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大頭寶珠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1
發表於 2019-3-8 00:06:3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他說著一撩曳撒起了身,緩步踱到她面前,傾下身來瞧著她修長的黛眉,柔滑的粉腮還有嫣紅的脣瓣,把身子傾的更低:「既然如此,那我幹脆成全了你。」作勢彎下腰來要親那柔潤的粉腮。
  沈瓊樓眼看著他漂亮的異於常人的臉越來越近,被衝擊了一瞬才大叫一聲‘臥槽!’,把後面那句‘去你大爺的’硬生咽了下去,腳下毫無章法地往後退,差點絆在門檻上。
  豫王不過是做做樣子,見她嚇得夠嗆便順勢直起身,眯眼笑了笑:「乖乖侄女這是喜得忘乎所以了?」
  沈瓊樓腦子裡的髒話快要連起來繞地球地球兩圈,抿著脣不開口,一邊被忽略許久的方丈見鬧的不成樣子,終於說了話:「豫王爺既然來一回,何不去菩薩那裡拜拜?」
  他又轉向沈瓊樓:「姑娘不妨把家裡人的姓名說說,我好派人把你送過去。」
  豫王挑了下眉梢,沈瓊樓果斷退到門外道謝:「多謝方丈,敢問方丈法號?」
  方丈笑著一捋白須:「貧僧法號圓通。」
  沈瓊樓:「……」圓通?不知道有沒有韻達?
  圓通大師名字雖然不靠譜,但為人還是很靠譜的,轉眼就找來了僧人給她帶路,陳氏見著她驚道:「樓兒,你幹什麼了?怎麼去了這麼久?」
  方才的時間雖然不長,但驚心動魄到可以寫一本瓊樓歷險記了,她心力交瘁地擺擺手,轉頭問道:「娘,祖母和堂嫂呢?」
  陳氏道:「你祖母有些乏了,這時候人又正多,咱們便商量了在偏殿歇歇。」
  說著正好沈老夫人被江氏扶著迎了上來,幾人一道兒往偏殿走,沈瓊樓左右瞧了瞧:「福姐兒和明姐兒呢?寺裡人多眼雜的,別出什麼事兒吧。」
  江氏笑了笑,但明擺著顯然沒放在心上:「可能跟丫鬟婆子一道兒玩呢,有下人看著,肯定沒事。」
  沈老夫人微皺了皺眉,似乎有話要說,但見此地人多,便強自按捺下來。
  一行人被丫鬟僕婦簇擁著去了偏殿,沈瓊樓先走一步幫著打起珠簾,沒想到瞧見了許夫人也在裡頭,正和幾位達官夫人說著話,許御坐在不遠處的屏風後,也和幾個公子哥談笑著,見她們進來,兩邊都不由得怔了怔。
  沈老夫人神色如常地坐下,平和笑道:「叨擾了。」
  她在京中素有美名,又兼著是一品誥命,更是長輩,在座的夫人都上來笑著見禮,許夫人本有些不情願,卻不好在這時候落人口實,也跟著過來見禮。
  沈老夫人並不拿喬,一一笑著回過。
  這種時候小輩沒什麼插嘴的份,沈瓊樓隨意撿了個偏僻的地方坐下,幾位夫人知道錦川侯府顯貴,老夫人那裡她們不敢叨擾,便拉著陳氏說笑,陳氏也不拿架子,很快說到一處。
  許御自打沈瓊樓進來,雖沒直接表示,目光卻有意無意落到她身上,對身邊的柳毅也心不在焉的,他見沈瓊樓寧可低頭瞧著地磚走神也不看自己,眉心不由得微蹙了蹙。
  她這是對自己懷恨在心?還是欲拒還迎,以退為進?至於沈瓊樓對他再沒半點情愫這個可能他是壓根想都沒想,畢竟是當初對自己那般捧著哄著的人。
  許夫人本來正端著矜持的架子和幾位夫人說話,眼瞧著這些人跑去陳氏身邊討好,心裡頗是不忿,她目光轉了轉,下意識地落到沈瓊樓身上。
  這一看不要緊,她卻吃了一驚,就見規矩坐在圓凳上的少女梳著雙螺髻,穿著鵝黃色的菊花纏枝斜襟褙子,外罩著同色紗衣,初夏的日光裡頗是冶艷嫵媚,還帶了絲絲少女氣息,竟跟脫胎換骨一般。
  旁邊的幾位夫人也有意無意地瞧著,心裡難免一驚。
  許夫人本也沒想這時候生事,但自己兒子總是打量著沈瓊樓,她反倒拿起喬來不理不睬的,心頭涌上一股氣來,把手裡的茶碗往桌上輕輕一放,轉向她笑道:「這便是沈家三姑娘吧,如今變得都瞧不出來了,我方才好懸沒認出來。」
  沈瓊樓其實挺反感這女人的,同樣是宅門婦人,比起邵氏的精明玲瓏和陳氏的爽利能幹,她就顯得尖酸刻薄,就是穿的一身文氣,也擋不了渾身的酸氣。
  她點頭淡淡道:「正是。」
  只兩個字,絕不多說,倒讓存心想發作的許夫人無從下嘴,許御正想攔著,就聽她已經脫口道:「到底沈姑娘是進宮學了不少規矩,也端莊穩重多了,瞧瞧姑娘現在的模樣,真想不出來前些日子能幹出的那些天怒人怨的事兒。」
  這番言語甚是尖酸,話音剛落,滿屋都靜了靜。許夫人自覺是苦主,說什麼都是應該的,也沒想到自己在各位貴夫人心中的印象已經下降到何等地步。
  祥林嫂的事例說明,把自家的慘事拿出來說一次兩次旁人還能心懷同情,說的多了就成了笑話了。
  沈瓊樓就知道這種八婆一開口沒好事,正準備懟回去,卻聽沈老夫人不急不慢地撥了撥茶碗,緩緩開了口:
  「月有陰晴圓缺,世事本就無常,如今瞧許家夫人這怨懟的模樣,我也想不到,年前夫人和家中長輩竟是主動上侯府議親的……」她緩緩地嘆了聲:「哎罷了,也是沒緣分。」
  她直接把事兒挑明了說,讓屋裡的一干人都面面相覷,京裡只道沈瓊樓是死纏爛打要結這門親,聽沈老夫人這話頭,竟是許家先提的親事,那前些日子京裡傳出的閒話……
  由於老夫人的名聲極好,眾人對她的話並不生疑,一時把驚疑的目光調轉到許夫人身上。
  許夫人面皮漲紅,似又有話想說,沈老夫人卻不願與這等蠢物多言,扶著沈瓊樓的手起了身,對著屋內的夫人禮貌地告辭,攜著家中女眷轉身走了。
  沈瓊樓想到許夫人方才被噎得倒回氣的模樣,心裡大為痛快,拍馬屁道:「還是祖母厲害。」
  沈老夫人橫了她一眼:「你少惹點事兒我就燒高香了。」又哼了聲:「原本許家多少還占些道理,被他們家夫人這麼一作,旁人起了厭煩之心,理也不剩幾分了。」
  沈瓊樓連連點頭,忽的一摸腰間,哎呀一聲:「我的白玉蟾呢?」
  這白玉蟾是當初陳皇后贈的,她在車裡左右找了找都沒找著,沈老夫人也急起來,說了她幾句,又問道:「別是掉在寺裡了吧?」
  沈瓊樓一想,好像出了寺門就沒再見過,她急急忙忙跳下車:「我回去找找。」
  沈老夫人和陳氏在後頭喊:「給你派輛馬車!」
  沈瓊樓已經一溜煙跑的沒影了,一飯寺建在半山腰上,沈家的馬車沒走多遠,她一路走一路尋,猛地聽見一聲炸裂的巨響,然後就是一連串的轟隆轟隆,所有人都靜了一瞬,眼看著半山腰處的巍峨佛寺垮塌了小半。
  嘈雜尖叫的聲音混到一處,狠狠地撞擊著人的耳膜,所有人都驚慌地掉頭往山下趕,沈瓊樓知道這時候若是跌倒了,那就是個死,拼命讓自己保持平衡,隨著驚慌推搡的人潮往下蠕動著。
  又是幾聲巨響傳來,人群越發橫衝直撞,洶涌著撲了過來,她被擠的東倒西歪,扶著護欄的手只是略松了幾分,沒想到就被人群狠狠地擠了出去,順著山坡的弧度往下滾。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2
發表於 2019-3-8 00:06:51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一章

  她嘴裡一句‘我去年買了個表’還沒說完,人就已經著陸,幸好這山澗不深,她低頭瞧了瞧,身上只是有幾處磕碰擦傷,並不嚴重。
  她長長地松了口氣,正要往上爬,就見不遠處有輛精緻馬車的殘骸,還有人斜靠在殘骸上,青絲有些微凌亂,低頭不知道在做什麼。
  她定睛一瞧,隨即驚愕道:「豫王?」
  雖然明知道不合時宜,但是瞧見這場景沈瓊樓心裡還是冒出一句話來——老司機翻車了。
  豫王早在人掉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他不急不慢地用山澗水洗著臉,見她靠近,面上帶著些防備和漠然,等看清了是誰,才挑了下眉梢,古怪地笑了笑:「又是你?」神情卻和緩下來。
  這下沈瓊樓也沒話說了,嘆了口氣:「我跟王爺真是……倒霉到一處去了。」她搖搖頭,連吐槽的興致都沒了:「王爺是怎麼掉下來的?」
  豫王倒也沒瞞她,淡淡道:「有人在寺裡用了火藥,我受到餘波的波及,人和車一起翻了下來。」
  沈瓊樓見他靠在馬車的樣子竟有些楚楚之姿,不由得感慨美人就是美人,狼狽起來也這麼好看,她打量片刻,見他右腿盤起的姿勢怪異,不由得詫異道:「王爺的腿受傷了?」
  他並不答話,斜靠在殘破的車上瞥了她一眼,眼裡竟有幾分狐疑。
  沈瓊樓頓時默了,她猛然意識到,豫王雖是個很喜歡猝不及防侵入別人私人空間裡的人,但卻並不喜歡別人主動的靠近,像是佛龕裡寶相莊嚴的菩薩,維持著俯視眾生的姿態。
  她默了片刻,才覺得氣氛有些尷尬,補救道:「臣只是問問,並沒有別的意思。」
