覺早在厲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就有了,讓他十分不解,他自認從未得罪過她,為何她卻總對他沒有好臉色?他道:“我見蘇九姑娘方才臉色不好,想必是登山時太過疲乏所致。雖然蘇九姑娘身子底好,但畢竟是姑娘,日後還是應該為自己的身子著想,少做這些傷身勞力的事情才好。”

    蘇禧以為自己聽錯了,眨了眨,又眨眨眼,莫名其妙地看著厲衍。

    他這是在管自己嗎?可是她經不經常運動,與他有什麼關係?他是不是管的太寬了?也是蘇禧涵養好,沒有轉頭就走。上輩子厲衍就是如此,自己認為對的,便要強加到別人身上。可上輩子蘇禧是他的妻子,這輩子他們卻什麼關係都沒有,他這樣合適麼?

    蘇禧沒頭沒腦地問:“厲公子家住海邊嗎?”

    厲衍一愣,“什麼?”

    蘇禧說道:“不然怎麼會管的這麼寬?”

    厲衍僵在原地。蘇禧問完後轉身便走了,興許是第一次看見厲衍吃癟的表情,她的心情很有些愉悅,待轉過一道走廊後,嘴角才慢慢地、得意洋洋地揚了起來,總算是替自己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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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1:5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聽鷺好奇道:“姑娘為何要那麼說厲公子?”

    不等蘇禧回答,聽雁就白了她一眼,理所當然道:“你沒聽他那麼說姑娘嗎?姑娘爬個山礙著誰了,與他有什麼關係?何況姑娘同晉王世子剛定親,他這麼說看似是為咱們姑娘著想,可若是被別人聽到,豈不是會誤會姑娘與他的關係……”

    聽鷺恍悟,“原來如此。”

    回到客房後,蘇禧躺在榻上休息了一會。午時剛過,春風和煦,她睡得正香,一個小沙彌敲響了客房的直欞門,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道:“蘇九姑娘可在此處?”

    蘇禧穿上繡鞋從屋裡出來,“小師父有何事?”

    小沙彌道:“住持命我來告訴女施主,藏經閣內新收藏了幾本遺世琴譜,女施主若是有興趣可前往藏經閣一覽。”

    小沙彌說完就離開了。蘇禧默默地站在門口,心道明空住持怎麼知道她喜歡琴譜,何況藏經閣裡新藏了書,何必要特地過來告訴她?倘若她沒有理解錯的話,該不會是……

    聽雁見她一動不動站在門口,還當她沒有睡醒,“姑娘再回去睡一會兒吧?”

    她揉了揉惺忪睡眼,回屋拿了一柄翠羽扇,道:“屋裡有些熱,我睡不著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聽雁不疑有他,頷首應是。

    聽鷺在屋裡等著,聽雁陪蘇禧往後院走去。只是走著走著,就走到了藏經門口。蘇禧遲疑片刻,道:“我進裡面看看書,你在外頭等著我,我一會就出來了。”

    當初明空住持只准許了蘇禧一個人進去,每回來聽雁都被門口的小沙彌攔下,早已經習以為常,這次更是沒有懷疑。

    蘇禧走進藏經閣,牽裙上了二樓。她已經三年沒來過這裡,頗有幾分懷念感,走在一排排書架之間,流覽著架子上的經書,反而忘了自己進來這裡的目的。直到轉過一個書架的背面,見衛渢眉宇淡然地坐在臨窗涼榻上,手裡拿著一本經書,姿態閒適,側臉俊美,她才停住腳步。

    果然是他。蘇禧扁扁嘴,難怪那個小沙彌特地過來找自己,什麼住持命令的,分明是他的主意。

    衛渢聽見腳步聲,放下經書朝她看來,見她繃著小臉站在原地,張開手臂抬了抬眉道:“還不過來?”

    蘇禧走了幾步,道:“你怎麼知道我今日要來明覺寺?”每回她來明覺寺都能碰見他,如果不是他在她身邊安插過眼線,她幾乎以為他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了。

    衛渢扣住她的小手,將她帶到自己懷裡,下巴抵著她的頭頂:“大燕定親後第一個月都要來寺廟祈福,祈禱佛祖保佑日後姻緣如意。嗯,幼幼,今日是不是我們定親剛滿一個月?”

