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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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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笙絛 -【一世長寧 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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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4 00:03:15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太后若有所思地看了謝長寧一眼,復又笑道:「求親的人再多,有皇帝的那一道聖旨在那裡,長寧丫頭不嫁便是不嫁,誰也奈何不了。」她何嘗不知道皇后的心思,握住謝長寧,就是為四皇子添了一個大砝碼,只是,這次這算盤要空落了。
  謝長寧也不回應,只是淺笑。
  太后與皇后又調侃了兩句,例行賞賜了謝長寧,便又到了下一位,正巧,是秦霜。
  「大姐,你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謝長生腦袋湊了過來。
  謝長寧苦笑一聲,將手掌攤開,看著自己這雙手:「是啊,什麼時候呢?」她自己向來覺得樂舞之流偏向於取悅別人,學的時候並不甚用心,而妹妹謝長樂的琴藝一向了得,前世,她為了做好謝長樂,曾苦練琴技,更是因為謝長樂與戚洵均喜愛梅花,奏了一遍又一遍的《清梅散》,如何還能彈得不好,不熟練。這雙手上,都曾練出了繭子。
  忽然,她似是感覺到了什麼,抬眼向席末看去,果然,墨靜蘭正視線灼熱地看著她,見她看過去了,也不曾迴避,反而端起了自己面前的果酒,向她致意。
  謝長寧見狀,隔空與她舉杯共飲,然後微微錯開了視線。那樣灼熱的目光,真是讓她想忽視都忽視不了,這個墨靜蘭,似乎有些違和感。然而,作為一個深居簡出的墨家嫡出小姐,滿席貴女也沒有與她相交密切的,謝長寧也無法探知個究竟。
  她將視線投到翩翩起舞的秦霜身上。總的來說,秦霜無論容貌、家世還是技藝,在貴女中都是拔尖的,若說要壞,唯一便壞在她那脾氣上。原本早些時候,秦霜雖然暴躁了寫,但還是個可愛的姑娘,可惜心裡太記掛一個人,就會逐漸迷失自己,患得患失。
  這樣一想,她便覺得索然無味,環顧四周,忽然將視線定在了一個地方,目光頃刻軟了下來,心裡更是奇怪。他怎麼會在這裡?
  蕭衍今日穿了一襲白袍,滾了金邊,圍著一件白狐皮斗篷。他悄然站在暗處,並不顯眼,謝長寧甚至猜不到他站了多久。他見到謝長寧看到他,嘴唇微抿,神色淡淡地點了下頭,吊著胳膊轉身便要離開。
  謝長寧見狀,心裡一衝動,扭頭便對淺碧道:「有些不適,我去更衣,你好好瞧著。」隨後,便抱上了暖爐,還趁淺碧不注意,順了一壺果酒,步伐有些急促地跟了上去。
  所幸,蕭衍的步伐並不是很快,謝長寧只在御花園追了一小段,便在一座涼亭之中看到了那皎如月的背影。
  「端王。」她走得有些喘,便叫出了聲,果然,那人腳步立刻停了下來。
  蕭衍壓抑住心中的異樣,轉身輕聲道:「怎麼追出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謝長寧也顧不得什麼禮節,跑到蕭衍面前,便將暖爐往他懷裡塞。
  蕭衍單手抱著暖爐,不由愣了愣,看向懷裡,這不正是冬狩那日他塞給她的那一個,這個小姑娘,還真是不肯欠別人半分,如此一想,他眼神暗了暗:「我不該在這裡麼?」她有這樣的態度,竟然讓他有些在意。
  謝長寧一聽,連連搖頭:「天太冷了,你身體又不好,待在延慶殿對你來說更好些。」
  聽出小姑娘這是在關心他,不知為何竟然長舒了一口氣,他單手托住暖爐:「想來便來了。」
  謝長寧想了想,覺得也是,以他的性子,定然是不喜歡那樣熱鬧的場面的,出來透透氣也極為可能。然而她卻忘記了,女眷這邊比朝臣那邊更熱鬧才對,透氣也不見得就要跑這邊來。
  蕭衍看著謝長寧低著小腦袋,一副沮喪地樣子,不由輕笑出了聲,胸腔都隨著一起震動起來。
  謝長寧驚奇地抬頭:「你居然笑了。」
  「不好麼?」蕭衍舒心地往亭內的石凳上一坐,這個時候的謝長寧,多像一個真正的小姑娘,多麼的有趣。
  「你能笑一笑當然好,」謝長寧將果酒放在石桌上,「以前長樂學醫的時候,總是說,心情好才是治癒疾病的良藥。」提到謝長樂,她伸手摸了摸鼻尖,有些涼。
  蕭衍知道她不高興了,勾起唇角道:「怎麼還帶了酒出來?」
  「只是果酒,」謝長寧解釋道,「怕你出來久了身子冷,喝一點可以暖胃。」
  蕭衍看看懷中的暖爐,又看看桌上的果酒,笑道:「想得可真周到。」
  謝長寧茫然抬起頭,眨了眨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
  除夕無月色,宮中便僅有盞盞宮燈照明。涼亭之中掛了一盞昏黃的宮燈,將夜色趁得有些迷離,果酒中淡淡的酒香不斷溢出來,兩人相對而坐,看起來還頗具溫馨。
  蕭衍嘴角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看著謝長寧,只覺得那個波瀾不驚的小姑娘,在這個時候露出一絲絲地天真,都讓他心裡一暖,瞬間驅散了冬季的嚴寒。而後,笑容竟是僵住,又漸漸收起。他的心中有些慌亂,竟然,有點想要多看看的感覺,還有點……捨不得?
  想到這裡,他緩慢開口:「你喜歡梅花?」竟然會將《清梅散》彈得那般好。
  謝長寧幾乎立刻想到,他一定是聽到了自己彈奏《清梅散》才會以為她喜歡的是梅花:「並不喜歡梅花,只是這是最拿得出手的曲子罷了。」
  「我以為,你對戚洵當真是半點興趣也無的。」蕭衍鬼使神差一般,張口就接了這樣一句話,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他抿住了唇,他到底在想什麼?
  謝長寧怔愣了下,戚洵喜梅花,亦愛《清梅散》,她將《清梅散》練得這般熟練,自然會令蕭衍誤會,張了張嘴,又不想敷衍,才道:「長樂也是很喜歡的。」
  蕭衍開口後,本就有些懊悔,對方不過一個小姑娘,他都說了點什麼,再聽到謝長寧解釋後更是有些尷尬於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同時的,竟還有如釋重負之感。也許,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他最近到底在想些什麼。
  歎了一口氣,他道:「你出來的有些久了,到時候不好交代,先回去吧。」
  「你不回延慶殿麼?」謝長寧有些意外地看著蕭衍。
  蕭衍定定地看著謝長寧,她這樣關心他,真有些不習慣:「我再坐一會兒,就回。」語氣淡淡的,還有些惆悵。
  謝長寧一愣:「也好,你切莫在外面待得時間太久,身子會受不了的。」她站起身,沖蕭衍笑了笑,轉身就要走。
  「御花園裡有些暗,小心腳下。」
  「太冷了就喝果酒,可以暖胃。」
  兩人不約而同開了口,蕭衍怔住,謝長寧笑了笑,轉身走出涼亭,步伐竟是越來越快。蕭衍目光追隨著那道身影,直到再也看不到,才將石桌上的青花瓷酒壺拿起,啜了一口,滿口甜香,如她的笑容一樣,半點不膩人。
  他是聽到那些青年們談論此次出色的貴女,才出來看看的,料想會見到她今日的模樣,又恰恰好是她彈琴的時候,這個小姑娘,有足夠的資本受各家青年窺視。閉眸,便是她於萬眾矚目之下,帶著沉靜的笑容,專注彈著那素來挑人的月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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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4 00:03: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自從認識了她,他就愈發覺得那些世家女太小女兒范。那些小姑娘,是嬌柔的海棠與桃花之流,只會躲在後面,等待別人為她們遮風擋雨,而謝長寧,是貴氣逼人的牡丹,花中之王,絕不會輕易妥協。正是這樣,才足夠吸引人,不是麼?