  畢竟她這些日子出現在豫王跟前的次數太多,雖然她是無心,但落在他眼裡未必就這麼純粹了。
  他見她呆愣愣有幾分不知所措的樣子,心情像每次見到她一樣,稍稍好了些:「你就是有別的意思也無妨。」
  這話沒法接,沈瓊樓調開視線轉移話題,看著不遠處的陡峭的山壁,一線天也被濃密的樹蔭和藤蔓遮擋,頭疼道:「這地方太隱蔽了,底下人也未必能找到這兒來,咱們這可怎麼上去啊?」
  豫王細細斟酌起她的語意:「咱們?」他瞧她一眼:「你好手好腳的,爬上去雖然難,但應當也不是做不到。」
  沈瓊樓一怔:「那您呢?」
  豫王比她更詫異,人行事難免以己度人,他涼薄慣了,似乎沒想到她把自己的安危也考量進去,頓了下才道:「你要救我?」
  沈瓊樓不是很懂這些古代人的三觀,奇道:「王爺這話問的臣就不懂了,若是沒瞧見也就罷了,若是瞧見了又有能力,順手救一把又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她又抬頭瞧了瞧天色:「天快黑了,不知道這山坳裡有沒有狼,咱們得想法子趕緊上去。」
  豫王默了片刻,忽然笑的極惑人:「也是。」他瞥了她一眼:「我餓了。」
  沈瓊樓東摸西摸,想起荷包裡裝了些乾果蜜餞,是給福姐兒和明姐兒帶的,把荷包整個遞給他:「裡頭有些零嘴,您吃了先墊墊。」
  豫王取出個桃乾來慢慢吃了,遞給她一片杏脯,她接過來吃了,當即就皺起眉,覺得味道實在不怎樣,便擺擺手:「我方才在寺裡吃了些素齋,您都吃吧,不用管我。」她不愛蜜餞的味道。
  豫王顯然另有看法,定定地瞧了她一眼,慢慢收回手。
  沈瓊樓不知道他想多了,又左右打量一番:「我去轉一圈瞧瞧看有沒有好走的路,您現在這兒帶著,看要是有什麼事兒了就喊一嗓子叫我。」
  豫王唔了聲,見她走了,慢慢地把手裡繡著纏枝蓮葉的荷包放到袖子裡。
  她兩盞茶的功夫就折返回來,一向不動如山的臉上帶了些興奮:「就在不遠處有個平整的羊腸小路,應當是建造佛寺的工匠為了運送材料方便修出來的,咱們上去就能找人幫忙了!」
  豫王慢慢地道:「怎麼上去?」
  沈瓊樓興奮勁立刻下來,目光落到他的右腿上,猶豫片刻,咬牙下定了決心,沉痛道:「我背您。」
  說著就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豫王:「……」
  沈瓊樓覺得這個場面有點驚悚,但見他久久不動,轉頭疑惑道:「王爺?」
  豫王不知在想什麼,臉上竟帶了幾分想笑的意味,眉眼彎彎:「你真的是姑娘家?哎,也罷。」他說完就俯低身子趴了下來。
  雖然沈家孩子大都從小習武,這身子身體素質她很有信心,但背上他的那一剎那還是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召喚,晃了晃才勉強穩住。
  豫王含笑湊在她耳邊,氣息在她耳邊流蕩:「怎麼樣?可還撐得住?」
  沈瓊樓耳朵抖了抖,咬牙道:「能。」
  她背著人蹣跚地往上走,雖然她在女子裡算很高了,按照現代的算法也有一米六五左右,但顯然比目測豫王還差的老遠,人在她背上,腳卻快拖到地上了,導致整個畫面十分之詭異。
  豫王想了想,長腿乾脆在她腰間盤了起來。
  沈瓊樓:「……」
  她開始還好些,到了後面持久力不足,只好說閒話轉移注意力:「聽說王爺常呆在蜀中,那邊的火鍋好吃嗎?」
  「……罷了。」
  「蜀地的姑娘漂亮不?」
  「……沒注意。」
  「小夥子俊不?」
  「……」
  她問完才覺得自己問的不妥當,訕訕一笑,隨意扯了個話頭「王爺看過西游釋厄傳嗎?」
  幸好豫王很配合地道:「看過。」
  她腦子邪光一閃:「你看咱們這樣像不像豬八戒背媳婦?」說完才覺得不對,恨不能把自己舌頭咬下來。
  豫王怔忪一瞬,又笑意盈盈:「像。」又挑眉古怪笑道:「你想讓本王當你媳婦?」
  沈瓊樓:「……不敢。」禍從口出啊。
  豫王見她小巧的耳朵又抖了抖,湊過去似含非含地貼住圓潤的耳珠:「想想也可以。」
  沈瓊樓身子像是通了電一般,生生打了個激靈,險些沒把他扔下去:「王爺……不要這樣!」
  豫王變本加厲地貼在她耳邊呢喃:「怎麼樣?」
  沈瓊樓覺得背的不是媳婦,是五指山,還是個特別要命的五指山,她黑著臉道:「您能不能離我遠點!」
  豫王見她眉間帶了幾分薄怒,顯然是真有惱意,這才緩緩離遠了些,嘴裡不慌不忙說著正事:「這回佛寺既然有人敢安排火藥,想必不是偶然,只是不知道針對誰了,萬一路上遇見人埋伏怎麼辦?」
  沈瓊樓沒好氣地道:「您是君我是臣,遇到這種事兒我自然得擋在您前頭了。」
  他眯了眯眼,目光凝在她身上,帶著審視,神情卻難得溫緩下來。他靜默了片刻,讓氣氛也曖昧不明起來,半晌才輕笑一聲:「君臣?不是媳婦嗎?」
  沈瓊樓:「……」她還是老老實實爬坡吧。
  其實兩人摔下來的距離並不長,所以這斜坡雖然陡峭,但也不是很長,就是如此,她背著個人上去到了最後也幾乎是手腳並用,終於上去了之後幾乎是累癱在地上。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3
發表於 2019-3-8 00:0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二章

  本以為今天已經夠驚心動魄的了,但沒想到最驚心動魄的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背了一路的傷殘人士安安穩穩地兩腿落地,又穩穩當當地走了幾步。
  沈瓊樓:「……」日了哮天犬了!
  豫王見她瞪圓的眼睛,勾脣一笑,難得解釋道:「方才掉下來的時候確實崴了一下,不過休息片刻也無事了。」
  他偏了偏頭,淺笑道:「你方才那般熱枕,本王也不好明著拒了你啊。」
  她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是,就當臣對長輩盡孝了!」
  他噎了下,又從袖子間取出竹筒,幾道煙花立刻在天上炸開,又轉頭向沈瓊樓道:「從這邊上離寺裡反倒遠了,不過無妨,皇上想必也派兵過來了。」
  沈瓊樓正在給自己做精神緩衝,他說完話沒多一會兒,就有十幾個暗衛好手不知從哪裡趕了過來,跪在他身前請罪:「卑職該死,護主不利,請王爺降罪!」
  豫王轉頭瞧了眼正在承受新一波精神衝擊的沈瓊樓,他心情尚好,淡淡道:「這回有人相助,下不為例。」
  沈瓊樓的玻璃心叮鈴啷碎一地,衝口道:「您既然能找人來救,何必要為難臣呢!」
  豫王裝模作樣地思考這個問題,又勾脣笑道:「給你個兜搭本王的機會。」
  底下跪著的暗衛面面相覷,齊齊閉了嘴,雖然自家主子散漫慣了,但對女子向來都是冷臉,沒見過這般撩撥調弄的。
  沈瓊樓也跟著閉了嘴,坐在原地背著八榮八恥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一邊恨恨地想,早就該知道,豫王這種老司機肯定不是這麼容易翻車的!
  豫王伸出只白潔纖長的手:「地上涼,小心坐病了。」他見沈瓊樓不理她也不著惱,伸手把人拉了起來。
  沈瓊樓被他拉著起身,他垂下眼臉看她,長睫半覆著煙媚的眼睛,又輕輕抬手,身邊的暗衛立刻識趣地退遠了。
  她把玻璃心勉強粘起來,臉上恢復了平時的面無表情,擰眉道:「王爺,臣家裡人還等著,臣要先回去了。」
  他並不打算就這麼放她走了,伸手輕柔地幫她撥開散亂的鬢發,耐心把發間夾著的草葉取下來:「總這麼王爺王爺的,難道我沒有名字嗎?」
  他傾身仔細瞧著她:「你知道我的名諱嗎?」
  沈瓊樓狐疑道:「豫王啊。」
  他默了下:「……那是封號。」
  沈瓊樓當然知道這是封號,她還知道皇帝的名字,她敢叫嗎?她低頭撇嘴:「臣知道這個就夠了。」
  「不夠。」她腰間一緊,猝不及防地被擁進懷裡,腳尖離地,鼻端滿是龍涎香的味道。
  他低頭看著女孩抬起桃花眼看著他,眼裡滿是困惑和驚愕,揚起嫣紅潤澤的脣:「我叫,殷卓雍。」
  他聲音只是輕輕的,卻像是要把每個字都刻在她心裡。
  沈瓊樓聞著他身上的清雅的香氣,腦子亂響,嘴卻下意識地跟著重複了一遍:「殷卓雍。」頓了片刻才反應過來,用力掙扎著退開幾步。
  他似是有幾分滿意,倒也沒為難她,任由她脫身。
  旁邊的暗衛驚得瞪大了眼,見兩人詭異又突如其來的親密姿態,慌忙地又把頭俯低了些。
  沈瓊樓不知道他為啥突然告訴自己名字,敷衍道:「王爺不愧是王爺,這名字起的真好,一聽就知道是天潢貴胄。」她頓了頓,抬眼看著他:「臣能回去了嗎?」
  為啥明明她乾了大把的體力活,現在想走還得徵求他的意見?!
