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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之 -《懶姑娘嫁高門 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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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9:02:4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懶姑娘嫁高門 卷二 作者:春之

蕭七桐得承認,她的未婚夫婿江舜不只是座好靠山,還是座銀山,
她踹了七皇子一腳,被七皇子母子拉到皇上面前要求懲處,
本以為真要受罰,但幸好江舜來得很及時,
一張嘴說得七皇子主動認錯,還讓皇上送人蔘和珍珠給她壓驚,
之後每每惹上她的人都循此模式辦理,不僅讓她的小金庫變得豐厚,
所有想要動她的人都得再三斟酌,因為惹她等於惹到江舜也等於惹了皇上,
可就是有人不怕死,皇太妃想讓自家侄孫女當上安王妃,
趁著江舜離京辦差之際,和恨她入骨的二姊搭上橋梁,
用一門好親事勾得她二姊為此竟計劃殺人,更打算要她來背黑鍋……
  
女主角:蕭七桐
男主角:江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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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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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9:0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七皇子突然撲了上來,抱住蕭七桐的腿,就從懷裡掏啊掏。
  肖雨青暗自笑了笑。
  等著七皇子拿出捉弄蕭七桐的玩意兒。
  蜈蚣還是蛐蛐。
  或者一團爛泥巴。
  誰知曉七皇子卻摸了塊玉玨出來,塞到蕭七桐的掌心,大聲道:「送你了!」
  同時他抬頭看著蕭七桐,欲泣未泣。
  不管那麼多,先送個禮再說。
  這下,你可不能讓三哥收拾我了!
  蕭七桐攤開掌心。
  那塊月玉玨應當是上好的,陽光底下,通透得緊。
  肖雨青盯著那塊玉玨,失聲喊道:「那不是你今年生辰,我爹送你的嗎?」
  肖雨青震驚之下,便是滿滿的嫉妒。
  那塊玉玨她想要很久了。
  只是被家裡人送給七皇子,她想著,既然給了七皇子,她借來把玩倒也容易,這才沒有鬧脾氣。
  可誰想到——
  七皇子轉手將這塊玉玨給了蕭七桐!
  其他人聽見了肖雨青的聲音,神色也尤為的精彩。
  那還是七皇子嗎?
  突然轉了性子,不捉弄人,改討好人了?
  七皇子乃是淑妃所出,身份尊崇。
  旁人或許因著未來安王妃身份的緣故,對蕭七桐有兩分忌憚。但七皇子乃是天潢貴胄,與蕭七桐之間的地位分別,猶如雲泥。他又哪裡需要給蕭七桐面子呢?
  奇怪!
  實在太奇怪了……
  眾人在百般猜測過後,都得不到結果。
  只是心頭的警惕又多了一分,蕭七桐實在厲害……
  此時卻聽得那頭的七皇子又道:「你……你不喜歡嗎?」
  七皇子打量了蕭七桐兩眼,也不等蕭七桐有所反應,他就惶然之下,又肉痛地取下腰間帶鉤,遞到了蕭七桐的面前,隨後底氣不足地問:「那,那這個你喜歡麼?」
  那帶鉤是黃金打制,放在太陽底下金燦燦,晃眼得很。
  蕭七桐還是沒有動。
  旁的人卻忍不住微微躁動起來了。
  拿個玉玨出來也就罷了,怎麼連這玩意兒都拿出來了?
  凡貴族男子,多愛佩帶鉤。
  七皇子年紀雖小,但腰間佩戴的帶鉤卻沉得很。
  眾人隱約記得,有一年安王得了賞賜。其他皇子也方才跟著沾了點光,其中六皇子挑了玉佩,七皇子則挑了帶鉤。
  這物……
  不會就是當日皇上令他們挑的玩意罷?
  肖雨青氣急。
  暗恨七皇子拖她後腿。
  她鉚足勁兒去欺負蕭七桐,江遠在後頭拋下皇子的身份臉面,去討好蕭七桐。這算怎麼一回事?
  肖雨青氣急之下,也就失了分寸。
  她抬手就打飛了江遠手裡的帶鉤,同時咬著牙忿忿道:「這女人心機深沉,好好的,你給她送什麼禮?」
  建王妃方才一直沒有開口。是瞧見七皇子的動作,心下松了口氣,以為今日該要消停了。
  可誰想到肖雨青生了個豬腦子。
  建王妃正待開口制止。
  那頭七皇子突地回過頭,「哇」地一聲哭了:「肖雨青!你打我……我要告訴母妃,告訴父皇!讓他們用板子打你!」反正打了肖雨青,就不能打他了……
  七皇子聲音哭得震天響,和當初被蕭七桐踹了之後的嗓門一樣大。
  只是蕭七桐盯著他看了幾秒。
  乾嚎呢。
  眼淚半天都沒掉下來一顆。
  但顯然不是每個人都如蕭七桐這樣,能夠冷靜觀察七皇子哭號的。
  肖雨青呆了呆,頓時慌了手腳。
  她驕縱跋扈,一半兒是靠的家人的疼寵,另一半則是靠的與七皇子一併狼狽為奸。
  可現在七皇子翻臉不認人了,還搬出了皇上和淑妃要打她。
  肖雨青立馬就慌了。
  太監宮女們聽見了動靜,也立即圍了過來。
  他們都是受了淑妃的命,跟在七皇子左右的。那肖雨青再如何,也比不過七皇子重要。這會兒見肖雨青竟敢動手,他們立即就有了動作。
  「肖姑娘這是作什麼?沒旁的玩了,便來拿殿下尋開心麼?」
  幾個太監宮女都不喜肖雨青。
  肖雨青和七皇子都是驕縱的性子,但七皇子畢竟年紀小,還想不出多少折磨人的法子來,頂多就是把你當馬騎,又行事沒有規矩,整日裡只玩不讀書……
  可這肖雨青就不同了。
  她年紀大,發起火來的時候,便要掌摑淑妃宮裡地位低下的宮女太監。因為肖雨青也清楚,這些人才是她能拿捏的。
  宮女太監們恨她可不是一日兩日了,偏生七皇子愛與她玩,一直與她要好,他們這些做奴才的,也就只有忍下去了。
  可今個兒,竟是見著七皇子與她鬧崩了。
  太監冷哼一聲,拿出當初攔下蕭七桐要讓她吃罪的面孔來:「肖姑娘還不快將地上的帶鉤撿起來,交還給七皇子。今日之事,我等做奴才的,定然是要稟報給皇上與淑妃娘娘聽的。」
  肖雨青不怕淑妃,但卻怕宣正帝。
  她雖然總往宮裡去,可統共也就只見過宣正帝兩面。
  就那麼兩面,也足夠讓肖雨青畏懼他了。
  光提起他,肖雨青都覺得腿肚子轉筋。
  「我……我沒有打他,我怎麼會打遠兒呢?」肖雨青漲紅了臉。
  等她轉動目光朝四周看去,便見四周投來的都是嘲諷的目光。
  這些人冷眼旁觀著。
  如同一根根利針扎進了肖雨青的腦子裡。
  她腦子立刻就疼了起來。
  肖雨青低頭去看七皇子,甚至還想要伸手去拉扯他的袖子:「遠兒你說話啊!你說話啊!」
  七皇子卻抽抽噎噎地吹了個鼻涕泡泡,往後退了兩步,自己可憐巴巴地把帶鉤撿了起來。
  這下肖雨青連彌補的機會都沒了。
  肖雨青瞪大眼,第一反應不是害怕,而是又驚又怒。
  七皇子在她身旁一直如同小尾巴一般,除了作威作福時哪裡像個皇子了?
  這會兒突然被七皇子拋棄了,肖雨青自然驚怒不已。
  七皇子卻沒理會她。
  七皇子抬手擦了擦鼻涕。
  嗨。
  他又不傻。
  當然是寧願讓肖雨青自個兒挨罰,也不會把自己牽連下水挨打的!
  七皇子晃了晃腦袋。
  肖雨青沒見過三哥幾面,她當然不知道三哥的厲害!
  三哥打不著她,肯定就得打自己了!
  那不行……
  他屁股肉多。
  打起來疼。
  罰抄也不行,胳膊得廢了。
  他以後還怎麼鬥蛐蛐啊!
  七皇子把帶鉤也強行塞入了蕭七桐的掌心:「那就都給你吧!」
  七皇子抽噎了一下,又問:「那天,那天三哥拿去給你的,你,你喜歡嗎?」
  七皇子眼底充斥著小心之色,眉頭皺緊,五官糾結,像是生怕蕭七桐不喜歡,那他還得再送別的,跟割肉似的,好難受的。
  肖雨青瞪大了眼,氣得喘了起來:「好哇,原來你早就認識她了?」
  難怪……
  難怪江遠好好的,突然勸她不要去捉弄蕭七桐,現在更是反過來幫蕭七桐!