  而此時的謝長寧,她自然不會知道在蕭衍的心裡,將她比作了牡丹,她回到宴席上時,恰巧到了那株君子蘭的表演。
  她自信滿滿地拎了一把裝飾劍就走到中央,她的侍女低眉順眼地撫著古琴。
  謝長寧挑眉,似乎有點意思。
  隨著第一個音節響起,墨靜蘭將手中的長劍刺出,力度彷彿可以劃破虛空,伴隨著緩慢的曲聲,她變幻著一個又一個的造型,而曲聲越來越快,她將劍舞得也是眼花繚亂,翩若驚鴻。場中只能看到她白色的身影與銀色的裝飾劍在遊走,卻具體看不清是何般模樣。一招一式都大氣非常。謝長寧摸著下巴,她本以為不過是些花把勢,可劍風掠過的一瞬間,她即明白,這墨靜蘭還是有些真材實料的。
  一曲終了,墨靜蘭隨手挽了一個劍花,負手而立。
  謝長寧這樣看著,覺得那違和感又來了,還來不及細想,便聽到耳邊一聲驚呼。
  「快看地面!」
  謝長寧向墨靜蘭身前的那一塊看去,不禁愕然。之間中間寫了一個偌大的福字,龍飛鳳舞,力度極深。
  「真是妙極。」太后撫掌讚歎道。
  皇后試探地看著墨靜蘭,笑道:「聽聞墨家小姐前段時間大病一場,臣妾本還擔心此次不能見到墨小姐的表演了,不想竟是如此精彩。」不止皇后想探究,就是在座各位貴女,五一不想知道,怎麼原本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墨家大小姐竟會舞劍了。
  墨靜蘭面上依舊端著得體的微笑:「靜蘭自出生之後便身體虛弱,喜歡一些花把勢權當強健體魄,不想還是大病了一場,自病好後,靜蘭就想著,萬萬不可再如以前一樣貪圖好看了,就認真了起來。」
  墨靜蘭這樣說,恐怕沒幾個人會信,但是你又挑不出錯來。太后上下打量了幾番,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也確實是個大方的姑娘,照例打賞了。
  謝長寧始終注意著墨靜蘭的表現,只見墨靜蘭寵辱不驚地行禮,後又退下。回到自己座位時,自然而然地坐了下去,謝長寧見狀眉頭一皺,還來不及反應,便見那墨靜蘭又換了個姿勢,溫婉妥帖地坐好。
  她終於明白違和感出自哪裡了,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夾了一箸糖醋魚,掩飾掉嘴邊的笑意。只要做了,就沒有抓不住的尾巴,也許應該找人去查一下,兩個月前墨靜蘭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兩個月墨家又做了些什麼。
  宴會結束,已是深夜。
  各家的馬車都在宮門外候著,謝長寧本已有了絲絲倦意,一陣夜風吹來,驀然醒神。才發現犯迷糊的時候,淺碧已經將她裹得嚴嚴實實,儼然成了一隻會移動的粽子。
  她懊惱地看著自己:「淺碧,你把我裹成這樣,太沒風度了。」
  「冬日的夜風太涼,容易吹病了,小姐你可不能為了風度不要溫度。」淺碧輕聲勸道。
  謝長寧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也只好暗自歎氣:「也不曉得大哥穿得是否暖和。」
  謝長生跟在一邊,聽到謝長寧的話嘟起了嘴:「大姐你怎的就不關心關心我。」
  「一看你穿得就夠暖和。」謝長寧眉眼彎彎,輕聲笑道。
  兩人插科打諢間,便走到了宮門口。遠遠看去,謝長君與二房的兄弟兩個站在馬車旁邊,本來正在低聲交談,看到兩個嫡妹出來,都不由笑了。
  「讓小廝在外面買的。」謝長君不知道從哪裡捏出來一個紙袋。
  謝長生立刻眼睛一亮地撲了過去:「冰糖葫蘆!」她從紙袋中取出一根冰糖葫蘆,遞給了謝長寧,自己喜滋滋地跑到了另一邊,張口就咬下一顆。
  謝長寧舉著糖葫蘆啞然失笑。
  「大哥果然偏心,我們兩個都沒有。」謝長明抱著胳膊,一股酸勁兒就出來了。
  謝長庚瞥了一眼:「幼稚。」
  謝長寧瞇了瞇眼睛,將冰糖葫蘆舉到了謝長明面前:「我看三哥這麼可憐,只好忍痛割愛了。」這樣說著,還是一副極為痛心的模樣。
  幾個人瞬間笑作了一團。
  「我要是和你搶吃的,大哥不得滅了我。」謝長明收住了笑,揉了揉謝長寧發頂,「我吃過了,而且還是兩份哦。」說完,得意洋洋地看了謝長庚一眼。
  謝長寧努力忍住,二哥本身就不愛吃,三哥你真的不用這麼得意啊。
  「走吧,我們回家守歲。」謝長君拍了拍謝長明的後背,謝長明耍寶一般向前打了個趔趄,又拐了個彎撲到謝長庚身上。
  謝長庚不動聲色挪開身子,撣了撣袖子:「別鬧了,祖父早回家等著了。」
  謝長生已經成功地解決了一串糖葫蘆,眼巴巴地看著謝長寧,謝長寧只咬下了最頂端的一顆,將剩下地塞給了她,自己爬上了馬車。
  「我就知道大姐是好人!」謝長生高興地跟著謝長寧進了馬車。
  外面三位謝家少爺相視一眼,低笑出聲。
  皇宮之中,眾人散去之後,崇德帝到了寧安宮,與皇后一起陪太后守歲。
  崇德帝將瓜子細細剝了皮,一粒一粒的,裝了一小碟之後,送到了太后的面前:「母后,您慢用。」
  「你這孩子,又有事情?」自從做了皇帝,他便很少如此討好了,太后捏了一粒瓜子,有些落寞地笑了笑。
  崇德帝看著太后的臉色,知道她許是不高興了,笑道:「母后說得哪裡話,今年政事繁忙,兒子也未能多到母后這裡走動,這不好好抓緊機會孝敬您下麼。」說完便給皇后使了個眼色。
  皇后心中酸澀,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聖上才用得著她,她努力揚起笑容:「母后您可千萬別生聖上的氣,再怎麼說,聖上這心裡啊也時常惦記著您呢。」
  太后輕哼一聲,又歎了一口氣:「那幾個孩子我都看過了。」說起來那幾個姑娘,她終於起了幾分興致。
  崇德帝沒有應聲,依舊耐心地剝著瓜子仁。
  「我看來看去,還是喜歡王家和謝家的姑娘。」太后懶洋洋地吃著皇帝為她剝的瓜子仁,「王家的嫡次女還不錯,就是太軟了點,謝家的嫡長女最合適,要是你沒給謝家那道聖旨就好了。」要是讓謝長寧自己選,八成不會選擇太子,謝家沒必要爭這外戚。
  崇德帝接話道:「謝長君什麼都不要,就許這麼個願,兒子也不能強求。王家的嫡次女性子太弱,壓不住後宮。」
  皇后聽著,便曉得這是在為太子選太子妃,不由憂慮,最好的,陛下都想送給太子,可是自己的兒子呢,又能得到什麼,連選個皇妃怕是都不能如意。
  「昭華郡主去年及笄,年齡倒是很合適。」
  「不好,戚薇那性子太嚴謹了些,會拘著正瑜。」崇德帝淡淡解釋道。
  太后繼續歎氣:「這也不好,那也不要,我看秦霜是秦家人,樣樣都好,還喜愛正瑜,不如就定下秦霜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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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提起秦家,崇德帝目光黯淡了一瞬,遂又搖頭:「先不論秦家過於張揚跋扈,就是秦霜那性子,也是不適合做國母的,母后,當真沒有更合適的了?」
  提起這個,太后才精神了一些:「有一個,就怕你嫌棄家世不好。」
  「誰?」見太后這樣,崇德帝也好奇起來,而皇后,則有些瞭然。
  「墨家嫡出的女兒墨靜蘭,過了年便及笄了。」
  「墨家的女兒,兒子怎麼記得並不算出彩。」崇德帝顯然遲疑。
  「原本是不出彩,大病一場後,養好了身子倒是開朗了些,性子好,拿手功夫也好。」太后淡淡應著。
  「忽然之間麼?如果合適,家世倒也算不得什麼要緊,不過,怕有什麼,需要查上一查。」能被太后誇獎的,自然是不錯,可是,他更擔心被有心人利用。想起來冬狩之時的事,又聯想到調查出來的結果,他面色陰沉。
  「若是不存在什麼問題,便是墨家的嫡出女兒了。」太后如此說,似乎還隱隱有其他意思,就好像以前墨靜蘭不是墨家女兒一樣,可是再回味一下,又好像是定下了墨家這個嫡出女兒是太子妃。
  皇后黯然,原本她也看上了墨靜蘭的,畢竟墨家的家世不算好,墨靜蘭又夠出挑,聖上也不會太多疑慮。
  太后微微抬眼,便看到了皇后的表情,心中暗歎一聲,開口道:「正瑜的若是定下來了,哀家其餘幾個孫子也應當一併定下,雖然那些個女兒家還有未及笄的,等上兩年也無妨。」
  皇后立刻感激地向太后看去,又用希冀的目光看著崇德帝。
  崇德帝輕描淡寫地瞥了皇后一眼,就知道她打得什麼主意:「江陽王不是擁護正珞麼,那就將戚薇許給他好了。老三和老五,慢慢再挑。」若是墨靜蘭確實有問題,剩下的還可以再議,反正從未考慮過讓戚薇做這太子妃。
  謝長寧還不知道,不過一夜,她所熟知的太子妃與四皇子妃之位紛紛易主,此時的謝家,其樂融融。
  謝家人口本就多,今夜守歲更是聚了一堂,各桌擺著各式瓜果點心。小輩們鬧哄哄地笑作一團,年紀大些的聚在一起討論著過去一年的國事與瑣事。
  「大姐,在過去一年裡,長蘊有許多不懂事的地方,是大姐悉心教導,才讓長蘊意識到了這些,從此以後,長蘊一定好好聽話,不會再給大姐添麻煩。」在亂哄哄的背景音下,謝長蘊端起了一杯果酒,有些緊張地看著謝長寧。
  謝長寧勾了勾嘴角,若是如此最好,若還是以往一樣,她也不會客氣,端起面前的酒盞與謝長蘊輕輕一碰:「新年如意。」
  謝長寧是長姐,謝長蘊開了這個頭,那群小姑娘們紛紛端起了酒杯,表示以後要像謝長寧學習,謝長寧一一敬回去,又順了一壺酒跑到祖父那桌。
  「祖父,三叔、四叔還有諸位哥哥,長寧敬你們一杯,祝謝家在祖父叔叔還有哥哥們的帶領下越來越好。」
  男人們紛紛笑著應下,謝熙年的臉上更是笑出了一朵花兒:「我的寧丫頭喲,你才是謝家的寶。」
  席間,一人面上雖笑著,卻笑得並不由心,看向謝長寧的目光有些冷淡與不屑。正是謝熙年的庶子,謝長寧的三叔——謝恆。他想不明白,怎麼這麼個小丫頭就成了寶了。怎麼謝長君會傻到厚重的封賞不要,只為這個小黃毛丫頭換一個可以自由婚嫁的權利,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他就是看這個小丫頭不是個好東西,沒事把自己妹妹剋死了,還害得謝家不能受賞,以後不知道把謝家克成什麼樣呢。