  殷卓雍笑了笑,正好暗衛換了輛新馬車過來,他拉著她上車:「天黑了女孩子不好走夜路,我送你下山。」
  沈瓊樓雖然對他的理由很不以為然,但想了想,也沒拒絕,反正馬車可比兩條腿快多了:「那臣就多謝王爺了。」
  馬車內寬敞的堪比一座移動的房子,錦緞迎枕堆疊著,上頭吊著明晃晃的琉璃燈,裡頭處處都是描金繪彩,精緻又舒適,雖然豫王人是直男,但這品味一點都不直男。
  他知道別人不說話,沈瓊樓也不會主動開口,便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她日常喜好,又偏頭看著她身上灰撲撲的衣裙:「可要我讓人給你取套新的衣裳過來?」
  沈瓊樓老實搖頭道:「回王爺的話,不用了,臣到家再換也不遲,在這荒郊野嶺的也不方便換。」
  她一口一個王爺臣的,讓他有些不稱意:「乖乖,你是不是忘了你該叫我什麼?」
  沈瓊樓還以為他一下午都沒發作,已經把這事兒忘了,被生生噎在那裡半晌,才別彆扭扭地開口:「……叔叔。」
  他人湊近了些:「這麼擰巴做什麼,叔叔對你不好嗎?」
  沈瓊樓強忍著把他的臉按開的衝動:「不是,叔叔很……很慈祥,是侄女沒叫習慣。」
  他被她的用詞頂了下,體會到什麼叫自討苦吃,輕聲重複:「慈祥?」
  沈瓊樓大概知道哪裡戳到他的肺管子了,小心換著用詞:「那……和藹?慈和?祥和?」
  他無言地看著她,正想開口,就看見她掀開轎簾子驚喜叫了聲:「周管事!」
  周管事半天找不著人,急的滿頭是汗,冷不丁聽見自家小姐的聲音,驚喜望過去:「三姑娘!」
  沈瓊樓向豫王匆匆道謝就跳下車,轎簾被掀開,顯得裡頭空盪蕩的,山裡的涼風吹了進來,他脣邊的笑意淡了幾分,敲了敲車板,立刻有暗衛跟了上來等著吩咐。
  「好生跟著沈家三姑娘,看她安全入府了回來報給我,不要讓人發現了。」
  底下人摸不準主子的心思,但也知道自家主子這般明顯是上了心的,忙不迭地吩咐人去跟著了。
  他這才想起正事來,偏頭問道:「今天佛寺被毀是怎麼回事兒,都查清楚了嗎?」
  暗衛長陳河面上帶了幾分為難:「具體的還不知道,只知道聖上震怒,讓五城兵馬司派兵過來封了佛寺,好像正在調查呢。」他想了想,又補了句:「佛寺被毀的時候好些權貴人家的女眷都沒來得及跑開,受傷的有不少,聽說還出了人命。咱們要不要……?」
  殷卓雍垂下眼,笑得十分漠然:「這下皇兄有的忙了,跟咱們沒關係,只管站乾岸瞧笑話。」
  陳河應了聲便退下了,他獨個坐在馬車裡想著下午和她在一處的時候,脣邊不自覺泛出笑來,忽而又輕蹙起眉頭,一顰一笑似三月春光,繾綣無限。
  沈瓊樓當然沒功夫想東想西的,拉著周管事問家裡人,周管事答道:「姑娘放心,佛寺被毀的時候咱們都已經走遠了,只是被人群簇擁著沒法回頭,夫人在府裡等了半晌也沒見您回來,急的差點沒暈過去,命人吱會了老爺,夫人老爺和兩位少爺已經帶人出來找您了。」
  沈瓊樓歉疚道:「是我不好,讓爹娘兄長擔心了。」她又忙催道:「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你趕緊傳話讓爹娘回府吧。」
  周管事忙忙地吩咐下人去傳話,她又問道:「祖母呢?沒事吧?」
  周管事嘆了口氣:「老夫人無事,本也想跟著找的,但福小姐和明小姐受了傷,老夫人不得不留在府裡照看著。」
  沈瓊樓嚇了一跳:「福姐兒和明姐兒受傷了?堂嫂沒看著嗎?」兩個孩子才多大點啊。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4
發表於 2019-3-8 00:07: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三章

  周管事苦笑一聲,卻有些含糊其辭,她覺出不對,但也沒緊著追問,反正到府裡自然就清楚了。
  她回府的時候沈木兩口子和兩個哥哥都沒回來,她也顧不得洗漱,直奔了沈老夫人院裡,卻見江氏眼眶紅腫,直挺挺地跪在院子裡,面上十分難堪,哭的幾乎要暈厥過去。
  她愕然地上前問道:「堂嫂怎麼了?」
  江氏哭哭啼啼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只好撫慰幾句,急忙往暖閣走,就見明姐兒和福姐兒躺在炕床上已經熟睡,沈老夫人坐在一邊輕輕拍哄著,眉間有幾分揮散不去的怒意。
  沈瓊樓上前道:「祖母。」
  沈老夫人已經知道她平安的信兒,但見到全乎人心裡的大石才算落地,見她灰頭土臉,身上的衣裙也髒的不成樣子,忙不迭地命人給她備水洗漱,又讓人趕緊備飯。嘴上卻嗔罵道:「你可真是個祖宗,一下午跑哪去了?!累的一家子都為你奔波,你娘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差點沒暈厥過去!」
  沈瓊樓知道她素來是嘴上說的不好聽,苦笑道:「不留神栽進山坳裡了……哎,說來話長,等會細細告訴您。」
  她說完又問道:「堂嫂……為什麼在外頭跪著?您幹嗎不讓她來照看明姐兒和福姐兒?」沈老夫人不是愛刻薄兒媳孫媳的人,江氏跪在那兒就有些奇了。
  沈老夫人眉眼一沉:「她向你求情了?」見沈瓊樓搖頭,她面色這才緩了緩,指著床上熟睡的兩個小女孩道:「你瞧瞧明姐兒和福姐兒的傷,這就是她照看的下場。」
  沈瓊樓探頭瞧了瞧,一看卻吃了一驚,小的那個額角腫的老高,大些的更是可怖,手臂上隔著厚厚的藥膏都能看見血淋淋的口子,雖然昏睡著,小臉卻還帶著恐懼驚慌,她錯愕道:「這,這怎麼弄的?」
  沈老夫人氣的不想說話,還是江嬤嬤嘆了聲,替她開了口:「大少夫人沒把這兩個姐兒帶在身邊,姐兒不慎掉下車都不知道,等回頭去找的時候,明姐兒和福姐兒已經成這樣了,身上還有好幾個腳印子,可把咱們嚇得夠嗆,幸好大夫說了只是皮外傷,只要不發燒便無大礙。」
  沈瓊樓皺眉道:「照看的丫鬟婆子呢?」
  江嬤嬤微微嘆了口氣,沈老夫人神色已經淡了下來,隻眼裡還有幾分凌厲:「下人還不是看著主子的眼色行事?你小時候你娘寵的跟什麼似的,哪個不長眼的敢有半分怠慢?你大堂嫂就……」她冷哼一聲,卻不再言語了。
  江氏自覺沒有好娘家沒有依仗,所以拼命想生個兒子傍身,對兩個閨女難免輕忽了。
  沈老夫人說完也有些頭疼:「我本顧忌著她的體面,也不好多說,只是提點了幾回,沒想到她全然沒往心裡去,兩個閨女跟不是她生的一般,一心只撲在她那沒影的兒子上!」
  女人婚後念著生兒子本也沒什麼,但縱然不能一碗水端平了,也不能全然不把閨女放在眼裡吧?難道閨女就不是親生的了?