  肖雨青年紀小,頓時有種被搶了玩具的難受感。
  她推開七皇子,就朝蕭七桐衝了上去。
  七皇子身形晃了晃,「啪」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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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9:03:1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他抬手抓住肖雨青的腳,頓時又放聲大哭起來:「抓住她,抓住她!她打我!」
  太監宮女們頓時急得,趕緊把肖雨青團團圍住。
  力氣大的宮女一把扣住了她,更在瞧不見的地方暗暗動手,掐了肖雨青一把。
  肖雨青痛得尖叫了一聲。
  頓時園子裡變得亂糟糟了起來。
  建王妃的臉色這下徹底控制不住了。
  她今日本意是想探一探蕭七桐,順便再與京中貴女聯絡一下感情。
  可全都被肖雨青和七皇子這兩個蠢貨給破壞了……
  「送肖姑娘出去。」建王妃強壓著怒火,才沒有說出更過激的話。
  王府裡的侍衛有了動作。
  他們與宮女太監們一併,將肖雨青往外帶。
  肖雨青自然是不幹的。
  她尖聲斥罵了幾句,見眾人都不吃她這一套,這才漸漸慌了。
  「遠兒,遠兒……」
  七皇子腦子裡轉了轉,生怕再出紕漏。
  宮女將他從地上抱起來,他就氣憤地喊:「我要告訴父皇!」
  在場的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若是七皇子當真將此事報到皇上那裡去,豈不是今個兒這裡的人都要受牽連?
  但七皇子可不管他們怎麼想。
  他這會兒比肖雨青更氣,氣得渾身的肉都跟著顫抖起來了。
  他以前少有和肖雨青鬧矛盾的時候,今天突然被肖雨青打了,七皇子實在難受極了。
  甚至越想越覺得委屈。
  他勸肖雨青不聽也就算了。
  還非要拉他下水挨打!
  七皇子當即便吵著要回皇宮。
  建王妃按了按額角,勉強笑道:「七弟莫急,我先讓大夫為七弟瞧瞧。」
  七皇子搖頭如撥浪鼓,說什麼也不肯妥協。
  等著等著,外頭一個小太監面色煞白地跑進來,衝著建王妃道:「王妃,王爺和安王殿下來了。」
  建王妃面色這才徹徹底底的變了。
  她有一手長袖善舞的本事。
  這是建王妃素來引以為傲的東西。
  可今日,被那兩個蠢貨毀成這般模樣,王爺若是來了一瞧,見園子裡亂糟糟鬧哄哄的,七皇子還在哭鬧不止……
  那就完了。
  建王妃剛想出聲讓那小太監去勸王爺好生休息,不必過來。
  便聽得一陣腳步聲近了。
  隨即便是建王的聲音:「聽聞七弟來府上玩了?」
  說罷,建王和安王一同出現在了園子裡。
  貴女們羞紅了臉,紛紛退後幾步,好與他們拉出距離來。
  七皇子嚇得停住了哭聲,還打了個嗝。
  蕭七桐有些驚訝,沒想到江舜會來這裡。
  但等她目光往進門處一掃,便正好對上江舜的目光。
  蕭七桐立時明白,江舜是得了風聲,知曉她在這裡,所以才來的。
  江舜的目光緊跟著落在了七皇子的身上。
  眾人便見七皇子抬手指著蕭七桐,臉都憋紅了,結結巴巴地衝安王說:「三哥,我今天保護她了!真的,小姨母想打她,我給她擋了……」
  七皇子掀起衣擺,露出肚皮下的一個紅紅手掌印,那肖雨青推他的時候留上去的。
  其實江舜要是晚一點來,還就沒機會見著這紅印了。
  早該消散了。
  但七皇子這會兒挺著肚子,仿佛在炫耀什麼勛章。
  蕭七桐忍不住「撲哧」笑出了聲,眉眼靈動。
  旁邊瞧著的人,倒是不自覺的一瞬間呆了。
  建王妃這日的宴會終究還是辦砸了。
  七皇子、肖雨青由江舜帶著進了宮,建王妃也被傳去一併問話了。
  京中貴女也樂得見到七皇子與肖雨青撕破臉。
  她們心底甚至還有一絲失望,認為肖雨青下手太輕了,這還不足以引得皇上震怒,肖雨青只怕吃了這個教訓後,休養上幾個月,便依舊是那個沒有教養、肆意胡來的肖家么女。
  而這次蕭七桐反倒成了那個沒事人。
  她被皇貴妃請去了永華宮小坐,其他人則是由江舜一併帶去了宣正帝的跟前。
  蕭七桐在皇貴妃宮中陪著坐了半個時辰不到,江舜便回來了。
  「殿下來了。」安姑姑一邊說著,一邊讓宮女去泡了茶來。
  蕭七桐聞聲,不由身子微微前傾,探頭朝江舜的方向看了過去。
  皇貴妃注意到她的動作,眼底的光芒閃了閃。
  皇貴妃並不如何在意江舜選的人,是什麼樣的人家出身,更不在意對方的美醜。既然是江舜喜歡的,那她便只在意,這個姑娘是否對江舜有著相同的情意。
  之前見著蕭七桐的時候,她便覺得這個姑娘年紀雖小,但主意卻不小。
  這蕭五姑娘性情獨立,又因著在蕭家過得不大好的緣故,對人都帶著一絲防備心,只怕冷心冷情得緊,並不會輕易喜歡誰。
  如今瞧見她對江舜也帶了一分熱切,安宜皇貴妃這才覺得放心了些。
  總不好叫兒子一頭熱。
  這些念頭在皇貴妃腦中過了一瞬,隨即她問:「今日淑妃臉上又不好看了?」
  江舜點了下頭,先向皇貴妃請了安,隨即便在蕭七桐對面坐了下來,目光也就順勢落在了蕭七桐的身上。
  「沾你的光,今日七弟得了賞賜。」江舜笑道。
  蕭七桐歪了下頭:「該是占殿下的光才是。」
  她心頭明白得很,宣正帝並不喜歡她。
  可宣正帝既然要作出疼愛江舜的樣子,那麼但凡江舜誇獎的人,他就必須得看重,但凡江舜貶責的人,他就必須得厭棄。
  那小胖子費了勁兒地保護她,就盼著能從江舜那裡得一句好話呢。
  江舜不吝嗇給了好話,小胖子這也才得了宣正帝的賞。
  蕭七桐都不由咂嘴感嘆,這種滋味兒實在好極了!
  若是換了旁人,得了這樣的盛寵,掌握著別人的生殺大權,只怕早就蹦躂上天去,驕縱無度了!
  此時江舜面上笑容褪去,口吻略帶一絲冷意:「肖雨青今日被打了十板子,又令她日後不得再進宮,免得帶壞了七皇子。」
  旁人都記得他滿腹才華、性情溫潤,卻忘記了他出自皇家,身負盛寵。與生俱來的驕傲,令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將手伸到他的防護線內。
  早從他在佛光寺對著蕭七桐開口始,蕭七桐便已經被他劃到了這條線內。
  肖雨青的膽子太大了。
  大得該被剁掉爪子了。
  蕭七桐早就知道肖雨青會挨罰,但沒想到會是這麼重的懲罰。
  讓一個年紀還未及笄的女孩兒,挨了十板子,那十板子下去,如何損傷身體且不說。
  光是女兒家的臉面,就已經丟盡了。
  何況後頭又責令她再不得進宮,不得帶壞了七皇子。
  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句話,便足夠毀了肖雨青乃至肖家的名聲。
  皇帝金口玉言。
  這可比當初滿京城流傳蕭七桐惡毒狠辣的流言,要厲害得多。
  幾乎是將一個人的惡行板上釘釘了。
  「淑妃該要恨我了。」蕭七桐笑了下,眉眼間卻滿是無謂。
  皇貴妃將這一幕收入眼底,也不由暗嘆,她兒子倒是有一副好眼光。年紀輕,敢行事,遇事冷靜的女孩兒。恐怕也就這麼一個了。
  江舜低聲笑道:「這是父皇的意思,她又如何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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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9:03:2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江舜黝黑的眼眸裡填著冷意。
  淑妃的確極為不滿。
  她不信肖雨青敢動手打七皇子。
  而肖雨青被喚到御前責罵,也等同於肖家挨了責罵。
  淑妃自幼受到家族教育,自然明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肖雨青被罵,便如同她被罵一般。叫她這樣好面子的人,又如何不難受?