    蘇禧坐在他腿上,垂眸看著自己被他包進掌心裡的小手。經他這麼一提醒,她才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定親了,再過不久自己便要嫁入晉王府。她耳朵紅了一紅,“那你怎麼知道我會來明覺寺,萬一是別的寺廟呢?”

    衛渢低低的笑,胸腔震盪,低頭找准她的唇瓣親了一口,然而又還是不滿足,探入她口中攪動糾纏,直到她雙頰緋紅喘氣不勻才放開她。“你會去別的寺廟麼?”

    蘇禧倚著他的胸口輕輕喘息,忽而想起什麼,忙直起腰:“你的傷勢好了嗎?”

    衛渢婆娑她的唇瓣,看起來有點不知饜足,隨口應道:“差不多了。”

    “什麼叫差不多了?”提起這個,蘇禧就想起他為何受傷的事,柳眉輕顰道:“你怎麼能做這麼危險的事?萬一受的傷比這還嚴重,那可怎麼辦?”

    衛渢但笑不語。

    蘇禧咬咬下唇,不大確定地問:“你是為了向皇上請求賜婚,才贏得第一的嗎?”

    衛渢眸如點墨,嗓音低沉,“不是。”

    說罷,他抬起她巴掌大的小臉,定定地瞧著她明澈的眼睛,“幼幼,三年前的時候,我就向皇上求過賜婚了。”

    三年前?

    蘇禧的眼睛圓了圓,三年前她的祖父剛剛離世,那時候他就想著要娶她了?

    衛渢一看便知道她已經忘得一乾二淨,烏目凝了凝,慢悠悠地提醒道:“當時我給過你三個月的期限。”

    蘇禧努力回想了一下,總算在腦海裡搜索出一點蛛絲馬跡。他好像確實說過,那時候他說要求皇上把自己賜給他,但是因為祖父病情嚴重,她生怕祖父受刺激,是以就求他等過一段時間再說。

    後來他答應了,卻只給了她三個月的時間。他說三個月後無論如何都會向皇上請求賜婚。

    可是沒過多久祖父便吞金自盡,她也跟著扶靈回吳郡了,況且他們還鬧誤會,便是這樣,他也去求皇上賜婚了麼?蘇禧烏溜溜的眼睛瞧著衛渢,心裡有些酸澀,囔囔地道:“就算你向皇上求了賜婚,我那時還在孝期,還是不能嫁給你的。”

    衛渢圈著她軟軟小小的身子,不予反駁地應了一聲,“但從那個時候起你就是我的了。”

    衛渢當時想的是無論她去哪裡,只要蘇老將軍的孝期一過,她都只能嫁給他。

    所以即便心裡生著她的氣,還是入宮向昭元帝開了口。

    蘇禧貝齒輕輕咬著下唇,盯著他看了許久,也不知小腦袋瓜裡想些什麼。忽然毫無預兆地抬頭在他側臉上“吧唧”印了一口。

    衛渢眸色一深,騰出一隻手捧著她的頭便要壓下來。她連忙抬手捂住他的嘴,不知他這般經不起挑逗,她只是親了他一下,他的模樣像是要把她吃了。“等等,既然你狩獵時向皇上提的不是這個要求,那是什麼要求?”

    捂著他的小手柔若無骨,帶著一絲蘇禧身上的香味。衛渢沒能親到她的小嘴,遂拿下她的手輕輕咬了咬她的指尖,“日後你便知道了。”

    指尖被他親的癢癢的,蘇禧往回抽了抽,沒能抽出來。她以為他親親就算了,沒料到他居然把她每個手指都吃了一遍。分明只是手指,可是看眾人眼中清冷尊貴的衛世子含著她的指尖,竟然讓她莫名其妙地紅透臉頰。

    蘇禧嬌聲道:“你不要這樣……我的手髒。”

    她的十指纖纖,指甲蓋又粉又潤,形狀修剪成月牙的弧度,像春天的桃花瓣。她是最愛乾淨的,身上每一處都打理得精精緻致,這麼說只是想讓衛渢放手而已。衛渢親完她最後一根手指,眼裡仿佛藏著一簇火團,他的臉龐貼著她的粉嫩臉頰,低低啞啞道:“幼幼哪裡都是香的。”

    蘇禧坐在他腿上,察覺到他的變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臉頰滾燙道:“聽雁還在外面等著我,庭舟表哥,我該出去了。”

    衛渢扶住她的腰,貼著她的耳朵警告道:“別亂動。”

    蘇禧立即嚇得不敢動。

    衛渢緩了片刻,等喘息不再那般沉重後,才低頭啄了一下她的唇瓣哄道:“乖,讓我抱一會再出去。”

    蘇禧拒絕不了他,只好乖乖地窩在他懷裡,腦袋擱在他的胸口。到底是不放心他的傷,用手指輕輕地碰了碰他當初受傷的地方,“真的沒事了麼?”