  現代都有不少重男輕女的,何況是古代?沈瓊樓原來就聽說有親媽差點把自個兒閨女溺死的,沒想到在古代見著類似的了。
  她也對江氏作為十分反感,但老讓人跪著卻不好,便勸道:「堂嫂再不是,也連著大伯母和堂兄的情面呢,如今大伯母不在,您這般罰了她兒媳,她回來臉上也不好看。」
  婆婆教導兒媳名正言順,婆祖母教導就隔了一層,中間還得顧及兒媳的面子。
  沈老夫人性子剛強,本來不想鬆口,幸好這時候陳氏和沈木回來了,她也不願鬧的人盡皆知,便傳話去讓江氏起來。
  陳氏見到沈瓊樓眼淚先流了下來,摟著她一口一個心肝肉不撒手,又忙忙地問她怎麼這時候才回來。
  沈瓊樓簡單地把被人擠到山坳裡的事兒說了,又低聲道:「在山坳子裡看見有人落難,搭把手把人救了,兩下一趕,這才回來晚了。」
  饒是她說的輕描淡寫,陳氏也駭的臉色發白,摟著她再不肯鬆開,又瞪眼恨恨道:「哪個天殺的把你擠下去的,要是讓我遇到,非給他好看不可!」
  沈瓊樓拍著她撫慰:「娘,我沒事的,擠我的也不是一個人,當時人擠人又推推搡搡的,誰能顧得上這麼多?」
  陳氏見她完好,提了一天的心稍稍放下,卻還拉著她問個不住,還是沈老夫人發話讓眾人都先下去洗漱。
  這一天過的驚心動魄,一家人圍在圓桌邊吃著飯,陳氏不住地給沈瓊樓夾菜,江氏眼眶還紅著,瑟瑟不敢言語,就連筷子也不敢碰。
  沈老夫人轉頭瞥了她一眼,放下筷子緩緩道:「志哥兒媳婦,你知道你錯在哪裡嗎?」
  江氏怔怔地用絹子揩著臉,低頭道:「孫媳沒有好好管束下人,讓明兒和福兒受傷了,千錯萬錯都是孫媳的錯,您千萬別為著這個氣壞了身子。」
  這話顯然是還沒明白錯哪兒,沈老夫人緩緩地呼出口氣,江氏卻已經就著這個由頭解釋起來:「那起子丫鬟婆子,素來眼裡沒人的,不給夠賞銀就不動彈,孫媳敲打了幾回他們也沒放在眼裡,孫媳自知身份低微,說得多了怕更指使不動,都是孫媳的錯兒,萬不該把兩個姐兒交給他們帶的……」
  她說著便嚶嚶哭了起來,絹子都哭濕了一大片。
  一忽兒自憐身世,一忽兒又說道丫鬟婆子的不是,她倒是把錯兒摘了個乾淨。
  沈瓊樓冷眼旁觀,發現她也不是故意推脫,而是真就這麼覺得錯都在別人,自己如白蓮花一般無辜。比故意推脫還讓人反感。
  沈老夫人微微闔上眼,啪地一聲擱下筷子,江氏嚇得慌忙住了嘴,再不敢多言了。
  她冷淡地瞧了眼江氏,似乎有話想說,但不知為何又住了嘴,直接轉身回了屋。
  眾人被這麼一鬧,也沒了再吃飯的心思,匆匆扒了兩口便回院子了,倒是陳氏想留下來陪沈瓊樓,被她勸了幾句才依依不捨地走了。
  沈瓊樓勸完親娘,又猶豫片刻,轉身去了沈老夫人屋裡,就見她額上貼了兩片膏藥,用抹額勒著,胸膛微微起伏。
  這裝束她熟,原來原身打人罵狗的時候沈老夫人也氣得貼著膏藥,她問道:「祖母,您沒事吧?」
  沈老夫人斜了她一眼:「我能有什麼事兒?」
  沈瓊樓乾笑了聲,幫兩個小的掖了掖被子,明姐兒和福姐兒同時抿了抿小嘴,翻個身繼續睡了。她瞧得怔了怔:「明姐兒福姐兒這般可愛,多少人求都求不來呢,堂嫂還這般嫌的。」
  沈老夫人緩緩呼出口氣,神色帶了幾分譏誚:「兩個小的當初起名的時候,她差點給一個叫招娣一個叫盼娣,還是你大伯母說不成體統才硬給改了。」
  沈瓊樓摸了摸明姐兒福姐兒肉嘟嘟的小臉,一時有些心疼:「咱們魏朝對女子算是寬容的了,不光能拋頭露面,也有入朝為官的,堂嫂這般又何必呢?」
  沈老夫人不知想到什麼,神色有些悵然:「能寬容到哪裡去?但凡家裡有些錢權的人家,不照樣納小的納小,收通房的收通房,慢待妻子,偏寵妾室。你瞧瞧那些決定為官的女子,哪個不是孤獨終老,孑然一身?明姐兒福姐兒又攤上這麼個親娘,以後才有的熬呢。」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5
發表於 2019-3-8 00:07:2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四章

  她說完頭疼地按了按額角:「本以為你大堂嫂為人雖有些怯懦,但人還是好的,沒想到也是個不省心的。」
  沈瓊樓聽完了心裡也沉沉的,低聲勸慰幾句,轉身告辭了。
  因著佛寺被毀一事,宮裡和朝上忙的一團亂,她倒是因此得了清閒,東宮的課也不用去上,只在家裡喝茶遛鳥,陪兩個小的玩捉迷藏,倒是沈老夫人見不得她閑的要死,又怕她再出去廝混,便每天捉了她看家裡的賬本子。
  於是她真的成了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
  期間還有幾個沈瓊樓當年的狐朋狗友找上門,想要再約她鬥鬥雞,賽賽馬,玩玩狗,沈老夫人趕人趕的心好累,瞧見沈瓊樓就沒好氣:「要不是你原來整日鬥雞走犬,現在哪來這麼多麻煩?」
  沈瓊樓好言哄道:「孫女好歹也讀了這麼久的聖賢書,現在讓我鬥雞也鬥不起來,我現在見到雞隻能想到這雞適合煲湯還是燉了。」
  沈老夫人:「……」
  又如此閑了幾日,宮裡終於傳出話來,讓沈瓊樓重新進宮侍讀。
  她做的撲克牌如今在京裡成了很時興的玩意,殷懷瑜聽了便嚷嚷著也要一副,她便拿出做好的一副揣進懷裡,趕早準備去送給他,沒想到進了東宮卻沒瞧見太子人。
  她左右瞧了瞧,見幾個內侍也不在,正要拉人問,就見皇上有個內侍匆匆走了過來,她記得上回皇上召見沈瓊樓過來的也是他。
  不過他這回可沒有上次見的恭敬諂媚,微揚著下巴,拂塵一掃,淡淡道:「沈侍讀,皇上要見你,跟咱家走一趟吧。」
  沈瓊樓一怔,自不敢怠慢,先跟他走了幾步才問道:「大人,皇上這回召見是有何要事啊?」
  那內侍雙手背著,拂塵抄在身後,又無端掃了掃,這才語帶譏誚地道:「侍讀不過是太子陪讀,您覺得皇上找您能有什麼要事?」
  他拂塵背在背後,活像個大尾巴狼,宮裡人拜高踩低慣了。沈瓊樓被掃了了正著,又聽他譏諷,心裡已經起了些火氣,正要開口,就聽不遠處傳來道溫雅和緩的聲音:「侍讀身為太子陪讀,責任重大,自然身負要事,難道你覺得太子的事兒不是要事嗎?」
  那內侍聽見聲音秒慫了,忙不迭地跪下道:「督主,您老人家怎麼過來了?!」又慌忙解釋:「奴才正要帶沈侍讀去見皇上,見侍讀發問才信口說了那麼一句,不敢有旁的意思。」
  蘇沅目光從他身上掠過,凝在沈瓊樓臉上,腔調還是這麼文雅:「這奴才辦事不利,侍讀不用理會,剩下的路還是由咱家來帶吧。」
  沈瓊樓看了眼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內侍一眼,遲疑著點了點頭:「有勞提督了。」
  兩人並肩上路,沈瓊樓發問道:「敢問提督,太子去哪了?皇上特地叫我過去是有何事?」
  蘇沅道:「侍讀問的兩件事其實是一件,今兒早上聖上抽查太子功課,本來還算滿意,但突然有個東宮的奴才跑出來,懷裡抱著的是一些雞零狗碎的玩意,聖上起了疑心,便命人搜了東宮,發現好些殿下尋常玩樂的東西,一怒之下把太子帶到嘉明殿責罵,叫您過去……估計也是要問這事兒。」
  如果是王爺犯錯,倒霉的都是長史,太子犯錯,倒霉的就是像她這種近臣,難怪方才那個內侍敢跟她不陰不陽地說話,其實方才從那內侍表現她都猜出這回過去沒甚好事。
  沈瓊樓心裡叫了聲苦逼,但覺著這事兒透著蹊蹺,狐疑道:「這也不對,東宮裡的人又不是傻子,怎麼早不拿晚不拿,偏偏挑皇上在的時候把太子的玩意拿出來……」別是有心人故意為之吧?
  當然最後一句她沒說出來。
  蘇沅笑著說不知,沒多一會兒已經到了嘉明殿,皇上的怒罵聲從裡頭傳了出來:「……枉你身為太子,卻整日耽於玩樂嬉戲,一門心思撲在這些不著調的玩意上,簡直不知所謂!」
  蘇沅把她送進去就轉身走了,沈瓊樓硬著頭皮走進去,就見裡頭砸落了一地的棋子琉璃珠子等零碎玩意,她忙忙地跪在殷懷瑜的身邊行禮,昭睿帝本來已經罵到尾聲了,見到她又開了新一輪的火。
  「沈侍讀,你身為太子伴讀,難道對太子沉溺玩樂荒廢學業沒有半點察覺?!你明明有所察覺,不但不履行侍讀之只能,反而幫著隱瞞,要你何用!」
  這簡直是躺槍,她最近都沒在宮裡,太子的事兒她怎麼可能知道,再說了,十五六歲的孩子,下個圍棋打個琉璃珠子能值得什麼?又沒有影響學業。
  不過這些話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她請罪道:「是臣糊塗,臣這些日子沒在宮裡盡到侍讀之職,也不能悉心敦促太子學業,臣甚是惶恐。」
  太子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緊抿著脣,指甲陷進肉裡,神色卻滿是漠然,聽到他責罵沈瓊樓的時候才微微變色,她一邊請罪一邊還得死死扯著他的衣裳下擺,生怕他一時衝動作出個好歹來。
  昭睿帝聽完這話才想起來她這些日子沒在宮裡的事兒,神色略微和緩了些,他下首立著個穿靛藍皇子常服的十七八歲少年,見眾人都不言語,躬身遞了茶盞過去,低聲勸慰道:「父皇息怒。」
  昭睿帝對著三皇子殷懷錦臉色才稍稍和緩些,淺淺抿了口茶,就聽殷懷錦繼續勸慰道:「太子如今雖已十四了,但到底還是孩子心性,好玩些也無可厚非,還不都是底下人教唆的,您可別因著這個責罵三弟。」
  這話明著是勸慰,但暗裡倒像是說殷懷瑜昏聵無能,只知道聽下人讒言,而且都十四了還沒把心思往正道上用。
  果然,他說完之後昭睿帝的臉又黑了,沈瓊樓剛當侍讀的時候見過殷懷錦一次,當時真沒瞧出來他是這種綠茶婊啊。
  昭睿帝用力放下茶盞,任由裡頭的茶盞潑灑出來,大聲叱罵道:「你這個不長進的東西,你從小到大請的師傅都是當世大儒,沒成想竟把你教成這般沒出息的模樣!」