  於是被宣正帝斥退的時候,她連帶自己兒子都恨了兩眼。
  蕭七桐在這頭捧著溫水喝了兩口,心底還有些遺憾。
  她沒能見著肖雨青挨板子的場景呢。
  江舜將她的模樣收入眼底,卻像是明白了她在想什麼,陡然出聲道:「現在去瞧還來得及。」
  蕭七桐抿了下脣,只眨巴著眼望著江舜。
  在皇貴妃跟前,自然是不好講出來的。
  免得叫永華宮上下的人,以為她心狠手辣就不好了。
  她眨巴著眼,那長長的睫毛掃動著,一下一下,輕輕地,像是掃在了江舜的心上。
  江舜難得瞧見她乖巧捧著茶杯,嘴角叫溫水浸濕,沾染上一點緋色,連帶面上也似乎有了一絲小姑娘的嬌羞意味。
  江舜當即便道:「走罷,我送你出宮。」
  蕭七桐點點頭,放下茶杯,與皇貴妃道了別,這才跟在江舜身後走了出去。
  安姑姑忍不住笑道:「五姑娘身量小,走在殿下身後,像個小尾巴。」
  皇貴妃盯著也瞧了幾眼,忍不住笑了兩聲。
  江舜說帶她去瞧,便當真帶她去瞧了。
  只是兩人站的遠遠的。
  但就算是這樣,蕭七桐也隱約嗅見了一絲血腥味兒。
  想來肖雨青那屁股被板子打得都快不能要了。
  過會兒,蕭七桐便見一個著華服的老婦人,匆匆進了宮,身後還跟了兩個丫鬟。
  那老婦人待見著肖雨青後,便紅了眼圈,若非是在宮中,只怕就要哭天搶地起來了。
  肖雨青躺在擔架上,氣若游絲,滿頭冷汗。
  那老婦人似乎聽肖雨青說了什麼,猛地轉頭朝蕭七桐看了過來。
  眼神又冷,又帶著一絲怨毒。
  可那絲怨毒,在瞥見一旁還有個安王之後,就飛快地收了回去。
  那老婦人面容驚慌,再不敢往這邊看。
  她抹了一把淚,握住肖雨青的手,道:「青青莫哭……」
  哭又有什麼法子呢。
  那邊站著的是安王啊。
  老婦人心裡剜心般的疼。
  她也知曉京中流傳的有關那位蕭五姑娘的流言。
  可她這會兒更清楚,她的女兒性情天真,無知無畏之下,一頭撞上去,正好叫安王拿來殺雞儆猴,以平滿京城的流言!
  老婦人心裡微寒,連帶四肢都微微顫抖起來。
  這安王殿下……
  到底、到底是天家子弟啊!
  肖雨青病了。
  眾人都知曉她這是挨了板子之後,為了保全顏面的託詞。
  京中貴女,少有撕破臉,將一切抖落到檯面上來的時候。
  受過她們光明正大嘲諷的,也唯有蕭七桐。而如今則多了個肖雨青。
  誰叫她從前結仇良多?
  肖雨青丟了臉,建王妃卻也不曾好到哪裡去。
  建王已有兩日不曾歇在建王妃的房中。
  雖說建王府中僅有一名侍妾,但這名侍妾乃是當年應貴嬪撥了身邊的宮女到建王身邊伺候的,因為資歷老,便也算得臉。建王不陪著建王妃時,便多在她的房中。
  建王妃這會兒緩緩吐出一口氣來,面上容色依舊溫婉:「她倒是克我。」
  肖雨青出事後,建王得知消息,先評價的並非肖雨青,而是先斥責了建王妃。
  「性情優柔寡斷,只想著做好人,卻拿不定大主意!」建王冷聲斥道。
  如今建王妃腦子裡盤旋著,都還是這麼一句訓斥的話。
  建王妃越想越覺得惱火。
  她臉上的表情漸漸有了變化,一絲怒火從她的眉間蔓延開。
  她的五官漸漸扭曲了起來。
  她出身名門,又身為建王妃,身份不容得她作出與之不符的事,所以她習慣了克制,習慣了用溫婉來作自己的面具。
  自然的,當她發起火來時,也不會責罵下人,打砸手邊的東西。
  她只能將一切情緒狠狠地壓回去。
  建王妃抬起手,用手絹捂住了臉龐,這才沒有讓扭曲的模樣落入旁人的眼中。
  她身旁的侍女只當她難受得哭了,便忍不住勸道:「那蕭五姑娘分明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渾人,日後王妃還是莫想著與她交好了,奴婢瞧,遇見她就沒什麼好事……」
  「不成……」半晌,建王妃喉中才擠出來兩個字,「安王乃是夫君最大的敵手,蕭五將來既然是要做安王妃的……」
  那她也必然要與之交好,知己知彼才好。
  建王妃吐出一口氣,又道:「無事,我瞧她行事只管自己痛快,全然不管別的,日後必然成為安王的拖累。」
  如今京中眾人對蕭五頗為不齒,但誰私底下又不艷羡兩分呢?
  眾人都道她靠著一張臉,當真得了安王的傾心。
  她可不這麼看。
  日子還長著,日後她還要瞧這蕭五如何倒霉呢。
  建王妃如此安撫了自己,才覺得舒坦了許多。
  而這會兒蕭老夫人也正想與蕭七桐說話。
  蕭老夫人也聽聞了肖雨青的事,她看著蕭七桐的目光,徹底沒有了從前的鄙夷與厭憎,反而多了幾分畏懼。
  她終於明白過來。
  蕭七桐並不似她早亡的母親那樣好拿捏。
  什麼敲打的話,這會兒都被蕭老夫人自個兒吞了回去。
  一時間,她們在廳中坐了許久,蕭老夫人卻囁喏半天,說不出話來。
  最終,還是蕭老夫人忍受不了自己明明身為長輩,卻不得不伏低做小的姿態,於是她出聲道:「到底是親姐妹,你一個人悶在院子裡,也沒什麼可玩的,不如便多與思慧、漱玉說說話,一併玩一玩。」
  思慧、漱玉,說的乃是蕭家三姑娘、四姑娘。
  蕭老夫人聰明地沒有提起蕭詠蘭,因為她知曉這二人積怨已久,以蕭七桐那狹隘的性情,必然不會再與蕭詠蘭有往來。
  但這頭蕭七桐卻轉了轉手邊的茶碗,笑道:「不如將蕭詠蘭也叫上。」
  聽她如此主動,蕭老夫人雙眼一亮,自然歡喜不已。
  一旁的樂桃也有些疑惑。
  姑娘與二姑娘素來不和,緣何突然提起二姑娘?
  蕭七桐卻只是覺得無聊罷了。
  上輩子她見識過江河大川的壯麗美妙,這輩子還尚困在後宅之中,難免覺得無趣。
  蕭詠蘭、肖雨青還有七皇子那樣的,都不過是給她添樂趣罷了。
  當天與蕭老夫人聊完之後,蕭七桐便在喝完藥後,尋了處亭子玩。
  沒一會兒,三姑娘、四姑娘便先後至了。
  自從上回與蕭七桐撞了衫後,此後她們便學聰明了,穿衣變得謹慎起來,只愛揀那些不易被選中的顏色款式來穿。
  蕭七桐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打了個轉兒,只覺得好笑。
  她們怕了與她撞衫,失了勇氣,便是已經矮了她一頭了。如今再作這樣的打扮,更失了年輕女子獨有的韻味。
  只怕但凡她在場,她們便都要黯淡無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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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9:03:3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蕭三、蕭四二人也的確有些畏縮地往後退了退。
  也不知是否她們的錯覺,她們總覺得那個瞧著陰沉內斂、個頭矮小的五妹妹,變得已經叫人不敢逼視了。
  難不成做了貴人,便真有這樣大的變化?
  二人與蕭七桐並不親近,便按捺下心頭的種種,拿著手裡的東西,在蕭七桐對面坐下了。
  蕭七桐瞧了瞧。
  她們手裡拿著針線繡棚。
  蕭七桐忍不住感嘆。
  幸虧她性子不好惹,於是也沒人來管她。
  而從前程敏月更巴不得將她養成一個誰都不要的閨秀。
  於是她並未習過刺繡。
  如今瞧她們弓著腰身,低著頭,脖子僵硬著小心翼翼地刺著繡,蕭七桐便覺得四肢都舒展極了。
  見蕭七桐打量的目光,蕭四姑娘主動抬起頭來,細聲道:「不日便是大哥的生辰了,我和三姐打算繡個扇面給大哥。」
  蕭靖的生辰?