    “你想檢查一下麼?”衛渢唇邊噙起一絲淺笑。

    蘇禧遲疑片刻,想著反正又不是沒看過,也不多這一次,就點了一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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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 01:55: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以為衛渢會主動脫掉外袍,未料他竟閑閑地靠在身後的榻沿上,神情泰然,一副等著她自己動手的模樣。

    蘇禧:“……”

    等蘇禧從藏經閣出來,已是一個時辰以後的事。

    她故意等臉不那麼紅了以後才出來的,可還是被聽雁看出了端倪。聽雁疑惑:“姑娘這次怎麼進去了這麼久?裡頭很熱麼,奴婢瞧著您臉都紅了。”說著執起扇子,邊走邊替她打風,“姑娘在裡頭看了什麼書,今日怎麼不見您借書帶出來?”

    蘇禧眼睛亂轉,許是因為心虛,故意走得很快。她支支吾吾:“沒看什麼書,就是翻了翻經書。我見沒有想看的,便沒借出來。”

    回到客房後,蘇禧讓聽雁打來一盆水,不斷地用香胰子洗手。

    聽雁和聽鷺奇怪地對視一眼,平日姑娘雖然喜好乾淨,但也沒有連續洗七八遍手的習慣吧?今兒是碰到什麼髒東西了?

    蘇禧垂著眼眸,不能想,越想越羞惱害臊,再這麼下去渾身都紅成煮熟的蝦子了。可是無論怎麼催眠自己,還是不斷地想起藏經閣的那一幕——看傷口就看傷口吧,她見他恢復得差不多了,留下一道正在癒合的傷疤,本想讓他穿好衣服,可是他卻壓著她的手放在他的傷處,迫使她感受他肌理下傳來的熱度。到最後不知怎麼回事,她被他反壓在榻上,又親又吻,甚至帶著她往下……她一想到那幕,臉紅的就能滴血。

    幸虧她推開衛渢跑得快,否則還不知道要被他強迫著做什麼呢。

    可即便如此,還是讓她覺得很難為情。

    蘇禧回身對上聽雁與聽鷺的目光,抿抿唇,故作淡定道:“我娘回來了嗎?”

    聽鷺回道:“夫人适才剛回來,眼下正在隔壁房間小憩。姑娘要去瞧瞧嗎?”

    蘇禧搖搖頭,娘在睡覺她就不去打擾了,又問:“我二哥呢?”

    聽鷺想了一下,“奴婢也不知道二爺在哪,應該是在客房吧。”

    後院男女客房是分開的,中間隔著一個小庭院,兩邊並不相通。蘇禧本來想去找二哥說會話,可是又怕再遇見衛渢或者厲衍,便歇了這個心思,乖乖地留在屋裡休息了。

    這頭,蘇祉走出客房,正欲去找母親殷氏詢問何時下山,剛走出院子月洞門,便見門外站著一個穿水藍色小袖衫的姑娘,正是廬陽侯府的厲安宜。厲安宜在門口張望,見他出來忸怩了一下,還是追了上來問:“蘇二哥,你瞧見我大哥了嗎?”