  謝長寧悄悄注意到了謝恆的表情,心裡不舒服了一下,隨後又感慨,這個三叔前世把四叔害了,今生不知道會出什麼蛾子,還是小心些為妙。
  正想著,謝長安一副小大人模樣地過來了:「長安祝祖父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桌上又笑成了一團,老四謝惟強忍住笑,故作一副不高興的樣子:「那四叔呢?長安你怎麼把四叔給忘記了。」
  謝長安努力想了一下:「祝四叔在新的一年風流依舊,瀟灑戲人間。」
  謝長寧一聽,伸手彈了下他的額頭。
  「老四啊,你看看,長安這孩子都知道你什麼德行。」謝熙年笑聲不止,隨手指著謝惟,看起來實在高興。
  謝惟摸了摸鼻子:「這個我喜歡,長安你想要什麼,跟四叔說。」
  謝長安咧開了嘴笑道:「李夫子說,四叔遊歷各地,不僅大昭,還有南蜀、西楚,整個盛京,除了皇宮裡那份,就是四叔你這裡的地圖繪製最全了,長安想要四叔的那份地圖。」
  謝惟頓時哭笑不得:「鬧了半天是看上我的地圖了,好罷,明兒你過來拿就是了。」
  謝長安一聽,連忙又說了很多好話,還從哥哥們手裡也哄出來不少好東西。
  謝長寧就這樣在旁邊看著,心裡要多滿足有多滿足,謝家一直這樣,她就覺得很好。念頭一轉,有想到了今日在端王府看到的一切,就算是守歲,也定是清冷寂寥的吧。
  安安穩穩地出了正月,謝長安忽然生了一場大病,來勢洶洶,致使謝家措手不及。
  「大夫,舍弟得的究竟是什麼病?」自從知道謝長安病了,謝長寧已經一天一夜沒有睡覺,眼下烏青一片,見老大夫出來了,連忙迎了上去。
  這一天一夜,從盛京各大醫館都請了不少大夫來,可奇怪的是,竟然紛紛不知症狀,這一個,已經是盛京百姓中最負威望的一個了,若是他都診斷不出來,恐怕太醫也是無法了。
  那老大夫捋了捋鬍須,面色沉重:「真是奇了怪了,低燒不退,渾身紅疹,昏睡不醒,卻不像以前見過的任何一種病。」
  「這病可會傳染?」淺碧拉住自家小姐的手腕,緊張問道。
  「這也不一定,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需要注意些。」老大夫鄭重其事道,然後看了謝長寧一眼,「若是不能確定是什麼病,謝小姐還是不要進去了。」
  謝長寧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安:「可有辦法醫治?」
  「不知道病,就沒有辦法對症下藥,老夫只能先開些退熱驅疹的保守藥。」老大夫思索著,「還是要從宮裡請柳太醫。」
  謝長寧怔了一下,苦笑,柳太醫自然是滿盛京最好的太醫了,可是脾氣太過古怪,不是誰都肯醫治,至今還待在皇宮裡,也不過是為了蕭衍。
  想到蕭衍,她又燃起了希望,對了,她去找蕭衍,讓蕭衍去說,說不定柳太醫肯出馬。這樣想著,她迫不及待地進了書房,開始研磨準備寫信。
  正月裡這段時間,謝長寧總能收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想到蕭衍不能出門,必然錯過了很多正月裡熱鬧的景象,便隔三差五差人送去一些東西,小燈籠、一掛鞭炮、福娃娃等等,甚至偶爾興起了還讓廚房煮餃子做元宵。
  而對蕭衍來說,收到信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他有些疑惑,但還是迅速將信拆開,仔細閱讀起來。
  讀完之後,不由面色凝重,他扭頭看向自己的小廝凌云:「去皇宮裡把柳太醫請來。」
  「王爺你又不舒服了?」凌雲緊張地看著蕭衍,「還是謝小姐不舒服了?」他難得看到自家王爺與哪家小姐會這般親近,更是對謝長寧佩服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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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看看那書房外面的燈籠,再看看王爺書案上擺著的福娃娃,王爺一件都不肯丟,全都妥帖的放著,王府裡看著也多了人情味。
  「廢話忒多,讓你去你立刻去就是了。」還不確定謝長安究竟是怎麼個情況,現在說出來,多半要讓有心人的耳朵捕捉了去。
  凌雲打了個哈哈,連忙小跑著走了。
  蕭衍看著他關上門,輕輕搖了搖頭,隨後視線掃到了那個書案上的福娃娃,紅彤彤的的小瓷娃娃抱著一張福字,笑得瞇起了眼睛,怎麼看怎麼可愛。他看著看著,忽然勾起了唇角,那個小姑娘總是送些禮物過來,讓他越來越在意。
  歎了一口氣,他將信紙折好,想要找個地方放起來,想了想,又抽出,再次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字體雋秀,每個字都十分飽滿,墨跡還帶著一股清香。他手指捻了捻信紙,又眼神掙扎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炭盆,最後長舒一口氣,將信紙放了進去。薄薄的信紙,瞬間化為了灰燼。這些事情,讓人看去了,終究是對她不好的。
  對於謝長寧來講,她寫信的時候根本沒有顧忌到那麼多,謝長安突然生病,實在是令她心焦。
  她坐在謝長安的小院裡,看著侍女婆子們進進出出,心裡說不出的煩躁,因為自己歲數還小,怕也染上病,誰都不肯讓她進去,不能幫上忙也就算了,偏偏王氏也在裡面,悉心照料著謝長安。這讓她這個當長姐的,更不踏實,竟然沒能為母親多分擔些。
  「小姐,您現在擔心也沒有用,不若等柳太醫來了,您再過來?」現在天兒還沒有回暖,淺碧就怕謝長寧著了涼。
  謝長寧長吐一口胸中濁氣,緩緩道:「可查出來點什麼?長安生病前吃了什麼,用了什麼,有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
  淺碧黯淡道:「奴婢沒用,將小少爺房裡裡裡外外都查過了,什麼都沒有找到。」
  沒錯,謝長寧懷疑是有人使壞,她原本以為有人將染了天花或者水痘的人身邊一些不乾不淨的東西帶了進來,大夫卻說不是天花也不是水痘。
  先是沒能護好自己的妹妹,她萬萬不可能再讓這弟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將那些侍女婆子們看好了,別讓她們再折騰出來點什麼。」隨口又問道,「絳朱呢?」
  「絳朱之前在小少爺身邊待了,奴婢擔心病會傳染,便讓她現在裡面伺候著,別近您的身了。」淺碧也是憂心忡忡。
  「大小姐,」一名侍女慌慌張張跑過來,「大少爺回來了,正往這邊走,還有端王。」
  謝長寧一聽,眼睛瞬間亮了:「柳太醫可來了?」
  那侍女連連點頭,謝長寧卻沒有絲毫放鬆下來的感覺,她整了整儀容,腳步匆忙地迎了出去。
  剛出了小院,便看到以蕭衍與謝長君為首的一行人走了過來。
  待人到了跟前,謝長寧的心也逐漸安定了下來,她低下頭,緩緩行了個禮:「見過端王爺。」
  蕭衍抿唇:「不必多禮。」
  謝長寧剛一起身抬頭,便先向蕭衍身後看去,只見蕭衍身後站了一名二十出頭的男子,樣貌平凡,神色漠然,斜跨著醫藥箱,半分注意力都不曾勻給謝長寧。
  對於謝長寧來說,這些統統都沒有關係,只要他來了肯為謝長安治病就好。她緊張地扯住謝長君的衣袖,求助般地看著他。
  這一系列動作,自然落到了蕭衍的眼中,他看了一眼身後的男子:「那個孩子,就在裡面。」
  謝長寧連忙扯著謝長君往一邊站,謝長君本也是面色凝重,看到自家妹子這樣,不由疼惜地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轉頭對柳太醫道:「柳太醫,跟我來。」說罷,便引領著那人進了屋,還跟了一名小藥童。
  謝長寧緊張地看著他們,也要跟進去。
  「你還是不要去了。」蕭衍突然開口,見謝長寧抬頭看他,又解釋道:「風絮不一定有辦法,萬一傳染給你就不好了。」
  謝長寧眼眶一紅,低下頭咬著唇不說話。
  蕭衍見狀,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束手無措地看著,愣了一會兒才低聲道:「別哭,會好的。」
  「我沒有哭。」謝長寧爭辯道,她怎麼會軟弱地哭出來。
  凌雲站在不遠處,看兩人這副樣子,不由向淺碧使眼色,遠一點,再遠一點,對對對,站遠點就對了。
  蕭衍伸出手來,想像謝長君一樣揉一揉她的發頂,又緩緩收了回去,謝長君是哥哥,可是他卻是毫無關係的人,這樣做怎麼會合適呢。
  「寧兒,會沒事的。」反反覆覆,他也只能重複這樣的話,他恨自己嘴笨,連安慰人都不會。
  謝長寧一愣,隨即很快反映了過來,臉紅了起來。
  蕭衍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不由輕咳一聲。
  「你之前送的那些東西,我很喜歡。」他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
  「你胳膊怎麼樣了?」謝長寧打量著他的右臂。
  「好了很多,只是還不能太用力。」蕭衍目光暖暖的,看著小姑娘又低下了頭。
  「這種天氣出來,沒有問題麼?」
  蕭衍抿唇:「你就覺得我那樣嬌弱?」就好像把他當成了個姑娘一樣。
  謝長寧連連搖頭:「當然沒有。」她有點慌張,心也忽然跳的有些快。
  驀然一聲歎息:「你又長大了一歲。」蕭衍輕聲笑了笑,她長大了一歲,自己老了一歲。
  謝長寧抬起頭,一本正經地看著蕭衍:「每長大一歲,責任就要多一分,這次長安的病來的蹊蹺,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蕭衍轉過身,背對著謝長寧走了兩步,而後負手而立,望著院落中那株參天大樹:「謝家流傳了多久,這棵樹便有多久了吧。」
  「是的。」
  「長得這般粗壯,這般高大,有人想將它砍了做傢俱,而其餘的樹則想讓人把它砍了好享受更多的陽光,而樹本身,內裡想必也生了些許蛀蟲。」
  謝長寧愣了愣,不明所以,蕭衍為什麼要和她說這些?