  蕭七桐微微詫異。
  她與蕭家上下都不親近,自然也不會記得這樣的事。
  只是這回重生,也不知何故,蕭靖待她上心許多。
  蕭靖平時在外辦差回來,總要記得帶些東西回來。
  只是帶回來的東西令人啼笑皆非,像是七八歲女孩兒愛玩的。
  但她對蕭靖帶回的禮物沒上心過,因而並不提起,於是蕭靖也就繼續往回帶。
  初時蕭靖還記得為幾個妹妹都帶了東西,後頭也不知怎的,便只給她一個人帶了。
  可她不重視這些東西是一回事,蕭靖待她好是另一回事。
  既快要到他的生辰,她也總該備點東西送出去才好。
  她可不喜歡欠了蕭家誰的人情。
  蕭七桐想了想,便也不再與她們多言,起身回了院子,戴了面紗,準備出府去買些玩意兒。
  待她一走,蕭四姑娘忍不住先抬起了頭,瞧著她的背影,道:「我方才說錯什麼了?」
  蕭三姑娘冷哼一聲:「她脾氣傲得很,如今只怕瞧不上我們了……」
  蕭四姑娘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繡起了扇面。
  她們與蕭七桐不同。
  她們還沒有許人家,就算許了人家,也高不過安王去。
  她們又是庶女出身,並不得蕭成寵愛。
  如此,以後便少不得要靠蕭靖撐腰,方才能在娘家有地位。自然的,得在禮物上多花些心思。
  這頭蕭七桐坐了轎子出府,準備去集市上尋些禮物。
  她沒有送禮物的經歷,更不知曉男子喜好什麼樣的東西。
  想來想去,便只隨手挑了個硯台。
  還便宜得很。
  一兩銀子。
  「走吧,回府。」蕭七桐轉身回到了轎子裡。
  「哎!」樂桃忙應聲。
  約莫半個時辰後。
  安王府上。
  「王爺,屬下有要事稟報!」
  「說。」
  「蕭五姑娘今日離開蕭家,去集市上買了一方硯台!」那侍衛口吻激動地道。
  眾人都知曉,他們王爺愛舞文弄墨。
  這蕭五姑娘買了硯台,定然是要送王爺的!
  江舜坐直了身子,顯然剎那間也和侍衛想到了一處去。
  他神色平靜,反問那侍衛:「這也算要事?」
  侍衛撓了撓頭:「不,不算嗎?」
  江舜抬手揮退了他。
  那侍衛也只好退了出去。
  他站在門外摸了摸腦袋,難道王爺不高興嗎?
  屋內,江舜提著筆,半晌卻下不了筆。
  他捏著筆的手指緊了緊。
  嘴角不自覺地往上翹了翹。
  其實……也還是有那麼一點期待的。
  她買的什麼樣的硯台?
  花了多少銀子?
  她身上銀子夠麼?
  他記得她沒有多少積蓄……
  不如叫常英再送些銀子去罷。
  總歸如今她與他連在了一起,總要對她更好些的。
  江舜提著筆,不知不覺在紙上畫了一會兒。
  等低頭一瞧。
  上面卻是畫了個硯台。
  二月十七。
  蕭靖的生辰。
  蕭家沒有奢侈之風,蕭靖為人又不喜鋪張,而蕭老夫人因著他並非親生,待他也一向冷漠。
  於是到了蕭靖生辰這日,府中上下倒也沒見什麼動靜,多少顯得有些冷清。
  還是蕭成由身邊長隨提醒,記起來長子生辰,於是命人在院中擺了一桌席,命他們兄妹一併玩玩。
  而因著肖雨青的緣故,近來京中消停不少,那些再想要打探蕭七桐的人,也都不得不暫且收起了爪牙。
  蕭七桐好生歇息了一陣,心情不錯。
  便也就出席了蕭靖的生辰。
  蕭七桐來到院子裡時,蕭三姑娘、蕭四姑娘已經在了。
  「怎麼不見蕭詠蘭?」蕭七桐扭頭問一旁的丫鬟。
  這時候蕭靖卻走了過來,道:「她病了,說不來了。」
  難道是蕭詠蘭終於學聰明了,怕了她了?
  蕭七桐眼底眸光轉了轉,從蕭靖身上掠了過去。
  蕭靖穿的一身黑色長袍。
  他難得有穿得這樣寬鬆閑逸的時候,連帶面上的不苟言笑,也都被柔化了許多,竟然顯得眉眼帶上了一分溫情。
  蕭靖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蕭七桐眨眨眼,發現蕭靖剛毅的面龐上,竟然有一絲欣喜。
  「妹妹來了。」蕭靖低聲道。
  蕭七桐點了下頭。
  雖然她也不知道蕭靖口中的「妹妹」,指的是哪一個。
  旁邊的蕭三、蕭四二人平日都較為畏懼蕭靖,這會兒哪裡敢點頭,就抻著脖子瞧蕭靖。
  一時間倒是只有蕭七桐一個人應了。
  而蕭靖並未生氣,相反,面上的欣喜又多了一分。
  可見他口中喊的「妹妹」,似乎還真只有蕭七桐一人。
  蕭七桐心頭飛快地掠過了一絲驚訝。
  她和蕭靖的關係,有這樣好嗎?
  蕭靖並不知曉蕭七桐如何想,他吩咐身旁的小廝,去取了皮褥子墊在凳子上,這才讓樂桃扶著蕭七桐坐下。
  蕭三、蕭四二人見了這一幕,不免有些羡慕嫉妒。
  從前也沒見過蕭七桐與大哥關係如何融洽呀,怎麼突然二人的關係便突飛猛進了!
  誰能想得到,蕭七桐竟也有這樣我百般受寵的一日?
  「你們該餓了,開席罷。」蕭靖道。
  蕭三姑娘倒是出聲多問了一句:「父親不來麼?」
  「父親公務在身。」蕭靖口吻平和。他自幼老成,也分外明白蕭家為何收他作養子,因而從未想要從蕭家獲得什麼親情。
  蕭成待他,如待下屬一般。
  蕭靖也早就習慣了。
  那頭蕭三、蕭四二人一齊松了口氣。
  比起怕蕭靖,她們更怕蕭成。
  說來也悲哀。
  這蕭家上下,竟是沒有一絲親情的味兒!
  此時丫鬟們先後上了菜。
  又上了熱茶烈酒。
  茶香和酒香裹在一起散開,蕭七桐動了動鼻子,突然覺得這輩子要活得更長久些、更健康些才好。
  將來,總要有個機會能嘗嘗酒才好。
  蕭七桐聞著酒香,喝了兩口熱茶。
  然後便提起筷子吃東西了。
  她進食慢,這是身體所致,實在無法改變。
  然而蕭三、蕭四看著她的動作,卻覺得說不出的優雅,反倒叫她們不敢當著蕭七桐的用飯食了,生怕被蕭七桐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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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們對視一眼,只好先將蕭靖的生辰賀禮拿了出來。
  「這是給大哥的。」
  蕭靖「嗯」了一聲,令身邊小廝收下了。
  隨後低聲道了一句:「辛苦。」
  聽來倒是令人覺得生疏。
  蕭七桐也不好再往後拖,她便叫樂桃拿出了硯台。
  等硯台拿出來,蕭七桐才驟然想起。
  啊……因著硯台太便宜,連個裝的盒子也沒有。這會兒就這麼光禿禿地拿個硯台在手裡,是不是顯得有些寒酸了?
  但那頭蕭靖似有所覺,已經盯住了蕭七桐手裡那巴掌大的硯台。
  那硯台通體漆黑。
  瞧著便像是上品。
  蕭靖心想。
  蕭靖心下有些感動。
  從前是他對這個妹妹疏忽了太多,如今他對她好起來,她便立即有所回報。可見七桐一顆心,並非外界描述的那樣不堪。相反,應該是純善玲瓏的。
  「祝賀大哥生辰。」左右都已經這樣了,蕭七桐也不可能從哪兒再尋個盒子來。她便就這麼大大方方地遞了出去。
  她手掌小。
  又生得白。
  那墨黑的硯台托在掌心,像是隨時都要承不起那道力,折了手腕似的。
  蕭靖心下微動,伸手將硯台接了過來。
  面上明顯有了一些笑意:「多謝七桐。」
  他將那硯台握在手中,翻轉兩下,道:「我很喜歡。」
  兩相比較。
  態度差異實在非一般的大。
  蕭三姑娘的臉色險些繃不住,當場垮下去。
  幸而她沒有蕭詠蘭那樣心思淺薄,將一切都寫在臉上。只是心底忍不住酸酸地想,莫非大哥也是盯準了蕭七桐將來的身份?
  可想一想,她隱約又覺得蕭靖似乎並非這樣的性子。
  可若不是這樣,那又從何解釋呢?
  難不成是大哥突然想要做個好哥哥,於是便挑中了蕭七桐這個嫡女來培養兄妹之情?
  這太可笑了……
  這廂蕭靖將那硯台放好,這才交給了身旁的小廝。
  隨後他又忍不住出聲:「近來身體如何?可要換個大夫瞧瞧?」
  原本蕭靖並未注意過這樣的事,畢竟蕭七桐一直有大夫瞧著。倒是後頭安王來府上一趟,送了些吃食給蕭七桐。眼瞧著蕭七桐什麼也吃不了,蕭靖這才反應過來,蕭七桐的病久不見起色。
  她年紀尚小。
  卻品不得世間滋味兒。
  那該有多難受?
  光是想一想,蕭靖都覺得心底陡然蔓開一股微微窒息的感覺。
  蕭七桐卻細聲道:「不用了。」
  蕭靖一頓。
  「皇貴妃讓御醫為我瞧了。」
  蕭三姑娘聽見這話,登時便坐直了身子,甚至忍不住轉頭多看了蕭七桐一眼。
  蕭七桐有這樣大的臉面?