    蘇祉態度疏淡,腳步不停道:“沒有。”

    他對厲安宜的印象不深,唯一記得的便是壽昌長公主過壽那一次,她追著自己走到前院,說蘇禧有話讓她帶給自己。後來他問了幼幼,根本沒有這回事。雖不知她的目的是什麼,但總歸也不想知道就是了。

    厲安宜見他態度不冷不熱,著急地攔在他跟前,請求道:“我不太方便進去,蘇二哥,你能幫忙叫我大哥出來嗎?我有事情找大哥商量。”

    蘇祉終於停步,卻不是對著她說話,而是對身後的侍從道:“你跟著厲姑娘,照她的吩咐做。”

    那青衫侍從是蘇家的人,應了聲是,對厲安宜道:“厲姑娘……”

    厲安宜瞧著蘇祉的背影,氣得跺了跺腳。她的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怎麼還聽不懂呢?厲家自己又不是沒有侍從?她不顧那名侍從,繼續跟上去道:“我忽然想起來那件事已經說過了。蘇二哥,你要到哪兒去?前面就是女眷的客房,你要找禧姐兒嗎,不如我去幫你叫她出來吧?”

    蘇祉蹙了蹙眉,大抵是沒遇見過厲安宜這麼纏人的,他停了停道:“不必了,我自己去。”

    厲安宜在他面前站定,看著他英俊清冷的面龐,不知為何越看越怦然心動。她難得露出幾許小女兒家的嬌態,低頭掏出自己的娟帕遞到他面前,輕聲道:“天氣熱了,蘇二哥用我的帕子擦擦汗吧,你額頭上都出汗了。”

    蘇祉垂眸看著厲安宜手中的白色繡百蝶穿花紋帕子,再看了看她嬌羞的臉蛋,沒有接。

    過了許久,厲安宜見他仍舊無動於衷,正要開口,只聽他平靜如水地道:“厲姑娘。”

    厲安宜抬眸看向他。

    蘇祉道:“不知我做過什麼讓你會錯了意,不過我想應該告訴你一聲,我不大喜歡用旁人的東西,也不喜歡被人跟著。厲姑娘的一番好意,恕我不能接受。”他眉宇淡然,以為是上回沒有說清楚才導致她誤會了什麼,便又補充一句:“男女有別,請厲姑娘自重。”

    厲安宜臉色白了又白,捏著帕子的手也隨之一松,那帕子就順著風飄走了。她臉上臊得不行,未料蘇祉竟會把話說到這麼絕的份兒上,自己好歹是個姑娘家,他怎麼能一點情面都不留給自己呢?她的眼眶迅速紅了,“你,你怎麼能這麼說話?”

    蘇祉不語。

    厲安宜又羞憤道:“你太過分了。”說罷轉身擦了擦眼淚,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蘇祉看著厲安宜的背影,看了一會,轉身便要繼續往前走。只不過視線一轉,落在一旁梧桐樹後的亭子裡。那裡有一個八角涼亭,應當是供香客納涼休息的,只不過前面的梧桐樹太過茂盛,擋住了大半個涼亭,很容易被人忽略。

    眼下那亭子裡,坐著一人一僕。

    宋可卿穿著松花色夾紗衫和一條細羅裙,面容秀麗,有些訕訕地看了一眼飄到自己腳下的帕子。她原本是在這兒納涼的,不得已聽了這麼一場對話,並非她有意偷聽,只是如果當時就走出去的話,怕是會讓他們更加尷尬。她以為只要自己不出聲,等他們離開後就成了,誰料最後卻會被蘇祉發現。

    宋可卿站起欠了欠身道:“公子放心,今日之事我不會說出去的。”

    蘇祉遠遠看著她,頷首道了聲多謝,便踅身離開了。

    從明覺寺回來不久,晉王府的人便來蘇府商定婚期。

    這次是晉王妃袁氏親自來的。袁氏雖說對這門親事稍有微詞,但畢竟是皇上賜的婚,她不可能駁了皇上的面子,所以這次登門面上端著笑容,倒也相談甚歡。

    因老太爺八月初九才滿三年,兩家又算了蘇禧和衛渢的八字。殷氏想多留蘇禧一陣子,但是晉王府卻一副想早日成親的模樣,最後兩家合計一番,還是將日子定在了十月初六。

    十月初六宜嫁娶,宜動土,是大吉的日子。

    等送走晉王府的人後,殷氏才後悔道:“十月初六是不是太著急了?這都三月了,幼幼的嫁妝還沒來得及準備呢。”

    大老爺蘇振輕輕握了握她的手,安撫道:“你沒聽晉王妃說嗎?晉王世子今年已經二十有二,著急一些也是應該的。”