  隨後,蕭衍轉過頭來,伸手指著樹的頂端:「你看,這些枝幹,哪一個都不想大樹一朝倒塌,可是它們哪一個都不能憑借一己之力就能保住這顆大樹。」
  謝長寧恍然,隨後黯然道:「只要根基扔在,任憑狂風暴雨,也仍能屹立不倒,卻始終敵不過有心人的不懈砍伐。」
  「有心人如今還不願動這棵大樹,可是若有旁人想修修枝幹,怕是也不會多加阻攔。在有心人眼裡,樹會長得更好,也對他更有利。」
  謝長寧抿唇不語,若真是這樣,她當真撼動不了半分波瀾。
  蕭衍心裡一軟:「你別擔心,萬事有我。」
  「我……」謝長寧剛要說些什麼,便看到柳風絮從謝長安的屋子裡出來了,她急切地看著那人,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
  柳風絮面色絲毫不變,走到蕭衍面前,看都不看謝長寧一眼:「是一種蟲毒。」
  「蟲毒?」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
  謝長寧驀然睜大了眼睛:「淺碧,快去看看蕭齊,是不是也被蟄了!」
  蕭衍也是神色一凜,卻是看向柳風絮:「什麼蟲毒?」他很難想像,會有一種蟲毒是盛京民間非常有威望的那位老大夫都看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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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4 00:04: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三章

  「那是一種叫南蛉的毒蟲,雙翅,如蚊蟲大小,南蜀常見,喜陰喜潮濕。」柳風絮這一串話說下來,就如同背書一樣,乾乾巴巴,不帶半分感情。
  南蜀常見,也難怪會診斷不出來,若不是柳風絮剛好到南蜀遊歷過,恐怕也不見得能看出來,蕭衍沉思片刻道:「這蟲毒你定然有辦法的吧?」他會如此問,也不過是為了給謝長寧吃顆定心丸。
  「發現的還算及時,保守治療也算得當,我開了兩副解毒劑,按時服用,今夜低燒就能退,明日紅疹就消散了。」柳風絮賣足了蕭衍面子。
  謝長寧長出一口氣,不由問道:「若是診治不及時會怎樣?」
  「輕則癡傻,重則致命。」柳風絮輕飄飄的道上這樣一句。
  謝長寧嘴唇抿住,沒有再吭聲,南蜀常見的毒蟲會在這種時候跑到盛京來,還是衝著謝長安去的,用手指頭想想也知道這其中有問題。
  「我走了。」柳風絮瞥了蕭衍一眼,見他還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自己緊了緊醫藥箱的背帶,緩步離去,連句客氣話也沒說。
  「果然是個怪人。」謝長寧瞠目結舌地看著,不由輕笑。
  「他一貫如此,你無須在意。」蕭衍忍住笑意,淡然解釋道。
  謝長寧連連擺手:「我怎會在意這個,要不是他,長安恐怕……我要好好謝謝他才是。」
  「謝他倒不必了,他並不在意那些虛的。」蕭衍搖搖頭。
  淺碧此時匆匆過來:「小姐,蕭齊並無事。」
  謝長寧點頭道:「長安與蕭齊一直在一起,除了晚上。」隨後她看向蕭衍,想聽聽他的意見。
  蕭衍對小姑娘這種自然而然的行為感到了絲絲愉悅,他問道:「為長安守夜的侍女那裡,可曾問過了?」
  淺碧恭敬道:「桃紅說自己那夜睡得有些沉,迷迷糊糊醒來,想詢問小少爺是否起夜,結果發現小少爺發燒了。」
  謝長寧與蕭衍對視一眼。
  「把桃紅叫到正堂來。」確定了是蟲毒,並有法可治,謝長寧將心中的擔心轉換成了怒氣,此時更是陰沉了臉。
  「不止桃紅,長安身邊的所有下人,全叫去正堂。」旁邊驀地插入了一個聲音。
  謝長寧一抬頭,便看到謝長君難得冷著臉,剛從謝長安的房裡出來。
  見謝長寧詢問似的看著他,他語氣軟了一軟:「柳太醫給長安紮了幾針,現在他總算睡熟了。」之前就像夢魘了一樣,總是嘀嘀咕咕的,讓人看了就心疼。
  如此,謝長寧點了點頭,吩咐下去之後,便和謝長君一起,準備去正堂。
  蕭衍原地踟躕了下:「既是家事,不若我就先行告辭了。」
  「也……」
  「你也一起來吧。」謝長君剛開口要道一聲也好,就被謝長寧打斷了,他看了自家妹妹一眼,無奈笑了笑。
  與蕭衍太過親近總歸是不好的,可是當著蕭衍的面,他又不能多說些什麼,只好當做默認。
  蕭衍怔愣一下,低下頭,沉沉笑出聲。
  謝長安的院裡從嬤嬤到打雜的丫鬟,裡裡外外總共十八人,而謝長寧能叫出名字的也不過四五個。一水兒的下人在下面跪著。
  謝長寧掃了一眼,溫聲軟語道:「張嬤嬤,您先請起。」張嬤嬤歲數有些大了,久跪不得,何況這裡裡外外第一個要排除嫌疑的就是張嬤嬤。
  她又將視線定在蕭齊身上:「蕭齊,你且站過來。」
  蕭齊抬起頭,視線逡巡一圈,眨了眨眼睛,站到了蕭衍的身側,又看了眼謝長寧,見她沒有反對,便安心站在那裡了。
  謝長寧端起茶盞,杯蓋一下一下地撇著茶葉,瓷器研磨發出聲音,在安靜的正堂裡顯得格外滲人。
  「桃紅,前夜你可燃什麼香料?」
  那一身茶色衣衫的小姑娘一聽,立刻搖了搖頭:「沒有的,嬤嬤吩咐,少爺還小,屋內是什麼香料都不點的。」那侍女到底還小,被這場景一嚇,有些哆嗦起來。
  謝長寧點了點頭:「那前夜你睡得如何?」
  桃紅這次想了一想,「原本是醒著神,準備半夜提醒少爺起夜的,可是坐著坐著就迷糊了,」說著竟是趴在地上哭了起來,「大小姐,奴婢有罪,沒能看顧好小少爺。」
  桃紅自小被父母賣到謝府,王氏看她伶俐,便令張嬤嬤仔細調•教了放到謝長安身邊,也好以後再大些了給他收做通房丫頭。這個丫頭,自小膽子就不大。
  謝長寧沒有理會她的告罪,喝下一口茶,眉頭微皺,看向蕭衍,只見他毫無芥蒂地喝了茶,沒有任何不悅。
  心頭微鬆,也忍不住有點懊惱,他不喝大紅袍的,她竟然忘記了。
  視線又掃到桃紅,她將手中的茶盞放下:「那夜可有聞到什麼奇怪的氣味,或者聽到什麼奇怪的動靜?」
  「你先不要說。」蕭衍突然開口,扭頭對謝長寧道,「晚上,宿在長安外屋的侍女們可都習過字?」
  謝長寧了然:「多少會寫幾個字的,你們每個人都把自己的答案寫出來。」謝長寧話音剛落,竟然就有小廝將筆墨和宣紙呈了上來。
  淺碧將謝長安外屋臥室共五名侍女分開,令她們仔細將自己的答案寫下。
  不過一會兒,寫好答案的宣紙便都遞了上來,薄薄的五張,謝長寧一張一張翻看著,看到最後一張時,她臉色沉了沉,最後一張,那就意味著是交上來最早的。
  謝長寧又挨個問了幾個問題,譬如如何輪班的,沒有輪班的人睡得如何,何時聽到桃紅叫謝長安的。
  而對於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們,謝長寧也仔細盤問了一些,有兩個可疑的,她給淺碧使了眼色,示意她找機會把那兩個人發賣出去。
  然後自己閉目靠在了椅背上,蕭衍看著她這副疲憊的樣子,不由眉頭輕皺,一天一夜多沒有歇息了,她怎麼撐下來的。
  「你們都回去吧,」謝長寧緩緩開口,那些下人立刻如釋重負一般,行了禮便要離開,「浣素留下。」
  下人中一名起身剛要離開的侍女,身形立刻僵住,她咬了咬唇,低著頭立在原地。
  正堂之內的下人,不過片刻便走了個一乾二淨,唯有浣素,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謝長寧睜開眼,看著那柔弱的窈窕少女。浣素是謝家的家生子,爹曾是謝家名下一店舖的掌櫃,娘也是二房那邊早前的一個嬤嬤,只不過一次回家探親出了意外,一家子,就剩下浣素和她一個妹妹。對此,謝家人也對她多加照料。前世的時候,還在二房那邊,被謝長明收了,謝長明戰死前,都被抬到了姨娘。
  被謝長寧幽幽的目光一盯,她有些腿發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說罷,誰指使你的?」謝長君放下了那幾張宣紙。
  浣素一聽,立刻搖頭:「奴婢不明白大少爺您在說什麼啊,您在懷疑奴婢麼?奴婢怎麼可能去害小少爺啊。」
  謝長寧將茶盞重重一放,几案上的宣紙被袖風一掃,顫顫巍巍地飄落到浣素的面前。
  浣素悄悄抬起頭看了一眼,心中一涼。
  宣紙不規則地散落在地上,可是浣素看得清上面的每一個字,五張裡面有四張字跡潦草,但還是能辨認出寫得都是:並未、沒有、似乎沒什麼、並無。僅僅有一張,上面的字跡工整乾淨:踏瓦聲、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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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4 00:04: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明白了?」
  浣素的聲音顫顫巍巍:「奴婢……」
  看了這些,她如何還不能明白,大家夜裡本就精神不濟,有些昏沉,若不是刻意,誰能留意到這些。更何況……她羞憤地伏在地。為什麼她就沒有想到呢,大家都人心惶惶字跡潦草,自己卻鎮定自若將字寫得那樣工整。
  「快堵上她的嘴!」蕭衍剛開口,蕭齊便手腳伶俐地將一枚帕子塞到了浣素嘴裡。
  謝長寧心裡一驚,見到她還活著,不由鬆了一口氣,她怎麼就忘了注意浣素會不會自盡呢,而後,感激地看了蕭衍一眼。