  本來他挨罵也是家常便飯,但這回當著殷懷錦的面責罵,他一個沒忍住就衝口道:「兒臣縱然有錯處,但這些日子也是披星戴月不曾懈怠了!憑甚……」
  沈瓊樓在後面死死地扯著他不讓他把後半句倒出來,要是在尋常人家兒子跟老子頂嘴最多挨幾下,但這不是尋常人家,兩人更不是平常父子,更是君臣。
  昭睿帝見他一臉倔強,就是隻聽了半句氣得肝疼,差點叫人把他拉下去打幾板子:「你這般是覺著朕冤枉你了?!」
  殷懷瑜梗著脖子不說話,眉眼滿是倔強。沈瓊樓拉人的動作太大,不留神被他給瞧見了,一手撐著桌案,面沉如水地開口道:「沈侍讀這是有話要說?」
  沈瓊樓內心哀嘆了一聲,跪著拱手,面帶喟嘆:「臣有錯,臣是見聖上對太子這般諄諄教誨,想到了家父。」
  昭睿帝似有詫異,就連殷似錦也頗是不解,他面上余怒未消,卻仍是沉吟道:「你說來聽聽。」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6
發表於 2019-3-8 0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五章

  沈瓊樓為了給殷懷瑜爭取機會,在心裡匆匆打了通腹稿:「臣幼年頑劣,家中伯母和母親都甚是溺愛,不曾苛責,後來做了許多不該做的錯事,家父常嚴厲斥責,動輒打罰,臣當時心裡十分不服,隨著年紀漸長,卻漸漸明白了家父的一番苦心,如今見皇上對太子一片慈父之心關護之情,舐犢情深著實令人動容,不由得想起了往事,還望皇上恕罪。」
  這話刨去了皇上的小題大做,重點突出他的‘一片苦心’,肉麻的連她自己都聽不下去了,偏偏昭睿帝很吃這套,臉色略微和緩,淡淡道:「浪子回頭,為時未晚,沈侍讀已經知道體諒錦川侯的慈心,可惜太子還是這般頑劣不遜。」
  沈瓊樓道:「回皇上的話,太子自也知道皇上的苦心,每日也都筆耕不綴,為的就是不辜負您的期望。」
  她言語沉穩坦蕩,眉間自有股磊落氣韻,叫人不知不覺就信服了。
  昭睿帝說穿了也就是個凡人,對著偏疼的兒子便是犯了錯也能視而不見,對著不喜的孩子,就是丁點錯也要罵個狗血淋頭。所幸他這火氣來的也快去的也快,心下已經有幾分滿意,便轉過頭看向殷懷瑜:「太子覺得如何?」
  沈瓊樓已經在他身後悄悄比劃了個千年殺的手勢,準備一言不合就讓他菊花殘,沒想到他竟真的服了軟,緊握的手指鬆開,躬身用力磕了個頭,嘴脣微顫,緩緩開口:「都是兒臣的不是,讓父皇為兒臣操心了,還望父皇恕罪。」
  她在後頭反倒怔了怔,雖然她沒膽子真的用秘術千年殺,但太子認錯的這麼幹脆利落也實在出乎她意料啊。
  昭睿帝心裡又滿意不少,沉聲斥了幾句,揮手讓兩人退下了。
  沈瓊樓大清早的被人跪著呲噠了一頓,心情也美麗不到哪裡去。其實殷懷瑜的表現已經算頗不錯的了,就拿昭睿帝他自己來說,他雖算不得無道的昏君,但更談不上什麼明君,頂多是個守成之君,太子現在的表現可比他當年這時候好多了,日後繼位於政績上八成也是強於他的,真不知道他哪來的臉嘰嘰歪歪。
  她心裡吐槽一通,頓時覺得身心暢快,單見太子還沉著臉不說話,上前著意逗他高興:「殿下知道逍遙游怎麼背嗎?」
  殷懷瑜看著她,她不等太子發問就開口道:「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一鍋燉不下……」
  要是尋常,殷懷瑜聽到此等精妙好句早就哈哈大笑了,這時候卻只是扯扯嘴角,繼續悶頭回了東宮。
  東宮裡的內侍齊刷刷跪了一院子,殷懷瑜抬手讓他們起來,先不問旁的,淡淡道:「今兒早上把東西抖露出來的人還在嗎?」
  常永呵著腰上前,神色猙獰:「已經捆了,殿下要怎麼處置他?」
  殷懷瑜嘴脣抿起,眼底似有幾分狠色:「好生問問,孤倒是想知道,誰給了他多少好處,讓他幫著坑害主子。」
  那人轉眼就被推推搡搡地帶出來,臉上還有好幾個巴掌印子,申請惶恐,一見殷懷瑜就拼命地磕頭求饒:「殿下,奴婢是無心的,是常公公吩咐奴婢把東西拾掇拾掇,奴婢真沒有瞧見皇上在啊!」
  常永見他還四處攀咬,氣的踹了他一個窩心腳,殷懷瑜面色泠然,並不言語。
  沈瓊樓瞧見他眼底的恨色,心裡微微嘆了聲。
  她倒不是很擔心今日之事,陳皇后不是吃素的,不然也不能穩坐坤極這麼些年了,今日這個場子,必然能想法子找回來,就是怕對太子心裡造成什麼陰影。
  那邊的三皇子給昭睿帝奉上盤新鮮瓜果,溫言笑道:「其實近來太子的課業已經進步許多,偶爾玩樂放縱一回倒也無妨,父皇這般動怒,小心氣壞了身子。」
  他早就過了變聲期,聲調溫和悅耳,昭睿帝心中和緩,嘆了聲道:「他身為國之儲君,怎能如此沉溺玩樂?若是他能似你這般懂事,朕也不必整日連斥帶罵了。」
  三皇子忙忙自謙,使得昭睿帝更為欣喜,又說了幾句閒話,這才面帶憂鬱,沉沉地道:「兒臣不孝,如今跟幾位老師延經說道的時候,自覺退步不少,實在當不得父皇這番誇獎,更有負您的期望。」
  昭睿帝見他上進,捋須含笑道:「幾位老師都說你學的頗好,便是一時有不懂的,也不必太為難自己,不如先放置幾日,等學了後面的,沒準就融會貫通了。」
  三皇子應了個是,又垂頭低聲道:「兒臣聽說謝,李,陳三位帝師均是當世數一數二的飽學之士,兒臣一心向學,只恨不能跟三位太傅討教一番,只可惜三位既要教導太子,又要忙於國事,兒臣一直找不到機會……」
  他邊說邊小心覷了昭睿帝一眼,見他面帶沉思,卻並無不悅之色,提著心繼續道:「所以兒臣想和六弟一道學習,也好為父皇和皇室爭光。」
  所謂帝師,便是帝王之師,講的乃是治國之道,皇子們自然另有老師,身份地位不同,講授的東西自也不同,三皇子這番言語,往輕了說是僭越,往重了就是有所圖謀。
  偏偏方才還端著嚴父架子的昭睿帝這時候成了瞎子聾子,只是垂頭若有所思,並不言語。
  正好這時候德妃帶了些親手做的精緻點心走進來,聽見兒子這般說話,慌慌忙忙跪下請罪道:「三皇子僭越,說了不該說的,還望皇上恕罪。」
  三皇子也似慌了手腳一般,急急跪下請罪:「都是兒臣的不是,一心想多學些東西為您爭光,不慎逾越,請父皇見諒。」
  昭睿帝本來正在思索,見把兩人嚇成這樣倒有些不忍,忙不迭地扶了愛妃起身,擺手道:「皇兒一心向學是好的,這也沒什麼錯處,愛妃不必惶恐。想必三位帝師也不會介意多添個學生……」
  他沉吟片刻:「這樣吧,朕回頭找他們說說,後日便讓皇兒也去進學,能多學些東西也是並無害處。」
  德妃為難地推脫道:「皇上,這……這怕是不合規矩吧。」
  昭睿帝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愛妃多慮了,宮裡並沒有皇子不得跟著帝師學習的規矩。」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但確實約定俗成,當然也被昭睿帝無視了。
  德妃這才歡喜,忙忙地給昭睿帝道謝,他頓了頓,又似想起一事:「對了,皇后前些日子著了風寒,如今正在將養身子,宮中你先幫著協理一二。」
  德妃搖頭拒了,又含笑道:「妾知道皇上對我的心意,這便夠了,昭妃妹妹和賢妃姐姐哪個德行品貌不在我之上,都是協理六宮的好人選,我只求安心在皇上身邊服侍,旁的再不敢奢求。」
  無論昭睿帝怎麼說,德妃都堅辭不受,他到最後也無法,心裡卻頗是感動,覺得自己一片真情沒有錯付了。
  兩人說了會兒德妃便告辭離去了,三皇子走到半路便有些沉不住氣,低聲問道:「母妃,那打理六宮之權父皇既然給你,你為何不順水推舟應了,咱們也能……」
  「傻孩子。」德妃笑顏如花,面上端莊優雅,扶了扶鬢邊的玉簪:「哪能天下的好事兒都讓你一個人占了,你能跟著帝師學課業已經是天大的幸事,我若再得了這權柄,咱們之後的日子就怕不好過,況且正宮那邊也不是吃素的,她握著大頭,我把六宮打理的再好,也不過是給人打雜工罷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7
發表於 2019-3-8 00:07: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六章

  她轉頭看著三皇子,眼裡頗是驕傲:「你跟著三位帝師好好學,只要你有出息,咱們一輩子的風光錦繡就有了。」
  沈瓊樓在東宮又跟太子閒扯了半天,喝了兩壺茶,確定他沒落下什麼心理疾病,這才捶了捶腰起身告辭。
  其實這孩子也很苦逼,當爹的偏心成這樣,他沒長歪算是不錯的,要是她穿到這種當爹的偏寵小妾庶子的家裡頭,估計早就錘死幾個小的再找棵歪脖樹掛死了。
  她這般揣了一兜宮裡的八卦,準備回去跟沈老夫人和陳氏爆料,沒想到剛出宮門,還沒上馬就被一輛馬車攔住了。
  她耳朵出現了幻聽的bgm,瞬間知道車裡坐的是誰,躬身行禮道:「豫王。」
  殷卓雍掀開轎簾,人慵懶地斜靠在車圍子上:「侄女果然有心,隔著車板都知道我是誰。」
  沈瓊樓張了張嘴,還是識趣地轉了話題:「王爺有何事吩咐?」
  殷卓雍眉眼含笑:「你不是還欠著我一頓飯嗎,怎麼這些日子不見,是打算托賴了?」
  沈瓊樓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媽蛋你咋不想想誰辛苦把你從山坳裡背出來的。
  她見他目光在自己身上凝著,非常識趣地接口道:「擇日不如撞日,既然臣惦記著請王爺已久,正好今日巧遇,就請王爺賞臉,讓臣請您一回吧。」
  殷卓雍托著下巴想了想:「本來不想去外頭吃的,但你惦記本王這麼久,盛情難卻,那就遂了你的意,好解一解你的相思之苦。」
  沈瓊樓:「……多謝王爺。」好想給豫王一個千年殺!