  就連皇貴妃都請了御醫給她瞧病?
  蕭三姑娘一顆心跳得有些快。
  心底更是陡然拔出了一股艷羡、嚮往。
  多好啊。
  一旦成為人上人,就什麼都有了。
  從前那位繼夫人尚在時,蕭七桐想要看病都難。
  如今卻搖身一變,連給她看病的,都是御醫了!
  那可是御醫啊……
  這頭蕭靖面上的興色少了些,他點點頭,道:「既如此,那我便不操心了。」
  誰的醫術能比御醫更好呢?
  只是蕭靖心頭,難免有一絲失望。這會兒想要對七桐更好些,卻都發現無從下手了。
  一頓飯很快吃完了。
  蕭三、蕭四二人不願多留,便當先告辭了。
  等她們走後,蕭七桐也準備離開。
  但蕭靖卻叫住了她。
  「你月錢不多。」
  說罷,蕭靖拿了個荷包放在了她的手中。
  蕭七桐愣了愣,掂量一下那荷包。
  約有十兩銀子左右。
  這是……花了一兩銀子,反得了十兩銀子的零花錢?
  她這是不賠反賺?
  蕭七桐眨了下眼,收下了。
  不管蕭靖打的什麼算盤,錢她是從來不嫌燙手的。
  而且這個分量,也很講究。
  十兩銀子。
  不多。
  不能被誰拿來說事,任誰瞧,都只是兄長給了妹妹一筆無足輕重的零花。
  既然沒有什麼後顧之憂,那她幹什麼不收著呢?
  「回去歇息吧。」蕭靖出聲道。
  蕭七桐點了頭,帶著樂桃走了。
  蕭靖站在後頭,目送著她離開院子。
  站了會兒,蕭靖才又返身回去。
  他想著,不如改日問一問家中有妹妹的同僚,問他們都是如何對妹妹好的。
  他前頭十來年實在沒做過什麼疼寵妹妹的行徑,如今有心補償,倒是無從入手。
  不如便花些心思,再琢磨琢磨。
  蕭七桐回了院子裡。
  她突地想起一件事來,於是轉頭問樂桃:「安王什麼時候的生辰?」
  樂桃愣了愣:「奴婢……奴婢哪裡會知道。」
  蕭七桐「唔」了一聲:「還有鴻欣郡主和單家姑娘什麼時候生辰……還有皇貴妃的生辰……我都得問問。」
  上輩子,旁人都瞧不上她,對她滿懷惡意,自然也就沒什麼需要她記著生辰,送上禮物的對象。
  但這輩子不同了。
  但凡對她釋放過善意的,都該予以回報才是。
  安王府。
  江舜剛處理完手頭的事務。
  王府侍女將泡好的茶,放在了他的手邊。
  江舜卻沒有去拿茶碗。
  他隱約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事。
  他將那茶碗推得遠些,然後翻動著跟前的書。
  忘了什麼呢。
  他究竟忘了什麼呢。
  江舜的動作突地一頓。
  只見面前攤開的書上,夾了一張紙。
  紙上畫了個硯台。
  是了!
  江舜頓時想了起來。
  距離上回侍衛來說,蕭七桐買了硯台,已經有好幾日了。
  可……別說硯台了。
  就連蕭七桐的影子都沒見著。
  江舜拿起茶碗,啟脣抿之。
  入嘴的茶,不知為何失去了往日的清香。
  江舜出聲:「顧犬!」
  名為顧犬的男人,推開門大步走了進來。
  「主子!」
  「你去瞧瞧蕭家。」
  顧犬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根據江舜的吩咐,老老實實地去了。
  就這麼盯了一天。
  顧犬回來了。
  「都瞧見什麼了?」江舜張開雙臂,任由小太監為自己換衣裳,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五姑娘今個兒睡了三回,臉色瞧著不錯。五姑娘還吃了份兒素齋,那蕭家三姑娘還來尋五姑娘說話了,只是沒說兩句話,像是把自己給氣著了,就走了……」
  江舜忍不住打斷他:「本王問的不是此事。」
  顧犬愣愣道:「那是何事?」
  「……你可瞧見五姑娘的硯台了?」
  「硯台?」
  江舜忍不住扶額:「就前幾日上集市買的硯台。」
  顧犬恍然大悟:「噢!」
  江舜這才平復了些心緒,盯住了顧犬。
  「那硯台,五姑娘送給蕭家大公子蕭靖了!」
  江舜:「……」
  元壽宮。
  倚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美婦,撫著宮女為自己新染的指甲,像是在與身邊的嬤嬤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她道:「舜兒倒是將她放在心上,肖雨青因著淑妃的緣故,四下橫行。哀家都當她要一直猖狂到肖家沒了那日。誰知曉……她順順當當好幾年,卻是因著那姓蕭的小蹄子,被舜兒給處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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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9:04:0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誰也沒有應她的話。
  殿中安靜極了,只有宮女們悄悄走過,奉上瓜果的聲音。
  她突然又冷了眼神,連口吻都冷了些,道:「如今皇后與哀家也不是一條心了,她有自己的盤算了,卻不想想,若沒有哀家,當年哪有她做皇后的道理!」
  殿中依舊沒有旁的聲音。
  這是她的習慣。
  她沒有砸杯碗碟又或是花瓶古董的習慣。
  她怒極時,便只是在殿中說上一兩句話,一作發泄,二是敲打這些宮人,讓他們知曉,但凡令她不喜的人,她都會立即厭棄。
  這殿中可沒有誰敢接話,更沒有人敢將這些話往外說。
  曾經有個宮女企圖將這些話傳出去,第二天便橫死在了宮中,給她收殮的人,說她死相凄慘。
  死後更是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連她生前住過的屋子,都無人敢住。
  後頭還有個不慎接了話的。
  便被拔了舌頭。
  如今發配去挑糞去了。
  誰叫這後宮中,太皇太后年邁,皇太后不管事。便只有她與項皇后、安宜皇貴妃一併管理後宮事務呢?
  而項皇后又是她的侄女。
  那皇貴妃難免勢單力薄。
  於是這宮中的宮人,哪有不畏懼她的呢?
  下頭的宮女們臉色泛著白,坐著的皇太妃面上卻漸漸有了絲笑意。
  她道:「召蕭五姑娘進宮。」
  一個太監應了聲,忙往外去辦這件事了。
  皇太妃瞧著他走遠,拿著甲套把玩了一下,冷聲道:「天底下出身貧賤的女子,都想著飛上枝頭做貴人。這貴人……可不好當。皇貴妃不教教她,那蕭家也不教教她,便由哀家來教好了。」
  說著,皇太妃嘴邊的笑意更深了些:「總歸舜兒也由哀家養了一段日子,哀家不是他的母親,卻勝似他的母親。」
  殿中寂靜極了。
  蕭七桐這會兒換了身新衣裳,又簪了前頭皇貴妃賞下來的一支珊瑚攢珠簪,然後才往宮裡去了。
  樂桃忍不住感慨道:「如今咱們姑娘,竟也是衣裳穿不過來的人了。」
  蕭七桐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十兩銀子,隨後又想到了江舜送來的許多金銀珠寶,更別提還有從七皇子那裡繳來的……
  她道:「如今也是錢花不完的人了。」
  樂桃笑著點頭,忍不住道:「皇貴妃待姑娘真好。」
  從前她竟然還想著,姑娘還是嫁進臨陽侯府更好。如今再對比一番,那臨陽侯府便實在不怎麼樣了。
  蕭七桐點了頭,沒再往下說。
  今日一早,皇貴妃便差了人來請她進宮。
  那太監還帶來了皇貴妃的口信,說是該請御醫給蕭七桐複查了。
  蕭七桐自然不會耽擱自己身體上的問題,當即便收拾一番準備進宮了。
  這會兒永華宮中,安宜皇貴妃盯著自己的兒子,將他從頭打量到了腳。
  「還未到複查的時候。」皇貴妃道,「你怎麼突然急了,說要召御醫來給她瞧瞧?莫非是有了什麼變故?」
  江舜搖了搖頭,並沒有要說出個中緣由的打算。
  皇貴妃見他姿態放鬆,心思似乎都放在了面前的茶碗上,便知曉今日這話是問不出個結果來了。
  安姑姑笑著往殿外走去:「奴婢這就去迎五姑娘。」
  「嗯。」江舜應了一聲,卻仍舊好似心思不在這裡。
  他突地轉頭問皇貴妃:「母妃可知曉七桐的生辰?」
  皇貴妃頓了下:「欽天監那兒有,說來也該讓欽天監合個日子出來。」
  江舜點了頭。
  又問:「前些日子聽聞流雲國獻上了十來匹流雲錦?」
  皇貴妃盯著他多瞧了幾眼,隨後斜斜倚靠在椅子上,道:「你便替七桐選兩匹吧,正巧,你父皇命人送了五匹來。」
  江舜點頭,笑了笑:「多謝母妃。」
  皇貴妃也忍不住笑了下。
  而安姑姑這時,也將蕭七桐領進門來了。
  他們誰都不知曉,那邊皇太妃派出來的太監撲了個空,這會兒正滿處找人呢。生怕回去要挨罰。
  蕭七桐有段日子不曾見過了江舜了,但她心頭倒沒什麼惦念的滋味兒。
  畢竟如今日子過得美妙,自然也就沒旁的可惦念的了。
  蕭七桐先向皇貴妃見了禮,然後才朝江舜見禮,隨後又飛快地收回了目光。
  江舜倒是多瞧了蕭七桐一眼。
  心頭還不自覺地想著。
  倒是真如顧犬說的那樣,臉色瞧著不錯。
  這段時間喝著藥,似乎是見了效的。
  倒也不枉費府上每日熬藥,再每日送到蕭家去。
  說是要請御醫來給蕭七桐複查,於是御醫便也真來了。
  還是上回那五個御醫。
  因著給蕭七桐瞧了一回病的緣故,他們多少得了些皇貴妃的看重。
  這五人互相牽制,誰都不想失去皇貴妃和安王的看重,自然也就盯著對方。於是誰都不想做這個出頭鳥,將這樣的事透出去。
  比起不知輕重,將這樣的消息說出去。他們更希望能在安王跟前得個臉。
  誰不知曉安王受寵呢?