  謝長君視線一掃:「橫豎也問不出什麼了今天,先關起來吧。」左右看了一下,便有兩個強壯的侍衛站了出來,將浣素拖走了。
  臨出門前,她流下了兩行清淚。
  謝長君又對身側道:「去查一查,是不是浣素的妹妹出了什麼事。」委實沒有想到,家生子裡竟然也有被別人買通的。
  謝長寧站了起來,看著蕭衍:「此事真是多謝端王爺。」
  「不用客氣。」
  「已到了用午膳的時間,你要不要……」謝長寧看了一眼天。
  「寧丫頭。」謝長君終於忍不住開口打斷,沖蕭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實在失禮,今日之事我兄妹二人還要及時向祖父稟告,只怕會對王爺照顧不周。」
  蕭衍抿了抿唇,最終點頭道:「替本王向太傅問好。」而後,清清淡淡地看了謝長寧一眼,負手踱步離開,只留了個背影。
  謝長君著人送蕭衍出去了,扭頭沖謝長寧低聲道:「跟我來。」
  謝長寧心中惴惴不安,擰著眉頭跟在了謝長君的身後。
  最終竟是去了祖父的書房,可是祖父並沒有在書房之中,謝長寧抬眼看了謝長君一眼,滿是詫異。
  謝長君背對著謝長寧,將想說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過,心中的疑慮更甚。
  「寧丫頭。」他話語中帶著些許的不安,尾音都有些顫,轉過身來,定定地看著謝長寧,愁容滿面,讓人看了便不免憂心。
  「我在。」謝長寧不明白,大哥到底在愁什麼。
  「還記得除夕那日從端王府出來,我同你說的那些話麼。」他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來,有些頹然。
  「當然記得,正因為記得……」謝長寧張了張嘴,幾乎立刻就明白了謝長君想要說什麼,她抿唇不語。
  「記得還要與他越來越親近,你是不是喜歡他?」謝長君煩躁地站了起來,來回踱步,「你知不知道,他……」
  她心裡好像被針紮了一樣,有些刺痛:「我沒有……」她想辯駁,自己沒有與蕭衍親近,可是她開不了口。
  忽然之間意識到,這才多長時間,她便不自覺的開始親近蕭衍,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想起來他,不管在哪裡,只要他在,只要他一開口,她便覺得無比安心。這一點,讓她有些惶恐。重生之後,她一直覺得自己不會再遇到什麼令她心動的人,可是突然冒出來一個蕭衍,處處都符合她的心意,讓她能隨時放下警惕心,只除了……
  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願意她嫁給一個很有可能不會有後半生的人:「我知道了。」她低下頭,嗓音有些沙啞,似乎是強忍著哭意。
  謝長君的態度頓時軟了下來:「寧丫頭你要知道,我們是為了你好,趁還沒有陷得太深,還來得及。」
  謝長寧攥緊拳頭,手臂僵直,她強忍住心中的酸意,努力點了點頭,她原本想今後對他好一點,更好一點,可她從未想過自己心裡已經將他妥帖放好,也從未想過,如果這些好成了習慣,今後若不在了,她又該將這些心思放在哪裡。
  怔怔靠在椅背上,她思緒亂成了一團,想起他的關心,他的溫和,他的笑以及他那一聲寧兒。心中顫了顫,她努力眨了眨眼睛。
  黯然開口,嗓音都已然不對:「長安的事情,怎麼辦?」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轉移注意力。
  謝長安見狀,歎了一口氣,阻止的時間越早,對他們兩人的傷害也越小:「先不說那些,你看看這個。」從書案上抽出一封信,遞給了謝長寧。
  謝長寧將信打開,裡面是對如今墨家的那個墨靜蘭調查出的結果:「墨靜蘭不堪重負,跳湖身亡?」她看到一半,忽然詫異道。
  細想一下,也難怪了,墨家向來要強,而以前的墨靜蘭又是那樣的一個性子,會被家族逼得跳湖,也不意外。這麼說,在宴會上大出風頭的墨靜蘭果真是個冒牌貨了。可是她對那人的行為舉止還是不能理解。
  細細看了下去,原來,如今的這個墨靜蘭是墨家家主與一名賤籍女子所生的私生女,那賤籍女子癡心妄想,便將女兒自小做男孩打扮,以期盼墨家家主早日將她接進墨府。
  對這唯一的兒子,雖然是私生的,墨家家主也很是重視,自小悉心培養,原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說服了家中那個母老虎,將兒子接回來,卻意外知道原來並不是兒子,而是個女兒。
  大怒之下,他本想將這母女兩個處理掉,這個時候墨靜蘭竟出事了,他的嫡出女兒僅墨靜蘭一個,墨家家主還指望她攀上門好親戚,如今她出了事,他便將主意打到了那個與嫡女十分相像的私生女身上,墨靜蘭的事情就悄悄處理了過去,然後將私生女接進府,頂了墨靜蘭的名字。
  謝長寧看著手中的信,自小被當做男孩子培養,也難怪她行為舉止之間總有一些男子的氣息。因為她覺得那墨靜蘭有些違和,便仔細注意著,直到看到她剛一坐下,下意識用的男子坐姿,又迅速換了過來,才懷疑起如今的墨靜蘭和曾經的墨靜蘭並不是一個人。
  信上還寫了如今這個墨靜蘭以往的人際交往,十分簡單,一看就是被藏起來的私生子,她將信折好,抬頭看向謝長君。
  「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在調查的過程中,有人發現,除了我們,聖上的人也在查她。」
  「沒辦法,實在太可疑了。」回想起信中的內容,謝長寧輕笑了一聲,如今這個墨靜蘭也真夠倔的,除了願意學習女兒家的禮儀,自己那脾氣竟是絲毫不願更改,一點也沒有當替身的自覺。
  謝長君遲疑了一下:「宮中隱隱有消息道,聖上似乎有意將墨靜蘭定為太子妃。」
  謝長寧驀然睜大了眼睛,不是秦霜麼,而今秦霜還有不到一年便可及笄,前世這個時候,是她已經是鐵板釘釘的未來太子妃,怎麼如今又成了墨靜蘭了。
  「那四皇子妃呢?可有消息?」
  「似乎是定的戚薇。」
  謝長寧瞬間沉默,這一下子,太子妃與四皇子妃竟然都與當年不一樣了,那秦霜和司馬穎呢?會嫁給誰?完全脫離預料的走向,讓她心中不安。
  謝長君將信從謝長寧手中抽走:「當初是你說要查,那便查了,如今知道了結果,你也可以少分掛念,只是,長安這次蟲毒的事情,你便不要管了,浣素那裡我會親自拷問。」
  他想,需要給自家妹妹一些時間,讓她自己好好安靜安靜。
  謝長寧沉默了一會兒:「午膳我在自己房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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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14 00:04:3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秦府。
  「姑父竟然有意讓墨家的那個死丫頭做太子妃?憑什麼!」秦霜擰著帕子,對著面前的婦人,一臉委屈。
  秦夫人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也好,你的性子本身就不適合後宮。」從一開始,她便不希望女兒將心思一門放在太子身上,秦家又沒想著再與太子攀親事得富貴,如今這事兒正合她意。
  「可是我就喜歡太子哥哥!」秦霜兩眼紅紅的,使勁瞪著自家娘親。
  「你喜歡的,卻不一定是合適的。」秦夫人見秦霜這副樣子,不由歎道,「如今你高興也好,不高興也罷,都定下來了,無論如何也不會再更改。」
  想了一想,秦夫人又開口:「你爹也不會讓你去做側妃。」
  秦霜原本黯淡的目光忽然一亮:「對啊,做不了太子妃,我還可以做側妃,只要能與太子哥哥一起,我不介意的。」
  「你……」秦夫人氣結,她緩了緩,「日前進宮,宋太妃還與我打聽你,你與五皇子年齡相差也不大,他又是太子一黨,更何況平日裡與你相處又極合適,不如……」
  「我不要!」秦霜生氣地打斷,「除了太子哥哥我誰也不嫁!」
  墨靜蘭,秦霜在心中咬牙切齒地念著這個名字,若是謝長寧成了太子妃,她還覺得有幾分道理,貴女之中也就謝長寧能與她匹敵,可是這個墨靜蘭算是什麼東西,宴席上出了一回風頭,就搶了她的太子妃之位。
  「我是勸不了你了,就讓你爹跟你說吧!」秦夫人起身,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女兒一眼,頗有氣勢地從女兒的閨房走了出去。
  秦霜怔怔看著秦夫人離開,忽的,伏在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她心心唸唸了太子哥哥那麼久,到最終也只有她一個人癡心妄想,所有人都阻攔她,反對她,甚至就連太子哥哥都對她不屑一顧,她不肖想權利,也不貪圖榮華富貴,不過就是從小到大一心傾慕罷了,就連這點願望都不滿足她麼。
  一旁的侍女被秦霜這般哭得頭皮發麻,不由勸道:「小姐快別哭了,不如找司馬小姐過來問問,看看她是不是有什麼主意。」
  「她?那個蠢丫頭能有什麼好主意,」秦霜不服氣道,隨後又有些動搖,「罷了,便叫她過來與我說說話吧。」
  侍女應聲剛要出去,秦霜又叫住了她:「你等一下,還是我去司馬府吧。」這秦府之中,四處都是爹娘的眼線,她再也信不過他們了!