  沈瓊樓說完就準備去牽馬,沒想到卻被他一手攔住:「騎什麼馬,上車吧。」
  她其實也喜歡坐馬車,但馬車比馬慢多了,她每日時間又趕緊,所以只好騎馬,險些騎成羅圈腿。她瞧了眼豫王精緻舒適的馬車,不怎麼堅定地猶豫道:「臣等會兒還要回去呢,而且這馬……」
  他一手已經搭在她肩上,漫聲道:「一會兒我送你回去,宮裡自有人照看你的馬,打聲招呼便是了,還能把你的馬趕出來不成。」
  沈瓊樓一想也是,沈家人運動神經發達,連車夫取下來的凳子也不用,用力一躍就上了馬車,拱手道:「多謝王爺相送。」
  殷卓雍瞧著心情甚好,只是對她這般有些不稱意:「乖乖,你想請叔叔去哪裡吃,早早指出條道兒來,省得車夫迷了路。」
  沈瓊樓自動過濾了他的稱呼,腦子裡把京裡拔尖的酒樓搜索一遍,正準備開口,忽然臉色一僵,顫巍巍地撫上了自己的荷包,果然只剩了幾顆碎銀子和幾十枚銅錢,這些錢吃點路邊小店綽綽有餘,去達官貴人常去的館子那她估計要留在那洗碗了。
  答應了請人吃飯,自己卻沒帶錢,再沒比這更尷尬的時候了。殷卓雍瞧出她臉色有異,卻並不開口,只等她自己說話。
  沈瓊樓腦子冒出個歪主意來,掩嘴輕咳了聲,抽著眼皮子開了口:「王爺……您知不知道……不光高樓裡的珍饈佳肴好吃,那些山野食肆的小吃也別有風味。」
  殷卓雍挑了挑眉梢,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她按著荷包的手上:「你想說什麼?」
  沈瓊樓頓了下,支支吾吾地道:「這,這不是快到月底了……」她尷尬地垂著頭:「錢……快花完了。」她想了想,又補救道:「其實天橋口那邊的小吃也真不錯。」
  殷卓雍兩手優雅地交疊著,神情古怪地看著她:「你是沈家嫡女,竟還缺這些身外之物?」
  沈瓊樓恨不能以袖遮面,紅著臉道:「沈家不缺錢,我缺啊。」
  沈家為了培養子弟艱苦奮鬥的精神,每個月的花銷家裡只給她五兩,而她當侍讀的薪俸也不多,還不如她的月銀的,所以每個月統共不到十兩,要在尋常人家還有不少富裕,偏她每個月要打點的也不少,不過她大哥二哥的更少就是了。
  沈老夫人當初給的早就用完了,陳氏倒是有心貼補,也被她老人家攔住了:「你別慣的她又故態復萌,她原來見天兒地出去作妖,還不是你和老大媳婦整日的貼銀子。」婆母發話,陳氏自不敢不應,也就只能看著寶貝閨女每天寒酸地揣小幾兩銀子出門。
  沈瓊樓臉帶訕然地說完,又鬱悶地歪頭嘆氣:「這是祖父那輩定下的規矩,連我爹年輕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
  殷卓雍微揚了揚脣:「沈家老侯爺倒是個妙人。」
  她本以為這回鐵定要被趕下車了,沒想到他輕聲吩咐道:「去天橋口。」
  沈瓊樓眼神詭異地看著他。
  原身是個路邊攤的狂熱愛好者,她不費什麼力氣就找到家味道不錯的小店,在現代速成蒼蠅館子,和殷卓雍走進去,先要了兩碗魚湯麵,又陸陸續續點了好些蟹黃包子煎白腸之類的小吃——雖然貴的吃不起,但小吃還是管夠的。
  殷卓雍縱然隨性,但到底是宮中的貴人,一飲一啄自有定數,來這種地方倒是頭回,但也不見半分不適之態,施施然坐下等著人服侍。
  沈瓊樓瞧得十分感慨,不得不說有的人天生就帶了貴氣,就算穿粗麻衣裳也擋不住通身的雍容氣派。
  店主麻溜的先把面上來,魚湯麵是用鮮美的鯽魚湯做的,裡頭別出心裁地放了幾隻大蝦和半顆雞蛋,撒了把青綠的蔥花,紅綠黃色香味俱全,用筷子稍稍一撥弄,那撲鼻的鮮美味道就透了出來。
  沈瓊樓是麵食控,見到麵條就忘乎所以,隨意招呼幾句就低頭開吃。
  殷卓雍目光掠過陳舊的桌椅和不怎麼幹淨的店面,難得遲疑一瞬才動了筷子,麵條勁道,湯汁鮮美,只是他不怎麼愛吃這個,倒是端上來的涼糕味道不錯,他難得多吃了幾塊。
  雖然主食不怎麼合口,但並不影響他的心情,看她吃飯也很有意思。
  小胖子最近雖然瘦了很多,但臉頰上的嬰兒肥還在,吃東西的時候臉頰微鼓,嫣紅的脣色鮮亮,白淨的小臉被熱氣熏蒸出微微的紅暈,讓人瞧了想咬一口。他頭回覺得秀色可餐這四個字的妙處。
  她低頭專注於面碗,又讓他有些不滿起來,用筷子輕巧地剝蝦,把嫩紅的蝦肉放在她碗裡:「你嘗嘗這個,我沒動過。」
  沈瓊樓對蝦類有著莫名的好感,可惜自己懶得剝皮,疑惑地看他一眼,低聲道謝:「謝謝王……額,叔叔。」
  他喜歡看她叫叔叔時候悲憤糾結的神情,叫的這麼痛快就失了趣味,用筷子不緊不慢地剝著另一隻:「還想吃嗎?」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啊,沈瓊樓猶豫片刻,遲疑著點了點頭。
  他轉頭斜斜瞧她一眼,一縷風流多情的味道顯了出來,語意調笑:「叫聲雍哥哥就剝給你。」
  沈瓊樓:「……差輩了啊,那我還是不吃了。」吃個蝦差點把節操賠進去。
  他把碗裡的一隻剝好給她:「乖乖,輩分還不是說說而已,難道你真把我當成你叔叔了?」
  沈瓊樓默默地低頭吃飯,等她吃了六七分飽,才抬頭看過去,見殷卓雍那邊只少了幾樣,不由得暗自扼腕,她還以為高富帥都愛吃路邊攤呢,小說果然是騙人的。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8
發表於 2019-3-8 00:08: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她想了想,把手邊的蟹黃包子往他那邊推了推,又倒了加了姜絲的醋:「您嘗嘗這個,這家的蟹黃包子在京裡是出了名的地道。」
  她為了增強說服力,又補充道:「上回我帶太子來,他吃了兩籠還沒打住。」
  殷卓雍本來伸出去的筷子又收了回來,併攏放下筷子,漫不經心地道:「不用了,我不怎麼喜歡吃蟹肉。」他抬頭瞥見她也停了筷子:「吃好了嗎?」
  沈瓊樓點了點頭,正要結賬,就見他猝不及防地挨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兩指寬,溫熱的氣息撲在她臉頰上,滿鼻都是龍涎香的味道,她不由得想到了他上回作勢要親她那次,脖子都僵了起來,縮了縮腦袋:「王,王爺?」
  殷卓雍輕笑了聲,傾身挨近她,用絹子緩慢地幫她擦了嘴角的湯水,細白的手指隔著絹子在她飽滿的脣瓣上來回游移:「怕什麼,難道我還會吃了你不成?」
  沈瓊樓非常尷尬,好容易等他擦完才敢張嘴:「多,多謝王爺爺……」
  殷卓雍:「……」
  她自己也悟了過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怎麼就把那個爺字給順過去了呢!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起身坐了下來,一開口問的確實正事兒:「今日太子被皇上責罵,是你開口相助的?」
  沈瓊樓暗自驚訝他耳目之靈敏,遲疑著點頭道:「談不上相助,不過是幫著勸和幾句。」
  殷卓雍低頭聞了聞店裡自製的大麥茶,覺得味道尚可,這才淺淺啜了口:「宮裡每個月不知要抬出多少被廷杖的死人來,內臟都給打碎了,這些人裡,多半是插嘴了不該插嘴的事兒。」
  沈瓊樓漸漸品出意思來,不過倒也沒急著插話,靜靜地等著他的下文。
  殷卓雍見她定力好,倒生出幾分心喜來,嘴上繼續不急不慢地道:「你這回運氣好,恰好搔到皇上癢處,若是下回運氣不好……」
  她白著臉接口道:「我就給打成餃子餡了。」旁觀者清,她一個穿越的對君權這種東西實在沒啥敬畏之心,現在聽了別人點撥才覺出不妥當來。
  一般人未必能腦補出那個場景,但她可是刷過《x屍走肉》《x國恐怖故事》等眾多血漿美劇的,一下子就想出來自己被打的鮮血橫流的場景。
  殷卓雍冷不丁瞧見她白嫩的手攥緊了,指甲因為用力呈現出秀氣的淡粉色,不由得用自己的手覆在她手上,輕輕拍了拍:「只要明白了知進退四個字,在宮裡就能游刃有餘。」
  沈瓊樓正哀傷地腦補自己被打的支離破碎的畫面,沒注意他覆著自己的手,半晌才慢吞吞地道:「多謝王爺提點,臣記住了。」
  他漫應了聲,摩挲著她手上的圓圓肉渦:「這麼說來,你又欠了我一頓啊。」
  沈瓊樓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地縮回手,訕笑道:「下個月發月錢了再請您。」她抬頭看了看天:「天色不早了,臣該回去了。」
  殷卓雍倒也沒再調弄她,一路安安穩穩地把人送到沈府。
  沈老夫人的院子裡,沈木和大哥二哥都在,陪著老太太說話解悶,就是不見陳氏的身影,她不由得奇道:「娘在哪呢?」
  就是隔著一大把絡腮鬍子,都能看出沈念文臉上的哀痛:「廚下。」
  沈瓊樓道:「娘要下廚做飯?」按說大家夫人下廚都是興致,不像小戶人家得親自下廚做飯,因此她倒是不知道陳氏還有這種愛好。沒想到這話問完,屋裡的幾人神情都有點微妙。
  沈瓊樓覺得親娘做飯是該捧捧場,但見眾人表情不對,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仔細想想也沒什麼錯處,為啥大家的表情都這麼離奇呢?