  那些人拼命地想攀上安王。他們過去同樣想攀上安王,只是沒想到運氣到了,竟是靠著為這蕭五姑娘瞧病,便得了這樣好的機遇!
  因而這時候,他們為蕭七桐瞧起病來,也就更為細心了。
  半炷香的功夫,很快過去。
  「五姑娘年紀小,恢復快,身子已經在見好了。」御醫出聲道。
  皇貴妃臉上有了一絲笑意,道:「那便好。」
  御醫忙提筆又寫了新的方子,那御醫笑道:「姑娘吃一段時間就得換個方子,總是一個方子於身體有礙不說……」
  御醫說到這裡,就沒往下說了。
  但旁人也都懂了。
  長久吃一個方子,別人自然更好做手腳。
  可若是換著方子吃,那要做手腳自然就難了。
  等把完脈、開完方子後,皇貴妃便打賞了他們一些銀子。
  御醫們欣喜地離去了。
  這些銀子,他們自然是瞧不上的,他們瞧見的是皇貴妃的姿態。
  皇貴妃肯打賞他們,便無疑是信任他們的表現。
  御醫們如何開心不提,這廂皇貴妃揉了揉額頭,道:「本宮有些乏了,你們便自個兒去說說話,在園子裡走一走吧。」
  蕭七桐也習慣了這樣,便也不覺得哪裡不對。
  她點了頭,又低聲勸了皇貴妃兩句,讓她保重身體。這才和江舜一併走了出去。
  「你銀子可夠?」走在路上,江舜出聲問。
  蕭七桐頓了下,心中忍不住暗暗嘀咕。難道她說不夠,江舜便要給她銀子麼?
  二人不過是協議之下,才想著結為夫妻,哪裡需要江舜做到如此地步的?
  於是蕭七桐搖了搖頭。
  江舜卻覺得她是羞澀之下,難於啟齒。
  他突然頓住腳步,從常英那兒取過了一個小匣子。
  「拿著。」他道。
  蕭七桐本能地伸手去接。
  江舜卻又避開了她的手,道:「你拿不住的。」
  說罷,江舜看向了樂桃:「你拿著。」
  樂桃忙雙手接了過去。
  這一接,她才發覺這東西有多沉。
  那匣子瞧著也就是個妝奩匣的大小,也不知裡頭放了什麼,竟這樣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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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樂桃暗自道,幸好不是姑娘接到手中的。
  不然姑娘不做準備之下,恐怕還要跌個跟頭。
  樂桃腦子裡思緒亂飛,忍不住想,不會是銀子吧?
  蕭七桐掃了一眼那匣子,收回了目光,低聲道:「多謝殿下。」
  江舜卻沒有一點居功的意思。
  他又道:「有兩匹流雲錦,記得待會兒一併帶回去。」
  蕭七桐忍不住笑了下,道:「我新做的衣裳都快穿不過來了。」
  江舜聽了這話,只覺得心底一疼。
  宮中唯有一位公主。
  這位公主不及他受寵,但什麼衣裳首飾,盡是穿戴一次便不會再有第二次的。
  且不說公主。
  就說那些高門貴女,哪個不是衣裳穿不過來,便又做了新衣裳的?
  蕭七桐出身並不貧寒,但衣裳穿不過來,卻都成了一回新鮮事。
  可見她從前受了多少苛待。
  江舜看著蕭七桐的目光更柔和了一分。
  但他也沒有忘記正事。
  他低聲問:「聽聞前些日子你在集市上買了一方硯台?」
  蕭七桐也不覺得奇怪,畢竟她如今也算是個名人了,京裡頭誰不認識她的轎子?
  風聲傳到江舜那裡去也不奇怪。
  她點了頭:「少出門,沒想到那硯台那樣便宜,才不過一兩銀子。」
  江舜頓了下,聲音微微變了調:「一兩銀子?」
  蕭七桐點頭:「是呀。」
  蕭靖這麼便宜。
  不知何故,心底的那一絲不快,剎那就沒了。
  但……
  但是想一想,他連個三十文錢的都沒有。
  江舜不由得擰了下眉。
  蕭七桐並未瞧見他的臉色,便道:「殿下對那家鋪子有興趣?」
  江舜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蕭七桐道:「那不如待會兒出宮時,我與殿下去瞧瞧?」
  這家鋪子名為「點墨軒」,平日裡賣的筆墨紙硯,在京中算得上是價格低廉。
  蕭七桐乘的轎子當先停在了點墨軒外。
  隨後方才是安王驅馬上前。
  點墨軒內有些人正在選看,只是隨著安王的到來,那些人都立即被侍衛驅散了。
  夥計們呆了呆,隨即便拔腿往後堂跑去,口中大呼:「掌櫃的!掌櫃的……安王,安王殿下來了咱們鋪子!」
  夥計恨不能生出一雙飛腿。
  那可是安王啊!
  他做夢也沒想到,安王會來他們這家小鋪子啊!
  那掌櫃的是個大肚的中年胖子,那胖子滿頭大汗地從簾子後頭擠了出來。
  他臉上洋溢著興奮的紅。
  「安、安王殿下。」
  他衝著門口拜了拜。
  但騎在那高頭大馬上的華服青年,並沒有立即跳下馬來。
  他先轉頭吩咐了常英幾句。
  常英神色有些怪異,但他還是托了個匣子,走到了轎子外。
  「給你們姑娘披上。」常英說著將匣子遞給了樂桃。
  樂桃愣了愣,將匣子打開,才瞥見裡頭放了件披風。
  純白的,倒是什麼樣的衣裳都搭得。
  除了披風,還有一副面紗。
  「……我們帶了的。」樂桃小聲道。
  常英卻好似沒聽見一樣,扭身回去站定了。
  樂桃捧著匣子瞧了瞧,轉念一想。
  這不正說明安王想得周全嗎?
  樂桃笑了笑,忙將匣子遞了進去。
  蕭七桐在轎子內聽見了二人的對話,低頭一瞧匣子內的東西。
  果然不是蕭家能做出來的東西。
  蕭七桐也不客氣矯情。
  旁人對她好,她為何不收著呢?
  蕭七桐將面紗戴好,掀起轎簾走了下去。
  而後樂桃展開披風,將她裹在了其中,免了涼風的侵擾。
  少女身段纖弱,弱不勝風。
  因著戴了面紗,眾人便只能瞧見她一頭烏黑的發。
  和賽雪的肌膚。
  以及一雙美麗如含繾綣春水的眼。
  未見面容,卻已足以令人心生嚮往之。
  那頭掌櫃的瞪大了眼,霎時明白過來,為什麼安王遲遲沒有下馬了,原來是因為轎內還等著一位佳人。
  掌櫃的目光一動,隱約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他只聽得身旁的夥計道:「那位姑娘前些日子來過咱們鋪子。」夥計語帶驚恐:「今日再來,不會是來尋茬的吧?」
  掌櫃的卻笑得仿佛一朵盛開的菊花。
  「怎會?」
  若是來尋茬的,只怕站在這裡的侍衛,個個都凶神惡煞了。
  這會兒沒見親切得很麼?
  恐怕是那位姑娘將他這間小鋪子,薦給了王爺!