    殷氏歎了一口氣,道:“可咱們幼幼才剛及笄呢。”她本想多留女兒一兩年的。都說女兒是娘親的貼心小棉襖,一想到她的小棉襖日後便要貼別人去了,便說不出的不舍。

    自從婚期定下來後,蘇禧便不必再去學堂念書了,每日跟著殷氏在家學習管賬和管庶務。蘇禧腦子靈活,加之學堂也學過算學,是以上手很快。殷氏將府上去年下半年的帳冊拿給她過目,她回去只看了一晚上,便挑出了三處有問題的地方,並且能夠舉一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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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殷氏頗為滿意地點點頭。蘇家外面也有自己的莊子和鋪子,蘇禧學了一個多月,殷氏見她府上的帳冊看得差不多了,便開始教她看外面莊子和鋪子上的進賬。

    其實蘇禧學會這些用處也不大,起碼短期內是用不著的。畢竟晉王府現在還是晉王妃在主持中饋,她嫁過去後也沒有施展之地,最多只是幫幫忙而已。不過她這陣子閑著也是閑著,權當打發時間了。

    除了看賬之外,蘇禧還要忙著繡嫁妝。被褥、床單一類大物件是不用她繡的,她只用繡銷金蓋頭和帕子就行。只是蘇禧繡活不精,真要她繡也不知會繡到猴年馬月去,殷氏便讓她意思意思在蓋頭上繡一朵並蒂蓮。蘇禧倒是繡得頗認真,比當初給衛渢繡荷包還要認真。

    到了五月頭裡,殷氏請了繡春居的人來給她量尺寸,準備縫製嫁衣。量尺寸的婆子十分健談,給蘇禧量完了手臂腰圍,到量胸口和臀圍時笑眯眯道:“姑娘生得俏,將來定能多子多福。”

    蘇禧不知她是說“俏”還是“翹”,但是一聽到這個生兒子,就不禁紅了臉。

    量完尺寸之後,蘇禧脫掉繡鞋,婆子又給她鞋樣子,這才離去。

    等殷氏也離開後,蘇禧想起婆子剛才的話,跑到內室梳粧檯前照了照鏡子。她看著鏡子裡穿粉色薄薄羅衫的姑娘,胸脯鼓鼓圓圓的,腰窩因著她的動作下陷,腰肢是挺細的,嗯……屁股好像也挺翹。那個婆子看她的眼神為什麼那般曖昧?難道是因為她好生養麼?

    一想起自己要給衛渢生兒子,蘇禧就怪彆扭的。

    才不給他生呢。蘇禧朝鏡子裡的姑娘做了個鬼臉,聽說生兒子可疼了。

    話雖如此,可是她心裡清楚。真要成了親,這是避免不了的。況且以衛渢那個強勢霸道的性子,自己胳膊擰得過大腿嗎?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轉眼就入了夏,距離蘇禧與衛渢的婚期越來越近。

    這陣子衛渢讓聽雁給蘇禧遞過幾次信,讓她去明覺寺的藏經閣見面。她也是這時候才知道,聽雁與李鴻的關係似乎不一般。因為每次遞信都是李鴻交給聽雁的。她支著下巴,杏眼睨向站在一旁的聽雁,臉上明晃晃地寫著“還不趕緊老實交代”。

    聽雁矢口否認道:“姑娘千萬別誤會。奴婢只是與李鴻比武輸了,技不如人,這才答應幫他辦事的。”

    蘇禧慢吞吞地“哦”一聲,“你與李鴻比武輸了,就要把我這個主子賣了……”說著看一眼翹頭案上的信,意有所指。

    聽雁跪在地上道:“姑娘息怒……奴婢只是,只是以為您跟衛世子……”

    蘇禧並非真正怪她,只是心裡有些不舒服:“就算我跟庭舟表哥已經定親了,但是我們還沒成親呢。聽雁姐姐給我傳這些信件,不是讓我為難嗎?我看了信,究竟是應該去還是不去呢?去的話對不起我娘,不去又對不起庭舟表哥……”

    聽雁這才意識到了過錯,“奴婢知錯了,日後再也不給姑娘遞這些東西了。”