  還是沈老夫人先開了口,她撐著身邊的拐杖起身,一邊緩緩道:「你媳婦難得下廚,正好你們都在,一家五口也好久沒聚過了,去用飯吧,不用陪我這老婆子閑磨牙了。」
  沈木眼皮可疑地抽了幾下,終究沒膽子拉著老娘一道兒體驗自家媳婦的廚藝,帶著三個小崽子回了自己院子。
  正好陳氏這時候興衝衝地迎了出來,還帶著銀攀膊,喜滋滋地道:「飯菜馬上就得,你們先坐下等著吃吧。」
  沈木咳了聲,威嚴的鳳眼閃爍:「悠悠,你幫著娘打理家事,也已經忙了一天了,還是先歇歇吧,廚下的事兒交給下人忙活便得。」
  陳氏閨名陳悠悠,沈木為了在兒女面前維持大家長的威嚴,向來不會當著他們的面叫她閨名,沈瓊樓聽見這一聲,又看著大哥和二哥隱痛的神色,頓時覺得事情驚悚了。
  陳氏沒聽懂他委婉的勸阻,仍舊臉帶喜色地道:「有什麼可忙的,家裡有什麼事兒,我就等著你們回來嘗嘗我的手藝。」
  又轉向沈瓊樓,笑眯眯地道:「娘特地給你做了碗麵條,你等會兒趁熱吃了。」
  沈瓊樓本來還覺得有親娘寵愛著的感覺相當好,看到那碗麵條的尊容就只覺得這份愛太過沉重她消受不得。
  這碗面按理來說應該是湯麵,但裡頭的湯只有小半碗,顏色好比中藥,麵條每根卻有大拇指粗細,裡頭黑不知道擱的啥東西,聞著又是酸又是鹹的,雖然她是喜歡吃面沒錯,但這碗……吃了會折壽吧?
  沈念文和沈岑風同時遞來一個同情的目光。
  她默默地把麵條放下,低聲道:「娘,我不太餓,我在外頭和人吃過飯了。」
  這時候陳氏做好的菜也端上了桌,看著倒是有魚有肉有菜挺豐盛,但菜大概是杭椒炒西紅柿,圓蔥煮泥鰍,土豆絲炒不知道什麼鬼的一坨,魚瞧著倒還正常,除了被五馬分屍,肉不知道為什麼呈現一種迷之黑色——難怪沈老夫人先溜了。
  沈念文平時不說話,但這時候反應十分迅速,夾了筷子杭椒到沈岑風碗裡:「孔融讓梨,二弟先吃。」
  沈岑風鳳眼瞪圓,把圓蔥夾了幾根扔到沈瓊樓這裡,微微笑道:「說到孔融讓梨,應當讓給小妹才是。」
  沈瓊樓:「……」她把麵條推到沈念文跟前:「長幼有序,大哥嘗嘗娘做的面。」來啊,互相傷害啊!
  陳氏給沈木布菜布的正高興,幸好沒注意到三兄妹在互相傷害,幾人除了陳氏,都面帶苦色的進行了這長達半個時辰的家庭聚餐,然後面無人色地走了。
  沈瓊樓估摸著是去喝消食茶去了,她喝了小碗酸梅湯才回到沈老夫人的院子,發牢騷道:「祖母也不提早說說,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沈老夫人斜睨著她:「準備什麼?孝道大於天,你娘做的飯你敢不吃?」
  沈瓊樓被一口氣噎了回來,她也有幾分頭疼地搖頭:「你娘針鑿理事規制下人都是把好手,唯獨廚藝之道數十年如一日,偏她還愛做這個,吃一頓能胃疼好幾天……哎。」
  沈瓊樓心有戚戚焉地點頭,她捧著消食茶有一下沒一下地啜著,忽然想起今天早上的事兒來,細細跟沈老夫人說了。
  沈老夫人聽完之後微微皺眉:「這般一味苛待皇后嫡子,厚待妃妾庶子,聖上也太……」她並沒勸說,但眼裡的反感和不以為然沈瓊樓都能瞧出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39
發表於 2019-3-8 00:08:12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八章

  她頓了頓,拍了拍孫女的手,長長地出口氣,提點道:「今天總算你有幾分機靈,也是運道好,既幫太子解了圍,又搔到皇上癢處,只是下回別這般輕易開口了,萬一一個不對,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在宮裡做事兒,除非有橫行的權勢,不然寧可當個笨的,也不用逞那份聰明,省得被有心人惦記上了。」
  像豫王那種在宮裡散漫隨性的,肯定是有難以想象的本錢,沈老夫人這話跟豫王說的意思差不多,沈瓊樓在太子那裡散漫慣了,如今也該注意著些,暗道一聲受教,回屋早睡準備明日早起。
  她今天早上一到東宮就發現氣氛有些古怪,大晴天也顯得沉沉的,不復往日的輕鬆。
  殷懷瑜難得神情沉重,見到她過來才扯開嘴角露出一絲笑來,招手道:「你今天怎麼來的這麼早?」
  沈瓊樓睡的好,早上精神飽滿:「昨晚上睡得早了些,早上起得也早。」
  她把昨天陳氏下廚的趣事挑了些講給太子聽,見他露了笑臉才問道:「殿下今天是怎麼了,瞧著不大爽利?」
  殷懷瑜默了片刻,這才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昨天父皇下旨,讓老三也過來跟三位帝師一道讀書。」
  沈瓊樓一驚,帝師可是帝王之師,講的是治國之策,為君之道,她這個侍讀的過來伺候人能聽幾耳朵也就罷了,三皇子雖然也是皇家人,但以後前程至多是個王爺,聽這個幹什麼?這不是沒得讓他起歪心思嗎?
  她想問下陳皇后有沒有什麼應對的法子,但又不敢胡亂插嘴,只是抬眼瞧著他。
  殷懷瑜自己卻說了出來,面上似有幾分憂色:「母后自打開春以來就病了,這些日子也斷斷續續不見好,也不好為這種事兒再讓她煩惱。」
  沈瓊樓皺起眉頭,這絕對不是偶然,不然三皇子早不來玩不來,偏偏挑這個時候來了。
  殷懷瑜這點倒是跟她看法一致,直接說出了她的心聲:「他倒是會挑時候,專挑母后身子不便的時候討好賣乖,躥騰著要過來。」
  兩人齊齊皺眉,就聽門口有道斯文的聲音傳了過來:「太子說什麼?說什麼躥騰著過來,該不會是說為兄來跟你一道兒學習的事兒吧?」
  兩人轉過頭去看,就見殷懷錦立在門口,一身皇子常服,頭上戴著烏紗折角向上巾,很是儒雅斯文,正微微笑著對著兩人,然後一撩袍袂走了進來,和太子並肩立在一處。
  太子生的像陳皇后,長大以後肯定是個美男子,殷懷錦生的偏向昭睿帝,最多算是個清秀公子,兩人站一起基因的優劣差距就對比出來了。
  殷懷瑜壓根懶得理他,殷懷錦輕嘆了聲,很有幾分綠茶氣息:「太子何必如此,是父皇發話,反正一個人聽課也是聽,兩個人聽也一樣,所以讓我過來也見見世面,學好了也能為父皇爭光,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殷懷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說你的不是了,是你非要往自己頭上扣的,我方才不過是和沈侍讀說她家裡的趣事罷了。」
  三皇子微微一怔,似有些尷尬,很快又回過神來:「既然如此,倒是我誤聽了。」
  他轉向沈瓊樓,和氣笑道:「沈侍讀方才和太子在說什麼趣事兒?」
  這一看不由得微微怔了怔,他還是兩個多月前見過沈瓊樓一回,那時候只記得她身形痴肥,所以他也懶得多瞧。
  這不過幾時沒見,眼前的少女身形略有豐腴,皮膚雪白,頰上帶著淺淡的粉色,似是春睡未醒,眉翠而脣朱,極是標緻俊美,只是看人的時候神情淡淡的,竟似換了個人一般。
  他眼裡乍浮起一抹驚艷,脫口贊道:「沈侍讀風姿越發出眾了。」
  沈瓊樓對他的印象相當不好,雖然他話語和氣,但怎麼說呢,像是主子對奴才的和氣,雖然自以為藏的極好,但說話時候的居高臨下的神態還是不知覺地露了出來,遠不及太子當時的熱枕誠摯。
  她故意忽略了他後一句話,隨口瞎編道:「回殿下的話,方才說的是我身邊丫鬟有個姐妹,聽說在府裡當差月錢豐厚,也躥騰著想要進府當差。」
  殷懷錦長長地哦了聲,目光還是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笑道:「原來如此,倒是我多心了。」
  這時候謝太傅已經進來,就見三人涇渭分明地站著,暗裡皺了皺眉,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眼裡竟有些不悅,不過想著沒到火候,暫時沒說什麼,仍舊照常講課。
  不過三皇子進來也不是全沒有好處的,往日太子學習跟陀螺似的,抽一鞭子動一下,現在跟打了雞血似的,呼呼呼轉成了小旋風,就是最無聊的謝太傅的課也聽得精神百倍。
  三皇子也十分勤勉,幾乎是湊在太傅身邊恭敬討好。
  沈瓊樓作為侍讀半天上下來倒是瞧出些別的,三位帝師似乎都對三皇子這個插班生很是不滿。
  雖礙著皇上的面子不好說什麼,但一致採取了不冷不熱的態度,對著三皇子的恭敬殷勤也無動於衷,倒讓他頗鬧了些尷尬,三位太傅就是對沈瓊樓這個伴讀都比對他好些。
  殷懷瑜心裡暗爽,沈瓊樓也默默地給了三十二個贊,在這三人眼裡,太子縱然再多不是,那也是嫡出正統,三皇子這個妃妾養的庶皇子憑什麼來學治國之道?要怪就怪他沒投在皇后的肚子裡吧。