  氣呼呼地打扮好,秦霜就帶著侍女登上了去司馬府的馬車。
  秦府與司馬府相隔並不遠,秦府的家丁前腳剛趕到司馬府送上拜帖,秦霜後腳便到了,司馬穎的侍女專門等在門口,見秦霜下了馬車連忙為她引路。
  「秦姐姐,你今兒怎麼來了?」司馬穎原本正對著一個荷包苦惱,見秦霜過來,立刻歡歡喜喜將手中的針線之流全扔了。
  「怎麼,不歡迎?」秦霜此時說話都有些變音。
  「當然沒有,」司馬穎不假思索地回道,隨後又小心翼翼地看著秦霜,「秦姐姐,你哭過了?眼圈兒都紅了……」
  秦霜又恨恨扯了下帕子:「你聽說了沒有,聖上已定下墨靜蘭為太子妃。」
  「啊?」司馬穎的表情驚訝又迷茫,隨後她糾結道,「那秦姐姐你怎麼辦……」
  「是啊,我也想知道我怎麼辦!」秦霜委委屈屈地看著桌面,「若是做側妃,家裡都不肯的!」
  「這……」司馬穎苦惱地歎了一口氣,「要是姐姐僅是想做側妃,也不是沒辦法。」她面色不安,但還是試探出聲。
  「什麼辦法?」秦霜猛地抬頭,看著司馬穎的目光中帶了絲絲希冀,也許這個時候她真的能相出點子來也不一定。
  司馬穎左右看了下,小心翼翼地附到秦霜耳邊:「秦姐姐,你只需要……」
  她這樣那樣的說完,秦霜的目光變得有些呆滯:「能行麼?」
  「也只有這樣了,如果姐姐你不願意,那我也想不到別的了。」司馬穎長歎一聲。
  「也只能這樣了,」秦霜咬了咬牙,「若此事能成,日後必好好謝你。」
  司馬穎笑了笑,低下頭玩起自己的手指,當然要好好謝了。
  三月裡春風襲人,嚴寒被驅散,四處都是生機勃勃的氣息。
  蕭衍坐在端王府的書房中,擺弄著書案上的福娃娃,看起來在走神,卻不知道在想什麼,許久,才緩緩歎了一口氣,將福娃娃擺回原位。
  自那次從謝府出來後,謝長寧足足有半個月都沒有再聯繫他,他擔心出了什麼事,也曾去過謝府,謝長安接待的他,客客氣氣,十分疏遠。他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後來,他又專門等著謝長寧出府的時候,偶遇了一次,那小姑娘見到他卻一點也不高興,躲躲閃閃。他沉默了。
  沒錯,他應該離謝長寧遠一些,這樣對她才好,對自己……也還好。
  可是,這一段時間,他心裡就好似紮了一根刺拔不出來,明明難受的要命,還不願意療傷,生怕徹底拔除之後,心頭空落。
  當他意識到自己這種感覺意味著什麼時,他開始等著謝長寧巡查店舖的時候,在暗處悄悄的看著她。哪怕僅僅是遠遠一眼,也讓他足夠滿足。
  想著,又是黯然,他不能害了她。
  凌雲看著自家主子的模樣,也只能乾著急,他也勸過,可是主子就像入了魔一樣,竟還一日比一日要消瘦。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蕭衍隨手打開一把扇子,那是謝長寧送過來要他繪扇面的,可是他繪好之後還沒來得及送回去。如今,她也沒再提過。
  扇子上,一面繪的是墨色牡丹,富貴卻不濃艷,另一面他提了字:滿京榮華負一身,傲骨不輸久紅梅。字跡張狂潦草。
  將扇子合上,他塞入袖口:「馬車備好了麼?」抬頭看著凌雲。
  「馬車已備好。」
  凌雲話音剛落,蕭衍便起身,穩著步子走了出去。
  凌雲在後面看著,心中酸澀,王爺這是何苦呢,再這樣下去,難道還要看著謝小姐嫁入別家。
  可是勸也勸不住,只能在後面死心塌地地跟著。
  蕭衍坐著馬車到了一間茶館,他與謝長寧見面的那一間,並且又坐到了上一次與謝長寧坐的位置。
  他要了一壺毛尖,端著茶盞看向窗外。每一次巡查店舖,她都會路過這裡,不坐馬車,帶著侍女一間一間店舖地逛,不僅自家的,別家的也會去看一看。
  果然,不過半刻鐘,他便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慢慢地走著,他遠遠看著,覺得那個小姑娘似乎有點瘦了,再走近一點,他又覺得她怎麼臉色那樣難看,是店舖出了問題麼?
  忽然,他視線之內又闖進了一行人,為首的竟然是太子蕭正瑜和秦霜。太子走得靠前,神色有些不耐,卻還不得不壓住步子,時不時應上一聲。而秦霜追在蕭正瑜身後,步伐跟得非常緊,扭著頭,似乎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麼。
  謝長寧就這樣與蕭正瑜、秦霜正面迎上了。
  蕭衍眉頭微皺。
  謝長寧原本在想著今日調查出來的一些事情,有些心不在焉,沒想到一抬頭竟然就看到了蕭正瑜與秦霜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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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太……」謝長寧剛要上前行禮,就被蕭正瑜一扇子給攔下了。
  「在外面無須多禮。」蕭正瑜上下打量著謝長寧,數月不見,她似乎又沉穩了不少,但是很快又收回了目光。終究這是謝長寧而不是謝長樂,過於強勢的女子讓他提不起半點興趣。
  謝長寧抬頭看了看天:「不知太子可用過午膳了?」她也就是隨口一提,這個時間秦霜拽著太子出來,那不是用完午膳了,就是在去用午膳的路上。
  蕭正瑜隨手用扇子指了一指道旁的招牌:「表妹非要來醉仙樓吃招牌菜酒釀鴨,我們這不準備進去麼。」
  謝長寧心裡突突了兩下,她原本也想在這裡隨便吃點,太子既然在這裡,她還是換個地方吧。
  「既然如此,長寧便不打擾了。」她去看秦霜,卻難得發現秦霜沒有對她怒目相視,反而盯著腳尖。
  蕭正瑜忽然抬胳膊攔下了謝長寧:「我怎麼記得這醉仙樓是謝府的產業,如此碰巧,不若長寧妹妹做個東?」他實在不想與秦霜單獨吃飯,總是煩他。
  謝長寧為難地左右看了下,忽的又想到,如今崇德帝已下了賜婚聖旨,吃飯又是在自家酒樓裡,實在沒什麼好擔心的,心中隨意歎了口氣,應了下來。
  謝長寧帶著蕭正瑜與秦霜到了謝家人專用的雅間,掌櫃的親自跟著。
  「太子殿下,大小姐,秦小姐,您三位想吃些什麼?」那掌櫃提心吊膽的,醉仙樓在盛京之內能排到前三,若是貴人們都認不全,他也別想混了。
  「我要吃酒釀鴨。」秦霜直接坐到了太子的旁邊,半點也不客氣。
  謝長寧看向太子,見他沒有反應,便扭頭沖掌櫃點了下頭:「醉仙四絕,把近日推出的新菜也做上幾道。」
  掌櫃連連應聲,見謝長寧沒有再說別的,趕忙下去吩咐了。
  謝長寧如此自作主張,蕭正瑜與秦霜竟是都沒有反對。
  淺碧拎著酒壺上前為蕭正瑜滿上酒,又為秦霜和謝長寧倒了一杯熱茶,謝長寧卻隨手將茶灑掉。
  「上次來不是新出了一種杏花露麼?讓掌櫃的拎上一壺來給秦小姐嘗一嘗。」
  淺碧應了聲,掀開簾子出去了。
  秦霜悶著聲,不言不語,卻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推遠了。
  謝長寧這般看著,覺得今日秦霜實在是奇怪,莫非又打著什麼主意?這樣想著,她又仔細打量了秦霜幾眼,秦霜似乎有所察覺,抬起頭來便瞪了她一眼。
  謝長寧默然,這才像她。
  「大小姐。」淺碧此時進來,有些遲疑地看著屋內的三人。
  「說吧。」
  淺碧咬了咬牙道:「掌櫃的說,端王爺來了,想和太子殿下小飲幾盅。」
  謝長寧秀眉微皺,瞬間沉默了下來。
  蕭正瑜卻好似很高興似的,興致勃勃地看著淺碧:「九皇叔來了?那真是太好了!還不快快請進來。」
  淺碧喏喏應了一聲,又掀簾子出去了。
  蕭正瑜這時才看向謝長寧:「正巧我也想念九皇叔了,長寧妹妹不會介意吧?」
  謝長寧張了張嘴,將原本的話嚥了回去,道:「怎麼會介意呢,人多吃飯才熱鬧嘛。」就算說介意,有用麼?人還不是要來。
  話音剛落,珠簾又傳來一串悅耳的碰撞聲,蕭衍大步邁了進來,目不轉睛地坐到了謝長寧的身邊。
  這一切,都讓謝長寧反應不及。
  他今日依舊是一襲白衫,依舊是不苟言笑的模樣,那樣清冷,卻仍然吸引人目光。坐在她身旁,她好似能聞到他身上那股草藥的香氣。低下頭,她咬著嘴唇稍稍往一側挪了挪地兒。
  「恰巧在對面茶樓喝茶,就看到了正瑜和秦小姐,這便過來了。」蕭衍冷冷清清開口,餘光卻一直注意著謝長寧,見她的模樣,心裡驀然就是一聲歎息。
  他知道她與秦霜不對付,實在有些擔心,便跟了過來。
  「九皇叔肯來賞臉,侄兒感到萬分榮幸,說來慚愧,這一頓飯還是長寧妹妹做東。」
  蕭正瑜這樣說著,連忙給在一旁候著的侍女使眼色:「還不快為九皇叔滿上。」
  眼見那侍女捧著酒壺已經走過來了,謝長寧忽然開口:「淺碧,為端王爺拿一壺果酒過來。」她暗自擰了下衣擺,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一面糾結著,一面看了一眼蕭衍,見他依舊不動聲色,心裡有些氣,他本就喝不了濃烈的白酒,怎麼就不開口拒絕呢。
  蕭正瑜立刻換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侄兒竟然忘了,九皇叔您向來喝不慣這些酒,侄兒自乾一杯向您告罪。」此時,他看向謝長寧的目光中多了些許探究。
  「無事。」蕭衍淡淡應道。