    蘇禧扣了聽雁半個月月錢,然後重新看了一遍衛渢的信,最後還是選擇了不去。

    只剩幾個月了,就讓他再等等吧。

    到了七八月份的時候,正值溽暑,天氣酷熱難當。蘇禧便跟殷氏說了一聲,領著蘇柏羽去西郊別院避暑。

    殷氏見蘇禧的婚期馬上就到跟前,那丫頭還一副什麼都不懂的模樣,便讓三房的六少奶奶郁寶彤以養胎的名義跟著一塊去了別院。鬱寶彤懷胎七月,肚子一天比一天圓,走路時大腹便便。

    鬱寶彤事先受過殷氏的囑託,是以到了別院之後,便時常假裝不經意地跟蘇禧講一些男女之事,以至於蘇禧都不好意思來找她了。這日蘇禧把蘇柏羽哄睡著之後,實在沒意思,猶豫一下還是過來找鬱寶彤說話。她想,這回郁姐姐若是再說那些羞人的話,她就立刻就走。

    只是這次鬱寶彤也沒工夫與她說那些。

    因為蘇禧剛走到窗邊,便聽見裡面溢出斷斷續續的、壓抑的喘息聲。

    蘇禧立即停住腳步,想起方才一個丫鬟說六哥蘇祤從家裡過來看望郁姐姐。

    六哥和郁姐姐夫妻恩愛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沒想到會恩愛到這般地步。這……這還是白天呢!裡頭的聲音還在繼續,越是壓抑越是曖昧,蘇禧心跳加快,好像做壞事的是她自己一般,回過神後趕忙提著裙襴就匆匆跑開了。

    蘇禧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跑,許是心虛,前頭多了一個人也沒注意,悶頭就撞了上去。

    她嗚咽一聲,正要後退,卻被面前的人抬起下巴——

    衛渢不知何時站在這裡的,周圍一個人也無。他微微抬眉,端詳她的小臉:“跑這麼急做什麼,為何臉這麼紅?”

    這條路上種滿了冬青樹,枝葉蓊郁,不常過人。蘇禧也不知怎麼會跑到這裡,眼下猛地聽到衛渢這一聲,踉蹌後退半步,驚驚惶惶地看著他,小臉寫滿了心虛。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雖則是蘇家別院,但也不能由著他隨便出入吧?

    衛渢目光停留在她臉上,若無其事道:“我來看自己未過門的妻子,有何不可麼?”

    當然不可,大大的不可。蘇禧推了推他道:“你快點走,別被我六哥發現了。”

    衛渢順勢握住她的小手,卻沒有動彈。他沒有告訴蘇禧,他正是來找蘇祤的。蘇祤過幾日便要下場考試,主考官正是當年衛渢的恩師商啟東,蘇祤向他請教商啟東偏好什麼類型的文采。他便謄寫了幾篇當年恩師的文章,打算送給蘇祤研究,順道來看看這個沒良心的小丫頭。他給她遞了四五封信函,她卻沒有一次赴約的。

    衛渢看著蘇禧白裡透紅、鮮紅欲滴的俏臉,再看了一眼她匆匆跑過來的方向,眼裡閃過一抹若有所思,抬腳往前走了一步。

    果然,小姑娘緊張地攔住他的去路,著著急急道:“你不能進去。”

    衛渢抬眉,“為何不能?”

    裡頭便是六哥和六嫂住的地方,倘若他進去,豈不什麼都聽見了?蘇禧堅持:“就是不能。”

    可她越是不讓,越是說明有問題。衛渢薄唇彎起薄薄一層笑,牽住她的小手,隨意道:“哦,那幼幼陪我一起進去便是。”

    說著繼續往裡走。

    蘇禧不得已被他牽著走,用另一隻手掰他的大掌,奈何他與自己十指緊扣著,怎麼掰都掰不開。一想到剛才聽到的那般臉紅心跳聲,不由得急了,低頭趴在他手背上,潔白貝齒一口咬住他的肉。

    偏生衛渢無動於衷,甚至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帶笑:“乖,別磕著牙。”

    見他腳步不停,蘇禧忙鬆開口,小手死死拽著他的墨色繡金衣緣,定住腳步,汪汪水眸含著請求:“庭舟表哥,別進去好不好?裡面真的什麼也沒有。”就算他要進去,別帶著自己也成,偏偏他一定要帶著她一起。

    衛渢故意道:“我方才問了下人,蘇六爺不是住在裡面麼?豈會什麼都沒有?”

    蘇禧張了張口,失語片刻,“你找我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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