  而此時江舜終於翻身下馬。
  他站在門邊一側,等著蕭七桐先踏進了門,而後與蕭七桐拉開了一丈遠的距離,方才跟著進了門內。
  到底有這麼人瞧著,總該避嫌一二。
  只是但凡長了眼睛的,都能瞧出來安王殿下雖然與那位姑娘有一段距離,但那回護的姿態,卻實在明顯得很。
  掌櫃的頓時信心更足。
  他躬著身子上前,又喚了一聲:「王爺。」但隨後,便立即看向了蕭七桐:「姑娘這邊請。」
  比較之下,竟是對蕭七桐要更殷勤些。
  常英將他形狀收入眼底,暗哼一聲。
  倒是個聰明人。
  掌櫃的問:「前幾日姑娘來咱們鋪子裡挑了一塊硯台,用著可順手?」
  蕭七桐哪裡知曉順手不順手,她避開了掌櫃的這句問話,主動出聲道:「今日我也是來買硯的。」
  說完,蕭七桐回頭瞧了瞧江舜。
  她可不知曉他喜好什麼樣的。
  總該他親自瞧瞧。
  江舜眯了眯眼,道:「便選與那日一樣的罷。」
  蕭靖既有了一個,他也該有一個方才說得過去。
  蕭七桐心念微轉。
  江舜什麼地位,這裡的筆墨紙硯應當一個也吸引不了他。
  江舜說要與她來瞧瞧,便只是想要個與蕭靖一樣的硯台?
  蕭七桐抬手輕點了一方硯台。
  「這個罷。」
  夥計手腳麻利,趕緊上去取下來了,又忙呈到了蕭七桐的跟前。
  蕭七桐將硯台接到手中,淡淡問了一句:「如何?」
  江舜問那掌櫃的:「幾兩銀子?」
  掌櫃的知曉這等貴人,你將價格往便宜了說,人家反而不愛買了。
  於是當即笑著道:「十兩銀子!」
  要再往高了說,他就不敢了。
  江舜藏在袖間的手指動了動。
  他盯著蕭七桐捧在掌心的硯台打量了起來。
  卻是越瞧越覺得滿意。
  那硯台通體漆黑,首尾各雕花竹紋理。
  這是文人常愛的一些紋路。
  紋理細緻。
  通體流暢。
  不錯!
  只是江舜沒有開口。
  蕭七桐見他並不出聲,便又問了一句:「那便就這個罷?」
  「嗯。」江舜這才低低應了一聲。
  因著他與蕭七桐有段距離,這聲音都幾不可聞起來。
  蕭七桐想了想,又添了一兩銀子,讓那掌櫃的將硯台小心包起來。
  掌櫃的哪裡敢怠慢?
  恨不得包個五兩銀子的效果出來!
  蕭七桐在外頭待久了,難免覺得疲乏。
  等夥計將硯台包好後,她讓樂桃拿在手中,便轉身道:「該回府了。」
  江舜點頭,當先一步出了鋪子,只是沒有立即上馬。而是等到蕭七桐緩緩行出來,上了轎子後,他方才也翻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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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9:04: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留在後頭的常英,從小太監手裡取過一個袋子,扔給了那掌櫃的。
  「賞你的。」
  掌櫃的頓時笑開了花。
  「謝王爺,謝王爺賞賜!」
  常英盯著他瞧了一眼。
  那掌櫃的一個激靈,忙又添了一句道:「謝姑娘!」
  常英這才笑了,帶著其餘人轉身離去。
  而掌櫃的轉過身,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幾乎要將那張面皮都撐破。
  等轉入後堂,他更是直接跑了起來。
  「沒想到我也有見著安王殿下這一日哈哈哈哈哈……」
  蕭七桐回到轎子裡,覺得憋悶得厲害,便取下了面紗,放回了那匣子裡。
  她低頭數了數荷包裡的銀子。
  得,又虧了。
  才剛從大哥那裡賺了十兩銀子回來,一轉頭又倒出去了,還多貼了一兩銀子!
  蕭七桐伸出手到轎子外:「樂桃,將那硯台給我。」
  樂桃忙遞了進去。
  蕭七桐將那裝著硯台的盒子,放在掌心翻來覆去把玩了一番。
  而轎子外頭,安王殿下騎在馬背上,抬頭望著天。
  她怎麼還未將硯台給他呢?
  這一等,便是眼瞧著蕭七桐的轎子回到了蕭家門外。
  蕭七桐下轎子,辭別了江舜,踏進了蕭家的大門。
  江舜微微一怔。
  原來這個硯台……也不是給他的?
  江舜忍不住轉頭問常英:「十兩銀子多不多?」
  常英小心地答道:「多,夠一些窮苦人家一年的花費了。」
  江舜不自覺地皺了下眉。
  十兩銀子。
  這麼多。
  誰當得起這份禮?
  江舜一抖韁繩:「回府。」
  常英松了口氣:「是!」
  常英也忍不住納悶。
  這位五姑娘的心思還真是捉摸不透啊……
  竟愣是沒想過要巴結討好他們王爺啊!
  蕭七桐回到府中後,樂桃也忍不住問:「姑娘,奴婢覺得,覺得方才安王殿下瞧上去有些不大高興。」
  「是嗎。」蕭七桐將盒子擺在桌上,指著道:「喚個小廝來,讓他送到安王府上去!」
  樂桃瞪大眼:「方才……方才姑娘為何不給安王殿下?」
  「不一樣。」蕭七桐伸出細白的手指勾了勾盒子的邊緣:「意義是不一樣的。」
  樂桃卻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哪裡意義不一樣。
  於是她只點了頭,老老實實出去傳小廝了。
  蕭七桐挪了挪身下的凳子,一隻手撐著桌面,懶洋洋地倚靠著,然後動手去翻在宮中時,江舜命常英交給她的匣子。
  一打開。
  裡頭便是一片金燦燦的。
  都是金元寶。
  蕭七桐都不自覺地屏了一瞬的呼吸。
  恐怕沒有誰能抵擋得住這個顏色的誘惑。
  好吧。
  蕭七桐忍不住撐著腦袋低低笑了起來。
  還是她賺了。
  並且賺了那十兩銀子的數倍。
  且說回安王府。
  江舜回到府中,心中始終按捺不住好奇。
  他交代顧犬:「你去瞧瞧,五姑娘新買的硯台,是要送給誰?」本王記得,她身邊並無幾個親近的人才是。
  顧犬應聲去了。
  只是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顧犬就又回來了。
  他回來時,江舜正欲作畫。
  見他進門,江舜不由皺了下眉:「怎麼這樣快便回來了?」
  顧犬道:「屬下去到蕭家,便見一個小廝捧著那盒子,大步朝外奔來。」
  「然後屬下便悄悄跟上了他。」
  「只見他奔著春寧街而去,又繞過了永寧巷……」顧犬說到這裡,咽了下口水,瞪大眼,道:「最後在咱們王府門口停住了。」
  江舜:「……」
  他的心尖像是被誰用力地摁揉一番。
  一絲驚喜的味道,飛快地從上頭掠了過去。
  「……人呢?」他抬頭朝門外守著的小太監看去。
  那小太監一頭霧水,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而此時王府管家疾奔而來,等到了書房外,方才放緩了腳步。
  那管家躬身道:「主子,蕭家送東西來了。」
  「將東西取進來。」
  管家應聲。
  江舜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你親手去取進來。」
  「是!」管家返身往外行去,只是腦子裡忍不住想。主子不是一向瞧不上蕭家麼?這蕭家送的東西能如何值得主子看重?
  難不成……是那蕭五姑娘送的?
  想想,管家便又否決了。
  他實在想象不出,主子重情愛的模樣。
  江舜坐在書房裡,翻動了兩本書,方才等到管家將硯台取回。
  他命人將那盒子在跟前放好。
  隨即淨手,開盒。
  裡頭的硯台,上頭的花竹紋理清晰可見。
  他沒瞧錯。
  這硯台果然是不錯的。
  江舜命人取來了墨條,在硯台中研磨。
  墨是上好的徽墨,墨身上還刻著古人流傳下的佳作詩篇。
  兩者湊在一處,怎麼瞧都有些格格不入。
  一旁伺候著的小太監,由不住暗暗感嘆,王爺手筆,果然是旁人學不來的。
  而且這盯著瞧久了,那硯台和墨條竟也和諧了起來。
  磨完墨後,江舜提筆寫了一頁字。
  這時候常英進門來,躬身與江舜說了幾句話,他的聲音壓得極低,旁人聽不真切。
  只見江舜放下了筆,面上神色明明不曾改變,但卻叫人覺得有些說不出的微妙。
  他們窺探不出主子的內心,但卻敏銳地知道,這會兒主子不快了。
  「備馬,進宮。」
  眾人愣了愣,有些想不明白,今個兒主子不是進過宮了嗎?怎麼突然還要再進一次?