  蕭正瑜一杯酒仰頭即盡,看向蕭衍,面上多了些愧疚與討好的意味。
  謝長寧冷眼看著,心中冷哼,竟然還忘了,若不是因為他,蕭衍也不會是今天這幅樣子。
  菜上來的很快,樣樣都做得十分精緻,光是看著,就讓人極有胃口。掌櫃的親自候在桌旁,一道一道介紹著這些菜餚,從用料到烹製方法,很是詳細。
  每介紹一道菜,蕭正瑜便品嚐一道,讚不絕口。
  一頓飯用下來,蕭正瑜心滿意足,秦霜聒噪不已,蕭衍心不在焉,而謝長寧,坐在蕭衍身邊只覺忐忑。
  「長寧妹妹,這醉仙樓的廚子可要賽過宮中的御廚了。」蕭正瑜放下筷子,拿起一方錦帕,擦了擦嘴角。
  謝長寧忽然留意到秦霜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由暗自皺了下眉頭。
  「不過就是一些民間吃食,哪裡敢跟御廚比,太子殿下您這是吃慣了魚翅熊掌,偶爾嘗嘗鮮啊,便覺得不一樣了。」謝長寧笑著回道。
  秦霜咬了咬嘴唇:「太子哥哥,你不是有事情和我爹說麼,不如我們回去吧?現在爹應該到家了……」
  太子也沒有思索一下便道:「也好,如此,九皇叔、長寧妹妹,我就先走了。」
  蕭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把玩著酒盅,巋然不動,連頭都沒有抬一下。
  謝長寧連忙起身讓淺碧去送上一送,見蕭正瑜真的帶著秦霜走了,才癱坐在椅子上,長出了一口氣。隨即,又想起來蕭衍還在,連忙扭頭看他,卻見他沒有絲毫反應。
  「秦霜有些不對勁兒,這些菜你都先不要撤掉。」蕭衍將酒盅一放,站了起來。
  謝長寧眼角有些酸澀,輕輕點了下頭,不想再看他,便低頭看著桌子。
  忽然,有什麼東西打在了她的頭頂。她連忙抬頭,卻看到蕭衍手中拿著一柄扇子,正是那柄扇子敲了一下她的頭。
  見她終於肯抬頭,他苦笑了一下,將折扇放在桌上:「這是你央我為你繪的扇面,如今繪好了,你……拿回去吧。」
  說完,他垂下了手,深深看了謝長寧一眼,轉身出了雅間,乾脆利落,未有一絲猶疑。
  謝長寧怔愣地看著珠簾晃動著,而人已看不到,久久,她才把折扇拿了起來,一折一折緩緩展開,一叢墨色牡丹就這樣出現在她的眼前,翻過來,是一句題詞。那是……他對她的全部讚譽……
  淺碧送完太子回來,便看到這樣一幅景象。自家小姐紅著眼圈兒,呆呆地看著面前攤開的一把折扇,好似隨時都會掉眼淚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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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見淺碧回來,謝長寧回過神來,她將扇子合上,揣入懷裡,又吩咐了等在外面的掌櫃,這些菜餚先不要撤掉,原封不動地擺著。他親自在這裡守著。
  離開酒樓,她忽然斷了繼續巡查其餘店舖的性質,直接讓淺碧叫來了馬車,打道回府。
  「小姐。」剛進了大門便看到絳朱迎了過來,「剛剛少爺派人來說,您回來了就立刻去老太爺的書房。」
  謝長寧有些疲憊,但還是不得不點點頭:「我知道了。」最近查出來的一些線索,讓幾個人都有些累,但是還不得不硬著頭皮撐下去。
  如今花園裡可謂是花團錦簇,風景宜人,可是謝長寧卻沒有半分欣賞的心思,而進了書房後,她更是覺得沉悶。
  「還是沒有查出來?」她說話都有些有氣無力,一頓午飯吃的,太不舒服。
  謝熙年看著孫女無精打采的樣子,也有點心疼:「線索還是那些,不過現在叫你過來卻是為了別的事情。」
  「別的事情?」謝長寧微微精神了一些,狐疑地看向立在一側的謝長君。
  謝長君抿唇:「就在你回來之前,線人來報,在一處死胡同發現了太子與秦霜乘坐的馬車,所有隨行下人被打昏,車內太子昏迷,秦霜……不見了。」
  「什麼?」謝長寧忍不住訝異,「秦霜不見了是什麼意思?她自己跑了還是被劫走了?」
  「雖然不排除她自己跑了的可能性,但是……」謝長君話沒有說完,但是謝長寧卻知道他本來想說什麼。
  但是以秦霜的性子,絕不可能拋下昏迷的太子,自己一個人跑掉。
  「秦家呢?他們那邊什麼反應?」
  「因為擔心誤了秦霜的名節,並沒有大張旗鼓地尋找,而是派人明察暗訪。」
  謝長寧歎了一口氣:「剛從謝家的酒樓出去,就丟了人,可別出什麼事情才好。」想起來今兒秦霜的不對勁兒,她心裡並不舒坦。
  「司馬家哪裡暫時還沒有動靜。」謝熙年捋了捋鬍子,薑還是老的辣,他看起來沒有絲毫異樣。
  謝家已經將注意力放到了司馬家身上。
  自從查出了浣素,謝長寧便派人去打聽起來浣素妹妹的事情,不曾想,她的妹妹竟然失蹤了。謝家費了好一番功夫,才在盛京郊外一處村莊裡找到了那個已經被囚禁了很久的小姑娘。未免打草驚蛇,只是先派人盯著,並沒有救出來。
  之後,謝長君便以救下她的妹妹為條件要求浣素說出幕後指使。浣素本身就是被威脅的,如今謝家還肯救她的妹妹,她更是落了淚,只是一直都是一個壯年男子與她接觸,她也不知幕後之人是誰。
  謝家無法,只能商量先救出浣素的妹妹,只能說太過走運,又或者,那些看守的人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浣素的妹妹還會活著出去。是以,一些話題都不曾避諱。
  浣素的妹妹說,那些人最常提到的是司馬大人的管家。
  姓司馬的太多,敢把主意打到謝府嫡子身上的也只有一家。
  謝長寧聽了都不禁怔愣。那前世的最後之爭,有司馬穎這個四皇子妃在,四皇子不見得就能得勢。反而有可能安插不少奸細。
  司馬府此時被揪出來,連謝熙年都不禁感歎,司馬家竟然藏得這樣深,假意投靠太子,實際上另有主子,也難怪幾次三番下來,出了事能查到的線索都指向了太子。如此說來,四皇子這一方,是不是也有藏起來的人呢?
  「藏在暗處那人已經急了,先是長安,後是秦霜。」謝長君食指與拇指一起托著下巴,一下一下用指腹擦磨。
  「本來他不動,我們還要費些功夫,如今,倒是省事多了。」謝長寧懶懶道,「只要看秦霜這件事,誰獲利最大就是了。」為什麼會急了呢,謝長寧忍不住多想。
  「敢算計太子,聖上心裡都不會痛快,只不過,也不會明裡怪罪他,他料定了這點。」
  「按耐不住了麼,終於看不得好處都讓太子得了,誇讚都讓四皇子搶了,想從暗處蹦到明處與太子、四皇子一爭高下?」謝長寧腦中靈光一閃,是了,太子妃與四皇子妃相繼定下,若是再不爭些什麼,恐怕就要失了先機了。
  謝熙年卻搖頭否定了謝長君與謝長寧的想法:「能隱忍這麼多年,說明他心性了得,如今卻願意暴露自己,說明有了什麼王牌,或者利害的後招,讓他勝券在握,可以與太子、四皇子一爭高低。」
  謝長君與謝長寧皆是若有所思。
  「大皇子,三皇子,五皇子,又或者更小的,哪個最有可能呢?」
  「我唯一擔心的是,」謝熙年歎了一口氣,「君心難測,聖上雖偏心了太子這麼多年,卻也不曾虧待四皇子,就好似一桿秤,除了感情,在其餘各方面都不偏不倚。」
  謝長寧愣了愣。
  「制衡?」謝長君驀然開口。
  「沒錯。」
  謝長寧沉默下來,她想起來了前世,戚洵出征之時,崇德帝身體本就不濟,卻還放心他擔任主帥,為四皇子一派爭軍功,唯一的威脅就是自己這個感情上不溫不火的王妃。
  前世的那場王位之爭,到最後了,雙方還是勢均力敵。如果只是崇德帝的一盤棋,那未免太可怕了。
  想起這些,她目光沉了沉。果然是君心難測。
  書房頓時沉寂了下來,三人一面等消息,一面自顧自地做事。
  謝長寧百無聊賴地翻著書架上的書籍。祖父藏書十分周全,各方各面都有。
  忽然,她看到了厚厚一本典籍,裝幀精緻,紅色的書皮,只是放得很高,看不清書名。不由更加好奇,順著這份心,她從一邊拽來把椅子,登了上去。
  小心翼翼將那本書拿了下來,便看到封皮上龍飛鳳舞的五個大字:大昭異人錄。謝長寧不禁來了興趣。
  能被稱為異人的,便已超脫常人了。名人什麼的,與異人比起來都不夠看。
  她捧著書,找了個角落坐下,津津有味看了起來。書分了好幾個部分,比如有佛家篇、道家篇、音律篇、畫藝篇等等。
  謝長寧看到畫藝篇的時候還忍不住驚奇,這世上竟然真的有為人換皮的畫皮師麼。
  畫藝篇之後是醫者篇。謝長寧在開篇便看到了一段話,還配著一副插圖。她原本對醫術沒有什麼興趣,看得也不是很盡心,看到中間那段,她忽然睜大了眼睛。
  手指死死地捏緊書頁,仔仔細細地將這則聖手篇看完。
  「萬春谷。」她咬了咬嘴唇,又慌慌張張地往後翻。醫者篇共描述十三人,其中十人都是出自醫者篇第一篇所提到的萬春谷。
  而萬春谷在大昭共存在了一百三十四年,之後便銷聲匿跡了,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滅門了還是乾脆不出世了。
  可是,無論如何,總要試上一試,不是麼?謝長寧心中動搖著,書中將萬春谷的醫術描繪的那般厲害,舉世無雙,也一定能醫好蕭衍的病。
  她心中抱著一點點希冀,可還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祖父和大哥一眼,他們一定不會同意她抱有如此不切實際的夢吧,不若……她遲疑地想了一下,有機會先找柳風絮問問?