  三位太傅的教學中心很明顯就是太子,對三皇子和沈瓊樓沒有本質的區別,這也不能怪三人偏心,對於這些讀書人來說,正統大於天。
  沈瓊樓謹記著豫王和沈老夫人的叮囑,那一摞書本子把自己擋的嚴嚴實實,悶頭寫字,絕不參合兩個皇子的事兒,反正三位太傅也不會管她,只要不礙著太子課業就行。
  殷懷錦顯然就沒她這份覺悟,臉上掛著平緩的笑容,湊在太傅身邊請教功課,有時候課上幾位太傅會讓背書或者抄寫,他也絕對是背的最大聲,抄寫的最快最整齊的那一個,搶著在三位太傅跟前露臉,
  比起不走心的沈瓊樓和先天有餘後天犯懶的太子,簡直是聽課班的一股清流。
  這番學習的勁頭好是好,但不要忘了,太子才是正牌學生,他一個插班生,這般已經有越過太子之嫌,偏太子還不能說什麼,不然就是嫉妒無德。
  一上午好容易熬完,沈瓊樓不由得伸了個懶腰,對著殷懷瑜道:「臣要沏壺薄荷茶,您要不要也來一杯?」
  薄荷茶能提神醒腦,自打她從家裡帶了些來衝泡,太子就愛上了這個味道,每天都得喝個幾杯才能集中精神,所以東宮裡也備了好幾罐。
  太子擺擺手:「用得著你動手嗎?讓常永做就行了。」
  沈瓊樓道:「不必麻煩常公公,我主要是想松松筋骨,還是自己來吧。」
  她說著就端了茶具過來,三皇子本來正在整理書本,見她動作,也笑著插話進來:「我在宮裡也算喝過不少好茶了,唯獨沒有喝過薄荷葉點的茶水,勞煩侍讀也幫我泡一盞。」
  薄荷在古代人眼裡跟雜草差不多,沈瓊樓瞧了他一眼,低聲應了,太子縱然不滿,倒也沒小氣到一杯茶水都要計較的地步。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醫療天使勳章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40
發表於 2019-3-8 00:08: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殷懷錦見她扣著紫砂壺把把茶壺提起來的時候,寬大的官袖自然滑下一截,露出小段雪白耀目的手腕……摸起來想必也是柔滑溫軟。
  他不比太子這種傻白小男生,雖然還未選妃,但已經被掌寢教導過鴻蒙人事了,自然知道女子的萬般妙處,但德妃怕他年紀尚輕就沉溺女色,選去伺候他的都是些既不出挑也不醜陋的女子,單論容色,加起來也比不上這位沈侍讀的一根手指頭。
  他目光從那截皓腕上好容易挪開,卻又不由自主地落到纖細的脖頸上,再往下就是寬大的官袍也遮不住的隱約起伏……他忽覺得嗓子有些發乾,不自在地咳了幾聲。
  沈瓊樓沏好三盞茶遞過來,殷懷錦接的時候不慎摸到她手指,竟比想象中的還要柔膩,他嘴上道:「多謝侍讀。」就勢摸了上去。
  沈瓊樓抽回手,猛地一挑眉,淡淡道:「殿下?」
  殷懷錦衝她溫和地笑了笑,淺淺啜了口茶,目光扔在她周遭徘徊:「侍讀泡的茶,果然與旁人不同些。」
  殷懷瑜對男女之事還未開竅,只是鄙夷地瞧了他一眼,接過茶水來用了。
  接下來的幾天,殷懷錦在課上越發高標準嚴要求,一下課卻總轉過頭來對著沈瓊樓言笑晏晏,太子有種心愛的玩伴要被人搶了的危機感,常常鬧的跟烏眼雞似的。
  沈瓊樓這個夾心餅乾當的非常尷尬,其實她覺得太子完全不用擔心,不過從家族立場還是個人情感來講,她都要向著太子,但這事兒沒法明著說,只好努力跟三皇子保持距離。
  又轉頭勸殷懷瑜:「殿下何必這般跟三殿下鬧呢,讓聖上瞧見了又要說您心胸狹窄,三位太傅也未必會高興,臣的親娘是……所以臣的立場,您應該是清楚的。」
  這話說的苦口婆心,她說完覺得自己是個中二病少年的教育能手,要是能穿回去,沒準能當個老師啥的。
  殷懷瑜默了會兒才道:「前年寧王送進宮裡了幾塊好玉,其中一籽料本來是給我的,結果老三跑到父皇面前求了幾句就得了那玉料,做成玉佩有意無意地就在我眼前晃悠,我認真地等了好幾天,這才知道是給了別人了。」
  沈瓊樓有些心疼他,沉吟道:「殿下,臣不是東西。」
  殷懷瑜:「……」
  她自己悟了過來訕笑道:「臣的意思是,臣自有主張,也不是被人三言兩語就能擺布的了的。」
  殷懷瑜心頭一暖,偏頭對她笑:「我知道。」
  她還發現一件有趣的事兒,三皇子雖然是學霸,但絕不是清流,簡直是一股泥石流!
  比如他們三個課上記筆記,課下做作業,要是想抄他的作業他絕對雙手奉上,要是想聽他講解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再比如,他上課總是有意無意地把太子心思往別處引讓他不好好聽課,自己回去之後卻加倍努力學習,幸好殷懷瑜也不是傻的,上了一回當之後就再不肯理他了。
  沈瓊樓在心裡嘆;學霸果然都是心機婊啊。
  三位太傅把這一切盡收眼底,面上卻不動如山,現在還沒到該出手的時候呢。
  又過了幾天,謝太傅頭天布置了背誦的功課,第二天便趕早過來抽背,太子是頭一個背的,難得一個絆子都沒打,朗朗上口,又把昨日抄寫的功課交上去,也是整整齊齊,字體端正大氣。
  謝太傅人雖嚴厲,但見太子這般好學,也不吝贊道:「殿下勤勉好學,乃是國之幸事。」又抬眼瞧著殷懷錦和沈瓊樓;「三人行,必有我師,爾等要向太子多學著些。」
  沈瓊樓低低應是,三皇子縱然心眼再多,也不過是個少年,見幾位太傅瞧輕自己誇讚太子,難免不忿,轉向沈瓊樓淺笑道:「太傅說的是,昨日我還瞧見沈侍讀特地留下來幫著太子背書,今日太子果然背的順溜,這份用心,我也該多學著些。」
  這話明著是誇讚沈瓊樓,其實暗裡確實說太子能有這般好成績全靠別人幫忙。
  雖然現在殷懷瑜的學業基本邁入正規,但沈瓊樓也偶爾留下來幫他溫一溫功課。她聽完眉頭皺了皺,太子瞧了眼謝太傅,硬是忍住了沒吭聲。
  謝太傅淡淡道:「敦促太子課業,本就是沈侍讀之職。三殿下,你來背。」
  殷懷錦胸有成竹,微微提高了聲調,卻不想打了幾個絆子,不如太子流暢,遞過去的課業卻是工整端正,十分賞心悅目。
  謝太傅面上帶了幾分笑,隨意翻了翻他的抄寫,抬頭問道:「我昨日只讓把《禮記王制》抄了二十遍,三殿下倒像是多寫了些。」
  殷懷錦姿態恭敬地欠了欠身:「回太傅的話,學生抄了五十遍。」他雖是學生,但也是皇子,本不必這般謙卑的,但他既然要裝樣,誰也攔不住他。
  謝太傅不置可否地一哂,又問道:「我昨日讓背書背一百遍,你又背了幾遍?」
  殷懷錦姿態仍十分恭敬,眼裡卻帶了幾分自得:「回太傅,學生背了兩百遍。」
  謝太傅問:「為何?」
  殷懷錦聲音清朗:「學生以為,若是隻完成了太傅布置的功課,那便是完成任務,乃是敷衍做作,並不是真心向學,若是真心向學,那就該越加勤勉,夙興夜寐才是。」
  只完成太傅布置的課業就不是真心向學了?這話頗有打太子臉的嫌疑,沈瓊樓靜靜地看他裝逼,她自家就有個裝逼狂魔,三皇子裝的還不夠看呢。
  殷懷錦察覺到她的目光,自動腦補成佳人投來崇敬仰望的目光,將背挺得越發直了。
  謝太傅眼裡閃過一絲譏誚,又問道:「三殿下覺著……你和太子方才誰背的好些,誰功課寫的好些?」
  殷懷錦還是知進退的,遲疑一瞬道:「自然是太子強於學生。」
  他這些招數在皇上那邊都用老了,本以為謝太傅聽他如此用心,也要大贊一番他勤勉好學之類的,沒想到謝太傅脣邊的笑意卻淡了下來:「你用心是太子的兩倍,用功也是太子的兩倍,學出來的功課卻還是不及他,可曾想過這是為何?」
  這個臉打的好,而且他身為老師,說話總比太子自己發聲要名正言順得多,殷懷瑜和沈瓊樓都兩眼放光地瞧著他,姜還是老的辣啊!
  殷懷錦的面皮一下子紅脹,這話讓他怎麼答?難道他要說他比太子蠢,才不得不用心讀書嗎?!
  謝太傅瞧著他,神情淡然:「若要想學好學問,勤勉自然是必要的,但天分用心也是必不可少,二者缺一不可,人要安於本分,若是對強求不來的東西起了心思,最後也不過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讓人空看一場笑話罷了。」
  這話不可謂不重,意思誰都能聽出來,就是警告他不可亂了嫡庶尊卑,不可起旁的念頭。
  殷懷錦臉色青了又白,他再怎麼也是尊養大的天潢貴胄,心裡自有股傲氣,忍不住辯駁道:「若說學生沒功課沒做好倒也罷了,可難道依著謝師的話,人就該安於本命,碌碌無為?勤奮上進反倒成了錯了?!」
一路好走,寶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5 04:57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