  他們不敢往下猜測,匆忙轉身備馬去了。
  江舜的府邸離皇宮最為接近,這是當年宣正帝不捨最寵愛的兒子,便令安王府修在離宮最近的地方,以便隨時召安王入宮。
  江舜進宮,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此時元壽宮中,幾個宮人跪在皇太妃的跟前,臉色慘白,如遭大難一般。
  「沒尋著人?」
  底下跪著的太監忙磕了磕頭:「底下的人去蕭家問的時候,蕭家人說,那蕭五已經進宮來了。」
  皇太妃目光轉了轉:「安宜將她傳進宮了?」
  不等底下人回答,皇太妃顯然已經認定了這個猜測。她冷笑一聲,道:「安宜也當真是昏了頭了,這麼樁婚事,她也敢點頭!」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殿外突地跑進來一個臉色煞白的宮女:「皇太妃,安王殿下來了。」
  也不怪她害怕。
  殿內正在說人家親娘的壞話呢,可不是怕被安王聽見麼?
  皇太妃立即收斂起了冷嘲熱諷的口吻,轉而笑著道:「安王怎麼來了?還不快去請安王進來。」
  那宮女瑟縮著點了下頭,忙轉身出去了。
  不一會兒,江舜便踏進了永壽宮正殿內。
  「安王今日怎麼來了?」皇太妃抬手示意宮人將茶水瓜果呈上來。
  「膳房正巧熬了白果粥送來,不如坐下來嘗一些?我記得你幼時最愛吃這個……」皇太妃說得有些興致勃勃。
  江舜低聲道:「不必了。」
  皇太妃臉上閃過一絲可惜之色。
  此時她卻聽見江舜問道:「皇太妃今日差了人去蕭家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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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0 19:04:4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皇太妃頓了頓,但隨即她就又恢復了自然,道:「是有此事。雖說早前便已經見過,但哀家總要再瞧一瞧她……方才知曉,她是否與你般配。」
  江舜面容平靜,甚至稱得上是溫和的,一如既往的端方君子姿態。
  但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卻似乎帶上了那麼一絲銳意,他笑,道:「父皇賜婚,哪有不般配的道理?」
  皇太妃噎了噎,這才意識到,自己疏漏之下竟然說了這樣一句留人把柄的話。
  她想要再以此為藉口,難了。
  江舜突地又一笑,口吻似乎輕鬆了起來:「日後皇太妃若是要召她前來,不如將我也一併召來吧。」
  皇太妃聽見這話,心登時便沉了下去。
  若是江舜沒有來說這話便也就罷了,可他發現了,也主動來與她說了。若她日後再一意孤行,將那蕭五叫到元壽宮中來,只怕頭一個與她翻臉的就是江舜。
  皇太妃又氣又急。
  她實在想不明白,江舜放著大好的前途不要,為何突然執著於情愛起來?
  若是喜歡項詩鳶也就罷了。
  項詩鳶是她瞧著長大的。
  她項家女兒,本也該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姑娘。
  可瞧瞧,他看中的是誰?
  皇太妃心下失望不已。
  從諸位皇子幼時起,她便暗中觀察了他們的舉止。其中唯有江舜聰明至極。而剛好,江舜又分外得皇帝的喜愛。
  江舜實在最合她心意不過!
  可如今卻一頭栽入歧途,比之建王尚且不如……
  皇太妃低聲道:「既然你特來與哀家說了,此後哀家若召她進宮,必然也差人將你一併叫上。」
  江舜點了下頭,道:「不便打攪皇太妃。」
  說罷,他便告了辭。
  等瞧著江舜的身影漸漸遠了,皇太妃的嗓音微冷:「如今倒是與哀家生疏了……」
  說罷,她叫宮女扶著自己起身,往內室轉去。
  待入了內室。
  只見一扇屏風後,坐著一個身姿綽約的年輕姑娘。
  不是項詩鳶又是誰?
  「你瞧見了?」皇太妃冷哼一聲,「他如今對那個蕭五,倒是一往情深得緊。」
  項詩鳶這會兒神色大方,全然沒了當初聚會被人譏諷時的臉色不佳。不僅如此,她反而還提壺為皇太妃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柔聲笑道:「那又何妨呢?這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了人的正經姑娘,又有哪個當真得了夫君的寵愛喜歡和一往情深呢?」
  她這段話裡有著雙層含義。
  皇太妃聽罷,這才展露了一絲笑顏:「你說的是。」
  項家女兒可不靠情愛過活。
  她們要抓的,始終是手中更實際的東西。
  皇太妃的目光從項詩鳶身上梭巡一番。
  「哀家瞧,還是你最適合舜兒不過。」
  項詩鳶抿脣一笑,並沒有順著話往下說。
  但皇太妃已然開始深思起來。
  這廂江舜出了元壽宮。
  常英走在他的身後,滿腦子疑惑。這位皇太妃待主子一向不錯,甚至說是分外愛護也不過分。
  安宜皇貴妃渾身仙氣兒,性子淡,少有與主子在一處說貼心話的時候。但那位皇太妃就要肉麻多了,總在主子跟前,說主子幼時的事,順帶還關心備至,恨不得一手操辦起主子的衣食住行才好。
  雖說皇太妃是項家的人。他也隱約聽說,皇太妃似乎不大喜歡未來的安王妃。
  但按理來說,主子也不會這樣直接地下了皇太妃的面子啊?
  常英沒敢將這些疑惑問出口。
  這時候江舜卻慢條斯理地出聲道:「有一人路過別人家的院子,瞧見院子裡有棵果樹長勢喜人,於是他便每日都來瞧果樹,再不時澆澆水,待果樹長成時,便想著該摘果子了。」
  常英脫口而出:「這人好生不要臉。」
  江舜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聲:「是不大要臉……」
  話說到這裡,江舜便沒再往下說了。
  常英總跟在江舜的身邊,到底是個機靈的,等陪著江舜走到了皇宮門口時,他便反應過來怎麼一回事了。
  常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倒是他蠢笨了!
  主子不愧是主子,實在通透!
  蕭七桐壓根不知道,江舜在背後默默無聞地為她掃除了一個障礙,使得皇太妃並不敢明目張膽地來對付她,以宣泄不滿。
  這會兒她正收拾一番,準備出門去。
  今個兒單嬌靈遞了帖子來邀她,她已有一段日子不曾與她們混在一處玩,自然不會拒絕。
  只是臨出門的時候,蕭七桐便正瞥見了蕭靖的身影。
  蕭靖轉過身來瞧她:「出門去?」
  蕭七桐點了點頭:「去單府。」
  「單將軍府上?」
  「嗯。」
  自從蕭靖生辰,她送了方硯台給他後。
  蕭靖便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每日都要尋摸著機會,與她說上兩三句話。
  她倒不覺什麼,左右就是嘴皮子一碰,應個聲的事兒。但每回她身後的幾個小丫鬟總是被嚇得不輕。
  瞧吧。
  眼下,蕭靖攔了她說話的,也就只說了那麼幾句僵硬的對白。
  隨後便聽蕭靖道:「那去吧。」
  這對話比白開水還要無味。
  也不知她的這位大哥,怎麼堅持下來每日都與她說上幾句的?
  蕭七桐點了頭,辭別了蕭靖,踏上了馬車。
  蕭靖盯著她的背影看了會兒,然後才帶著隨從也出門了。
  單嬌靈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兒,備受寵愛。
  當蕭七桐抵達單府門口時,門房問得她的身份後,也全然不顧她在京中的名聲如何響亮,只神色如常地將她請進去了。
  可見作為單家姑娘的朋友,自然便也能得單家上下高看一眼。
  蕭七桐跟著丫鬟往裡走去。
  還沒等走到院兒裡去,她便聽見一陣腳步聲近了。隨即便見鴻欣郡主與單嬌靈二人,先後走了出來。
  兩個小姑娘兩頰都帶了一點紅。
  只是因著禮教規矩,讓她們沒有飛撲向蕭七桐。
  「七桐。」單嬌靈低聲道。
  鴻欣郡主倒是喚了一聲:「七桐姐姐。」
  而後,她們便引著蕭七桐進了院子。
  鴻欣郡主見蕭七桐神色沒有異常,方才松了一口氣。畢竟她還惦記著上回聚會時,哥哥那種種詭異不尋常的舉動。
  雖說她也瞧不穿哥哥的心思,但只盼著七桐莫要生氣就好了。
  「坐。」單嬌靈很有主人家的自覺,親手搬了凳子來讓蕭七桐坐,凳子面上還鋪了一層毯子,似乎是怕凍著蕭七桐了。
  其實這會兒天氣已經隱隱有些熱了。
  蕭七桐點頭落了座。
  那頭單嬌靈低聲道:「蕭家是不是要辦喜事了?」
  辦喜事?
  哪門子的喜事?
  蕭七桐一頭霧水。
  「我聽聞蕭老夫人……」鴻欣郡主說到這裡,卻不自覺地頓了下,似是覺得有些尷尬,怕說出來冒犯了蕭七桐。
  單嬌靈口直心快:「說是要為你家相看新的女主人了。」
  蕭七桐沒評價此事,但心底卻覺得有些好笑。
  蕭老夫人見她這處為難不了,便將勁兒使到別的地方去了。只是她也太著急了些。這消息既然連她們都知曉了,可見在外頭已不是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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