  心中藏了事情,後面的文字,她再也看不下去,翻起書來也是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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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謝長寧正走神,窗外忽然一陣撲稜聲,她有些木然地看過去,還沒有回過神兒來。
  謝長君主動起身,將窗戶打開,一隻信鴿蹦躂了進來。
  謝長君將它捉住,從鴿子腿上拆下一個小紙卷遞給謝老爺子。
  謝熙年一點一點將紙卷展開,謝長寧把書放在身旁,湊了過去。
  「秦霜找到了?」謝長君看著謝老爺子陰沉了臉,不由眉頭微皺。
  謝老爺子隨手便將那小紙卷給燒了,「找到了,在一間廢棄的民舍裡。」掃了一眼謝長寧與謝長君,他又道,「三皇子也在,發現他們的時候,衣衫凌亂不整,有沒有發生什麼,並不一定。」
  「三皇子?」謝長寧有些詫異,老實說,她一直都覺得幾位皇子中,最不可能的大約就要數三皇子了,說好聽點,人本風流,行為放蕩不羈,說難聽些就是聲色犬馬無所事事。日日與狐朋狗友聚在一起除了喝酒便是逛青樓。
  而如今,這個最不可能的人居然是對皇位有企圖,並且謀劃了諸多事宜的人,這讓她如何不驚訝。
  「都是一群小狐狸。」謝老爺子卻好像忽然起了興致一樣,「就是不知道聖上會如何做了。」兒子們都這般有能力,是會喜還是會怒?
  謝長寧心裡盤算著,久久才開口道:「太子昏迷,秦霜失蹤,都是從咱們謝府的酒樓出去才出了事,恰巧我又是和他們一起用膳來著,是不是……」
  「若是聖上召你入宮,我和你一起去。」謝長君出聲安撫道。
  謝長寧沉默,她是不是應該慶幸,幸好聽了蕭衍的話,把那桌酒席留了下來,才不至於到了聖上面前的時候查無可查。
  隨後,她又好笑地搖了搖頭,要是對方真有心栽贓,她留了一手又怎夠。
  果然,不過半個時辰,皇宮中的人便到了,態度很是恭敬,似乎宮中的主子們僅僅是請謝長寧去嘮嘮家常而已。
  謝長寧也沒有多說什麼,謝長君則提出要跟著一起去,來傳話的內侍竟也沒有拒絕。
  謝長寧掰著手指頭算了一算,上次來皇宮還是除夕,至今已有三月。想必,皇宮中如今已是春意盎然。
  只是,景色再美好又怎樣呢?遠遠看去,這皇宮真是一個巨大的牢籠。她心中只有這樣一個想法。
  崇德帝身邊的大總管蕭福正候在御書房的門口,看到謝長寧與謝長君一併來了,點頭哈腰道:「謝大人與謝小姐不必擔心,聖上問些尋常話罷了。」
  謝長寧微微一笑,這蕭福心思也細膩著呢,隨即從袖口掏出一錠金裸子,掩飾著塞到了蕭福手中:「多謝總管提點。」
  蕭福也沒有推辭,將這二位請了進去。
  這些日子沒有見,崇德帝的精神似乎不若以往好了。謝長君與謝長寧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崇德帝只是微微點了點頭:「起來吧。」
  兩人並肩垂手而立。
  「坐吧。」
  謝長寧挑了末位的一張椅子,規規矩矩坐好,也沒有多言。
  崇德帝見了卻說:「朕有時候真羨慕太傅,有這麼一群好孫輩。」
  謝長君早已是泰然自若:「幾位皇子皆是人中龍鳳,又豈是臣等可比。」
  崇德帝哈哈一笑,似乎對謝長君這個答案很是滿意,他沉吟了一下:「此次召你們來也不為別的,午時,正瑜與秦霜可是到謝家名下的醉仙樓去用膳了?」
  謝長寧剛要回答,便聽到御書房外一陣嘈雜聲。
  「王爺,您要不先回寧安宮吧,聖上此時正有要事。」蕭福尖著嗓子勸道,「您看您這臉色都不好了。」
  「咳咳,咳,」似乎是極力忍耐著,「本王……咳咳……」
  蕭衍?謝長寧面上劃過詫異的神色,又很快歸為平靜,崇德帝卻將一切看在眼中。
  「九皇弟來了?讓他進來吧。」他揚聲道。
  門應聲而開,伴隨著一陣有些虛浮的腳步聲,蕭衍出現在了書房內。
  謝長寧視線緊隨了過去,他的面色看起來確實不太好,走起路來也有些不穩,中午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麼?她不禁憂心起來。
  「臣弟拜見皇兄。」本就虛弱著,卻還固執地要去行那繁複的禮節。
  「你就別這樣多禮了,還不趕緊坐下。」
  蕭衍又咳了兩聲,坐到謝長寧的對面,崇德帝見狀,目光閃了閃。
  「剛剛我們說到哪裡了?」崇德帝狀若無事地端起了茶杯,復又放下,茶涼了。
  「陛下方才問到,太子殿下是否與秦霜一起去醉仙樓吃飯了。」謝長寧低眉順眼,除了蕭衍進來時,再也不曾抬頭。
  「那是不是呢?」
  「是。」謝長寧的回答非常簡潔,隨後又補充道,「臣女也在。」
  蕭衍一眼掃了過去,看到崇德帝若有所思,不禁開口道:「當時臣弟也在。」
  「哦?」崇德帝看了過來,明顯希望蕭衍繼續說下去。
  謝長寧手指暗自蜷縮了起來,他有必要這樣麼,想用這種方式為她開脫?
  「臣弟本是在醉仙樓對面的茶館品茶,意外看到正瑜與秦霜進了醉仙樓,便想與他喝上兩盅,聊聊天。」蕭衍說得沒有半分遮掩,與他在醉仙樓時說的話幾乎一樣。
  崇德帝在蕭衍與謝長寧之間看了看,笑得意味深長:「正瑜都吃了些什麼?」
  「有……」
  「酒釀鴨,醉仙四絕……」謝長寧剛開口,還沒出聲,蕭衍便報出了一串菜名,末了,還加了一句,「這些菜臣弟也吃了。」意思是那些菜品並沒有任何問題。
  「九皇弟既然這樣說了,朕自然信,只是……」崇德帝手指一下一下敲著桌子,「正瑜身上找到了些奇怪的東西,朕已派人去醉仙樓驗菜,恐怕還要等會兒才要有消息。」
  謝長寧卻是暗自長舒了一口氣,聖上既然肯這樣說,那八成便是無事了。然而,她卻不知應該如何接話。
  「臣等願陪陛下靜候消息。」謝長君適時開口,輕輕瞥了一眼蕭衍,眉頭微皺。
  「正瑜可醒了?」蕭衍又咳嗽幾聲,關心問道。
  「太醫說迷藥的份量有些重,一時半會兒怕還是醒不過來。」說到這裡,崇德帝的臉即刻陰沉了下來,又擺弄起拇指上的扳指。
  蕭衍卻沒有看到一樣,淡淡道:「跟隨出去的那些侍衛,都是白吃飯的麼。」
  「秦霜那丫頭不知道為什麼,從秦府出來後,就把那些侍衛遣走了。」
  謝長寧下意識地抬頭,與蕭衍對視一眼,心裡都盤算了起來,秦霜一定是想做什麼吧,結果被算計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老三可有什麼表示?」蕭衍淡淡開口,顯然,來之前一切事情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謝長君與謝長寧則是盡量不說話,崇德帝對蕭衍沒有太多的警惕心,他們若是有什麼動靜,只怕會有些小麻煩。
  提起這件事情,崇德帝便有些煩躁:「老三願意娶秦家那丫頭,秦家那丫頭醒來後一直在哭。」
  蕭正琦算來算去,不就是想娶了秦家嫡女,得一大助力麼。看來,秦霜未能當成太子妃,對他的刺激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司馬家原來便支持他,若是再拉攏了秦家,這也算是將太子在朝中的助力納入了自己旗下。如意算盤打得可真是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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